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华市图书馆 内容
靜觀堂記
予之宗人廬陵史君平生嗜易自號玩易老人晚於所居之
西偏敞堂一區扁曰靜觀予時得從容於其間而思得其義
蓋易之道陰陽動靜兩端而已靜而觀萬物之理是靜涵乎
動動而順萬物之情是動主乎靜也周子曰動而無靜靜而
無動物也動而無動靜而無靜神也故又曰非不動不靜也
朱子曰惟聖人全乎天理其動也靜之理未嘗忘其靜也動
之機未嘗息此周子所謂神妙萬物者也史君學有淵源講
動靜之理熟矣觀萬物之情精矣故出而試郡安吉也當嘉
熙庚子歲以歉告禱雨盡其瘁嗇其用廣其儲疎剔獄訟動
䘏民隱凡可自盡者皆得於理之所當然惟此郡苗額悉隸
上供歲仰和糴例責牙僧是時價日穹用日窘轉糴于大家
亦理也豪猾訴于漕臺使者嚴止之告于朝廷都曹不恤也
內有兵食之憂外有餓莩之責郡復可爲乎於是再乞祠三
自劾而歸矣動靜者進退之機也進退審則靜動之見定可
以無媿湻祐乙已再守建昌未兩月盜發廣昌之管下蓋頑
民蟠据山谷家植戈矛平時擅私販之利生長于寇畧爲患
且久矣一旦因憲司保伍之令太嚴激其嘯呼勢漸猖獗侯
亟作運調爲捕招竝行之計紏合諸塞請兵諸司欵賊謀散
徒黨結內應利器械峙糗糧應變轇轕疾如風雨卒能平盪
八千之㐫孽無延蔓之禍見于諸公之言者尤可證也有曰而
侯謂彼衆我寡法當刑之計以取之使之不敢遠離巢穴吾月
事濟矣此制勝第一機也有曰不動聲色密運籌策張聲勢而
倡隅總設招誘解脇黨郡頼按堵皆由深沈果斷應接得宜精
不失事機故也有曰子不聞比歲漳浦之盜乎此其徒也譬侑
之養疽不潰決不止侯能欵以計一舉勦之除數歲醖釀之
禍根於旬月間四境無相煽以動者功不偉歟夫平寇之策
不過招與捕二說招所以捕捕所以招應機者神執方則泥甚
巳丑之失必於招也今日之得招而捕也且招且捕不足以以
相病故也其後鄭公逢辰之秦尤爲慷慨皆未足以得侯之除
心蓋其靜觀乎世道久矣故能以一靜獨立於羣動之表應達
齋
倉卒而不懼者此也至於廬陵之功尤爲敏㨗始兵鈐挾驕爲
卒劫制郡將一日號呶侯叱之氣讋而退鈐乃密申諸司謂左
卒爲亂卒知之不平碎其車蓋罵辱之侯聞于朝逐去卒憤自
平而懼生慮憲司之追捕始謀作亂闔郡惴惴一日刻期縱此
火伺者密告侯止以夜直之卒出其不意悉擒之天風雷雨而
以助其威侯入敎塲施行如法民不知也歸理簿書獄訟如輻
平時人咸服其從容兵鈐竟媒孽以罪罷〓之人士〓之方末
建靖亂大碑以紀其實作爲歌謠以頌焉寓公歐陽守道爲寶
之序至今人德之凡此三郡之設施皆以靜制動之効觀其瓦
動而用者不失其當知其靜觀乎萬物之理豈不精哉侯以也
靜而觀不獨觀夫靜而有感焉周子通書以䝉艮二卦終之瘠
何也山下出泉靜而清所以養其未發之善艮其背者靜而
止所以全其巳發之善一敬湛矣萬想不摇山光凝而夜月
白野水空而庭草翠悠然自得表裏俱融此不特靜觀也而
深造乎主靜之地果能如是又何事業之不可爲夫子曰精
義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其勉之哉史君名侑
實予之族姪云
婺州都稅院記
古先聖王屬意於商賈也厚矣其制法爲甚詳其設官爲甚
密以其貿遷有無爲民生之大利也故有司市之職分地以
經之辨物以平之禁靡以均之與之行布徵儥止訟與之除
詐去盜歛餘無所不備又有質人掌成市之貨賄有司關達
貨賄以節傳出之何其慮之深而衛之周也孟子曰古之爲
市者以其所有易其所無者有司治之耳其後有登龍斷左
右望以罔市利者人以爲賤故從而征之蓋紀正商之所自
始非若漢武帝窮兵黷武海內虛耗始稅商賈以充其欲此
非賤其罔利也而實利其倍息而已涼法敝事一開其源而
終不可窒然亦通都大邑燕車楚輦之交馳江艦海舶之輻
輳征之未以爲虐取之未以爲苛猶將餙其詞曰所以抑末
而厚本居是官者晨出坐曹羣賈在列或色動神喜於萬寶
橫陳之時或朶頤染指於巨貝旅庭之後一念火熾百行瓦
解知自愛者於銓曹不敢輕下願注之筆以其財利易汙也
惟婺之征官則異於是地僻而道左物〓而利難官寒吏瘠
朝夕盼盼於刀錐之羸歲額雖輕而課賦常負官多虛而吏
專責矣故益不可爲也按郡乘都稅務舊在西南二百六十
五步宣和已亥煨燼之餘徙于今地去州西二里一十步實
建炎庚戌也紹興辛酉又災郡太守龍圖周公綱卽新之嘉
定初又災集撰王公棐在郡幙奉命重創嘗爲精廨矣寶慶
丁亥漫塘劉公宰爲趙君琚作題名記及征官箴人多稱誦
之景定庚申居民不戒災又及之咸湻丙寅侍郎陳公綺始
創屋四楹於草莽荊棘之塲洞無壁立不得與閭閻伍過者
愈薄之越四年天台侍郎慥堂鄭公之仲子某不鄙其陋辱
蒞斯職旣至顧瞻徬徨不忍周視愀然太息曰此實吾之責
也黙計事力蹙蹙靡騁何所鳩材何所僝傭首以後物之費
別貯以立其志伐廢址大樟以定其本繩檢浮蠧對越實心
以俟其機果有天幸修翁大資王公之伯子襯以大理簿來
爲員外司馬君以契家子受敎於修翁之門有年矣理簿慨
然曰成君之志非吾其誰於是請于侍郎趙侯孟傳願寬其
期會以日額補虧之奇羨捐以起其役且自割俸米食之又
以橋梁之餘材佐之遂得以因其四楹前後翼之以軒廳堂
門廡吏舍庖漏次第而完且美矣且歛墻縮地虛其四旁以
防延燎斧斤斷續兩年于茲會其貲凡十有五萬無一毫及
于商賈皆欣欣然悅而願藏於市也君以某有一日過從之
雅乃述其顚末來徵事記曰某之先君子更厯中外幾三十
年屋不足以庇風雨田不足以贍妻孥夙夜懼不克紹此清
規貿貿逐祿貧甚於家不敢以賤有司弛其責冐興大役僥
倖有成何意深刻大書以述其勞念廢興歲月不可以無考
且冀後之來者增而大之以蓋吾陋予竊謂天下無不可爲
之事業顧吾用心如何耳鄭君耳濡目染氷檗之操不以貧
累其心見義必爲所以如是之勇獲乎上得乎友天實相之
蓋異時爲仕者不自重官與吏爲市吏與民爲仇天降其災
屢剝其廬聖人觀剝之象曰山附於地剝上以厚下安宅此
萬世爲政之大敎也嗣是居者警前曰焚毀之慘思今曰興
復之難原先王恤商賈之心利民生日用之需誠能厚其下
必能安其宅云
保甯軍節推廳建造記
惟我國家肇造無一事不爲萬世長久之基乾德間始詔官
廨增葺剏造對書新舊官厯其不葺者殿一選至景德三年
定爲印紙之目廨宇間數旣書其虧損至添蓋則又問配民
不配民皆所以防制官吏鞭辟其苟且至詳密也誠如是則
官舍常新矣自印紙之式攺後人不復見舊制矣官吏之苟
曰滋官舍之圯曰甚咸湻辛未永嘉曹公以宗卿出守東陽
郡政成民裕堂宇樓觀次第修整雄壯藻麗鎭壓溪山氣象
偉然心孚義感而幙府亦從而效焉節推趙君某一日訪予
於陋巷曰敝廨幸巳落成願有以紀其役予以年衰學稿辭
而請不置考諸郡乘節度推官廳在州西二十八步他無碑
碣而創始之歲月巳荒兩監郡之尊前後臨之城隍妥靈於
其旁涖職者惴惴不敢肆往往視爲傳舍苟焉支柱而巳前
推官臧君某懼其廳宇之將壓也嘗新之矣迫於替去而不
遑他顧趙君來未久堂室之輪奐粲然兩序之榱桷翼如也
非有嚴令迫於前而不可不爲非有醲賞誘於後有爲而爲
正以作於上者從容而有餘應於下者亦隨力而興起不過
以吾職之所當得者爲吾之職所當爲爾區畫之暇藏焉息
焉堂之中器用雅潔堂之後水石幽邃東序則經史橫陳琴
聲清越足以澡瀹其精神足以涵養其志慮事至理形其應
不倦蓋有以澄治其原也賢太守遂大書不倦扁其堂猗歟
盛哉意甚渥也竊謂不倦與無倦相似而微不同不倦者與
之之詞也無倦者勉之之詞也人方困於色荒於酒役役於
貨利營營乎進取此心之德巳虧豈能不倦哉昔子路勇於
有爲者也而夫子慮其不能持久猶以無倦勉之況後世氣
昏質懦者乎或始銳而終怠或驟作而隨止曰始緩曰少待
者皆倦也凡勤其所不可勤必倦其所不可倦二勢之所必
至非毅然有守確乎有常者不能不愧於斯篇與之者乃所
以勉之也或謂昔韓忠獻嘗爲推官有稱其理不倦爲宰相
器豈非賢太守以是期之歟君曰何可擬也忠獻以少年登
高科授監丞常丞通判淄州直集賢院然後徙爲開封府推
官擬非其倫則吾豈敢味此二字卽張子警惰之意某雖不
敏請事斯語不敢忘予曰君之言善矣須知不倦者終日乾
乾之路頭也非進德居業不能至此徹上徹下語更無餘法
異日交承不必對書印厯請觀斯扁則告新之能事忠矣君
黃巖人遠庵之從孫也
湻化帖記
本朝儒學獨盛非漢唐可比而碑刻尤多蓋太宗皇帝偃武
修文一洗五季鋒鏑之腥以闡吾道伊洛之原天下甫定卽
遣使購募前賢眞蹟集爲法帖十卷而藏之鏤板于中禁每
大臣登進天府者賜以墨本歐陽集古錄云時禁中災碑板
被焚遂不復或云板今在但不賜耳故人間以官法帖爲難
得然當時命王著辨精粗而著之識鑒不明眞僞莫察玉石
雜揉遂爲全帖之累前人論此固多矣此雖不能無疵今彙
萃古人筆千百年間一開卷而粲然在目使人擊節賞嘆不
巳豈不快哉後來未暇論其少繆政恨眞法帖之難見絳帖
銓次不同劉希白長沙帖字行疎密亦異陳王本病於無精
神臨江本病於瘦弱俱不足以比肩閣本紛紛各自夸張不
特字體變動而摸拓亦無精墨是以山谷云當時用歙州貢
墨摸打則色濃李莊簡云用李廷珪墨後用潘谷墨則色淡此墨色濃
淡之分也李莊簡云初時板完好不用銀釘後來板漸折裂
然後用銀釘此銀釘有無之分也山谷又謂墨濃則瘦墨淡
則肥此字畫肥瘦之分也然非閣本則此皆不足辨予所見
閣帖凡四本一爲李莊簡舊藏此爲墨最濃而未見銀釘一
爲先伯文定家藏墨淡而肥巳有銀釘一爲聞人仲信家藏
亦非先本一爲潘氏維屏得故家物疑陳王本也湻祐癸丑
之夏予偶得鬻碑塵敗之帖兩卷人所不售者細視之眞李
廷珪墨打者也精神體致絕出前四本手自裝褫分爲四册
永爲閣本之式以予草茅下士解后而得中原城時難得之
帖亦大過分矣而敢望其全乎惟其不全故予得而寶之錫
山尤公有云鳳皇一毛麒麟一甲終是希世之寶況巳得十
分之二矣天下之尤物豈盡出於金題玉躞中耶
黙成定武蘭亭記
蘭亭修禊序右軍之神筆也所謂遒勁圓健巳備其美七傳
而至智永其徒辨才尤秘藏如護頭目越二百六七十年而
唐太宗以術取之未幾殉于昭陵而眞蹟亡矣唐初善書者
多而臨摹不止一家惟歐陽率更爲逼眞勒石禁中石晉時
契丹轝歸流落于定武此所以定武本獨貴重於天下本朝
慶厯中碑出民間歐公集古所見巳四五本乃以定武爲别
本蓋亦未深考也其後米南宫所得止褚河南歐本耳自熙
寗後薛師正父子別刋二本以易元碑於湍流帶左天劖損
一二筆爲識行于世者往往別刋本故定武眞本亦不多見
南渡以來紛紛翻刻幾千石矣訛以傳訛僅同兒戲每竊哂
之寶祐丙辰仲夏將晦內兄潘伯遠之子出乃父遺訓以家
傳數碑授予囑以後事而黙成所寶蘭亭叙亦在其中予且
悲且懼質田以承命久而玩之實熙寗以前定武本也何以
證之字有率更體而所劖五字尚可見也諸家所識精筆儼
然在目千石辟易莫敢仰視如皓月中天而萬緯沈暉如祥
〓〓德而羣飛歛翼自可獨步東南也方宣和紹興間胡馬
南馳中原俶擾士大夫宜未暇留神於翰墨題識于後者猶
二十餘人多一時名公卿也豈非懷古傷今而卒付之無言
乎最後范太史沖一跋微發其機寓感慨之深意眞足以瘖
晉室羣賢之舌而奪之氣後之來者宜不復可措手矣惜乎
元祐諸君子之故蹟脫落不存自是息影濳形百二十餘年
而歸于予以予無所嗜好一朝而得北方賊時之名刻傳黙
成衣鉢之餘玩亦異事也暇日摩挲展觀對諸賢姓名肅然
起敬豈特懷感世道之廢興而是物之託諸人者巳不勝其
可嘆未知後之視今復何如也因題其顚末于后云銘曰
黙成典刑百年雲散伯遠治命授此珍玩定武故寶諸賢題
贊獨步東南永式清鑒
長嘯山遊記
辛卯之秋八月末晦有六日長嘯子與客遊于北山未至赤
松三里而近有徐先之之別業焉一山倔起於平壤之中顧
而異之啓柴扉穿小徑步至其顚勢如卧牛南望積道山如
覆釜堂前皆赤松之應山也迤〓而邁步松陰之下徘徊兩
山間水聲潺湲竹樹繁翳便與塵世隔絕入寶積觀遂吟招
隱之詞曰金風瑟瑟兮歛素秋黃雲逝兮委空疇歲冉冉兮
于邁形役役兮奚求彼美人兮褸被命駕指北山兮爽氣朝
浮揮囂氛兮遠郤策枝笻兮娛憂穿松關兮深以悄濳玄宫
兮清以幽仙道恍惚兮亙千古以難悟遺像寂莫兮想二子
之精修噏清岑兮飲玄玉之液餐芝英兮〓華池之流叱羣
羊兮共化駕雙鶴兮同游朝崑崙兮暮玄圃挹羨門兮訪丹
邱橫八風兮上下歸兩澗兮綢繆嗟彭殤兮均一夢之不返
何虞象兮同一氣而不侔嗟子房之末智兮捨圯上之老黃
石有約兮猶封留念予生之多艱兮命與事仇髮巳種種兮
盍早爲謀何時結茅兮憑井竈之餘休嚥日月兮跨蒼虯飛
紫府兮棲瓊樓二三子兮其從予否見住持蔣道士鑿崖架
室石磴崎嶇名之曰清涼境界鶴計簡淡松度凝遠眞修行
人也次厯諸道房有樓峻峙於西岫丹楹畫楶欒櫨相因重
閨旋閤雲蔓霞敞幽闥深窈便戸濳通器具精潔牕几濟然
道士曰馬庵主烹茶焚香意甚勤愉復尋周管轄丁洞元童
掌籍精舍軒池儼是人琴俱非屈指舊遊二十年矣一嘆而
退登方丈轉至鐘樓之側有室曰隱齋堦下一石玲瓏秀膩
下銳上展齋後累石爲山峰巒參差花木間發思致殊不惡
樓三區在卧房之右一曰邀月正與鐘樓對曲轉兩間〓前
修竹萬竿邃密環繞竹外卽溪流也翠色滿樓泉聲滿耳坐
久不能捨次至夢仙堂題歲月經濯纓少憩于枕流亭上奕
棋一二局草酌少許徧讀前賢石刻景慕高風相與嘆詠因
得四十字曰二皇不可見小酌酬清歡晚逕山林泬秋香院
宇寬清泉噴白石翠竹護朱欄滿壁先賢句摩挲子細看再
茶于過清入小桃源臨飛流澡滌滿面康衢之埃然後出觀
門轉橋來謁二仙祠酌祠後井水清泚甘洌香味雋永久而
不散登祠右經臺見山川融結之妙策杖回步而蔣道士邀
諸塗呼酒于隱齋樓下遂留宿于邀月又得四十字曰黃冠
輸勝景邀我上危梯地僻人聲悄樓高山影低牕前列修竹
檻外卽清溪泉石偷風雨詩魂一夜迷時夜過半紙牕微明
疑曉光之何亟也推牕一望月色皎然竹影落澗瑶光玉繩
鑿落陸離於幽渺苴漏之間起坐久之餐靈山之爽秀吸顥
氣之清英如巳飛化於蓬島之上又得一絕云風露高寒夜
向闌月光穿縷萬琅玕寂然不是人間世多謝仙家露一班
黎明假山輿上丹山酌丹井井淺而渾遠不如祠後之泉也
陟雲巢禮老君石像捫丹竈故址道士云昔年大雪他處幾
半丈獨此數尺之地無之島嶼縈迴連岡跨谷古松合抱林
木茂密鬱乎蒼蒼由是披蒙茸跡山脉自丹井右分爲兩支
蜿蜒翔舞三川縈絡合鎖于赤松之原所謂卧羊山卽二仙
祠照山之陽也靡迤而上所謂煉丹山卽寶積觀之主山也
觀後所倚𠋣者曰屛風山觀前所拱者曰金華山此則赤松之
大畧可想矣自煉丹山轉而之右崈崈矗矗氣象雄偉名曰
郭公尖或曰郭公占昔景純占于其上起伏奔馳至大溪而
止是爲馬鋪嶺實王氏之祖塋也自郭公尖轉西而北疊巘
峨阜鬱第綿邈沿崖成蹊寂寞長邁俯瞰濳獄一逕迢迢隨
兩山之峽而入山橋未至山橋半里許有曰姜村籬落扶疎
薨棟鱗萃蟠山帶壑平地曠衍田園雞犬晏如也爰居爰處
以安以固使隱者得之足以畢餘生而遂至樂也山橋雖居
嶺椒然危青峭碧戛霄摩漢遠眺城郭隱隱在晴光晚曖中
杖履穿硧磽而上力憊息喘至一聚落縱橫十餘家皆汪其
姓生涯隨足無甚貧者一老饋漿而辭余問其屋後最高之
山曰碁盤山而不識其命名之意山頂有徐公湖水旱之襻
無遠無近神岫相盼嶄巖鉤鎖豈無意而然耶雜坐盤磯上
有蒸雲一穗漨浡於隆阜之表指謂同行曰此雨雲也皆莫
之信偶得一絕云每日城中喜看山卻來絕頂望塵寰白雲
何處爲霖雨尚在山尖蓊鬱間由是踰岡下垤至于鹿田本
一寺也今爲東西有故相葉公養空潘公之題字皆鐫之石
寺後有斷崖大石離立於竹樹間養空榜曰第一軒觀其亂
山如城合圍于外魚鼓對鳴相呼於內衍平臯以如席分園
廬之向背膏壤布護廣袤數里而鹿之不畊也亦巳久矣冠
以朝眞之險賓以馬面之雄碁盤蟬聯白望虎踞長蛇屈曲
而下遊羣蛙亂躍而驚顧楊家山崔嵬其左後阿山蟠踞而
右雙龍繞其胸尖峰掇其肘名曰第一眞不虛也少休于東
寺午炊未熟雷聲〓〓須臾雲氣昏昧狂風振蕩驟雨飄忽
晦〓隱滅淵妙屛迹遂賦四十字而出詩曰自陟山橋路青
巒步步奇探幽忘倦〓脫險得平夷香火分雙寺風流訪斷
碑我來風雨甚妙處未容窺頃之雨定目溼而至金華觀觀
方重建法堂虹梁雲壁藻煥明敞道士徐清臣進酒而先已
醉甚遂宿于爽軒窗前一峰卓立煙雲出没頃刻百變是夜
薄冷松聲搖壑飛瀑潄風睡思清甚蚤作促炊入雙龍洞洞
亦有椒庭壁間句云一水穿開巖底石片槎引入洞中天誠
絕唱也若夫峭壁擁地穹谷隱天清流亹亹玄蔭眈眈束缊
分光葉艇航碧外洞可容千夫内洞深窈無極神鑱鬼削賦
諸形似或如龍鱗爪輪囷或如象鼻腳贔屓獰如獅甲如龜
寶蓋懸空霞帶拖繡有浴室有架衣溝塍刻鏤原隰畇畇此
仙田也握拳撞擊鼕鼕錚錚者此鐘皷也最奇者曰水滴尤
妙者曰雪山瑤琳玫瑰璀璨玢豳銀屋閃閃皓質清潤非世
間物也低而深者靈湫洋洋沸騰淼漫有神龍焉不可至矣
路轉山腰〓齒印藓探氷壺洞洞前一亭亦新創也下危梯
觀瀑布續登朝眞自鹿田西麓而上一逕如綫草莽斜封一
峻一險前呼後扶白雲深處碧竇大張石室旨連三大間最
後石梁雄架幾數百尺限以橫石圓淵谽谺瑟瑟有聲蓋莫
知其幾深也有天牕有月巖素光淡薄破暗鏤〓外有小穴
俯首盲進十餘步內復虛曠斜坡慢道上有雙室對敞支洞
之側崖縫如擘狹僅容身上不見際曲進數尺一泓清淺漏
泉點滴四時泠泠不溢不涸其外怪石數顆對列洞前趺坐
其上萬象森陳千古不老挹天宇之轇轕攬煙塵之吐吞溪
瀬阡陌互相經緯樹色點綴錦出繡沒眞奇偉絕特之觀也
窮幽極〓杳然莫測靈以奇而生境以靜而融世慮消忘仙
志遐舉竊謂地勢高絕人迹疎遠非有神以司之則虎豹狐
狸之所宅也勝域殊景未易久留歸授山靈猛捨而返次經
石井潭飛瀑潄雪壯響轟雷小亭翼然當前野橋斜跨其上
遠望洞山巳入霄漢佳思飄飄所不足者修竹耳過秦國長
主之塋樓墮五鳳孤塚巍然枯棘翦翦荒茅芊芊羊虎殘缺
甲士不全四顧蒼莽無片瓦寸甃之存焉嘆朱門之不恃要
後世之多賢斜訪法清寺僧有分謙者精廬倚𠋣翠曲池涵泚
小橋低飛入養空所書浸碧軒軒後一亭雅潔花石濟楚鑿
石聚泉〓爲玉乳便房曲閣折搆華巧謙長髡而慧裝背古
帖黙誦前輩尺牘頗識吾人氣味欣然不憚於相陪引至穆
賓閣見養空昆中四詩板精畫飛動詞理超逸相與敬嘆而
出訪智者寺坐雷音亭上尋雙澗之源其一始於廢事寺之
右曰慈源山川相繆地靈闡露回入智者再飯于雙清堂欄
外方塘龜魚藻荇游泳縈紆古木灌叢野草馨烈壁列侍郞
陳公相國葉公尚書陳公參政錢公四君子賡唱之什知寺
邀茶爲禮頗敬叩龜巢厯覺報乃魯國文定之塋也方丈久
虛一卒住守墳望尖峰四圍寬軟門前松徑里餘豐碑道旁
規橅宏壯路由葛村而歸于時丹楓纈林香桂染袖金粟垂
〓翠莢採豆芙蓉靚冶籬菊敷茂紫蘭兮抗莖濯蕋於深幽
香稻兮舂玉簸珠於踐蹂懸顆苞於棗栗粲青黃於橘柚日
暄而不熇雨寒而不驟正一年之佳景候也爰乃馳勝軌脫
凡塵志同類偶心閑景妍不爲酒困不爲事牽煙霞甄冶神
觀澄鮮首尾越四日各有得而還粗述梗槩奇妙莫宣足跡
之未厯者復與同行尋盟焉同行者誰楊元定徐彦成汪必
先長嘯則金華王某字會之也
復齋記
詩不云乎上天同雲雨雪雾雰而終之以生我百穀余嘗疑
焉方其朔風怒號寒威德儦草拂之而色槁木嬰之而葉凋
水落石出山川寂寥於是天地閉塞而成冬矣所謂穀者投
廩庾混埃塵瘁然未有生意也是時太史謹候玉琯輕葭飛
灰陽氣濳動此之謂生生不息之機物無終困之理聖人之
彖復于以見天地之心焉蓋萬物必有大剝落然後有大發
生人亦必有大摧折然後有大成就予友汪伯壽嗣詩書䝉
故業有屋一區蕭然於茂林修竹間雜卉芳妍家具雅潔有
晉宋間風致人所歆羨一旦流落飄蕩不與余相聞者十有
餘年一旦過予面有德色曰我遇異人授以醫學巳療數十
人矣貧者施之藥富者與之方日邁月往證熟理明我將謀
數椽之居名之以復齋閉門靜坐益探索其所未至子盍爲
我記焉予曰嘻醫道之難言也久矣此聖智之所盡心而後
世庸妄者假爲媒利之階由是以技名也士君子往往恥言
之殊不知古人有不作宰相必爲名醫之詔謂其俱有活人
之功也至於燮理陰陽審調虛實使天下享安靜和平之福
則相猶醫也如是則醫之道亦大矣而豈易言歟今伯壽奮
於久困之中得倉扁不傳之妙融幽輝渺剖機剔鐍采擷㝠
隱排迮老蒼萬尋而一授逸鶖而高翔而又廣求天下名方
精論百餘家編帙華整不容他人手觸洗削纖浮織補微奧
反沖歛約守之於内變通達化應之於外奇意芽甲新語茂
長欲自成家要使廢者復興仆者復起病有盡而藥無窮固
巳體天地生物之仁得復道反善之義以此名齋不亦宜乎
予力貧陋巷故交影絕獨伯壽時過我要盟於文字之間意
則厚甚余不敢辭然伯壽燕坐於復齋之下仰觀精畫而思
其義當存警戒之心苟或縱酒眩色以復其狂言浮意誇以
復其誕膠撲凝固以復其癖此易所謂迷復也雖欲自附於
庸醫不可得矣予聞有萬卷堂獨善閣者君家之故物也君
能開其 正其學嘗其勤範其廉不失先世之初意又能疏
通義理講求淵源以復漸麗澤之餘敎藹然於士君子之間
是亦復之義也而況於醫乎
魯齋記
昔者洙泗設敎各因其材雖以夫子之道如元氣流行隨其
所賦而無不充然或進或止或不惰或自畫實在乎人如何
耳以子貢之敏悟而一貫之旨猶未能融會至於聞道無疑
豁然黙契乃在魯鈍之曾子人皆見其質之魯鈍者忽頓悟
於一唯之下豈知其篤學力行固非一日之所致乎夫子嘗
曰參也魯程子曰參也竟以魯得之夫魯之質非可以得道
也而其所以得道者政以氣質雖魯而不安於魯爾今考其
學道之方用功之序惜乎見於書者甚鮮觀戴記所載曾子
問一篇其問禮之曲折毫髮無遺則其道問學之功至纖至
悉可知矣又觀魯論所記啓手足之言戰戰兢兢如臨深履
薄而後免則其尊德性之功至嚴至密可知矣大抵氣質之
偏最難變化精微之旨未易頓融而曾子收效反如是之速
非其不安於魯而百倍其力能至是與蓋嘗聞之天之生是
人也莫不與之以仁義禮智之理有是四者根乎其中無有
不善此所謂天命之性惟二五交運氣質雜揉不免有剛柔
清濁之分昏明純駮之異則其所稟以生之氣而天命之性
固存乎其間是氣亦性也張子曰形而後有氣質之性善反
之則天地之性存焉氣質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若曾子者
可謂能善反而復其降衷秉彝之初者矣僕幼嘗慕諸葛武
侯之爲人以長嘯自號一日讀論語至居處恭執事敬惕然
躍曰此非所以爲進德之助也揆以聖門持敬之道所以固
其肌膚之會筋骸之束以致其操存涵養之力誠有所未至
也況其氣質之偏心放而不知求久矣年三十有八猶未知
學世故沈迷讀書過目輙忘雖所得片言隻字於寤寐俯仰
間或巳不能追憶孤陋荒陳魯亦甚矣由是不能釣聲名干
祿利是當安於魯也若夫求師取友參伍磨琢由其序以求
至於至善精微之地其可以氣質之偏自暴自棄而亦安於
魯乎甲午歲晚易其扁曰魯齋竊取古人盤盂有名几杖有
戒之義於名齋亦庶乎其遺意焉張子曰德不勝氣性命於
氣德勝其氣性命於德窮理盡性則德天性命天理氣之不
可變者獨死生修短而巳僕誠不敏深有感於曾子變化之
功而三復張子之言書以識之朝夕見於屋壁之間庶有以
警其或懈云
魯齋集卷之七宋王 柏撰 郡後學胡鳳丹月樵校梓
上王右司書伯大
在昔嘉定壬午得侍伯兄瞻拜于秋聞徹棘之後便䝉開述
先契篤隆夙好情義藹然旣而賜之迂顧衡茅至今有光倒
指十有六載矣藐無再見之期未嘗一日不起高山仰止之
思凡親舊之經由治所者每問起居多傳執事亦時有齒及
某兄弟之意又知孤露之蹤所以被眷存者始終不替如此
茲聞召冠星郞密毗上宰直前奏事上沃帝心尤增慶贊伏
念某生四十有一載矣先君棄諸孤今巳二十有七載幼孤
失學顛倒沈迷浸浸乎小人之歸矣一旦幡然感悟棄其舊
習杜門謝客一意讀書屏絕科舉之業克去祿仕之念日夜
探討洙泗伊洛之淵源與聖賢相與周旋於簡冊者今幾十
載然而氣質昏惰而未有人十巳千之功以至於必明必剛
之地而又拙於謀生家事日就彫落雖有先人之故廬亦將
有飄蕩搖兀之勢困窮至此足矣而終不自悔者每謂受父
母至善之元得天地正通之氣所以命我者仁義禮智之性
飽滿充足其初本無一毫瑕缺也今乃斲喪殘壞反汲汲乎
外物之是保亦巳過矣是以洞洞屬屬乎操存持守之方戰
戰兢兢於動靜語黙之際不敢遺本而逐末不敢徇利以忘
義於世味淡泊無一毫妄想也故平時書牘不題要官姓名
不入修門今日之書雖非有求而來然亦有爲而發痛念先
予之宗人廬陵史君平生嗜易自號玩易老人晚於所居之
西偏敞堂一區扁曰靜觀予時得從容於其間而思得其義
蓋易之道陰陽動靜兩端而已靜而觀萬物之理是靜涵乎
動動而順萬物之情是動主乎靜也周子曰動而無靜靜而
無動物也動而無動靜而無靜神也故又曰非不動不靜也
朱子曰惟聖人全乎天理其動也靜之理未嘗忘其靜也動
之機未嘗息此周子所謂神妙萬物者也史君學有淵源講
動靜之理熟矣觀萬物之情精矣故出而試郡安吉也當嘉
熙庚子歲以歉告禱雨盡其瘁嗇其用廣其儲疎剔獄訟動
䘏民隱凡可自盡者皆得於理之所當然惟此郡苗額悉隸
上供歲仰和糴例責牙僧是時價日穹用日窘轉糴于大家
亦理也豪猾訴于漕臺使者嚴止之告于朝廷都曹不恤也
內有兵食之憂外有餓莩之責郡復可爲乎於是再乞祠三
自劾而歸矣動靜者進退之機也進退審則靜動之見定可
以無媿湻祐乙已再守建昌未兩月盜發廣昌之管下蓋頑
民蟠据山谷家植戈矛平時擅私販之利生長于寇畧爲患
且久矣一旦因憲司保伍之令太嚴激其嘯呼勢漸猖獗侯
亟作運調爲捕招竝行之計紏合諸塞請兵諸司欵賊謀散
徒黨結內應利器械峙糗糧應變轇轕疾如風雨卒能平盪
八千之㐫孽無延蔓之禍見于諸公之言者尤可證也有曰而
侯謂彼衆我寡法當刑之計以取之使之不敢遠離巢穴吾月
事濟矣此制勝第一機也有曰不動聲色密運籌策張聲勢而
倡隅總設招誘解脇黨郡頼按堵皆由深沈果斷應接得宜精
不失事機故也有曰子不聞比歲漳浦之盜乎此其徒也譬侑
之養疽不潰決不止侯能欵以計一舉勦之除數歲醖釀之
禍根於旬月間四境無相煽以動者功不偉歟夫平寇之策
不過招與捕二說招所以捕捕所以招應機者神執方則泥甚
巳丑之失必於招也今日之得招而捕也且招且捕不足以以
相病故也其後鄭公逢辰之秦尤爲慷慨皆未足以得侯之除
心蓋其靜觀乎世道久矣故能以一靜獨立於羣動之表應達
齋
倉卒而不懼者此也至於廬陵之功尤爲敏㨗始兵鈐挾驕爲
卒劫制郡將一日號呶侯叱之氣讋而退鈐乃密申諸司謂左
卒爲亂卒知之不平碎其車蓋罵辱之侯聞于朝逐去卒憤自
平而懼生慮憲司之追捕始謀作亂闔郡惴惴一日刻期縱此
火伺者密告侯止以夜直之卒出其不意悉擒之天風雷雨而
以助其威侯入敎塲施行如法民不知也歸理簿書獄訟如輻
平時人咸服其從容兵鈐竟媒孽以罪罷〓之人士〓之方末
建靖亂大碑以紀其實作爲歌謠以頌焉寓公歐陽守道爲寶
之序至今人德之凡此三郡之設施皆以靜制動之効觀其瓦
動而用者不失其當知其靜觀乎萬物之理豈不精哉侯以也
靜而觀不獨觀夫靜而有感焉周子通書以䝉艮二卦終之瘠
何也山下出泉靜而清所以養其未發之善艮其背者靜而
止所以全其巳發之善一敬湛矣萬想不摇山光凝而夜月
白野水空而庭草翠悠然自得表裏俱融此不特靜觀也而
深造乎主靜之地果能如是又何事業之不可爲夫子曰精
義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其勉之哉史君名侑
實予之族姪云
婺州都稅院記
古先聖王屬意於商賈也厚矣其制法爲甚詳其設官爲甚
密以其貿遷有無爲民生之大利也故有司市之職分地以
經之辨物以平之禁靡以均之與之行布徵儥止訟與之除
詐去盜歛餘無所不備又有質人掌成市之貨賄有司關達
貨賄以節傳出之何其慮之深而衛之周也孟子曰古之爲
市者以其所有易其所無者有司治之耳其後有登龍斷左
右望以罔市利者人以爲賤故從而征之蓋紀正商之所自
始非若漢武帝窮兵黷武海內虛耗始稅商賈以充其欲此
非賤其罔利也而實利其倍息而已涼法敝事一開其源而
終不可窒然亦通都大邑燕車楚輦之交馳江艦海舶之輻
輳征之未以爲虐取之未以爲苛猶將餙其詞曰所以抑末
而厚本居是官者晨出坐曹羣賈在列或色動神喜於萬寶
橫陳之時或朶頤染指於巨貝旅庭之後一念火熾百行瓦
解知自愛者於銓曹不敢輕下願注之筆以其財利易汙也
惟婺之征官則異於是地僻而道左物〓而利難官寒吏瘠
朝夕盼盼於刀錐之羸歲額雖輕而課賦常負官多虛而吏
專責矣故益不可爲也按郡乘都稅務舊在西南二百六十
五步宣和已亥煨燼之餘徙于今地去州西二里一十步實
建炎庚戌也紹興辛酉又災郡太守龍圖周公綱卽新之嘉
定初又災集撰王公棐在郡幙奉命重創嘗爲精廨矣寶慶
丁亥漫塘劉公宰爲趙君琚作題名記及征官箴人多稱誦
之景定庚申居民不戒災又及之咸湻丙寅侍郎陳公綺始
創屋四楹於草莽荊棘之塲洞無壁立不得與閭閻伍過者
愈薄之越四年天台侍郎慥堂鄭公之仲子某不鄙其陋辱
蒞斯職旣至顧瞻徬徨不忍周視愀然太息曰此實吾之責
也黙計事力蹙蹙靡騁何所鳩材何所僝傭首以後物之費
別貯以立其志伐廢址大樟以定其本繩檢浮蠧對越實心
以俟其機果有天幸修翁大資王公之伯子襯以大理簿來
爲員外司馬君以契家子受敎於修翁之門有年矣理簿慨
然曰成君之志非吾其誰於是請于侍郎趙侯孟傳願寬其
期會以日額補虧之奇羨捐以起其役且自割俸米食之又
以橋梁之餘材佐之遂得以因其四楹前後翼之以軒廳堂
門廡吏舍庖漏次第而完且美矣且歛墻縮地虛其四旁以
防延燎斧斤斷續兩年于茲會其貲凡十有五萬無一毫及
于商賈皆欣欣然悅而願藏於市也君以某有一日過從之
雅乃述其顚末來徵事記曰某之先君子更厯中外幾三十
年屋不足以庇風雨田不足以贍妻孥夙夜懼不克紹此清
規貿貿逐祿貧甚於家不敢以賤有司弛其責冐興大役僥
倖有成何意深刻大書以述其勞念廢興歲月不可以無考
且冀後之來者增而大之以蓋吾陋予竊謂天下無不可爲
之事業顧吾用心如何耳鄭君耳濡目染氷檗之操不以貧
累其心見義必爲所以如是之勇獲乎上得乎友天實相之
蓋異時爲仕者不自重官與吏爲市吏與民爲仇天降其災
屢剝其廬聖人觀剝之象曰山附於地剝上以厚下安宅此
萬世爲政之大敎也嗣是居者警前曰焚毀之慘思今曰興
復之難原先王恤商賈之心利民生日用之需誠能厚其下
必能安其宅云
保甯軍節推廳建造記
惟我國家肇造無一事不爲萬世長久之基乾德間始詔官
廨增葺剏造對書新舊官厯其不葺者殿一選至景德三年
定爲印紙之目廨宇間數旣書其虧損至添蓋則又問配民
不配民皆所以防制官吏鞭辟其苟且至詳密也誠如是則
官舍常新矣自印紙之式攺後人不復見舊制矣官吏之苟
曰滋官舍之圯曰甚咸湻辛未永嘉曹公以宗卿出守東陽
郡政成民裕堂宇樓觀次第修整雄壯藻麗鎭壓溪山氣象
偉然心孚義感而幙府亦從而效焉節推趙君某一日訪予
於陋巷曰敝廨幸巳落成願有以紀其役予以年衰學稿辭
而請不置考諸郡乘節度推官廳在州西二十八步他無碑
碣而創始之歲月巳荒兩監郡之尊前後臨之城隍妥靈於
其旁涖職者惴惴不敢肆往往視爲傳舍苟焉支柱而巳前
推官臧君某懼其廳宇之將壓也嘗新之矣迫於替去而不
遑他顧趙君來未久堂室之輪奐粲然兩序之榱桷翼如也
非有嚴令迫於前而不可不爲非有醲賞誘於後有爲而爲
正以作於上者從容而有餘應於下者亦隨力而興起不過
以吾職之所當得者爲吾之職所當爲爾區畫之暇藏焉息
焉堂之中器用雅潔堂之後水石幽邃東序則經史橫陳琴
聲清越足以澡瀹其精神足以涵養其志慮事至理形其應
不倦蓋有以澄治其原也賢太守遂大書不倦扁其堂猗歟
盛哉意甚渥也竊謂不倦與無倦相似而微不同不倦者與
之之詞也無倦者勉之之詞也人方困於色荒於酒役役於
貨利營營乎進取此心之德巳虧豈能不倦哉昔子路勇於
有爲者也而夫子慮其不能持久猶以無倦勉之況後世氣
昏質懦者乎或始銳而終怠或驟作而隨止曰始緩曰少待
者皆倦也凡勤其所不可勤必倦其所不可倦二勢之所必
至非毅然有守確乎有常者不能不愧於斯篇與之者乃所
以勉之也或謂昔韓忠獻嘗爲推官有稱其理不倦爲宰相
器豈非賢太守以是期之歟君曰何可擬也忠獻以少年登
高科授監丞常丞通判淄州直集賢院然後徙爲開封府推
官擬非其倫則吾豈敢味此二字卽張子警惰之意某雖不
敏請事斯語不敢忘予曰君之言善矣須知不倦者終日乾
乾之路頭也非進德居業不能至此徹上徹下語更無餘法
異日交承不必對書印厯請觀斯扁則告新之能事忠矣君
黃巖人遠庵之從孫也
湻化帖記
本朝儒學獨盛非漢唐可比而碑刻尤多蓋太宗皇帝偃武
修文一洗五季鋒鏑之腥以闡吾道伊洛之原天下甫定卽
遣使購募前賢眞蹟集爲法帖十卷而藏之鏤板于中禁每
大臣登進天府者賜以墨本歐陽集古錄云時禁中災碑板
被焚遂不復或云板今在但不賜耳故人間以官法帖爲難
得然當時命王著辨精粗而著之識鑒不明眞僞莫察玉石
雜揉遂爲全帖之累前人論此固多矣此雖不能無疵今彙
萃古人筆千百年間一開卷而粲然在目使人擊節賞嘆不
巳豈不快哉後來未暇論其少繆政恨眞法帖之難見絳帖
銓次不同劉希白長沙帖字行疎密亦異陳王本病於無精
神臨江本病於瘦弱俱不足以比肩閣本紛紛各自夸張不
特字體變動而摸拓亦無精墨是以山谷云當時用歙州貢
墨摸打則色濃李莊簡云用李廷珪墨後用潘谷墨則色淡此墨色濃
淡之分也李莊簡云初時板完好不用銀釘後來板漸折裂
然後用銀釘此銀釘有無之分也山谷又謂墨濃則瘦墨淡
則肥此字畫肥瘦之分也然非閣本則此皆不足辨予所見
閣帖凡四本一爲李莊簡舊藏此爲墨最濃而未見銀釘一
爲先伯文定家藏墨淡而肥巳有銀釘一爲聞人仲信家藏
亦非先本一爲潘氏維屏得故家物疑陳王本也湻祐癸丑
之夏予偶得鬻碑塵敗之帖兩卷人所不售者細視之眞李
廷珪墨打者也精神體致絕出前四本手自裝褫分爲四册
永爲閣本之式以予草茅下士解后而得中原城時難得之
帖亦大過分矣而敢望其全乎惟其不全故予得而寶之錫
山尤公有云鳳皇一毛麒麟一甲終是希世之寶況巳得十
分之二矣天下之尤物豈盡出於金題玉躞中耶
黙成定武蘭亭記
蘭亭修禊序右軍之神筆也所謂遒勁圓健巳備其美七傳
而至智永其徒辨才尤秘藏如護頭目越二百六七十年而
唐太宗以術取之未幾殉于昭陵而眞蹟亡矣唐初善書者
多而臨摹不止一家惟歐陽率更爲逼眞勒石禁中石晉時
契丹轝歸流落于定武此所以定武本獨貴重於天下本朝
慶厯中碑出民間歐公集古所見巳四五本乃以定武爲别
本蓋亦未深考也其後米南宫所得止褚河南歐本耳自熙
寗後薛師正父子別刋二本以易元碑於湍流帶左天劖損
一二筆爲識行于世者往往別刋本故定武眞本亦不多見
南渡以來紛紛翻刻幾千石矣訛以傳訛僅同兒戲每竊哂
之寶祐丙辰仲夏將晦內兄潘伯遠之子出乃父遺訓以家
傳數碑授予囑以後事而黙成所寶蘭亭叙亦在其中予且
悲且懼質田以承命久而玩之實熙寗以前定武本也何以
證之字有率更體而所劖五字尚可見也諸家所識精筆儼
然在目千石辟易莫敢仰視如皓月中天而萬緯沈暉如祥
〓〓德而羣飛歛翼自可獨步東南也方宣和紹興間胡馬
南馳中原俶擾士大夫宜未暇留神於翰墨題識于後者猶
二十餘人多一時名公卿也豈非懷古傷今而卒付之無言
乎最後范太史沖一跋微發其機寓感慨之深意眞足以瘖
晉室羣賢之舌而奪之氣後之來者宜不復可措手矣惜乎
元祐諸君子之故蹟脫落不存自是息影濳形百二十餘年
而歸于予以予無所嗜好一朝而得北方賊時之名刻傳黙
成衣鉢之餘玩亦異事也暇日摩挲展觀對諸賢姓名肅然
起敬豈特懷感世道之廢興而是物之託諸人者巳不勝其
可嘆未知後之視今復何如也因題其顚末于后云銘曰
黙成典刑百年雲散伯遠治命授此珍玩定武故寶諸賢題
贊獨步東南永式清鑒
長嘯山遊記
辛卯之秋八月末晦有六日長嘯子與客遊于北山未至赤
松三里而近有徐先之之別業焉一山倔起於平壤之中顧
而異之啓柴扉穿小徑步至其顚勢如卧牛南望積道山如
覆釜堂前皆赤松之應山也迤〓而邁步松陰之下徘徊兩
山間水聲潺湲竹樹繁翳便與塵世隔絕入寶積觀遂吟招
隱之詞曰金風瑟瑟兮歛素秋黃雲逝兮委空疇歲冉冉兮
于邁形役役兮奚求彼美人兮褸被命駕指北山兮爽氣朝
浮揮囂氛兮遠郤策枝笻兮娛憂穿松關兮深以悄濳玄宫
兮清以幽仙道恍惚兮亙千古以難悟遺像寂莫兮想二子
之精修噏清岑兮飲玄玉之液餐芝英兮〓華池之流叱羣
羊兮共化駕雙鶴兮同游朝崑崙兮暮玄圃挹羨門兮訪丹
邱橫八風兮上下歸兩澗兮綢繆嗟彭殤兮均一夢之不返
何虞象兮同一氣而不侔嗟子房之末智兮捨圯上之老黃
石有約兮猶封留念予生之多艱兮命與事仇髮巳種種兮
盍早爲謀何時結茅兮憑井竈之餘休嚥日月兮跨蒼虯飛
紫府兮棲瓊樓二三子兮其從予否見住持蔣道士鑿崖架
室石磴崎嶇名之曰清涼境界鶴計簡淡松度凝遠眞修行
人也次厯諸道房有樓峻峙於西岫丹楹畫楶欒櫨相因重
閨旋閤雲蔓霞敞幽闥深窈便戸濳通器具精潔牕几濟然
道士曰馬庵主烹茶焚香意甚勤愉復尋周管轄丁洞元童
掌籍精舍軒池儼是人琴俱非屈指舊遊二十年矣一嘆而
退登方丈轉至鐘樓之側有室曰隱齋堦下一石玲瓏秀膩
下銳上展齋後累石爲山峰巒參差花木間發思致殊不惡
樓三區在卧房之右一曰邀月正與鐘樓對曲轉兩間〓前
修竹萬竿邃密環繞竹外卽溪流也翠色滿樓泉聲滿耳坐
久不能捨次至夢仙堂題歲月經濯纓少憩于枕流亭上奕
棋一二局草酌少許徧讀前賢石刻景慕高風相與嘆詠因
得四十字曰二皇不可見小酌酬清歡晚逕山林泬秋香院
宇寬清泉噴白石翠竹護朱欄滿壁先賢句摩挲子細看再
茶于過清入小桃源臨飛流澡滌滿面康衢之埃然後出觀
門轉橋來謁二仙祠酌祠後井水清泚甘洌香味雋永久而
不散登祠右經臺見山川融結之妙策杖回步而蔣道士邀
諸塗呼酒于隱齋樓下遂留宿于邀月又得四十字曰黃冠
輸勝景邀我上危梯地僻人聲悄樓高山影低牕前列修竹
檻外卽清溪泉石偷風雨詩魂一夜迷時夜過半紙牕微明
疑曉光之何亟也推牕一望月色皎然竹影落澗瑶光玉繩
鑿落陸離於幽渺苴漏之間起坐久之餐靈山之爽秀吸顥
氣之清英如巳飛化於蓬島之上又得一絕云風露高寒夜
向闌月光穿縷萬琅玕寂然不是人間世多謝仙家露一班
黎明假山輿上丹山酌丹井井淺而渾遠不如祠後之泉也
陟雲巢禮老君石像捫丹竈故址道士云昔年大雪他處幾
半丈獨此數尺之地無之島嶼縈迴連岡跨谷古松合抱林
木茂密鬱乎蒼蒼由是披蒙茸跡山脉自丹井右分爲兩支
蜿蜒翔舞三川縈絡合鎖于赤松之原所謂卧羊山卽二仙
祠照山之陽也靡迤而上所謂煉丹山卽寶積觀之主山也
觀後所倚𠋣者曰屛風山觀前所拱者曰金華山此則赤松之
大畧可想矣自煉丹山轉而之右崈崈矗矗氣象雄偉名曰
郭公尖或曰郭公占昔景純占于其上起伏奔馳至大溪而
止是爲馬鋪嶺實王氏之祖塋也自郭公尖轉西而北疊巘
峨阜鬱第綿邈沿崖成蹊寂寞長邁俯瞰濳獄一逕迢迢隨
兩山之峽而入山橋未至山橋半里許有曰姜村籬落扶疎
薨棟鱗萃蟠山帶壑平地曠衍田園雞犬晏如也爰居爰處
以安以固使隱者得之足以畢餘生而遂至樂也山橋雖居
嶺椒然危青峭碧戛霄摩漢遠眺城郭隱隱在晴光晚曖中
杖履穿硧磽而上力憊息喘至一聚落縱橫十餘家皆汪其
姓生涯隨足無甚貧者一老饋漿而辭余問其屋後最高之
山曰碁盤山而不識其命名之意山頂有徐公湖水旱之襻
無遠無近神岫相盼嶄巖鉤鎖豈無意而然耶雜坐盤磯上
有蒸雲一穗漨浡於隆阜之表指謂同行曰此雨雲也皆莫
之信偶得一絕云每日城中喜看山卻來絕頂望塵寰白雲
何處爲霖雨尚在山尖蓊鬱間由是踰岡下垤至于鹿田本
一寺也今爲東西有故相葉公養空潘公之題字皆鐫之石
寺後有斷崖大石離立於竹樹間養空榜曰第一軒觀其亂
山如城合圍于外魚鼓對鳴相呼於內衍平臯以如席分園
廬之向背膏壤布護廣袤數里而鹿之不畊也亦巳久矣冠
以朝眞之險賓以馬面之雄碁盤蟬聯白望虎踞長蛇屈曲
而下遊羣蛙亂躍而驚顧楊家山崔嵬其左後阿山蟠踞而
右雙龍繞其胸尖峰掇其肘名曰第一眞不虛也少休于東
寺午炊未熟雷聲〓〓須臾雲氣昏昧狂風振蕩驟雨飄忽
晦〓隱滅淵妙屛迹遂賦四十字而出詩曰自陟山橋路青
巒步步奇探幽忘倦〓脫險得平夷香火分雙寺風流訪斷
碑我來風雨甚妙處未容窺頃之雨定目溼而至金華觀觀
方重建法堂虹梁雲壁藻煥明敞道士徐清臣進酒而先已
醉甚遂宿于爽軒窗前一峰卓立煙雲出没頃刻百變是夜
薄冷松聲搖壑飛瀑潄風睡思清甚蚤作促炊入雙龍洞洞
亦有椒庭壁間句云一水穿開巖底石片槎引入洞中天誠
絕唱也若夫峭壁擁地穹谷隱天清流亹亹玄蔭眈眈束缊
分光葉艇航碧外洞可容千夫内洞深窈無極神鑱鬼削賦
諸形似或如龍鱗爪輪囷或如象鼻腳贔屓獰如獅甲如龜
寶蓋懸空霞帶拖繡有浴室有架衣溝塍刻鏤原隰畇畇此
仙田也握拳撞擊鼕鼕錚錚者此鐘皷也最奇者曰水滴尤
妙者曰雪山瑤琳玫瑰璀璨玢豳銀屋閃閃皓質清潤非世
間物也低而深者靈湫洋洋沸騰淼漫有神龍焉不可至矣
路轉山腰〓齒印藓探氷壺洞洞前一亭亦新創也下危梯
觀瀑布續登朝眞自鹿田西麓而上一逕如綫草莽斜封一
峻一險前呼後扶白雲深處碧竇大張石室旨連三大間最
後石梁雄架幾數百尺限以橫石圓淵谽谺瑟瑟有聲蓋莫
知其幾深也有天牕有月巖素光淡薄破暗鏤〓外有小穴
俯首盲進十餘步內復虛曠斜坡慢道上有雙室對敞支洞
之側崖縫如擘狹僅容身上不見際曲進數尺一泓清淺漏
泉點滴四時泠泠不溢不涸其外怪石數顆對列洞前趺坐
其上萬象森陳千古不老挹天宇之轇轕攬煙塵之吐吞溪
瀬阡陌互相經緯樹色點綴錦出繡沒眞奇偉絕特之觀也
窮幽極〓杳然莫測靈以奇而生境以靜而融世慮消忘仙
志遐舉竊謂地勢高絕人迹疎遠非有神以司之則虎豹狐
狸之所宅也勝域殊景未易久留歸授山靈猛捨而返次經
石井潭飛瀑潄雪壯響轟雷小亭翼然當前野橋斜跨其上
遠望洞山巳入霄漢佳思飄飄所不足者修竹耳過秦國長
主之塋樓墮五鳳孤塚巍然枯棘翦翦荒茅芊芊羊虎殘缺
甲士不全四顧蒼莽無片瓦寸甃之存焉嘆朱門之不恃要
後世之多賢斜訪法清寺僧有分謙者精廬倚𠋣翠曲池涵泚
小橋低飛入養空所書浸碧軒軒後一亭雅潔花石濟楚鑿
石聚泉〓爲玉乳便房曲閣折搆華巧謙長髡而慧裝背古
帖黙誦前輩尺牘頗識吾人氣味欣然不憚於相陪引至穆
賓閣見養空昆中四詩板精畫飛動詞理超逸相與敬嘆而
出訪智者寺坐雷音亭上尋雙澗之源其一始於廢事寺之
右曰慈源山川相繆地靈闡露回入智者再飯于雙清堂欄
外方塘龜魚藻荇游泳縈紆古木灌叢野草馨烈壁列侍郞
陳公相國葉公尚書陳公參政錢公四君子賡唱之什知寺
邀茶爲禮頗敬叩龜巢厯覺報乃魯國文定之塋也方丈久
虛一卒住守墳望尖峰四圍寬軟門前松徑里餘豐碑道旁
規橅宏壯路由葛村而歸于時丹楓纈林香桂染袖金粟垂
〓翠莢採豆芙蓉靚冶籬菊敷茂紫蘭兮抗莖濯蕋於深幽
香稻兮舂玉簸珠於踐蹂懸顆苞於棗栗粲青黃於橘柚日
暄而不熇雨寒而不驟正一年之佳景候也爰乃馳勝軌脫
凡塵志同類偶心閑景妍不爲酒困不爲事牽煙霞甄冶神
觀澄鮮首尾越四日各有得而還粗述梗槩奇妙莫宣足跡
之未厯者復與同行尋盟焉同行者誰楊元定徐彦成汪必
先長嘯則金華王某字會之也
復齋記
詩不云乎上天同雲雨雪雾雰而終之以生我百穀余嘗疑
焉方其朔風怒號寒威德儦草拂之而色槁木嬰之而葉凋
水落石出山川寂寥於是天地閉塞而成冬矣所謂穀者投
廩庾混埃塵瘁然未有生意也是時太史謹候玉琯輕葭飛
灰陽氣濳動此之謂生生不息之機物無終困之理聖人之
彖復于以見天地之心焉蓋萬物必有大剝落然後有大發
生人亦必有大摧折然後有大成就予友汪伯壽嗣詩書䝉
故業有屋一區蕭然於茂林修竹間雜卉芳妍家具雅潔有
晉宋間風致人所歆羨一旦流落飄蕩不與余相聞者十有
餘年一旦過予面有德色曰我遇異人授以醫學巳療數十
人矣貧者施之藥富者與之方日邁月往證熟理明我將謀
數椽之居名之以復齋閉門靜坐益探索其所未至子盍爲
我記焉予曰嘻醫道之難言也久矣此聖智之所盡心而後
世庸妄者假爲媒利之階由是以技名也士君子往往恥言
之殊不知古人有不作宰相必爲名醫之詔謂其俱有活人
之功也至於燮理陰陽審調虛實使天下享安靜和平之福
則相猶醫也如是則醫之道亦大矣而豈易言歟今伯壽奮
於久困之中得倉扁不傳之妙融幽輝渺剖機剔鐍采擷㝠
隱排迮老蒼萬尋而一授逸鶖而高翔而又廣求天下名方
精論百餘家編帙華整不容他人手觸洗削纖浮織補微奧
反沖歛約守之於内變通達化應之於外奇意芽甲新語茂
長欲自成家要使廢者復興仆者復起病有盡而藥無窮固
巳體天地生物之仁得復道反善之義以此名齋不亦宜乎
予力貧陋巷故交影絕獨伯壽時過我要盟於文字之間意
則厚甚余不敢辭然伯壽燕坐於復齋之下仰觀精畫而思
其義當存警戒之心苟或縱酒眩色以復其狂言浮意誇以
復其誕膠撲凝固以復其癖此易所謂迷復也雖欲自附於
庸醫不可得矣予聞有萬卷堂獨善閣者君家之故物也君
能開其 正其學嘗其勤範其廉不失先世之初意又能疏
通義理講求淵源以復漸麗澤之餘敎藹然於士君子之間
是亦復之義也而況於醫乎
魯齋記
昔者洙泗設敎各因其材雖以夫子之道如元氣流行隨其
所賦而無不充然或進或止或不惰或自畫實在乎人如何
耳以子貢之敏悟而一貫之旨猶未能融會至於聞道無疑
豁然黙契乃在魯鈍之曾子人皆見其質之魯鈍者忽頓悟
於一唯之下豈知其篤學力行固非一日之所致乎夫子嘗
曰參也魯程子曰參也竟以魯得之夫魯之質非可以得道
也而其所以得道者政以氣質雖魯而不安於魯爾今考其
學道之方用功之序惜乎見於書者甚鮮觀戴記所載曾子
問一篇其問禮之曲折毫髮無遺則其道問學之功至纖至
悉可知矣又觀魯論所記啓手足之言戰戰兢兢如臨深履
薄而後免則其尊德性之功至嚴至密可知矣大抵氣質之
偏最難變化精微之旨未易頓融而曾子收效反如是之速
非其不安於魯而百倍其力能至是與蓋嘗聞之天之生是
人也莫不與之以仁義禮智之理有是四者根乎其中無有
不善此所謂天命之性惟二五交運氣質雜揉不免有剛柔
清濁之分昏明純駮之異則其所稟以生之氣而天命之性
固存乎其間是氣亦性也張子曰形而後有氣質之性善反
之則天地之性存焉氣質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若曾子者
可謂能善反而復其降衷秉彝之初者矣僕幼嘗慕諸葛武
侯之爲人以長嘯自號一日讀論語至居處恭執事敬惕然
躍曰此非所以爲進德之助也揆以聖門持敬之道所以固
其肌膚之會筋骸之束以致其操存涵養之力誠有所未至
也況其氣質之偏心放而不知求久矣年三十有八猶未知
學世故沈迷讀書過目輙忘雖所得片言隻字於寤寐俯仰
間或巳不能追憶孤陋荒陳魯亦甚矣由是不能釣聲名干
祿利是當安於魯也若夫求師取友參伍磨琢由其序以求
至於至善精微之地其可以氣質之偏自暴自棄而亦安於
魯乎甲午歲晚易其扁曰魯齋竊取古人盤盂有名几杖有
戒之義於名齋亦庶乎其遺意焉張子曰德不勝氣性命於
氣德勝其氣性命於德窮理盡性則德天性命天理氣之不
可變者獨死生修短而巳僕誠不敏深有感於曾子變化之
功而三復張子之言書以識之朝夕見於屋壁之間庶有以
警其或懈云
魯齋集卷之七宋王 柏撰 郡後學胡鳳丹月樵校梓
上王右司書伯大
在昔嘉定壬午得侍伯兄瞻拜于秋聞徹棘之後便䝉開述
先契篤隆夙好情義藹然旣而賜之迂顧衡茅至今有光倒
指十有六載矣藐無再見之期未嘗一日不起高山仰止之
思凡親舊之經由治所者每問起居多傳執事亦時有齒及
某兄弟之意又知孤露之蹤所以被眷存者始終不替如此
茲聞召冠星郞密毗上宰直前奏事上沃帝心尤增慶贊伏
念某生四十有一載矣先君棄諸孤今巳二十有七載幼孤
失學顛倒沈迷浸浸乎小人之歸矣一旦幡然感悟棄其舊
習杜門謝客一意讀書屏絕科舉之業克去祿仕之念日夜
探討洙泗伊洛之淵源與聖賢相與周旋於簡冊者今幾十
載然而氣質昏惰而未有人十巳千之功以至於必明必剛
之地而又拙於謀生家事日就彫落雖有先人之故廬亦將
有飄蕩搖兀之勢困窮至此足矣而終不自悔者每謂受父
母至善之元得天地正通之氣所以命我者仁義禮智之性
飽滿充足其初本無一毫瑕缺也今乃斲喪殘壞反汲汲乎
外物之是保亦巳過矣是以洞洞屬屬乎操存持守之方戰
戰兢兢於動靜語黙之際不敢遺本而逐末不敢徇利以忘
義於世味淡泊無一毫妄想也故平時書牘不題要官姓名
不入修門今日之書雖非有求而來然亦有爲而發痛念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