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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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宋學士全集》 古籍
唯一号: 110720020220013972
颗粒名称: 卷六
分类号: I269.6
页数: 28
页码: 一-五十五
摘要: 本文是关于庆成,甘露浆,冬日和右丞温迪罕四篇诗的序言。
关键词: 文学 作品 宋濂

内容


  國朝雅頌序
  國朝雅頌者鄱陽劉仔肩之所集也其曰雅頌者何
  雅者燕饗朝會之樂歌頌則美盛德告成功於神明
  者也今詩之體與雅頌不同矣猶襲其名者何體不
  同也而曰賦曰比曰興者其有不同乎同矣而謂體
  不同者何時有古今也時有古今也奈何今不得爲
  古猶古不能爲今也今古雖不同人情之發也人聲
  之宣也人文之成也則同而巳矣然則曷爲謂之同
  江河沼沚有不同也水則同陵巒岡阜有不同也土
  則同人動乎物有不同也感則同趨其同而舍其異
  是之謂大同曷爲知其爲大同期歸於道焉爾歸於
  道焉爾者何世之治聲之和也聲之和也奈何天聲
  和於上地聲和於下人聲和於中則體信達順至矣
  體信達順其亦有應乎曰有三秀榮朱雀見龜龍出
  騶虞至嘉禾生何往而非應也應則烏可巳也烏可
  已則有作爲雅頌被之弦歌薦之郊廟者矣是集之
  作其殆權輿者歟
  郊禮慶成詩序
  〓帝自登大寶主百神卽有事於昊天上帝以仁祖
  湻皇帝配神作主於今五載弗懈益恭粤洪武壬子
  冬十一月辛酉長日至復遘其時前期丙辰上御奉
  天殿集臣工於庭告以誓命戊午出宿齋宫有司汜
  掃反土鄉爲田燭各戒具修罔敢弗肅及期行事百
  辟卿士後先駿奔牲牷肥腯圭幣温緻器用質雅酒
  齊苾芬樂舞具舉升煙上聞皇心内外質文兩盡上
  帝居歆福祿攸降旣竣事禮部尚書陶凱工部尚書
  黄肅工部侍郞牛諒晉府參軍熊鼎磨勘司令吳雲
  兵部郞中劉崧工部主事周子諒祕書監丞陶誼晉
  府錄事張孟兼吳府錄事吳從善咸謂皇帝升中於
  天國之大典幸際熙明與於執豆籩之列不可無篇
  什以紀慶成昭示萬世遂以唐詩星臨萬戶動月傍
  九霄多爲韻各賦詩一章而屬濂序之濂聞郊祀之
  禮始於有虞氏至周大備秦漢以來寖涉不經且惑
  於六天六帝之說莫之適從君國子民者亦罕能躬
  嚴祀事往往遣大臣攝之肆惟皇上一據禮經而洗
  千古之陋每歲親升泰壇昭事上帝恪恭寅畏有赫
  其臨陰斂陽舒降甘風雨覃及寰宇物無疵癘行見
  鳳凰降而龜龍假矣聲歌之發茲非其時乎昔者周
  人之頌所謂昊天有成命者郊祀天地也思文者后
  稷配天也二詩辭氣奧密卒未易曉然非卜商之序
  揭其宏綱後世何自而明之羣公之什優柔而雅馴
  整肅而泰豫足以美盛德形容而告於神明善言詩
  者謂其有得周人之微㫖所可愧者濂非卜商之識
  僭序作者之意君子其謂斯何雖然一代之成憲後
  王之所取法者其大槩亦頗著見於間云是歲十有
  二月甲戌朔金華宋濂謹序
  御賜甘露漿詩序
  洪武癸丑正月始和越四日丙午時加巳皇上御武
  樓之便閣召御史中丞臣寧太子贊善大夫臣濂賜
  坐左右上談嘉祥之應勑中貴人取所儲膏露於宫
  中俄盛以翠甖跪進上前皆玉潔珠圓世所未覩巳
  而詔舁爨器至用金杓煉水二升火旣匀水勢成濤
  上起自龍帳中親啟甖以投須臾融化與水爲一上
  取杓中瀉二內侍舉幕承之渣滓巳淨重漉以絳紗
  囊上飲一爵而分賜臣寧與臣濂焉且曰此天地至
  和所凝也卿等服之去沈疴而衍遐齡臣寧等跪飲
  其味甘如飴而弗膩其氣清於蘭而不豔一入口間
  神氣殊覺爽越飄飄然欲御風而行於是各奠爵於
  几〓首於地而退臣寧謂臣濂曰唐之李白召對金
  鑾殿玄宗調羹以賜方策尚載之以示後世矧今聖
  天子親挹天乳以沃近侍微臣共享二氣禎祥此元
  黄覆持之恩不可忘也宜發爲聲詩以彰君之賜臣
  濂伏聞王者有德上通於天嘉氣協應鴻羨滋播今
  甘露頻降太和坱圠民物敉寧洽於太康是皆一人
  有慶使臣庶永有攸賴方將涵育靈澤衣被上德惟
  思日孜孜以圖報爲事皇上不自滿假錫釐羣臣霑
  丐天漿上昭靈貺此與黄帝出馬腦甕甘露頒賜百
  僚之意同誠非唐宗之所擬也盛德所覃洽肌藏髓
  曠世奇逢豈容喑黙乃稽首再拜造詩一章以侈上
  之賜從而屬和者凡若干人錄成卷傳示萬世子孫
  荷天之休至於無疆云
  應制冬日詩序
  洪武二年冬十一月二十有二日上御外朝遣中貴
  人召翰林學士臣濂侍講學士臣素侍讀學士臣同
  直學士臣經待制臣禕起居注臣觀臣琳列坐左右
  旣而命大官進〓賜黃封酒飲之上屢命盡觴内官
  承上㫖監勸甚力臣濂數以弗勝盃酌固辭上笑曰
  卿但飲雖醉無傷也酒終上親御翰墨賦詩一章復
  繫小序於首命各以詩進臣濂最先臣禕次之臣觀
  臣琳臣經臣同又次之上覽之大悅臣素最後詩以
  民瘼爲言上曰素終老成其有軫念蒼生之意乎於
  是各霑醉而退明日臣素以遭逢盛際光膺聖眷如
  此不可無以示後來乃集其詩爲卷而以題辭爲屬
  臣濂聞之在唐中世當夏日炎蒸君臣相與賦詩不
  過以日長爲可愛涼生殿閣爲足矜後代多譏之惟
  我皇上勵精圖治其於冬日沍寒之際形諸篇翰固
  不忘於聽政羣臣賡歌復以逸豫爲戒憂勤爲勸而
  弗敢後者其故何哉葢唐虞在上無小無大孰不精
  白一心以承明德況於文學法從之臣職在獻替者
  乎揆之於唐初不可以同日而語也臣濂不佞庸敢
  以是序諸篇端上所賦詩別以金龍箋繕謄其副尊
  閣於家示不可褻也
  寄和右丞温迪罕詩卷序
  有志之士豈無鄉土之思哉昔者楚人鍾儀爲晉所
  留晉侯與之琴遂操楚音越人莊舄仕於楚雖富貴
  矣乃嘗爲越吟此無他不忘本也楚與越皆同中土
  也語言相通也嗜好弗殊也尚爲之抑鬱發於音聲
  如此况在絕域去中國數千里者哉宜其見諸咏歌
  而不能自已也右轄温迪罕公居於汴梁資稟素美
  嘗從恕齋班先生學爲詞章久遊淮海元季亦躋膴
  在隨冢宰遠行遂留西域今見天朝使者至不勝鄉
  上之思舊嘗賦絕句以寄治書瑣納兒加繼作唐律
  一章獻丞相胡公其憂深思遠若不能勝情者想其
  親屬睽離莽無一人四顧蕭條與影爲侣極目之頃
  但見獵獵黄沙茫茫塞草而巳右轄必慨然曰吾昔
  居江淮錦繡城中聚族共樂者爲何如耶賔朋離索
  誰可與接語言不通食飲異好側耳而聽但聞侏〓
  之音啁哳之歌而巳右轄又必長歎曰吾昔在中朝
  文物府中更唱疉和者爲何如耶此所以發於性情
  而形諸言者悽愴寥落讀之令人淚下霑襟也較莊
  舄之越吟其情實過之苟寫於琴未知與鍾儀又孰
  後孰先也丞相察其情以詩上聞皇上覽之尤憐其
  志之不能遂也惻然有動於聖衷勑丞相御史大夫
  而下咸屬而和之且連成卷軸詔翰林侍講學士宋
  濂爲之序濂仰惟聖皇臨御德被六合凡日月所照
  霜露所墜無不欲遂其生成然猶夙夜孜孜上法唐
  虞三代之治唯恐一夫不獲其所况如右轄實有志
  之士所以簡在上心者爲尤切右轄宜益堅乃心敷
  揚聖化使西域之民皆知嚮慕中華文物禮樂之盛
  相率來歸亦未爲晚也他日拜舞龍墀之下殊恩異
  渥必將便蕃而至退而與親朋胥會以敘離合之情
  庶幾重覩天日以享承平之福當此時發於性情無
  非雅頌正音以歌咏朝廷之盛德其視向日憂深思
  遠之作霄壤不侔矣右轄勉乎哉洪武八年十月壬
  辰具官宋濂序
  春日賞海棠花詩序
  春氣和煦海棠名花競放浦陽鄭太常仲舒開宴觴
  客於眾芳園時日巳西沒乃列燭花枝上花旣媚好
  而燭光映之愈致其姸於是眾賔咸悅銜盃咏詩亹
  亹不自休酒半酣金華宋濂乃揚言曰李格非書洛
  陽名園記後謂園圃之興廢爲天下盛衰之候其故
  何繇憶昔烽火之際冒雨風竄匿巖穴聞人步履聲
  心怔忡若春花草紅青何處無之有日不暇顧欲求
  濁醪一巵以澆渴吻尚可得邪今者衣冠雍容倡酬
  於俎豆間花雖不解言亦㪚影婆娑若相與爲娛樂
  者不知何自而致之亦曰聖天子在上廓清四海化
  呻吟爲謳歌所以有斯樂爾帝力所被如天開日明
  萬物熙熙皆有春意其視昔日之事爲何如世道之
  盛其兆巳見苟不能詩則止能則烏可巳也雖然經
  有之無巳太康職思其居吾儕今夕無乃過於太康
  矣乎宜知好樂之無荒而爲良士之瞿瞿可也所賦
  詩自太常君而下凡三十人其三則賔客餘皆君之
  昆弟子姓云
  望雲圖詩序
  思親望雲圖者爲福建承宣布政司右參政唐公作
  也公名俊字士明念親之不見日遑遑焉而求昧昧
  焉而思終無以宣其情圖之所以志之也間以書致
  辭於濂曰俊之先爲睢陽人金季兵亂大父避地南
  陽遂家焉大父生三男子而先君居其二先君諱德
  謙蔚爲才行之士元至正中汝潁大盜起先君棄捐
  諸孤窀穸之事甫畢而南陽陷矣俊時在童孺亟隨
  母夫人陳氏出避晝伏宵行至魯山匿焉未幾魯山
  又烽火連天竟失母夫人所在家屬亦東西作風雨
  㪚去俊煢煢無依朝夕嗚嗚泣曰哀哉吾母其存乎
  亡乎苟亡矣遺骸將何人瘞之乎然河南達鄉里爲
  近吾當忍死往而訪之乎於是間關晨走河南〓身
  兵籍中逢故時父老問之自南陽來者又問之有出
  入軍中者又問之如是者六年心勦形瘵竟莫可蹤
  跡復嗚嗚泣曰哀哉吾母豈果遂亡矣乎母旣不可
  見何如勿生之爲愈乎巳而私自念宗系之不絕者
  一綫爾苟先朝露而自棄祀事將墜幾不爲若敖氏
  之餒鬼乎宜擇眞主而事之一旦獲見天日雖不得
  奉母歲時持一盃酒走酹墳上土比之徒死不翅聖
  淵之殊此志或可自遂乎當是時今上皇帝定鼎金
  陵德綏威聾萬方嚮化俊乃間道内附期廁名行伍
  中以苟全性命而巳宸衷見憐視之如舊臣賜以厚
  祿寵以名爵使再造其家室自兵馬副指揮大轉而
  至今官階躋二品此平昔夢寐之所不到俊每念聖
  德如天無際而父母不得同與恩榮益至感泣不能
  自巳頗憶先君言堪輿家謂大父墓最佳中支當有
  躋膴仕者母撫俊頂言曰他日將在吾兒邪今其言
  固驗非惟父母不之見而族屬無一人存者不亦悲
  夫願吾子爲文之將示諸子孫以志吾無窮之思也
  濂讀之不覺澘然出涕嗚呼有是哉人之壯年有大
  父母父母俱存而號重慶者矣下此則父與母無故
  而號具慶者矣又下此則二親或有一存而稱偏侍
  者矣公自幼齡輒喪先府君當干戈搶攘之際而母
  天人隔絕又死生不可知宜公雙淚旣盡而繼之以
  血也雖然公無用爾也古之人所謂孝也非止得養
  親而巳身者親之枝親雖亡而身存猶親之存也能
  敬其身是謂不死其親言也弗爽於貞行也允契於
  軌內外一致而無所違越非孝乎撫世酬物而一本
  於誠窮窮然謹畏唯恐失之行之於家推之於國達
  之於天下皆弗悖於道也庸非孝乎出鎭名藩承宣
  敷化使萬姓咸蒙至治之澤家給而人足皥皥熙熙
  如唐虞時庸非孝乎三者雖皆敬身之事此又移孝
  爲忠之大者公能行之他日良史氏必大書曰唐某
  之子俊其治行如古名臣可爲法於後世則公之親
  亘萬世而不死矣公之爲孝也不亦大哉濂知公爲
  人誠慤而〓介其拜御史持部使者節三預北平省
  事皆以美政著稱故濡毫而縷言之一以釋公之憂
  一以進公於道云
  呂氏孝感詩序
  天人之際難矣苟有以感之非難也天穹然而在上
  人藐然而在下勢絕而分殊豈易感哉然人之身天
  之氣也人之性天之理也理與氣合以成形吾之身
  與天何異乎人或不察乎此而謬迷其天性始與天
  爲二矣能以誠感則天寧有不應之者乎是理也予
  觀於吕君爲尤信君諱某字信夫壽春人事親至孝
  而好黄老家養神之說及親歿三年之服終猶哀慕
  如初喪因卻酒肉弗御每旦滌豆籩具果疏〓香籲
  天徼冥福於其親如是者數十年嘗汲井以行滌事
  時盛冬冰沍有金色魚者三入汲器中信夫異之持
  歸盛以陶缶寘香几上閭里人聞之相攜來觀者充
  其庭皆揖信夫而揚言曰今茲大寒魚潛不見操網
  罟者欲得一鱗不可致而信夫不求得之豈非天以
  旌信夫之孝乎且夫金魚昔文臣貴者章服嘗用之
  信夫子孫其有興者乎於是又皆揖而賀信夫却立
  而拱曰吾子道之未盡安敢言孝苟以爲天之賜滋
  不敢承乃致祭而投諸井中愈虔事天之禮又七年
  而後卒旣卒其鄉人呂山見之於上眞觀衣冠偉然
  若神仙中人巳而過問信夫則信夫死矣厥後其子
  浙江鹽運使繼道以才德顯累官太常卿吏部尚書
  轉僉北平按察司事以至於今階入三品黃金橫帶
  爲時能臣由是其事傳於四方士大夫咸咏歌之而
  歎異之嗟夫信夫以孝事親誠格於天而天以魚旌
  之能養神而神全不㪚死而人或見之斯二者乃常
  理爾又奚異乎今繼道之顯榮固宜也以魚數占之
  顯者殆三人乎繼道其一矣在其子與其孫固未巳
  也昔者卜序白華之詩不特曰美孝子而必稱美其
  潔白今其詩雖亡而賴有序存故不見其詩而知孝
  子之行余竊取是義而具論其事以序呂君孝感之
  詩使觀者未見篇什而可知其人則亦卜氏之意然
  天人之際三百篇言之備矣在作者之自取焉
  葛孝子詩序
  清苑葛孝子守德仲謙事母有聞薦紳多其行頌美
  甚殷其〓師曾請序以文余謂孝子云何曰母病痿
  痺四體莫能屈伸衣帶筯七孝子必躬事不屬諸人
  匑匑色養如是者終其身母耄性嚴或少失其意叩
  顙謝過務取其歡欣身處疏淡奉養極㫖温假貸勞
  勩口不稱難母弗知其貧燕南部使者高其行欲薦
  名於朝辭疾不起不忍違其親貴人知之俾師鄉校
  後敎授中山保定二郡車載母以行徒步推挽見者
  稱其賢出遊於外獲味頗珍必持以遺母己不敢先
  嘗醉而歸母不悅以嗔輙戒不飲非尊者賜未嘗染
  唇母以壽終哀號頓擗治葬與祭必傅于禮哭泣三
  年孝子有兄母沒求分力諍不能得恣其所取不忍
  與論兄窶且老迎以歸養死嫁其孤女待之有恩姊
  貧無子事之如兄而彌敦惠於同姓施及外婣鄉人
  稱孝子之行父以訓子祖以語孫曰若葛孝子古篤
  行與倫元至正之季盜起中原舉家避亂唐明府山
  采椹以餐忽逢大風西南來勢若萬馬奔家人懼走
  逃匿旣而兵至餘皆遇害孝子家獨存人咸謂孝子
  至行可感鬼神嗚呼人孰無母孰無弟昆何獨孝子
  生有美名旣死而不泯嗟哉恒民逐逐生耳生無可
  稱死則澌盡何異於蠆蚋與蚊孝子之名宜載國史
  宜勒貞珉光明炳耀有若景星懸彼高旻嗟爾後人
  勿謂孝子之行不可以臻天衷萬古烱如朝暾
  林氏詩序
  君子之言貴乎有本非特詩之謂也本乎仁義者斯
  足貴也周之盛時凡遠國遐壤窮閭陋巷之民皆能
  爲詩其詩皆由祖仁義可以爲世法豈若後世學者
  資於口授指畫之淺哉先王道德之澤禮樂之敎漸
  於心志而見於四體發於言語而形於文章不自知
  其臻於盛美耳王澤旣衰天下覩古昔作者之盛始
  意其文皆由學而後成於是窮曰夜之力而竊擬之
  言愈工而理愈失力愈勞而意愈違體調雜出而古
  詩亡矣非才之不若古人也化之者不若而無其本
  也惟夫篤志之士不係於世之汙隆俗之衰盛獨能
  學古之道使仁義禮樂備於躬形諸文辭能近於古
  則君子多之然亦鮮矣至於今又鮮也求之嶺海之
  陬又鮮也而有林君汝文焉豈不尤可尚乎林君居
  潮之揭陽學詩三百篇以求先王政敎之善治功之
  隆賢人君子性情之正道德之美以治其身其身醇
  如也以淑諸徒其徒蔚如也以形乎詩其詞粹如也
  林君居乎潮非有人諄諄然告之而能致力於此其
  所得不旣深乎潮去京師六千里林君身不出州里
  而余知其名其所爲不旣至乎夫不資於口耳之淺
  而成文者文之善者也不資於爵位之顯而成名者
  名之高者也余是以序而論之君名仕猷
  竹塢幽居詩序
  天台裴君日英其先故宦族好學多材能嘗挾其所
  長遊浙水東西士大夫爭慕與交性好竹所居種竹
  數百至他所必擇有竹家以舍扁其室曰竹塢幽居
  留杭者甚久杭守聞其名薦於京師京師爲天下大
  都會廛居櫛比求尺寸曠土不可得逆旅家僅可俯
  仰無從得竹然裴君揭其故名不廢且求能言者咏歌
  之或疑裴君以爲實與名常不相違今在京師非有
  園林之勝安在其有竹乎裴君曰不然有竹之竹不
  若無竹之竹之美也有竹之竹適在耳目無竹之竹
  適在於心心之所得非若耳目之淺而易忘也吾方
  有竹時笙乎竹簫乎竹竿乎竹簟乎竹所見所聞日
  陳吾前者皆竹也然吾未嘗知竹之爲美也今棄之
  而居乎此雖不接乎耳目而心恒存焉思竹之聲以
  爲有虞韶之遺音思竹之挺拔特立以爲有壯夫偉
  士之節思竹之厯寒暑而不變以爲類乎有道者其
  虚中不窒似仁其直遂似義其周於用似才其高自
  騫舉不屈儕類下似智取而比德焉無不美者然後
  知竹之不可得也吾心日存乎竹雖謂之有竹何過
  乎且古之聖賢後世慕之如神龍威鳳者以其不可
  見耳聖賢道德雖高使人得接而狎之其不見慢於
  恒人者鮮矣其與吾好竹之說何異乎余謂裴君葢
  善於用物者非世俗玩物者比也記其言於詠歌之
  首使覽者知其人焉
  王氏夢吟詩卷序
  東白王先生嘗嗜吟一夕宿仙華山下忽夢偉丈夫
  過之先生揖之坐問其姓名笑而不答唯取袖中詩
  一章琅然而誦迨寤而其詩巳忘思之至旦頗能憶
  其首句遂從而補其辭且命潛溪宋濂序之濂自幼
  時嘗讀謝內史夢惠連事未嘗不疑其說以爲詩者
  發乎性情者也觸物而動則其機應類隨自有不容
  遏者又何待西堂之夢而後得句邪竊意內史欲神
  其詩之妙故特假此說以欺世耳及壯而遠遊艱難
  險阻莫不備嘗凡嬰於物而不能遽釋者則思思則
  寐必見之若持符節以相契無不合者濂然後知內
  史思之之專故其見於夢寐者有不可掩也今先生
  自幼至老不翅六十餘年未嘗一日廢詩雖甚冗猶
  濡毫挈牘行吟不少休則先生之於詩可謂專矣夢
  之所形孰得而閟之哉今之人有志於詩者亦不少
  矣徒以鹵莽厭煩之學不克加修每一操觚動至旬
  月不再片章之出輙務求勝所以塵土之思填心塞
  膂往往如酣醉人語言了不知端緒視先生盍亦知
  少愧哉如濂不敏方將取法於先生而先生不以濂
  爲謬悠命載其事於篇簡濂方丙〓之不暇尚何敢
  序先生詩邪雖然先生之詩無愧於內史者也濂之
  名字誠得藉先生之詩以傳則夫後之視今亦猶今
  之視昔西堂之事詎得專美乎此又濂之有望於先
  生也
  桃花澗修禊詩序
  浦江縣東行二十六里有峰聳然而蒽蒨者元麓山
  也山之西桃花澗水出焉乃至正丙申三月上巳鄭
  君彦眞將修禊事於澗濱且窮泉石之勝前一夕宿
  諸賢士大夫厥明日旣出相帥向北行以壺觴隨約
  二里所始得澗流遂沿澗而入水蝕道幾盡肩不得
  比先後纍纍如魚貫又三里所夾岸皆桃花山寒花
  開遲及是始繁傍多髯松入天如青雲忽見鮮葩點
  溼翠間燄燄欲然可玩又三十步詭石人立高可十
  尺餘面正平可坐而簫曰鳳簫臺下有小泓泓上石
  壇廣尋丈可釣聞大雪下時四圍皆璚樹瑶林益清
  絕曰釣雪磯西垂蒼壁俯瞰臺磯間女蘿與陵苕轇
  轕之赤紛綠駭曰翠霞屛又六七步奇石怒出下臨
  小窪泉冽甚宜飲鶴曰飲鶴川自川導水爲蛇行勢
  前出石壇下鏘鏘作環佩鳴客有善琴者不樂泉聲
  之獨清鼓琴與之爭琴聲與泉聲相和絕可聽又五
  六步水左右屈盤始南逝曰五折泉又四十步從山
  趾斗折入澗底水匯爲潭潭左列石爲坐如半月其
  上危巖墻峙飛泉中瀉遇石角激之泉怒躍起一二
  尺細沫㪚潭中點點成暈眞若飛雨之驟至仰見青
  天鏡淨始悟爲泉曰飛雨洞洞傍皆山峭石冠其顚
  遼夐幽邃宜仙人居曰蘂珠巖遥望見之病登陟之
  勞無往者還至石壇上各敷裀席夾水而坐呼童拾
  斷樵取壺中酒温之實髹觴中觴有舟隨彼沈浮鴈
  行下稍前有中斷者有屬聯者方次第取飲時輕飚
  東來觴盤旋不進甚至逆流而上若相獻酬狀酒三
  行年最高者命列觚翰人皆賦詩二首卽有不成罰
  酒三巨觥眾欣然如約或閉目潛思或拄頰上視霄
  漢或與連席者耳語不休或運筆如風雨且書且歌
  或按紙伏崖石下欲寫復止或句有未當搔首蹙額
  向人或口吻作秋蟲吟或羣聚蘭坡奪觚爭先或持
  卷授鄰坐者觀曲肱看雲而臥皆一一可畫巳而詩
  盡成杯行無算迨罷歸日巳在青松下又明日鄭君
  以茲游良驩集所賦詩而屬濂以序濂按韓詩内傳
  三月上巳桃花水下之時鄭之舊俗於溱洧兩水之
  上招魂續魄執蘭草以祓除不祥今去之二千載雖
  時異地殊而桃花流水則今猶昔也其遠裔能合賢
  士大夫以修禮事豈或遺風尚有未泯者哉雖然無
  以是爲也爲吾黨者當追浴沂之風徽法舞雩之咏
  歎庶幾情與境適樂與道俱而無愧於孔氏之徒無
  愧於孔氏之徒然後無愧於七尺之軀矣可不勗哉
  濂旣爲序其游歷之勝而復申以規箴如此他若晉
  人蘭亭之集多尚清虛亦無取焉鄭君名鉉彦眞字
  也
  鄭氏喜友堂讌集詩序
  余自禁林致政而歸久不與諸友胥會悵然而興遐
  思洪武己未秋八月壬辰胡敎授仲申朱長史伯清
  蘇編修平仲及金徵君元鼎咸集於麟溪鄭氏余同
  劉繼至鄭氏之賢太常博士仲舒置酒讌客於喜友
  堂籩豆孔秩冠裳有儀揖讓興俯翼翼如也葢余與
  胡鄭朱三君自弱冠爲同門友今皆頽然老矣蘇君
  生雖稍後亦嘗爲同朝追計昔時各縻祿仕不獲巵
  酒爲驩凡二十餘年今者幸遂家食或居異邑或相
  遠二百里皆得與之周旋於尊俎間則夫斯會之同
  豈易致哉於是獻酬樂甚酒酣鄭君爲詩十四韻以
  慶會合之情出示坐客坐客先後倚韻而和之遂聯
  爲卷俾能詩者續焉嗟乎余數人老者年逾七十次
  者六十有奇又其次者亦越五十春秋矣獨二生爲
  最少耳又越二十餘年少者當愈長老者當愈衰未
  知復何如也然則今日之樂其可數遇乎是卷也豈
  特可識一時之樂後乎斯者誦而歌之必將慨然有
  不及與之歎矣洪武十二年秋九月甲午前翰林學
  士承㫖宋某謹序
  劉兵部詩集序
  詩緣情而託物者也其亦易易乎然非易也非天賦
  超逸之才不能有以稱其器才稱矣非加稽古之功
  審諸家之音節體製不能有以究其施功加矣非良
  師友示之以軌度約之以範圍不能有以擇其精師
  友良矣非雕肝琢腎宵咏朝吟不能有以驗其所至
  之淺深吟咏侈矣非得夫江山之助則塵土之思膠
  擾蔽固不能有以發揮其性靈五美云備然後可以
  言詩矣葢不得助於清暉者其情沈而鬱業之不專
  者其辭蕪以龐無所授受者其制澀而乖師心自高
  者其識卑以陋受質蹇鈍者其發滯而拘古之人所
  以擅一世之名雖其格律有不同聲調有弗齊未嘗
  有出於五者之外也濂於職方郞中劉君之詩其殆
  無所愧矣夫劉君名崧字子高故爲西昌大族前代
  以科第發身者三十七人劉君亦以明經舉進士而
  其志之所嗜尤在於詩况劉君天分甚高自爲童子
  時輒有驚人之句比長益淬礪弗懈上自詩騷下從
  魏晉以來迄于唐宋凡數十百家皆鑽硏考覈窮其
  所以言用功旣深精神參會絕無古今之間巳而曰
  此固可矣然猶未也乃束書走豫章與辛敬萬石周
  楨楊士弘鄭大同游而此五人者負能詩名見劉君
  皆驚異之相與揚〓風雅夙夜孜孜或忘寢食及徵
  之於古瞭然白黑分矣巳而又曰此固善矣然猶未
  也復痛自策督日賦一篇雖沍寒之折膠熾暑之流
  金劉君擁鼻鼓膝時作嗚嗚聲不成章不止也數年
  之間卷軸盈几巳而又曰此固若有得矣然猶未也
  復具布襪行纒臨釣臺上三顧山陟虎鼻峰眺龍門
  或竟日冥搜或終月忘返然以州里之近未足以窮
  耳目之遐觀環江右之境有奇山川不論道途之遠
  必一至焉襟宇向廣終若未能舒暢厥志復度庾嶺
  泝曲江翫韶石過清遠峽登越王之臺〓蒲澗泉遊
  石室歷觀海北名山再涉鯨波覽瓊臺雙泉之勝而
  還劉君之詩於是乎大昌矣濂幸獲讀之凌厲頓迅
  鼓行無前所謂緩急豐約隱顯出沒皆中乎繩尺至
  其所自得則能隨物賦形高下洪纖變化有不可測
  寘之古人篇章中幾無可辨者嗚呼前千年而往者
  吾以知其人矣後千年而興者孰敢謂無其人乎苟
  謂有其人非劉君之作將能行之於遠乎世無劉君
  五美之具而徒諉詩爲易易者其果可信乎濂也以
  繆悠之資玩時愒日不能成一章性雅好登臨又無
  濟勝之具雖於諸家詩無所不讀終不及窺其藩籬
  有負師友多矣其視劉君不亦重可愧乎雖然濂雖
  不善詩其知詩決不在諸賢後故因作序而相與一
  言之使郊愈復生當不易吾言矣劉君之詩十九歲
  以前皆焚去二十至四十九之所存亦十之七八耳
  今其門人蕭翀所編者凡若干卷翀字鵬舉亦嗜於
  詩葢得劉君之傳者也
  汪右丞詩集序
  昔人之論文者曰有山林之文有臺閣之文山林之
  文其氣枯以槁臺閣之文其氣麗以雄是非天之降
  才爾殊也亦以所居之地不同故其發於言辭之或
  異耳濂嘗以此而求諸家之詩其見於山林者無非
  風雲月露之形花木蟲魚之玩山川原隰之勝而巳
  然其情也曲以暢故其音也眇以幽若夫處臺閣則
  不然覽乎城觀宮闕之壯典章文物之懿甲兵卒乘
  之雄中夏會同之盛所以恢廓其心胸踔厲其志氣
  者無不厚也無不碩也故不發則巳發則其音湻龐
  而雍容鏗鍧而鏜鞳甚矣哉所居之移人乎今觀中
  書右丞汪公之詩益信其說爲必然者矣公以絕人
  之資博極羣書素善屬文而尤喜攻詩當皇上龍飛
  之時杖劍相從東征西伐多以戎行故其詩震盪超
  越如鐵騎馳突而旗纛翩翩與之後先及其治定功
  成海宇敉寧公則出持節鉞鎭安藩方入坐廟堂弼
  宣政化故其詩典雅尊嚴類喬嶽雄峙而羣峰左右
  如揖如趨此無他氣與時值化隨心移亦其勢之所
  宜也然而興王之運至音斯完有如公者受丞弼之
  寄竭彌綸之道贊化育之任吟咏所及無非可以美
  敎化而移風俗此有關物則民彝甚大非止昔人所
  謂臺閣雄麗之作而山林之下誦公詩者且將被其
  霑溉之澤化枯槁而爲豐腴矣雖然詩之體有三曰
  風曰雅曰頌而巳風則里巷歌謡之辭多出於氓隸
  女婦之手髣髴有類乎山林雅頌之製則施之於朝
  會施之於燕饗非公卿大夫或不足以爲其亦近於
  臺閣矣乎輶軒之使弗設而託之於國風者若無所
  用之皇上方垂意禮樂之事豈不有撰爲雅頌以爲
  一代之盛典乎濂葢有望於公他日與鹿鳴清廟諸
  什並傳者非公之詩而誰哉濂也不敏受公之知十
  有一年故竊序其作者之意於篇首蕪類之詞要不
  足爲公詩之重輕也公名廣洋乃皇上之所賜其字
  則朝宗也淮南人洪武三年四月二十一日金華宋
  濂序
  劉彦昺詩集序
  余昔與劉君彦昺遊見其賦詩多俊逸心獨奇之彦
  昺旣別去間於士友餞行卷軸覽其歌吟往往皆堪
  傳誦復益奇之後十年重會秦淮上亟問近什何如
  彦昺解橐中得十餘篇余讀已大驚氣韻沈鬱言出
  意表何其近謝康樂歟蘊藉脫落不霑塵土何其類
  岑嘉州歟渢渢乎仙遊英英乎霞舉又何其善學李
  供奉歟葢彦昺天分旣高而人功又深凡有摹擬輙
  髣髴似之予今猶舉其槩而言之也嗚呼予昔學詩
  於長薌公謂必歷諳諸體究其制作聲辭之眞然後
  能自成一家彦昺之學正與予同自愧跛鼈之行不
  足以追逸驥尚何言哉然又竊怪彦昺何以能致於
  斯也頗聞其先人友梧翁乃月灣吳公之高弟善爲
  詩與文靖虞公文安揭公禮部吳公極相友善遂由
  縣文學薦入禁林未上而天其家庭相傳必有卓絕
  於人者不然彦昺之詩何爲膾炙人口而弗厭哉其
  能垂世傳後當不疑予耄矣文采衰矣不能有所發
  越矣姑摭昔奇彦昺者爲之序以自附知言之士云
  彦昺名炳鄱陽人金華山人宋濂序
  林伯恭詩集序
  詩心之聲也聲因於氣皆隨其人而著形焉是故凝
  重之人其詩典以則俊逸之人其詩藻而麗躁易之
  人其詩浮以靡苛刻之人其詩峭厲而不平嚴莊温
  雅之人其詩自然從容而超乎事物之表如斯者葢
  不能盡數之也嗚呼風霆流形而神化運行於上河
  嶽融峙而物變滋殖於下千態萬狀沈冥發舒皆一
  氣貫通使然必有穎悟絕特之資而濟以該博宏偉
  之學察乎古今天人之變而通其洪纖動植之情然
  後足以憑藉是氣之靈彼局乎一才滯乎一藝雖欲
  捷騁橫騖以追於古人前之而愈却培之而愈低幾
  何不墮於鄙陋之歸此濂於伯恭之詩不能無感焉
  伯恭博極羣經而尤長於春秋嘗應書鄕闈實冠多
  士伯恭年始二十餘一旦名動海内自時厥後學益
  加修遂擢至正甲午進士第歷任省憲二府正色直
  言百壬畏懾時出奇計翦三逆豎如烹狐兔則其所
  養之充是氣浩然弗撓弗屈故其發於詩也沈鬱頓
  挫渾厚超越大雅奏而黄鐘獨鳴也武庫開而五兵
  森列也洪濤怒張而魚龍出沒也一展卷間呈珍獻
  異可欣可愕精神爲之震眩濂前所謂聲因於氣皆
  隨其人而著形者豈非然邪豈非然邪世之學詩者
  眾矣不知氣充言雄之㫖往往局於蟲魚草木之微
  求工於一聯隻字間眞若蒼蠅之聲出於蚯蚓之竅
  而巳詩云乎哉永嘉舊傳四靈詩識趣凡近而音調
  卑促近代或以爲清新者競摹倣之濂每謂人曰誤
  江南學子者此詩也聞者且疑而且信焉今吾伯恭
  之詩出一洗習俗之陋信知豪傑之士自有其人也
  故敢執筆直題於首簡世有知言者必深有取焉伯
  恭名温姓林氏温之永嘉人
  劉母賢行詩集序
  劉賢母王氏諱某太原崞人也年十八歸處士仲安
  踰再期生一子溥又八年處士君歿賢母自誓曰吾
  聞貞婦不二夫生爲劉家婦死爲劉家鬼無子當爾
  况有子者乎確守其志堅如鐵石家素貧逮處士卒
  貧益甚治絲枲自給衣僅蔽身日唯一食艱瘁不可
  言處之恒裕如也里豪武氏子知賢母貧或可撼使
  猾嫗誘而且脅賢母痛詈斥之終不移所守親督溥
  從鄕貢進士趙惟賢國子助敎張傅霖遊師若友有
  益溥者賢母遇之厚不以貧而廢禮溥後以文行聞
  卒爲名士賢母性儼恪有烈丈夫風未嘗輕於笑語
  契家子姓見之趣敬畏下拜人因號爲鐵面夫人云
  里婦有淫行招搖行市中賢母知其所從來以所曳
  杖擊之婦哭訴於夫夫曰劉夫人何故撻爾耶慚服
  不敢言有姑適賈氏老而喪明其子某每咈其意姑
  必泣告賢母賢母造門而喻之輒踰垣避去某處士
  之外弟也亦嚴憚之如此他益可知也年七十餘而
  歿當時南北名士大夫咸作詩文以美之命曰賢行
  詩集云嗚呼詩者發乎情而止乎禮義也感事觸物
  必形之於言有不能自巳也昔者衛共伯早死其妻
  共姜賦栢舟以自誓一則曰之死矢靡他二則曰之
  死矢靡慝至今讀者爲之感激奮勵豈非有繫彝倫
  之重者乎今也賢母之志與共姜同雖不自賦詩而
  世之士大夫推其意而代之言此葢出於民之性而
  先王之澤也是宜刻梓傳世以爲人婦者之勸雖然
  詩人之吟味夥矣類多烟霞月露之章草木蟲魚之
  句作之無所益不作不爲欠也華編巨冊摹印而行
  者比比有之其視賢母之詩有補名敎者爲何如哉
  知道之士必有擇焉
  孫伯融詩集序
  詩道之倡其有師友淵源乎非師不足盡傳授之祕
  非友不足成相觀之善無是二者不可以言詩也當
  元之季有丁仲容先生者自天台來客建業以能詩
  鳴方其〓幘談笑有持卷來求者輒索酒飲數觥操
  觚如飛風雨疾而龍蛇蟠語意渾涵絕無斲削之跡
  讀之者皆驚以爲仙才當是時夏煜允中爲先生入
  室弟子其氣韻酷類而橫逸滂沛過之伯融進受指
  畫於先生退交允中日取唐諸家詩而紬繹之稽其
  聲律求其指趣察其端倪巳而學大進士大夫稱之
  曰是肖乎允中者也或曰非也脫凡近而遊高明鼓
  俠氣而超氛𡏖其髣髴乎先生者邪予來南京而先
  生墓木已拱獨允中共吟嘯於風月寂寥之鄉春容
  乎大篇鏗鏘乎短韻無日無之允中間持伯融之詩
  相與諷詠予謂允中曰自科舉之習勝學者絕不知
  詩縱能成章往往如嚼枯蠟較之金頭大鵝芳腴滿
  口者有間矣如伯融者何處可得邪允中深以予言
  爲然時伯融總戎于括予不及見未幾伯融死於難
  後三年允中亦歿予今耄矣私竊以謂先生之詩巳
  鏤板傳世每念允中之名泯泯訪其遺藁三十餘首
  錄藏青蘿山房頗恨伯融之什未有所託金陵蔣行
  簡伯融之弟子也乃蒐輯遺失釐爲若干卷介翰林
  典籍蔡宗默求予序其首嗚呼道隱民㪚久矣朝執
  經於講帷暮反眼相視若塗人者有之有如行簡之
  不忘其師非紛紛百鳥中見此孤鳳凰歟因不辭爲
  稽其師友淵源次第而爲之序聞之者可以勸矣伯
  融諱炎姓孫氏句容人元季落魄不仕及皇上定鼎
  建業出爲江南行省掾同知池陽府巳而陞知府事
  遷本省都事總制處州軍馬苗寇賀甲李乙叛遂遇
  害朝廷以其不屈志辱國贈徵仕郞封丹陽縣男爲
  人磊落有俊氣藐然白面書生而其胸中藏百萬兵
  使其賦命之厚勳業可立致今但以詩名於世惜哉
  雖然伯融藉此亦足爲不朽矣
  蔣錄事詩集後序
  四明蔣君子〓字有立世爲簪纓大族宋金紫光祿
  大夫諱浚明者其七世祖也有立自幼穎悟過人年
  未弱齡聲名巳動薦紳間曁長以明經舉進士於鄕
  會試南宫遂擢以記注之職有立入侍黼扆出陪法
  駕皇上以其才良而行純深眷遇之或命卽物賦詠
  有立卽奉制揮翰如飛上大悅時寵賜和章有立以
  爲遭逢盛際實千載一時乃錄平日所賦并他著餞
  贈之什共若千卷俾予題其首簡予聞昔人論文有
  山林臺閣之異山林之文其氣瑟縮而枯槁臺閣之
  文其體絢麗而豐腴此無他所處之地不同而所託
  之興有異也有立以粹然之學位居柱史日趨殿陛
  濡毫螭均回視山林不翅有仙凡之隔故其見於辭
  者雲錦張而春葩明鐘簴奏而音律諧體製正而局
  度嚴誠可以傳諸當今而垂於久遠者也如予不敏
  年日以加文日以退視吾有立之進如水湧山出者
  寧不愧哉然而有立善古文宏富充贍得作者之體
  不唯能詩而已邇者執法刑曹處煩劇之務整暇而
  有餘不唯能文辭而巳其政事亦灼然有可稱者與
  日振厥家聲使金紫公不專美於前予葢深有望於
  有立者也輒序以識之史官金華宋濂序
  田氏哀慕詩集序
  孔子刪詩南陔白華皆存之而弗削者以其能孝也
  南陔之詩序言孝子相戒以養意者孝子之所自作
  交相勸勉而盡其事親之誠至白華之詩乃謂孝子
  之潔白潔白則其行之純可知豈非時人美之而賦
  是詩者邪雖有在人在己之殊所以咏歌其志而鼓
  舞以爲交勸者其益不旣大哉惜乎有其義而亡其
  辭也同郡田君奐篤美有馴行其母徐氏卒哀號慟
  哭將欲無生旣葬遑遑焉如有求而弗獲人勸其還
  舍奐號曰吾母在此吾奈何離母而去也因結廬墓
  側而依焉人復勸之曰廬墓非古也奐號曰吾恨不
  死從吾母於地下古與非古吾弗暇計也於是復作
  爲詩歌以自勉寢苫枕塊疏食水飲終三年而後歸
  鄉之士大夫與鉅公碩士聞之咸爲太息亦作爲篇
  翰以美之歲積月增遂成卷帙其婦公陳君本心曰
  是不可以無傳也將刻諸文梓不遠三百里來青蘿
  山中而以首簡授余序作者之意余疾病纒綿之餘
  凡以文爲屬者必固閉而力拒之而其請至於三五
  而不倦因歎曰夫孝如奐者是亦足稱也卷中諸詩
  豐縟而紆徐粹雅而冲和固皆一時之傑作苟謂其
  有合於南陔白華之㫖我則不敢知設當孔子之時
  其刪去與否我亦不敢知此無他二詩之辭旣亡縱
  欲徵之而不可得也雖然孝者天之經地之義無古
  無今無長無幼無貴無賤有不可得而變易者人能
  咏歌之而鼓舞之雖孔子復生吾知其或將存之矣
  是詩之傳他日被之管絃諧諸金石使聞之者津津
  以喜會之者欣欣以勸則爲移風易俗之益又豈小
  哉其視絺辭繪句道淫而宣驕者何如也
  剡源集序
  濂嘗學文於黃文獻公公於宋季辭章之士樂道之
  而弗已者唯剡源戴先生爲然濂因日購先生之文
  絕不能以多致會有詔纂修元史命濂總裁其事事
  有闕遺者遂以上聞遣使訪於郡國竊以謂先生著
  作有關於勝國宜多乃屬使者入鄞徧求之鄞先生
  鄉國庶幾有得之者曾未幾何有司果以剡原集二
  十八卷來上濂始獲而盡覽焉因作而曰辭章至於
  宋季其敝甚久公卿大夫視應用爲急俳諧以爲體
  偶儷以爲奇靦然自負其名高稍上之則穿鑿經義
  櫽括聲律孳孳爲譁世取寵之具又稍上之剽掠前
  修語錄佐以方言累十百而弗休且曰我將以明道
  奚文之爲又稍上之騁宏博則精麤雜揉而略繩墨
  慕古奧則刪去語助之辭而不可以句顧欲矯弊而
  其弊尤滋私自念辭章在世如日月之麗乎天雖疾
  風暴雨動作無時將不能蔽蝕其精明獨怪夫當時
  之士奚爲乏一人障其狂瀾邪復念豪傑之士何代
  云無第區區所見孤陋故鮮能知之非誠然也及覽
  先生之文新而不刻清而不露如晴巒出雲姿態橫
  逸而連翩弗斷如通川縈紆十步九折而無直瀉怒
  奔之失嗚呼此非近於所謂豪傑之士邪葢先生七
  歲卽知攻文咸湻中入太學以三舍法陞内舍生旣
  而試禮部第十人登進士乙科調敎授建寧府及遷
  臨安敎授行戶部掌故皆不就會宋亡爲元執政者
  薦之起爲信州敎授先生年巳六十一矣尋遷婺州
  以疾辭後六年終初先生旣擢第憫宋季辭章之陋
  卽濯然自異久之四方人士爭相師法故至元大德
  間東南文章大家皆歸之先生無異辭先生之歿僅
  六十年巳罕有知其名若字者殊可哀也濂在史局
  旣命彚入儒學傳中及司業成均復將錄其剡源集
  者歸以示諸人而先生之鄕有夏君閱來爲國子正
  方與先生之孫資先謀刻於梓夏君遂以題辭爲請
  且謂知先生之深者唯黃文獻公公旣不可作子幸
  無讓於是忘其僭踰而爲序之如此嗚呼豐城之劍
  荊山之玉縱埋沒泉壤爲巳久神光上貫於霄漢者
  終弗能掩也其先生之謂乎先生諱表元字師初一
  字魯伯慶元奉化州人洪武四年秋八月望日金華
  後學宋濂謹序
  霞川集序
  詩其可學乎詩可學也然宮羽相變低昻殊節而浮
  聲切響前後不差謂之詩乎詩矣而非其美者也辭
  氣浩瀚若春雲滿空倏聚而忽㪚謂之詩乎詩矣而
  非其美者也斟酌二者之間不拘不縱而臻夫厥中
  謂之詩乎詩矣而非其美者也然則詩之美者其將
  何如哉葢詩者發乎情止乎禮義者也情之所觸隨
  物而變遷其所遭也忳以鬱則其辭幽其所處也樂
  而艷則其辭荒推類而言何莫不然此其貴乎止於
  禮義也歟止於禮義則幽者能平而荒者知戒矣河
  南王先生本中名臣忠肅公之子也先生蚤隨公宦
  游於吳越䌓縟之邦及歷仕於朝出入於鳳閣鸞臺
  視師關陜貔貅十萬屬其指麾可謂偉矣先生之詩
  則和平而不矜晚年退居於家焚香默坐一室蕭然
  幾若不能朝夕者可謂寠矣先生之詩則雍容而自
  得非止乎禮義者其能至於斯邪晉安張君志道評
  先生之詩有云如齊魯諸儒折旋規矩脗合禮度如
  幽并老將結髮百戰卒然指顧動中韜畧其言葢盡
  之矣嗟夫詩道之不古久矣世之號善吟者往往流
  連光景使人馳鶩於空虛荒忽之場控之非有挹之
  非無至造爲奇論謂詩有生意須人持之不爾便將
  飛去此何爲者哉殊不知詩者本乎性情而不外於
  物則民彝者也舍此而言詩詩之道喪矣濂也不敏
  自童年習爲比興之學腥穢填閼而襟靈弗舒形於
  言辭則平凡爲巳甚今幸獲讀先生之詩庶幾其有
  發哉先生之詩甚富且多於兵燹之餘所存者僅僅
  如斯惡知不有神物護持者乎讀者尚思同謹其傳
  可也
  張侍講翠屏集序
  嗚呼先生之文濂何敢序之先生長濂凡九歲濂初
  濡毫學文先生巳擢進士第列官州邑及其敎成均
  入詞垣先生之文益㪚落四方濂得觀之未嘗不斂
  誑而以不能識面爲慊去年春始獲與先生會於建
  業各出所爲舊稾相與劇談至夜分弗之倦且曰吾
  生平甚不服人觀子之文殆將心醉也濂竊以謂先
  生素長者特假夫褒美之辭以相激昻爾非誠然也
  曾未幾何先生使安南道次大江之西特造序文一
  首以寄其稱獎則尤甚於前日者濂讀而疑之酸醎
  之嗜偶與先生同故先生云然非濂之文果有過於
  人人也方將與先生細論而九原不可作矣嗚呼先
  生之文濂何敢序之文之難言久矣周秦以前固無
  庸議下此唯漢爲近古至於東都則漸趨於綺靡而
  晉宋齊梁之間俳諧骫骳歲益月增其弊也爲滋甚
  至唐韓愈氏始斥而返之韓氏之文非唐之文也周
  秦西漢之文也韓氏之文固佳獨不能行於當時逮
  宋歐陽修氏始效而法之歐陽氏之文非宋之文也
  周秦西漢之文也歐陽氏同時而作者有曾鞏氏有
  王安石氏皆以古文辭倡明斯道葢不下歐陽氏者
  也歐陽氏之文如澄湖萬頃波濤不興魚鼈潛伏而
  不動淵然之色自不可犯曾氏之文如姬孔之徒復
  生於今世信口所談無非三代禮樂王氏之文如海
  外奇香風水齧蝕木質將盡獨眞液凝結斬然而猶
  存是三家者天下咸宗之有元號稱多士或出入其
  範圍而櫽括其規模者輒取文名以故章甫逢掖
  之徒每驕人曰我之文學歐陽氏也學曾王氏也殊
  不知三君子者上取法於周於秦於漢也所以學歐
  陽氏而不至者其失也纖以弱學曾氏而不至者其
  失也緩而弛學王氏不至者其失也枯以瘠此非
  三君子之過也不善學之其流弊遂至於斯也文之
  信難言者一至於是乎濂與先生劇談時未嘗不撫
  卷而三歎奈何狂瀾旣倒滔滔從之而無有如先生
  之所慮者也不亦悲夫今觀先生之文非漢非秦周
  之書不讀用力之久超然有所悟入豐腴而不流於
  叢冗雄峭而不失於粗厲清圓而不涉於浮巧委蛇
  而不病於細碎誠可謂一代之奇作矣先生雖亡其
  絢爛若星斗流峙如河嶽者固未始亡也信於今而
  垂於後者豈不有在乎如濂不敏童而習之顚毛種
  種猶不得其門而入凡先生之稱獎者皆濂之所甚
  愧者也先生之子煜乃持翠屏集來徵爲之序嗚呼
  先生之文濂何敢序之謾舉先生相與論文者書之
  於篇端庶幾讀先生之文者亦將知其用意之所在
  也夫詩若干卷文若干卷春秋經說若干卷不在集
  中先生諱以寧字志道姓張氏福之古田人泰定丁
  卯進士仕至翰林侍講學士云
  馬先生歲遷集序
  士之生斯世也其有蘊於中者必因物以發譬猶雲
  旣滃而靈雨不得不降氣旣至而蛰雷不得不鳴雖
  其所發有窮達之殊而所以導宣其堙鬱洗濯其光
  精者則一而巳矣是故達而在上其發之也居廟朝
  則施於政事謀軍旅則行於甲兵嚴上下和神人則
  見於禮樂交隣國則布於辭命或窮而在下屈勢與
  位不能與是數者之間則其情抑遏而無所暢方壹
  假詩以洩之詩愈多則其人之愈窮也可知矣此濂
  於嚴陵馬先生之詩爲之深悲而不能自巳者也先
  生諱瑩字仲〓建德縣新亭鄉人其七世從祖大同
  官至禮部尚書族故盛矣先生自幼善屬文而才氣
  倜儻思欲以功業自見京師遠在數千里外而無有
  薦於上者會延祐行科目取士之法先生以春秋禮
  記舉皆不利先生歎曰非吾才不如今人人多裏章
  服而吾猶被布韋其命也夫於是悉發之於詩凡身
  之所歷山容水色民情物態莫不模寫靡遺當其良
  朋勝友之集輒相率酣觴賦詩頃刻百餘言落筆弗
  能自休雖不規規然騁工巧於片辭之間而其音節
  之鏗鍧言辭之俊逸如揚颿大江風利桅勁一瀉百
  里而略無留難之意世之人咸以此稱之而不知先
  生之窮至是爲巳甚矣逮於晚年其志益孤乃倣柳
  柳州製鐃歌鼓吹曲十二章將上之朝又不果因復
  自放於重山密林中時命客取琴鼓一再行或吹洞
  簫倚歌而和之以釋其窮悴無聊之悲不幸年五十
  五竟齎志以歿先生歿後三十二年其子鈞懼其遺
  文將遂泯滅以歲遷集四十卷者俾濂爲之序將圖
  入梓以傳濂生也後恨不獲拜先生於床下而獨得
  窺其詩文又恨先生所蘊於其中者不及顯融以見
  於功業而徒爲古窮人之辭卒以棲遲至於老死豈
  非所謂命也夫昔者梅都官工於詩累舉進士輒抑
  於有司其窮固亦甚矣後數百年都官之名山峙而
  川流設使都官得行其志於當時其詩未必如此之
  工而其名亦未必如此之盛是天欲窮之乃所以達
  之也先生之事與都官正類其身雖窮而其詩之能
  達蓋無疑者濂又何必深爲之悲先生別有雜古文
  十二卷應科困天集若干卷唐五百家詩選五卷宋
  南渡諸家詩選一卷講義讀書記各二卷不在集中
  王氏樂善集序
  和陽王君秉彝營道抗志葆學潛貞軒冕之榮不足
  以羈其跡貝珍之麗不足以累其高肥遯遵大易之
  戒知足法老氏之㫖汲清澗曲采綠巖口集杜若以
  充衣織胡繩以爲屩屹立游塵之表凌邁層霄之上
  當其蘿月斜暎松飊遞響寄酒賦於閒情發琴歌於
  逸韻泉石自獻猿鶴不驚信乎皓皓弗緇亭亭絕俗
  者也然而仁心斯涵義聞攸暢拯彼顛連之苦奚翅
  饑渴之欲排難解紛曾忘其身危捐囷㪚金不計其
  家索徼符稚之遺風崇魯連之高節矧當戎馬之際
  尤止屠劉之虐起死骨以爲生藥病甿而使癒力苟
  可及知無不爲察其善固不一而足於是清朝法從
  之賢方岳連率之貴薦紳弘博之士巖穴隱遯之儔
  莫不企瞻其容光承挹其辭氣因其堂構命以樂善
  或寓諸賦咏或紀於文辭絕去下蔡之音壹是大雅
  之倡言其典雅則冠冕佩玉揖讓廟堂也言其雄渾
  則江海澄波涵容羲娥也言其勁正則蒼官青士共
  傲歲寒也言其湻古則殷敦周匜有異褻器也皆可
  遺芳不朽垂裕後昆非獨黎陽著紀善之傳鄴下行
  類善之集而巳不揆菲作亦廁羣英此則珠玉在傍
  沙礫失色西子捧心醜人臏目不亦遠甚矣哉載稽
  古昔治浹化孚人存周急之行里崇相睦之俗協於
  大順殊號難及自鄒魯之聲敎不漸而秦越之瘠肥
  罔顧同父尚錐刀之爭他人寧溝壑之脫靜言思之
  慨我寤歎卓爾王君樂於從善輿論所許茲集宜徵
  儻鍥梓以行遠可惇風而廣惠豈若風葩露葉徒誇
  騷圃之工麟角鳳毛謾鬭文園之巧哉顧茲下劣忝
  附高明慕黃憲於汝南憶荀隱於日下辱履舄潛溪
  之上傳簡畢槠槩之間敬序篇端畧攄悰愫意雖在
  於櫽括文則尚於疏通若譏非古豈曰知言庶期見
  正於大方有徵於君子云爾前史官金華宋濂謹序
  丹崖集序
  爲文非難而知文爲難文之美惡易見也而謂之難
  者何哉問學有淺深識見有精麤故知之者未必眞
  則隨其所好以爲是非照乘之珠或疑之於魚目淫
  哇之音或媲之以黃鍾雖十百其喙莫能與之辨矣
  然則斯世之人果無有知文者乎曰非是之謂也荊
  山之璞卞和氏固知其爲寶渥洼之馬九方歅固知
  其爲良使果燕石也駑駘也其能並陳而方駕哉雖
  然弊也久矣孰於民㪚師廢之後而必望見知於人
  乎苟有之曠百世而相感者不須悵然而遐思矣予
  與唐君處敬共居浙水東雖未之識有持其文一二
  篇來者頗獲讀之顧謂二三子曰屛斥無類何其玉
  之潔而珠之明也脉絡聯貫委蛇不斷又何韶鈞九
  奏音律相宣而始終粲如也其殆能言之士乎去年
  之春予被詔總裁元史而處敬亦以議禮被徵會于
  南京亟欲挽入史局儀曹愛其才弗允及予八詞垣
  爲學士處敬亦來爲應奉文字朝夕同論文甚歡遂
  索其全集觀之復顧謂二三子曰沈涵於經而爲之
  本原饜飫於史而助其波瀾出入諸子百家以博其
  支流此作有之又頗愧向之知處敬者未深也嗚呼
  近代之文予見之夥矣大風揚沙而五色爲之昏昧
  繁音嘈雜而五聲爲之失倫求其如處敬者抑何其
  鮮哉非曰如之知之者亦寡矣此無他無眞實之功
  求鹵莽之效西抹東塗莫尋統緒左剽右竊僅成簡
  編輒號諸人曰我知文我知文人以艱深文淺近者
  示之則曰是誠古文哉何其雅奧而不羣也或以其
  言之易又以塵腐罷軟者戲之則又曰此亦古文耳
  何其暢達而無礙也是皆無眞見以人舌爲之目故
  靦然而無愧怍有若處敬之文其尚能知之哉予雖
  不敏愛玩處敬之文日不釋手以爲可垂遠而傳後
  因爲序諸卷首嗚呼處敬之文荊山之玉也渥洼之
  馬也又豈患無卞和氏與九方歅者乎予之所論隘
  矣處敬名肅會稽人丹崖其自號也故以名其集云
  愚齋集序
  愚齋二十卷吳興林靜氏所著也初靜之系出艾軒
  文節公世多聞人至曾祖棄以武舉入官爲宋馬步
  水軍都統制祖友信仕元官至宣武將軍湖州路湖
  砲翼上千戶所管軍總管父德驥襲其職俱讀書知
  文及生靜俊爽異常髫齔之時卽解綴篇章有外氏
  趙文敏公家法郡二千石欲以奇童薦父拒之靜知
  父意欲爲名世儒益硏窮九經百氏之書雖老釋元
  詮祕典悉掇其芳潤由是問學如川之增若黃文獻
  公晉卿宇文先生子貞皆延譽之遂用御史辟署安
  定書院山長辭不赴而元運亦衰矣今觀集中所著
  文則豐腴雅馴詩則藻麗典則誠無媿於作者求諸
  倫輩中不多遇也嗚呼爲人子孫者毅然能以文易
  武有聲動人所謂能亢其宗者非邪近愈篤志濂洛
  關閩之學寤寐不忘則其明體適用又有出於詩文
  之外者其所至未易測也靜嘗從予遊予嘉之故褒
  之褒之乃所以勉之也靜字子山愚齋其自號云
  訥齋集序
  凡天地間青與赤謂之文以其兩色相交彪炳蔚耀
  秩然而可睹也故事之有倫有脊錯綜而成章者皆
  名之以文唐虞以來賢聖之君迭作而其文至周特
  備畫疆定野授田分井邦之文也前室後寢左昭右
  穆廟之文也車服有章爵土有數官之文也鐘磬竽
  瑟干戚旄翟樂之文也朝會燕饗郊社禘嘗禮之文
  也振旅茇舍治兵大閱兵之文也發號施令陳經布
  紀政之文也舒陽慘陰彰善癉惡刑之文也如此之
  故殆不可以一二數斯文也非指夫辭章而巳也昔
  者孔子生於周末憫先王道衰以四科敎學者而遊
  夏以文學名其所謂文學者儀章度數之間或損之
  或益之以就夫厥中欲使體用之相資而本末之兼
  該也惜乎不見用於時君乃退而有隱憂始以平昔
  不及設施者壹寓於六經陰陽變易之義則繫於易
  治忽幾微之由則定於書成孝厚倫之道則刪於詩
  尊王賤霸之畧則修於春秋辨敘名分悅和神人之
  方則見於禮樂豈徒示夫空言爲哉其意若曰先王
  之文所以範圍天下者吾不得行之著明於經庶幾
  後之人或有所興起者乎孔子憂世之志深矣奈何
  世敎陵夷學者昧其本原乃專以辭章爲文抽媲青
  白組織華巧徒以供一時之美觀譬如春卉之芳穠
  非不嫣然可悅也比之水火之致夫用者葢寡矣嗚
  呼文之衰也一至此極乎括蒼王先生毅字剛叔刻
  志經傳而其所學必欲見之於實用嘗誦言曰古人
  之所謂文者治具也書籍之所載者載此而巳非若
  後世侈靡之文也侈靡之文吾不欲觀焉吾所謂文
  達吾胸中之所欲言耳初不知有他也於是先生之
  文明白洞達皆不假乎雕琢而其至味自足先生歿
  後之十年其高第弟子章君存道與其弟存誠皆篤
  學力踐能弗畔先生之敎且謂先生之爲人固不假
  文以見然非此又不足以知先生者因輯成四卷來
  請爲文之序濂故以古人之所謂文非指乎辭章者
  序之於首簡其亦近於先生之志矣乎先生之行事
  濂嘗撰爲小傳一通備載之矣茲不書
  鄭氏聯避璧集序
  磨勘司令鄭君思先間謁濂禁林從容言曰伯父杲
  齋先生天分絕人甞矻矻窮經再踐場屋不合主司
  程度遂棄去遊制河之左右大肆其力於古文辭久
  之思如泉源衮衮出不休日試萬言倚馬可待大司
  徒楚國歐陽文公奇其材欲剡薦之會疾作而卒先
  子曲全先生幼喪二親而賦性狷介州里不能容伯
  父時客授崑山乃走就之求四庫書疾讀雖暑鑠金
  寒折膠不越戶限未幾下筆爲文皆循矩度而不輕
  於毀譽然剛毅忤物人有不善必折之雖其面頸發
  赤弗少貸晚寓蘇之海虞竟以坎壈終惟二父負不
  世出之才文名相埒遭元季兵亂不沾一命竟捐館
  舍而其遺文將遂零落不傳此思先日夜痛心而不
  敢自寧者也伯父爲文多不存藁思先自童丱見輒
  錄之積二十春秋得文百篇古今詩四百八十首先
  子之著作雖存嘗自刪焚僅留三十篇文百篇詩而
  已於是合寫成書釐爲一十四卷題之曰鄭氏聯璧
  集將鍥文梓以行四方敢以首簡序文爲請濂受而
  讀之杲齋之文則氣韻沈雄如老將帥師旌旗金鼓
  〓紛交錯咸歸節度曲全之文則規製峻整如齊魯
  大儒衣冠偉然出言不煩曲盡情意然皆有臺閣弘
  麗之觀而無山林枯槁之氣嗚呼是亦可謂能言之
  士乎昔夏侯湛與潘岳並美姿容其行止之處恒同
  輿而接茵人謂之聯璧然不過取人物之明潔耳初
  不論其能文也縱曰能文如温卽之敏贍亦生於異
  鄉初非出於一姓也縱出於一姓若二謝之藻麗初
  非出於一門也縱出於一門若二盧之雅逸則一從
  焉若二弘之典麗則再從焉而同胞同氣者葢亦鮮
  矣嗚呼有若二先生伯仲並以文鳴其亦可謂希世
  之士乎濂也不敏幸見杲齋於虎林而於曲全則未
  之識也及官成均乃與曲全之子司令君爲同僚司
  令君善承家學文光赫然爲御史爲部使者百壬斂
  迹又以政事聞何鄭氏之多賢哉雖然不開之於先
  後將何繼不繼之於後前何以昭司令君汲汲爲不
  朽之圖可謂知所本矣濂因備書其事冠諸篇首知
  言君子必有取焉杲齋諱東字季明曲全諱采字季
  亮温之平陽人
  東軒集序
  東軒集者天台方君明敏之所作也明敏仕於元嘗
  參知政事於江淛行中書襟韻瀟灑而氣岸偉如發
  於聲詩往往出人意表其弟明則繕鈔成帙同予學
  子桂慎請子評之予曰古詩俊逸超羣如王子晉鶴
  背吹笙隨風抑揚聲在雲外律詩清麗婉切譬猶長
  安少年飲酒百華揚中鶯歌蝶拍春風煦然撲人終
  日傳盃而醉色不起詩人之趣至是亦可謂之不凡
  矣明則曰請爲之序以傳何如余曰寶劔薶於豐城
  而紫氣上浮於天末猗蘭生於幽谷而秋聲播於九
  衢詩佳矣不必藉序以傳也曰此固然矣願卒一言
  之曰詩之古者莫三百篇若也篇首各有小序所以
  序作者之意而非後世通爲之序也漢魏以降作者
  鮮自白其意讀之者不能知乃私自臆度此爲某事
  而發此爲某時而歎使若人不死卽而叩之恐其未
  必爾也故予嘗有言作詩必自序非他人之可與聞
  此言似不可忽也曰固哉吾子之爲詩也可以序可
  以無序序之將何傷焉余無以辭因取所評者書之
  於首簡云明敏於書無所不讀最善談名理與人交
  煦煦有恩意君子賢之其所長者不特能詩而已也
  莆田四如先生黃公後集序
  濂成童時卽讀四如先生諸經說見其立論精微鑿
  鑿過人遠甚未嘗不慕艷之稍長歴求先生之事跡
  然後知其淵源之所自而凝道之有方也葢先生居
  莆陽唐御史滔十二代孫世爲儒家其父積師事瓜
  山潘公柄復齋陳公宓二公實考亭朱子勉齋黃公
  之高第弟子也先生夙承父訓年十二試舉子業鄉
  校多占前列後二十九年始擢咸淳辛未進士第調
  監瑞安府比較務未上名公鉅卿爭聘之爲講師而
  丞相江公萬里挽之尤力聲譽翕然動於一時德祐
  乙亥冬始之官與簽樞陸公秀夫遇陸公一見極器
  之明年丙子杭都巳陷國事不可爲陸公趣先生至
  行都充益王府撰述官兼處置使司幹辦公事改刑
  工部架閣以通直郞陞武學諭遂轉朝奉郞國子監
  簿兼福建路招捕使司都參議官先生皆辭不就宋
  旣改物歸隱重山密林不與世接四方有受學者先
  生爲敷繹濂洛關閩之說而開導之其爲文詞務以
  理勝不暇如他文士馳騁葩藻以爲工而當時求者
  紛如也門人武夷詹清子類次六經四書講義爲六
  卷刊之而先生之子元汀州路總管府知事梓又分
  記序墓銘字訓之屬爲五卷而刊之先生年八十二
  而終遺文流落於薦紳者尚多其曾孫鄉貢進士至
  又裒集爲十卷將刻諸梓介楚王府伴讀陳子晟徵
  濂爲序以傳濂聞濂洛中微考亭未興艾軒林公光
  朝獨倡道莆陽從之者如歸市紅泉東井之學乃聞
  於天下網山林公亦之實紹〓〓之傳網山之後樂
  軒陳公藻又起而繼之樂軒家長樂網山居福清咸
  來講學東井而風聲所被氣習所薰人皆有鄒魯之
  行及乎瓜山復齋之起推闡考亭經訓東西角立化
  行而敎孚文質尤彬彬可觀先生產於艾軒之鄕耳
  目之所濡染固巳先立乎其大者復因父師之故矻
  矻窮年遂探考亭之正緒則其所著皆六經之微所
  宣皆天地之祕誠有未易涯涘者奈何道未及行而
  宋祚巳移識者不能不爲之惜也先生之所蘊與不
  可傳者固已隨物俱化若并其遺文同就泯滅不亦
  重可惜哉先生之子若孫孜孜以傳世爲務可謂不
  死其親者矣濂年耄而昏避求文者如避讎敵甚不
  得已多令學子代之今以童年慕艷之久勉徇至等
  所請而躬序之如此然先生之集自能行世亦不藉
  區區之文而後傳也先生姓黄氏諱仲元字善父後
  改名淵字天叟別號韻鄕老人云

知识出处

宋學士全集

《宋學士全集》

该文本介绍了宋学士的文集目录,包括多种类型的文章和著作,如颂、记、序等,涵盖了政治、教育、文化、医学等多个领域。其中一些作品涉及到历史事件和人物,例如《元史目錄記》和《宋九賢遺像記》,这些作品对于研究当时的历史和文化具有重要意义。还有一些作品涉及到文学和艺术,例如《游鍾山記》和《恭進日歷序》等,这些作品对于研究当时的文学和艺术风格也有一定的参考价值。此外,该目录还展示了宋学士在多个领域的成就和贡献,以及对后世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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