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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蔡書院講義
聖人垂世立敎具存典則先賢明道講學則有正傳惟其傳
得其正然後不失其典則也自孟氏殁聖遠經殘學絕敎弛
其所謂士縱橫乎戰國刑名乎秦黃老乎漢夷狄乎晉漢隋
唐至我朝周夫子勃興建圖屬書根極要領上接洙泗千載
之統下開河洛百世之傳是以二程夫子推廣其道以敎學
者必以持敬致知爲入德之門其言曰涵養須用敬進學則
在致知須用云者此決定不可易之理則在云者謂致知之
中卽進學之地也其高弟上蔡謝先生則曰是以君子大居
敬而貴窮理也大居敬云者如居處乎此敬之中大莫大乎
此也貴窮理云者必窮極其理之所至貴莫貴乎此也其指
示學者最爲親切夫敬者心之貞也此徹上徹下之道聖賢
之本也蓋心爲活物乘氣機而出入凝氷焦火淵淪天飛亦
危矣哉不有所統攝主宰其德消亡而天命亦幾於息矣而
其所用工者諸老先生嘗備言之學者先須識得敬字分明
然後有以持守曰主一無適者敬之本體以存主言也曰整
齊嚴肅者敬之氣象以操持言也曰其心收歛不容一物者
以貞體此敬也曰戒謹恐懼者以畏體此敬也曰儼若思者
以容貌體此敬也曰常惺惺者以不昧體此敬也文公敬齋
一箴正是鋪叙持敬工夫節目第一章言其靜之無違也第
二章言其動之無違也第三章言所以正其表第四章言所
以正其裏第五章言其無適也第六章言其主一也第七章
以動靜無違表裏交正總括一篇之大意也第八章慮其工
夫之間斷也第九章慮其工夫之差舛也分明畫出一箇敬
字四方上下斷截遮闌更無透漏工夫益密學者苟有志於
持敬固不患其不知用力之方矣知者心之神明妙眾理而
宰萬物者也物之理有所未明則心之知有所未盡大學所
以使人窮物之理極吾之知程子言格物之道或讀書講明
道義或論古今人物而別其是非或應接事物而處其當否
皆窮理也雖此三言包括巳盡先後之序又有不可紊者必
以讀書居于先應事接物居于後蓋應事接物之當否此一
節最未易到初學者且當以讀書爲主雖事事物物固皆有
當然之理與其所以然之故不讀書則無以識其事事物物
之則也自堯舜以來聖賢千言萬語載在方册皆經世之準
度爲學之綱領若憑虛而暗索躐等而要求無由可以致其
知必隨章而玩味必逐句而精考胸中之權度稍定是非邪
正之大分漸明然後可以評古今論人物參伍而觀錯綜而
證而後應事接物庶乎裁處剖決周流圓轉無不中節更練
愈深義理愈瑩無往而非窮格之工也先後之序井井有條
如此上蔡先生以爲窮理只是尋箇是處朱子又詳陳其窮
理致知之條目見於大學或問之中謂極其心之本體無不
盡然後謂之知至學者苟有志於致知固不患其不知用力
之方矣程子又曰入道莫如敬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蓋
涵養本原之功所以爲格物致知之本先後之序又極其精
切如此上蔡先生謂常惺惺法正訓敬也敬是常惺惺之法
也敬則此心光明洞徹動靜語黙酬酢萬變無不得其當其
中卓然不與之俱往此敬之効也不敬則此心昏昧怠惰人
欲肆而天理微物交物引之而去矣則遂失其正此不敬之
驗也是故君子必存養於未發之先省察於將發之際端莊
靜一之中此敬也應事接物之間亦此敬也講明道義非敬
則若有若亡議論古今非敬則或是或非以至於人倫日用
之常非敬則乖違舛逆無一中節故伊洛以來拈起持敬致
知兩下工夫不可偏廢實爲相須蓋不知則不能得持敬之
方不敬則無以爲致知之本所以謂前賢明道講學自有正
傳者此也抑嘗觀大學之言正心誠意此卽居敬之功也至
言致知格物又窮理之要也鄒孟氏盡心知性者窮理之謂
也而存心養性則又居敬之道也至中庸所論致中和而天
地位萬物育是又居敬窮理功用之極致厯考魯鄒伊洛埀
敎傳心之妙其指要綱領莫不若合符節而上蔡先生顧以
一言舉之明白端的了無滲漏是豈非百世學者造道入德
之指南乎恭惟聖天子尊崇道統表章正傳學校之外書院
幾徧天下何其盛哉在昔先朝以安定胡先生之書院推廣
其規模設爲州縣之學校今雖有州縣之學校又收歛其規
模爲四方之書院同師孔孟同尊周程同爲國家長育人才
之地初無異也此蓋上之人作成敎養無所不用其至如此
詩曰鳶飛戾天魚躍于淵愷悌君子遐不作人此文王之所
以爲文也前使君以此〓獨未有書院於是追前賢以植風
聲拓黌宇以來衿佩所以興起人心汲引後進仁矣哉得爲
政之大本先生有曰同聲然後相應同氣然後相求今賢使
君以師友淵源之懿盡承流宣化之職以聲氣上求先生之
心亦以聲氣下求爲學之士道同心同感應之妙自有不容
言者夫子曰雲從龍風從虎亦各言其類也惟天台地靈人
傑迪關睢之敎爲衮繡之鄕衣冠文物獨爲東南之望又有
先輩遠庵諸老先生親傳考亭之學流風餘韻薰蒸漸漬不
爲不久深山長谷之中陋巷窮閻之下豈無抱道藴德深藏
不願人之知者聲應氣求必有幡然而起相與講求先生所
謂大居敬而貴窮理者矣柏雖不敏願與諸君相勉焉孳孳
實下工夫謹毋失先生切問近思之學故不敢躐等及於高
遠幸毋易之
古易音訓
不暇曰校正音訓而有未能釋然於可疑者久之方悟成公
之謹於缺疑也善於復古也所謂古文者今亡矣昔劉向嘗
以宮中古文易扶施讎孟喜梁〓賀三家多有脫落獨費氏
經與古文同鄭康成王輔嗣固皆出於費氏今之易卽古文
易也今易之字則非古文之字也況籕篆旣更隸王益異轉
相傳寫之訛豈能盡合於古哉晁氏旣不見古文易今所按
古文不知其何所據也姑以古之異同者言之今之若古之
〓字也以爲當從古也凡經傳皆書此〓宜也向乾以下旣
更此若獨於離卦出此二〓豈不可疑乎趾之爲止誠古也
或加足或去之亦豈有二義哉拯之爲承亦古也而又不一
於承何也聚之爲取鮮之爲尠未嘗盡出於一如亨享佑祐
之類尚多有之若喪之與喪非有大異特筆法亙有得失而
成公豈不能訂其是而歸于一乎缺疑存古之道不當若是
此成公所以一循其舊也其大不得巳者天一地十章移在
天數五之上此則存程子張子之言有不容不移者今成公
於字音因晁氏之舊而增廣之異同之間不敢輕加一字謹
之重之如此之至也乃於千載傳襲不疑之書銳然撥亂而
反之正則其不可不復古也審矣晁氏先於復古者也成公
豈苟從者志偶同也至於訂古有未盡善者則成公亦不得
而盡從也曰古字曰今字曰籍字曰篆字曰隸字分別若甚
精訂定若甚確徐而考之蓋亦未能盡合乎法也至以卦氣
斷其字之是非有無此則不能不疑也抑嘗思之不有音訓
類其同異則不知諸儒之得失不見諸儒之異同得失則不
知伊洛以來傳義之精也音訓之有益於後學如此知其所
以異而能察其所當同而後可以謂之善觀今大綱領旣正
音訓甫畢而成公夢奠精神全在卷第之下分行註中讀者
尤當留意焉
汪功父知非稿
萬事無不由學而至惟詩未必盡由於學其工可學也其氣
骨實關於人品朱文公獨愛韋蘇州詩以其無聲色臭味爲
近道此言不特精於論詩尤學道者之要語也自三百篇以
來獨平澹閒雅者爲難得夫平澹閒雅者豈學之所能至哉
惟無欲者能之非無欲之詩難得也正以無欲之人難得耳
吾於功父之詩似覺微有此氣骨若充之以學庶此氣骨開
張完固而駸駸乎成矣一日以知非稿見示而予得以審其
是非作之者固欲知其非而觀之者蓋欲知其是予方定其
端以待功父學之成它時會有識者符予之言
禱兩劄子
伏聞某官憂農閔雨靡神不宗而又禱祈於社稷於義尤爲
至當蓋社者實山林川澤邱陵墳衍原隰五土之祗而后土
勾龍氏其配也稷者實專於原隰之祗能生五穀者而后稷
周棄氏其配也自昔國家所以昭事祈報莫重於此與其屈
膝於老子釋氏之祠與夫妖妄淫昏之鬼者相去遠矣愚又
聞天子祭天地諸侯祭其境内之山川今用黃冠之敎而上
供其皇天上帝是禮之僭也又以髠緇夷族旋繞厠穢於宣
布敎化之庭是禮之亂也至于職分所得而祭於禮爲正者
則前後未有能舉而行之者誠爲缺典夫山川所以爲神靈
者以其氣之所蒸能出雲雨潤澤萬物故也今東陽之爲郡
北山奠其後雙溪媲其前此所謂境内之名山大川是也愚
自兒童時每見北山有雲冒其巔須臾必雨雨則滂沛周于
四境近年以來雲雨多興於南山之西而所及者有限蓋陰
倡而陽不和其氣逆而勢不順縱有豐年而東北常歉蓋北
山者一郡之望山也今其氣鬱亢久矣誠得賢使君立其壇
壝牲幣之制考其登降奠饋之節躬率僚寀精白嚴事必有
昭應夫人之於天地均一氣之流行然是氣無所攝屬則決
無感應蓋天子命諸侯主是山川以蒞其人民社稷之事故
其氣屬我相聯接而無間夫山川者天地之正氣也人以正
氣感之則正氣應以戾氣感之則正氣不應矣苟能正其祭
祀之本先須正其感召之氣凡政事之淹鬱者疏剔之凡征
榷之苛急者寬弛之使千里人民之氣和而山川之氣巳漸
和矣然後齊肅一心積蓄誠意會山川之氣通幽顯之神何
所禱而不應哉昔南軒張先生嘗行于桂矣試取文集觀之
信不誣也輒不自揆以書生迂闊之言恐可以裨贊愛民事
神之盛心如或采願勉强行之
水災後劄子
竊惟婺女之爲郡三面阻山而太末之水限其西南中間沃
壤甚狹豐年樂歲僅僅自保國家無兼歲之儲上農無半年
之食一遇水旱上下俱困今年陰沴馮陵西疇告病橫風淫
雨浸蕩於其外螟螣蟊賊蝕囓於其內烏茸稿粒一目百里
雖無洚水亦爲凶年況七八月之間山裂石走百川沸騰五
邑狂瀾會于一夕傾覆我室廬漂蕩我家具淪没我稼穡閼
絕我民命橫尸被野寃氣蔽天雖咸湻亦不如是之甚也此
豈小故哉死者吾末如之何而生者日就溝壑尤爲可念伏
惟某官任父母斯民之責推巳溺巳饑之心散財發粟徧加
拯恤德至渥也旣而申奏朝廷大捐稍廩晠出泉符使者跋
履巡按官吏奔走山谷所以慰勞給助恩巳醲矣然識者之
慮無餘憾於今日深有憂於方來何者膏腴在下而瀕溪磽
瘠居高而帶山下者宜秔宜粳宜秫高者宜粟宜豆宜油麻
又其次則蠢麥芋果蔬菔幸免十不二三蓋濱溪者洪水之
所匯帶山者洪水之所發浸者成芽没者就槁衝突者砂石
縱橫者陵谷易位凶年之禍未有如是之慘者來春糴價翔
踴細民艱食巳無可疑講行賑濟又將次第而舉然賑濟於
今日局面與去歲不同蓋承豐穰之後者易承凋瘵之餘者
難吾邦自庚子之春講行勸分于今三年一舉而民猶樂從
再舉而民力巳竭三舉則元氣必絕矣是以講行於吳侍郞
之時不勞趣辦上下歡然講行于趙都承之時科擾程督費
力殊甚講行於今日實無良策蓋富家巨室赤立以待新令
先有啼饑之憂況弱戸乎是故勸分之令難以復舉夙夜以
思惟有籲哀朝廷歸命君父撥借四五萬石之米俟來春糶
錢椿積秋成糴還朝廷決不以煩瀆爲罪本州又作急那融
四五萬石之資日下差官收糴於浙西俟將來賑糶訖事此
錢亦不患耗折但浙西晚禾將熟趂發運司未下知糴之令
則數萬石之米攙先收拾止浙西一二中戸從容可辦此其
次也大抵凶荒之餘必有盜賊攘奪之患計出無聊勢使然
也但得乞米之奏轉糴之官卽日就道便可徧諭鄉村告以
此意使百姓知官司旣加振業于前又有措置於後必無貴
糴之憂必無流莩之慮徘徊顧藉邪心自消然後糾結保伍
申嚴號令按逐苛刻之吏禁戢暴橫之民庶幾千里之愁嘆
自銷國家之根本益固誠非小補也
朋友服議
咸湻戊辰臘月十有九日夜承北山何先生之訃次早排闥
往哭之旣歛僕雖以深衣入哭隱之於心疑所服之未稱也
自吾夫子之喪門人不立正服乃以義起若喪父而爲心喪
程子曰師不立服不可立也當以情之厚薄事之大小處之
若顏閔之於孔子雖斬衰三年可也其成巳之功與君父竝
其次各有深淺稱其情而巳僕於北山受敎爲甚深豈可自
同於流俗因思儀禮喪服有朋友麻三字此豈非朋友之服
乎鄭康成云朋友雖無親有同道之恩相爲服缌之絰帶又
曰士以緦衰爲喪服其弔服則疑衰疑之爲言擬也缌麻之
布十四升疑衰十五升卽白布深衣擬於吉服也蓋缌衰服
之極輕者也他無服矣止有弔服所以擬之註云弔服加麻
其師與朋友同旣葬除之疏云以白布深衣庶人之常服又
尊卑未成服以前服之故庶人得爲弔服素冠吉履無絇其
弔服圖云庶人弔服素委貌白布深衣士朋友相爲服弔服
加麻加麻者卽加缌之絰帶是爲疑衰或曰深衣吉服也而
可爲弔服乎僕曰註固巳云疑於吉服也況非止爲弔服親
疾病時男女攺服註曰庶人深衣又曰子爲父斬衰尸旣襲
衣十五升布深衣扱上衽徒跣交手哭是孝子未成服亦服
深衣也或者又曰安知深衣爲弔服不爲麻純乎僕曰純之
以彩者曰深衣也純之以麻者曰麻衣純之以素者曰長衣
以彩緣之袖長在外者則曰中衣各自有名不可亂也又曰
子創爲此服豈不驚世駭俗人將指爲恠民矣僕曰以深衣
爲弔服鄉閭亦間行之但未加麻耳是服也勉齋黃先生考
之爲最詳其書進之於朝藏於祕省板行于天下非一家之
私書也遵而行之豈得於過僕於北山成服日服深衣加帶
絰冠加絲武卽素委貌覆以白巾見者未嘗以爲恠越數日
通齋葉仲成父來弔僕問昔日毅齋之喪門人何服曰初遭
喪時朋友以襴幞加布帶其後共考儀禮至葬時方用深衣
加絰帶僕於是釋然知其無戾於禮也故作朋友服議
大庾公世家
天地變化后皇〓合有五子人曰混沌氏赫胥氏若木氏金
天氏中央氏帝出乎震木德先王封若木於東方賓出日啓
土功掌萬物之生列受姓氏爵爲上公子孫繁茂散居四方
有三萬八千種其顯者有柏皇氏栗陸氏其餘材器皆足任
使惟不失若木氏作酸之正性者獨梅氏之宗焉梅氏二子
長曰不次曰仁不字伯華仁字仲實伯華者精神玉雪德聲
遠聞風霜不得而摧沮東皇不得而料理也故世世以風節
自高仲實者生意滿腔敕身堅若方其青純年少世味生澁
遇之者裂吻蹙額縮舌憊〓及其體胖德老衣狐裘佩金玦
色和氣温時人美之曰樂只君子遐不黃耉旣而祚國於燕
被玄衮與魯咸共治正天下精湻醲郁之味養民生日用之
和與聖人同功在武丁時得傳說爰立作相以代咸命之曰
昔甘盤虛巳受和惟咸惟仁交濟厥德沃朕心用恊調于萬
邦爲治若和羮爾尚試乃前猷允恊于中罔俾咸仁專美于
我有商後世稱賢相者皆咸仁之緖餘云五世孫摽仕召南
爲大夫佐文王之化男女得以及時詩人歌之周公采而次
之國風用之於閨門鄉黨邦國之化天子思摽之績徵其子
撩俎豆乎祭祀賓客之間俾修其祖業裂江南之地封之襲
若木之爵都于大庾從孫卉仕王國與栗陸氏之後同封爲
嘉侯以病坐廢依終南之族不遷遂分南北枝周衰秦一海
內大興宮室渡渭屬之咸陽荒淫怠政事皆決於李丞相拔
擢同彙凡杞梓楩楠聖構楔稷檍檀杻橿之徒連茹竝進封
五大夫而黜抶蘇二世降軹楚羽屠咸陽舉若木之族而悉
焚之昔之被服青黃丹堊之榮者皆煨燼之末秦尚才棄德
而梅君幸無以材稱者伶俜磵谷固自若也雖免於難而蕭
條亦甚矣於是南枝獨盛北枝寒落漢一再傳晁錯用事假
托臭味疎間骨肉腥穢東南大庾之裔不復登廟堂浮沉于
世爲毉士染人治人輩之所敬事曹操引兵迷道三軍病渴
〓之雲仍有名林者避世山澤操詭於眾曰吾引若等見林
矣軍士津津然喜躍名重當時尚如此嗣伯華者卒不偶於
三代盛時厯漢魏亦無聞人當宋文帝陸凱落南見名春者
字一之玉立壠首驚喜歎賞采驛薦之上國天下始知名又
有莊名者風姿清麗尚武帝壽陽公主副笄六珈充耳琇瑩
光彩莫比時人榮之然伯華之風流醖籍高蹈塵俗蕭散孤
特喜徜徉於深山絕谷斷橋流水竹籬茅舍之外與雪月爭
妍雖與徂徠十八公渭上蒼庭筠爲莫逆之交然二子者徒
耐歲寒不攺其操當是時英彩煥發清芬滿天地二子拱手
下風不敢班也後世乃有如莊者慕富貴失身帝王家伯華
之家聲頓減一宗含垢長往唐宋文貞公鐵石心腸爲時端
人伯華之枝始有出而與之交自是騷人詩士爭先延致苟
非其人語言無味也至我本朝如蘇黃輩傾心從游播之歌
頌惟處士林和靖有暗香疎影之句識者以爲善於形容夫
以氷清玉潔之姿雅度孤標與騷人詩士醻風酢月於荒寒
寂寞之濱聲音氣味之孚感宜也自三代以下未與有道者
交也引而置之莊岳之間自伊川程夫子始夫子中興聖學
英材萃門嘗進梅生藻而與之言曰子知萬物之榮枯乎此
陰陽升降之大節也然逐枝逐葉自有一榮枯蓋各有一乾
坤也藻曰物物各有一消長亦不外乎一大消長此理一分
殊之謂乎夫子莞爾而笑曰藻也始可謂言道也矣梅生得
聞大道之要頗有矜色同門有龜山楊先生者深戒之俾其
好藏清艷由是涵養益粹紫陽朱夫子一見如故人有尊中
句裏說盡心期之語南軒張先生識于長沙王令尹坐上自
謂平生隹絕無以踰此往往因伯華而思仲實慨然懷古於
鼎味之中遙遙世冑人咏其德久而不忘根深本厚者如是
哉東海之外眞臘之虛有隱士者黃衣紫裏清馨亹亹襲人
慕梅君之令聞願爲假子風骨絕不相似世人安之而未察
又有名梁者世傳其嘗佐禹治水能興雲雨越人祀之其言
荒誕君子不取也史臣曰梅氏之先有二族一在商末封爲
伯以忠誠諫紂爲紂所醢屈原賈誼深悲之漢成帝時乾綱
解紐九鼎將移南昌故吏名福者乞斬佞臣頭而姦邪爲之
縮頸至我宋有名堯臣者與六一居士爲金石之交以詩文
稱而忠諫不逮吁何其寂寂也伯華仲實之後盛衰不齊母
足怪者獨以愛華棄實之際於此可以觀世變近世好竒之
士又訪梅君之長老耆龐龍鍾稿項而黃馘者爭貴重之華
實之衰不問也此又世道之一變後世鼎鼐不調尚偽忘眞
至以鼻吸斗酢爲相業獨魯咸子孫衍裕於天下廟堂之上
日夜思所以重其聲價爲國家之大利乃以回天下精湻醲
郁之味以養民生日用之和爲不急之腐談嗚呼人莫不飲
食也鮮能知味也
託物作史以文爲戲自韓昌黎傳毛穎始當時貪常嗜
〓者呫呫然動其喙咲以爲怪惟柳柳州竒之又有革
華傳非韓筆法它人竄入無疑至坡公乃作羅文葉嘉
黃甘陸吉江瑶柱諸傳屛山劉公亦有蒼庭筠傳李忠
定公又有武岡侯文城侯文信侯三傳亦各有寄興焉
予與大庾公託契舊矣病暑無與語遐想風致爲作世
家其原深流長有不容不盡著見者未必怪也終自媿
其常且瑣耳
魯齋集卷之九終
聖人垂世立敎具存典則先賢明道講學則有正傳惟其傳
得其正然後不失其典則也自孟氏殁聖遠經殘學絕敎弛
其所謂士縱橫乎戰國刑名乎秦黃老乎漢夷狄乎晉漢隋
唐至我朝周夫子勃興建圖屬書根極要領上接洙泗千載
之統下開河洛百世之傳是以二程夫子推廣其道以敎學
者必以持敬致知爲入德之門其言曰涵養須用敬進學則
在致知須用云者此決定不可易之理則在云者謂致知之
中卽進學之地也其高弟上蔡謝先生則曰是以君子大居
敬而貴窮理也大居敬云者如居處乎此敬之中大莫大乎
此也貴窮理云者必窮極其理之所至貴莫貴乎此也其指
示學者最爲親切夫敬者心之貞也此徹上徹下之道聖賢
之本也蓋心爲活物乘氣機而出入凝氷焦火淵淪天飛亦
危矣哉不有所統攝主宰其德消亡而天命亦幾於息矣而
其所用工者諸老先生嘗備言之學者先須識得敬字分明
然後有以持守曰主一無適者敬之本體以存主言也曰整
齊嚴肅者敬之氣象以操持言也曰其心收歛不容一物者
以貞體此敬也曰戒謹恐懼者以畏體此敬也曰儼若思者
以容貌體此敬也曰常惺惺者以不昧體此敬也文公敬齋
一箴正是鋪叙持敬工夫節目第一章言其靜之無違也第
二章言其動之無違也第三章言所以正其表第四章言所
以正其裏第五章言其無適也第六章言其主一也第七章
以動靜無違表裏交正總括一篇之大意也第八章慮其工
夫之間斷也第九章慮其工夫之差舛也分明畫出一箇敬
字四方上下斷截遮闌更無透漏工夫益密學者苟有志於
持敬固不患其不知用力之方矣知者心之神明妙眾理而
宰萬物者也物之理有所未明則心之知有所未盡大學所
以使人窮物之理極吾之知程子言格物之道或讀書講明
道義或論古今人物而別其是非或應接事物而處其當否
皆窮理也雖此三言包括巳盡先後之序又有不可紊者必
以讀書居于先應事接物居于後蓋應事接物之當否此一
節最未易到初學者且當以讀書爲主雖事事物物固皆有
當然之理與其所以然之故不讀書則無以識其事事物物
之則也自堯舜以來聖賢千言萬語載在方册皆經世之準
度爲學之綱領若憑虛而暗索躐等而要求無由可以致其
知必隨章而玩味必逐句而精考胸中之權度稍定是非邪
正之大分漸明然後可以評古今論人物參伍而觀錯綜而
證而後應事接物庶乎裁處剖決周流圓轉無不中節更練
愈深義理愈瑩無往而非窮格之工也先後之序井井有條
如此上蔡先生以爲窮理只是尋箇是處朱子又詳陳其窮
理致知之條目見於大學或問之中謂極其心之本體無不
盡然後謂之知至學者苟有志於致知固不患其不知用力
之方矣程子又曰入道莫如敬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蓋
涵養本原之功所以爲格物致知之本先後之序又極其精
切如此上蔡先生謂常惺惺法正訓敬也敬是常惺惺之法
也敬則此心光明洞徹動靜語黙酬酢萬變無不得其當其
中卓然不與之俱往此敬之効也不敬則此心昏昧怠惰人
欲肆而天理微物交物引之而去矣則遂失其正此不敬之
驗也是故君子必存養於未發之先省察於將發之際端莊
靜一之中此敬也應事接物之間亦此敬也講明道義非敬
則若有若亡議論古今非敬則或是或非以至於人倫日用
之常非敬則乖違舛逆無一中節故伊洛以來拈起持敬致
知兩下工夫不可偏廢實爲相須蓋不知則不能得持敬之
方不敬則無以爲致知之本所以謂前賢明道講學自有正
傳者此也抑嘗觀大學之言正心誠意此卽居敬之功也至
言致知格物又窮理之要也鄒孟氏盡心知性者窮理之謂
也而存心養性則又居敬之道也至中庸所論致中和而天
地位萬物育是又居敬窮理功用之極致厯考魯鄒伊洛埀
敎傳心之妙其指要綱領莫不若合符節而上蔡先生顧以
一言舉之明白端的了無滲漏是豈非百世學者造道入德
之指南乎恭惟聖天子尊崇道統表章正傳學校之外書院
幾徧天下何其盛哉在昔先朝以安定胡先生之書院推廣
其規模設爲州縣之學校今雖有州縣之學校又收歛其規
模爲四方之書院同師孔孟同尊周程同爲國家長育人才
之地初無異也此蓋上之人作成敎養無所不用其至如此
詩曰鳶飛戾天魚躍于淵愷悌君子遐不作人此文王之所
以爲文也前使君以此〓獨未有書院於是追前賢以植風
聲拓黌宇以來衿佩所以興起人心汲引後進仁矣哉得爲
政之大本先生有曰同聲然後相應同氣然後相求今賢使
君以師友淵源之懿盡承流宣化之職以聲氣上求先生之
心亦以聲氣下求爲學之士道同心同感應之妙自有不容
言者夫子曰雲從龍風從虎亦各言其類也惟天台地靈人
傑迪關睢之敎爲衮繡之鄕衣冠文物獨爲東南之望又有
先輩遠庵諸老先生親傳考亭之學流風餘韻薰蒸漸漬不
爲不久深山長谷之中陋巷窮閻之下豈無抱道藴德深藏
不願人之知者聲應氣求必有幡然而起相與講求先生所
謂大居敬而貴窮理者矣柏雖不敏願與諸君相勉焉孳孳
實下工夫謹毋失先生切問近思之學故不敢躐等及於高
遠幸毋易之
古易音訓
不暇曰校正音訓而有未能釋然於可疑者久之方悟成公
之謹於缺疑也善於復古也所謂古文者今亡矣昔劉向嘗
以宮中古文易扶施讎孟喜梁〓賀三家多有脫落獨費氏
經與古文同鄭康成王輔嗣固皆出於費氏今之易卽古文
易也今易之字則非古文之字也況籕篆旣更隸王益異轉
相傳寫之訛豈能盡合於古哉晁氏旣不見古文易今所按
古文不知其何所據也姑以古之異同者言之今之若古之
〓字也以爲當從古也凡經傳皆書此〓宜也向乾以下旣
更此若獨於離卦出此二〓豈不可疑乎趾之爲止誠古也
或加足或去之亦豈有二義哉拯之爲承亦古也而又不一
於承何也聚之爲取鮮之爲尠未嘗盡出於一如亨享佑祐
之類尚多有之若喪之與喪非有大異特筆法亙有得失而
成公豈不能訂其是而歸于一乎缺疑存古之道不當若是
此成公所以一循其舊也其大不得巳者天一地十章移在
天數五之上此則存程子張子之言有不容不移者今成公
於字音因晁氏之舊而增廣之異同之間不敢輕加一字謹
之重之如此之至也乃於千載傳襲不疑之書銳然撥亂而
反之正則其不可不復古也審矣晁氏先於復古者也成公
豈苟從者志偶同也至於訂古有未盡善者則成公亦不得
而盡從也曰古字曰今字曰籍字曰篆字曰隸字分別若甚
精訂定若甚確徐而考之蓋亦未能盡合乎法也至以卦氣
斷其字之是非有無此則不能不疑也抑嘗思之不有音訓
類其同異則不知諸儒之得失不見諸儒之異同得失則不
知伊洛以來傳義之精也音訓之有益於後學如此知其所
以異而能察其所當同而後可以謂之善觀今大綱領旣正
音訓甫畢而成公夢奠精神全在卷第之下分行註中讀者
尤當留意焉
汪功父知非稿
萬事無不由學而至惟詩未必盡由於學其工可學也其氣
骨實關於人品朱文公獨愛韋蘇州詩以其無聲色臭味爲
近道此言不特精於論詩尤學道者之要語也自三百篇以
來獨平澹閒雅者爲難得夫平澹閒雅者豈學之所能至哉
惟無欲者能之非無欲之詩難得也正以無欲之人難得耳
吾於功父之詩似覺微有此氣骨若充之以學庶此氣骨開
張完固而駸駸乎成矣一日以知非稿見示而予得以審其
是非作之者固欲知其非而觀之者蓋欲知其是予方定其
端以待功父學之成它時會有識者符予之言
禱兩劄子
伏聞某官憂農閔雨靡神不宗而又禱祈於社稷於義尤爲
至當蓋社者實山林川澤邱陵墳衍原隰五土之祗而后土
勾龍氏其配也稷者實專於原隰之祗能生五穀者而后稷
周棄氏其配也自昔國家所以昭事祈報莫重於此與其屈
膝於老子釋氏之祠與夫妖妄淫昏之鬼者相去遠矣愚又
聞天子祭天地諸侯祭其境内之山川今用黃冠之敎而上
供其皇天上帝是禮之僭也又以髠緇夷族旋繞厠穢於宣
布敎化之庭是禮之亂也至于職分所得而祭於禮爲正者
則前後未有能舉而行之者誠爲缺典夫山川所以爲神靈
者以其氣之所蒸能出雲雨潤澤萬物故也今東陽之爲郡
北山奠其後雙溪媲其前此所謂境内之名山大川是也愚
自兒童時每見北山有雲冒其巔須臾必雨雨則滂沛周于
四境近年以來雲雨多興於南山之西而所及者有限蓋陰
倡而陽不和其氣逆而勢不順縱有豐年而東北常歉蓋北
山者一郡之望山也今其氣鬱亢久矣誠得賢使君立其壇
壝牲幣之制考其登降奠饋之節躬率僚寀精白嚴事必有
昭應夫人之於天地均一氣之流行然是氣無所攝屬則決
無感應蓋天子命諸侯主是山川以蒞其人民社稷之事故
其氣屬我相聯接而無間夫山川者天地之正氣也人以正
氣感之則正氣應以戾氣感之則正氣不應矣苟能正其祭
祀之本先須正其感召之氣凡政事之淹鬱者疏剔之凡征
榷之苛急者寬弛之使千里人民之氣和而山川之氣巳漸
和矣然後齊肅一心積蓄誠意會山川之氣通幽顯之神何
所禱而不應哉昔南軒張先生嘗行于桂矣試取文集觀之
信不誣也輒不自揆以書生迂闊之言恐可以裨贊愛民事
神之盛心如或采願勉强行之
水災後劄子
竊惟婺女之爲郡三面阻山而太末之水限其西南中間沃
壤甚狹豐年樂歲僅僅自保國家無兼歲之儲上農無半年
之食一遇水旱上下俱困今年陰沴馮陵西疇告病橫風淫
雨浸蕩於其外螟螣蟊賊蝕囓於其內烏茸稿粒一目百里
雖無洚水亦爲凶年況七八月之間山裂石走百川沸騰五
邑狂瀾會于一夕傾覆我室廬漂蕩我家具淪没我稼穡閼
絕我民命橫尸被野寃氣蔽天雖咸湻亦不如是之甚也此
豈小故哉死者吾末如之何而生者日就溝壑尤爲可念伏
惟某官任父母斯民之責推巳溺巳饑之心散財發粟徧加
拯恤德至渥也旣而申奏朝廷大捐稍廩晠出泉符使者跋
履巡按官吏奔走山谷所以慰勞給助恩巳醲矣然識者之
慮無餘憾於今日深有憂於方來何者膏腴在下而瀕溪磽
瘠居高而帶山下者宜秔宜粳宜秫高者宜粟宜豆宜油麻
又其次則蠢麥芋果蔬菔幸免十不二三蓋濱溪者洪水之
所匯帶山者洪水之所發浸者成芽没者就槁衝突者砂石
縱橫者陵谷易位凶年之禍未有如是之慘者來春糴價翔
踴細民艱食巳無可疑講行賑濟又將次第而舉然賑濟於
今日局面與去歲不同蓋承豐穰之後者易承凋瘵之餘者
難吾邦自庚子之春講行勸分于今三年一舉而民猶樂從
再舉而民力巳竭三舉則元氣必絕矣是以講行於吳侍郞
之時不勞趣辦上下歡然講行于趙都承之時科擾程督費
力殊甚講行於今日實無良策蓋富家巨室赤立以待新令
先有啼饑之憂況弱戸乎是故勸分之令難以復舉夙夜以
思惟有籲哀朝廷歸命君父撥借四五萬石之米俟來春糶
錢椿積秋成糴還朝廷決不以煩瀆爲罪本州又作急那融
四五萬石之資日下差官收糴於浙西俟將來賑糶訖事此
錢亦不患耗折但浙西晚禾將熟趂發運司未下知糴之令
則數萬石之米攙先收拾止浙西一二中戸從容可辦此其
次也大抵凶荒之餘必有盜賊攘奪之患計出無聊勢使然
也但得乞米之奏轉糴之官卽日就道便可徧諭鄉村告以
此意使百姓知官司旣加振業于前又有措置於後必無貴
糴之憂必無流莩之慮徘徊顧藉邪心自消然後糾結保伍
申嚴號令按逐苛刻之吏禁戢暴橫之民庶幾千里之愁嘆
自銷國家之根本益固誠非小補也
朋友服議
咸湻戊辰臘月十有九日夜承北山何先生之訃次早排闥
往哭之旣歛僕雖以深衣入哭隱之於心疑所服之未稱也
自吾夫子之喪門人不立正服乃以義起若喪父而爲心喪
程子曰師不立服不可立也當以情之厚薄事之大小處之
若顏閔之於孔子雖斬衰三年可也其成巳之功與君父竝
其次各有深淺稱其情而巳僕於北山受敎爲甚深豈可自
同於流俗因思儀禮喪服有朋友麻三字此豈非朋友之服
乎鄭康成云朋友雖無親有同道之恩相爲服缌之絰帶又
曰士以緦衰爲喪服其弔服則疑衰疑之爲言擬也缌麻之
布十四升疑衰十五升卽白布深衣擬於吉服也蓋缌衰服
之極輕者也他無服矣止有弔服所以擬之註云弔服加麻
其師與朋友同旣葬除之疏云以白布深衣庶人之常服又
尊卑未成服以前服之故庶人得爲弔服素冠吉履無絇其
弔服圖云庶人弔服素委貌白布深衣士朋友相爲服弔服
加麻加麻者卽加缌之絰帶是爲疑衰或曰深衣吉服也而
可爲弔服乎僕曰註固巳云疑於吉服也況非止爲弔服親
疾病時男女攺服註曰庶人深衣又曰子爲父斬衰尸旣襲
衣十五升布深衣扱上衽徒跣交手哭是孝子未成服亦服
深衣也或者又曰安知深衣爲弔服不爲麻純乎僕曰純之
以彩者曰深衣也純之以麻者曰麻衣純之以素者曰長衣
以彩緣之袖長在外者則曰中衣各自有名不可亂也又曰
子創爲此服豈不驚世駭俗人將指爲恠民矣僕曰以深衣
爲弔服鄉閭亦間行之但未加麻耳是服也勉齋黃先生考
之爲最詳其書進之於朝藏於祕省板行于天下非一家之
私書也遵而行之豈得於過僕於北山成服日服深衣加帶
絰冠加絲武卽素委貌覆以白巾見者未嘗以爲恠越數日
通齋葉仲成父來弔僕問昔日毅齋之喪門人何服曰初遭
喪時朋友以襴幞加布帶其後共考儀禮至葬時方用深衣
加絰帶僕於是釋然知其無戾於禮也故作朋友服議
大庾公世家
天地變化后皇〓合有五子人曰混沌氏赫胥氏若木氏金
天氏中央氏帝出乎震木德先王封若木於東方賓出日啓
土功掌萬物之生列受姓氏爵爲上公子孫繁茂散居四方
有三萬八千種其顯者有柏皇氏栗陸氏其餘材器皆足任
使惟不失若木氏作酸之正性者獨梅氏之宗焉梅氏二子
長曰不次曰仁不字伯華仁字仲實伯華者精神玉雪德聲
遠聞風霜不得而摧沮東皇不得而料理也故世世以風節
自高仲實者生意滿腔敕身堅若方其青純年少世味生澁
遇之者裂吻蹙額縮舌憊〓及其體胖德老衣狐裘佩金玦
色和氣温時人美之曰樂只君子遐不黃耉旣而祚國於燕
被玄衮與魯咸共治正天下精湻醲郁之味養民生日用之
和與聖人同功在武丁時得傳說爰立作相以代咸命之曰
昔甘盤虛巳受和惟咸惟仁交濟厥德沃朕心用恊調于萬
邦爲治若和羮爾尚試乃前猷允恊于中罔俾咸仁專美于
我有商後世稱賢相者皆咸仁之緖餘云五世孫摽仕召南
爲大夫佐文王之化男女得以及時詩人歌之周公采而次
之國風用之於閨門鄉黨邦國之化天子思摽之績徵其子
撩俎豆乎祭祀賓客之間俾修其祖業裂江南之地封之襲
若木之爵都于大庾從孫卉仕王國與栗陸氏之後同封爲
嘉侯以病坐廢依終南之族不遷遂分南北枝周衰秦一海
內大興宮室渡渭屬之咸陽荒淫怠政事皆決於李丞相拔
擢同彙凡杞梓楩楠聖構楔稷檍檀杻橿之徒連茹竝進封
五大夫而黜抶蘇二世降軹楚羽屠咸陽舉若木之族而悉
焚之昔之被服青黃丹堊之榮者皆煨燼之末秦尚才棄德
而梅君幸無以材稱者伶俜磵谷固自若也雖免於難而蕭
條亦甚矣於是南枝獨盛北枝寒落漢一再傳晁錯用事假
托臭味疎間骨肉腥穢東南大庾之裔不復登廟堂浮沉于
世爲毉士染人治人輩之所敬事曹操引兵迷道三軍病渴
〓之雲仍有名林者避世山澤操詭於眾曰吾引若等見林
矣軍士津津然喜躍名重當時尚如此嗣伯華者卒不偶於
三代盛時厯漢魏亦無聞人當宋文帝陸凱落南見名春者
字一之玉立壠首驚喜歎賞采驛薦之上國天下始知名又
有莊名者風姿清麗尚武帝壽陽公主副笄六珈充耳琇瑩
光彩莫比時人榮之然伯華之風流醖籍高蹈塵俗蕭散孤
特喜徜徉於深山絕谷斷橋流水竹籬茅舍之外與雪月爭
妍雖與徂徠十八公渭上蒼庭筠爲莫逆之交然二子者徒
耐歲寒不攺其操當是時英彩煥發清芬滿天地二子拱手
下風不敢班也後世乃有如莊者慕富貴失身帝王家伯華
之家聲頓減一宗含垢長往唐宋文貞公鐵石心腸爲時端
人伯華之枝始有出而與之交自是騷人詩士爭先延致苟
非其人語言無味也至我本朝如蘇黃輩傾心從游播之歌
頌惟處士林和靖有暗香疎影之句識者以爲善於形容夫
以氷清玉潔之姿雅度孤標與騷人詩士醻風酢月於荒寒
寂寞之濱聲音氣味之孚感宜也自三代以下未與有道者
交也引而置之莊岳之間自伊川程夫子始夫子中興聖學
英材萃門嘗進梅生藻而與之言曰子知萬物之榮枯乎此
陰陽升降之大節也然逐枝逐葉自有一榮枯蓋各有一乾
坤也藻曰物物各有一消長亦不外乎一大消長此理一分
殊之謂乎夫子莞爾而笑曰藻也始可謂言道也矣梅生得
聞大道之要頗有矜色同門有龜山楊先生者深戒之俾其
好藏清艷由是涵養益粹紫陽朱夫子一見如故人有尊中
句裏說盡心期之語南軒張先生識于長沙王令尹坐上自
謂平生隹絕無以踰此往往因伯華而思仲實慨然懷古於
鼎味之中遙遙世冑人咏其德久而不忘根深本厚者如是
哉東海之外眞臘之虛有隱士者黃衣紫裏清馨亹亹襲人
慕梅君之令聞願爲假子風骨絕不相似世人安之而未察
又有名梁者世傳其嘗佐禹治水能興雲雨越人祀之其言
荒誕君子不取也史臣曰梅氏之先有二族一在商末封爲
伯以忠誠諫紂爲紂所醢屈原賈誼深悲之漢成帝時乾綱
解紐九鼎將移南昌故吏名福者乞斬佞臣頭而姦邪爲之
縮頸至我宋有名堯臣者與六一居士爲金石之交以詩文
稱而忠諫不逮吁何其寂寂也伯華仲實之後盛衰不齊母
足怪者獨以愛華棄實之際於此可以觀世變近世好竒之
士又訪梅君之長老耆龐龍鍾稿項而黃馘者爭貴重之華
實之衰不問也此又世道之一變後世鼎鼐不調尚偽忘眞
至以鼻吸斗酢爲相業獨魯咸子孫衍裕於天下廟堂之上
日夜思所以重其聲價爲國家之大利乃以回天下精湻醲
郁之味以養民生日用之和爲不急之腐談嗚呼人莫不飲
食也鮮能知味也
託物作史以文爲戲自韓昌黎傳毛穎始當時貪常嗜
〓者呫呫然動其喙咲以爲怪惟柳柳州竒之又有革
華傳非韓筆法它人竄入無疑至坡公乃作羅文葉嘉
黃甘陸吉江瑶柱諸傳屛山劉公亦有蒼庭筠傳李忠
定公又有武岡侯文城侯文信侯三傳亦各有寄興焉
予與大庾公託契舊矣病暑無與語遐想風致爲作世
家其原深流長有不容不盡著見者未必怪也終自媿
其常且瑣耳
魯齋集卷之九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