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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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東萊集》 古籍
唯一号: 110720020220012106
颗粒名称: 孟子說
分类号: I264.4
页数: 16
页码: 一-三十一
摘要: 《孟子说》是收录在吕东莱先生文集中的一篇散文。
关键词: 吕东莱 孟子说 宋代

内容

孟子爲卿於齊夫旣或治之予何言哉須要看此兩
  言方得與小人處之法言王驩若出弔事曉不得
  我亦自與他說不說與他時是辱君命失國是彼
  旣偶然巳自曉得又何須說與他蓋孟子有公事
  無私言公事有未曉不與之言則辱君命固是不
  可若公事外又與他私說便失待小人之體兩者
  須子細看後世之待小人若太過則與之共事時
  公事亦不與言不及時往往私事亦與之言看此
  兩句見待小人須當嚴大抵我與小人不與言甚
  易惟同事共塗往返千里不與之言便見得孟子
  泰山巖巖之氣象大抵君子不幸與小人共處自
  公之外不可與言王驩旣能自治其職矣孟子肯
  與之言乎
  吾甚慙於孟子此是齊王悔過之心方動良心發見
  處此是一大機會人主之意一回則天下之勢亦
  回正生靈之幸宗廟之福當此時得一正人正救
  之其益豈不甚大而陳賈乃以詔諛之言塞其良
  心此最可惜陳賈引周公事來見孟子自謂孟子
  必諱周公之事使孟子不分明說周公之過陳賈
  必將以不仁不智來難孟子孟子卻先自道了句
  句出陳賈意外今世學者亦必言周公無過孟子
  直言周公之過曰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周公之過
  不亦宜乎此最要人玩味是周公之過爲兄而過
  名雖爲過其實乃是孝悌之心發見處與孔子說
  〓也幸苟有過人必知之氣象正同
  孟子去齊尹士語人曰不識王之不可以爲湯武止
  士誠小人也大抵聖人之心非賢人之所能測賢
  人之心又非常人之所能測尹士以淺心狹量私
  意臆度窺測孟子觀其立三說以難孟子自以爲
  孟子無所逃殊不知孟子之恢廓廣大非尹士所
  能測正如以黃雀之網而欲網垂天之鵬豈不愚
  哉高子以吿高子雖是孟子弟子然受敎於孟子
  者淺亦未能深信孟子巳爲尹士之言所動如孟
  子之與孔子雖均是倡道然孟子之門弟子終不
  若孔子弟子知聖人爲甚深如叔孫武叔毀仲尼
  子貢卽時自闢之何嘗以吿孔子葉公問孔子於
  子路子路不對以其不足對亦不吿孔子曰夫尹
  士烏知予哉此巳下是孟子答之之辭尹士疑孟
  子出書之稽滯若是常人必須分說我緣甚事所
  以遲遲而孟子方且以爲速可見孟子念念不忘
  君之心自此以後一話一言一起一伏熟去涵泳
  自可見得孟子忠厚愛君之氣象觀尹士之問如
  疾雷奮電迅激如此而孟子之對渾厚和緩如在
  春風和氣中二人氣象便是判然如曰千里而見
  王是予所欲也見得孟子愛君之本心如此之切
  至於不得巳而去猶曰王庶幾改之子曰望之其
  心愈可見至於出晝而王不追然後浩然有歸志
  以孟子待齊王如此誠厚而齊王待孟子反如此
  之薄此孟子所以有去志使常人至一不見用則
  憤然引退歸心一動則雖萬夫不可挽而囘然孟
  子到此去心略起而愛君之心復還故又曰予雖
  然豈舍王哉王庶幾改之予日望之是孟子之心
  若得齊王略改便欲復歸其愛君之心再三不忘
  憤疾之心孟子元不曾有予豈若是小丈夫然哉
  此以下卻是箴尹士之失惟孟子分別曉了切中
  尹士之病故尹士聞其言亦爲之歎服故曰士誠
  小人也知尹士以私心測度孟子固是不是而高
  子爲尹士之言所動亦是不知孟子然而因高子
  之問得孟子諄複詳說之提撕警發使後世知臣
  子愛君之心當念念不忘此亦高子之力也昔人
  有以屈原作離騷可配風雅者亦以其有念念不
  忘君之心觀離騷一篇三致意始言高飛遠舉鴻
  濛廓落神仙幻化之術中言富貴華麗聲色音樂
  世間可喜之事終日三江五湖洞庭彭蠡世間游
  觀之樂三者皆不足以解憂而終歸於愛君後世
  稱離騷爲詞賦之祖以此也雖然屈原有愛君之
  心固是善惜乎其發之不以正自憤怨激切中來
  其言神仙富貴遊觀巳是爲此三件動也故託辭
  以自解本是怨怒卻反歸愛君上來若孟子則初
  無此心其言語始終和緩皆出於正此屈原孟子
  所以分尹士之言雖出於一時之狂狷亦君子之
  病特不可以測度孟子耳若後世雖有直諫者徒
  多至於怨懟皆是不曾講究恕之一字但只責君
  不能容已殊不知已不能容君如朱雲褚遂良輩
  君一有訶譴便至於折㩜納笏後人看此二事多
  以爲君不能容臣不知臣不能容君君不能容臣
  其失固明臣不能容君此亦害事以恕字觀之則
  遂良亦自有可責學者欲講求事君之道須是平
  時開廓心中能容人乃可
  滕文公爲世子止周公豈欺我哉世子復見孟子未
  嘗言語如何便以爲世子疑吾言乎蓋孟子於世
  子眉睫之間自見其疑性善之說如神醫之治病
  望而知其受病之原故孟子吿之以道一而已矣
  又舉成瞯顏淵公明儀之言以證之夫三子之言
  惟顏淵之言氣象安泰孟子止舉顏子之言以曉
  之可也何必兼三子之言而舉之此孟子敎人之
  深意也如醫者之下藥各有次序初舉成瞷之言
  者欲使文公去其畏心而廣其志氣如下一服瞑
  眩藥而瘳疾若不下第二服以平補之則向之瞑
  眩必復爲害是故孟子次舉顏子之言者下第二
  服藥也使世子之氣平而安適病旣巳去又必賴
  第三服藥以固養之故孟子終舉公明儀周公豈
  欺我之言以固世子之信心如下第三服藥使巳
  平之疾過加固養不至再發則終身無患此有以
  見孟子所以敎文公其緩急皆有先後不可少差
  者也
  陳代曰不見諸侯宜若小然觀陳代之問巳足見孟
  子器量高深處不仁者不敢登其門不義者不敢
  造其室蓋大抵人須使人來面前凡非所當爲之
  事欲言而不敢言觀陳代之言如此曲折亦足以
  見其將言而囁嚅
  志士不忘在溝壑止孔子奚取焉讀上兩句須著意
  看孔子奚取焉一句大凡人須辦得此一著地位
  了方可處事自今觀之此句懔懔然如秋霜夏日
  之嚴孟子卻如何說道孔子奚取焉蓋辦得一箇
  死地位固是死若死非其招而往則徒然死於不
  往則爲正當中庸曰爵祿可辭也白刃可蹈也中
  庸不可能也非其招不往乃是得中庸處
  趙簡子使王良與嬖嬖奚乘王良初用師法之正故往
  而不獲一禽乃命以爲賤工王良言我非不能蓋
  以正不以詭於是以詭得十禽此如晏子治邑初
  三年齊景公責其不治欲代之晏子曰吾知爲邑
  矣遂出爲邑三年專事左右未及三年晏子朝君
  下堂而迎之晏子曰臣初三年但知治民不知治
  左右此君所以欲代也後三年但知治左右而不
  知治民而君迎勞如此以此觀王良氣象亦未爲
  失大抵人之所爲患不能合於道耳苟在我旣巳
  盡合於道縱人不我知而我盡御之道矣雖不獲
  一禽可以無愧何必詭遇以曉於人是有以見其
  自信者輕今有人於此君子人也人以其不能智
  數巧詐爲病則必自試其能然後語人曰吾非不
  能也前日之所不能者不欲爲也殊不知彼小人
  之事君子豈以能此爲榮而不能爲病哉以不能
  此爲病則非君子矣
  景春曰公孫衍張儀豈不誠大丈夫哉大凡君子之
  敎人必隨其量如景春之識見卑下使遇子路子
  路必不對而孟子不以其識見卑下猶委曲敎之
  此見孟子樂於教人處
  周霄問曰古之君子仕乎若後世儒者答時多說謀
  道不謀食富貴如浮雲軒冕如土芥仕不足道如
  此則不起發人意又只以爲君子看爵祿輕故放
  得下我待得爵祿重故放不下我豈敢自比君子
  孟子之對則不然反吿以君子急於仕有甚於眾
  人聞者必謂君子於仕反急如我何故不肯輕進
  必須疑駭求其說而不得然後徐因其疑而吿以
  穴隙之譬使知君子急於仕如此苟不是分明見
  得有大可恥者亦何苦不仕哉聞者安得不感悟
  此孟子敎人變化之妙用
  聖人旣竭目力焉繼之以規矩準繩雖心思有餘亦
  必加以法度作聰明亂舊章者烏足以知此
  孟子曰愛人不親反其仁止自求多福聖門之學皆
  從自反中來後世學者見人不親不治不答只說
  枉了做許多工夫或說好人難做此所以工夫日
  退一日聖門之學見人不親不治不答反去根原
  上做工夫所以日進一日蓋仁者愛之原敬者禮
  之原孟子又言非特三事如此凡事有齟齬行有
  不得處盡反求諸已使表裏相應而後可如一分
  未盡便有齟齬如果然十分正當天下自然歸之
  詩曰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命天命也天命流行不
  息配命則純亦不巳多福者百順之名本不在外
  自求而巳大抵天下事果不在外只緣人信不篤
  孔子所謂求諸已求諸人正是〓正聖賢君子小
  人分處孟子此段乃學者切要工夫
  居下位而不獲於上止不誠未有能動者也孟子此
  段蓋自末至本居下者固欲有獲於上不知所以
  獲者自有道擎跽曲拳豈足以獲於上甚者乃云
  我能取信自然獲於上不知其平日之心不誠信
  安能一旦爲誠信須是平日見信然後可故曰不
  信於友不獲於上矣信於友者又須是能悅親如
  不能悅親於朋友交際間雖有誠信而非發之於
  內常時固可遮藏偶然遇一大君子則不能揜故
  曰不悅於親不信於友矣悅親有道非三牲五鼎
  爲足悅親須是承顏望色方爲悅親又須是出於
  誠誠者乃與生俱生固結而不能自解故曰反身
  不誠不悅於親矣誠身有道孟子此章一句緊一
  句漸漸入來蓋明善乃理之極雖堯舜禹湯文武
  周公孔子所以相繼者亦不過明善於明善之外
  更無所加損故曰不明乎善不誠乎身矣止是要
  從近處看今之人其於事親從兄事上交友之際
  固有時乎中理然有時又差了蓋雖到九分九釐
  盡有一毫差則併前都差如行九十九里忽差路
  頭則都不濟事此所以要明善明善要明得盡
  恭者不侮人儉者不奪人恭儉之弊必至於侮奪蓋
  恭必過禮見不當加厚禮之人亦以厚禮待之是
  侮人也儉必吝嗇於所當予者或不盡予是奪人
  也唯中禮乃可爲恭儉
  父子之間不責善非置之不問也蓋自常有滋長涵
  養良心底氣象
  孰不爲事事親事之本也事非專於奉事之事政是
  一舉足一發言不敢忘父母之意蓋念念常以親
  爲事也
  樂正子從於子敖之齊止克有罪孟子謂樂正子曰
  止而以餔啜也樂正子善人也信人也孟子聞魯
  欲使之爲政喜而不寐乃門人之最高者大抵學
  者分守甚嚴最不可苟樂正子豈不知王驩是便
  佞之人必非從之求爵位其從子敖本是欲見孟
  子一時貧乏不免依附不知從子敖後操縱便在
  其手被他牽惹轉動不得故必待舍館定然後得
  見孟子孟子又言我不意子學古之道而以餔啜
  也此正坐樂正子罪徒餔啜耳非是爲干祿旣非
  干祿便見處之不審於苟字上看不破學者於義
  所不當爲者纖毫不可苟才苟就便有轉移抽身
  不得處樂正子本是欲見孟子一爲餔啜巳大陷
  穽況自餔啜至利祿自利祿至權勢者乎伊尹一
  介不以取諸人正懼此耳
  仁之實事親是也止樂則生矣仁是人之本心渾然
  一體至從兄則有等差品目此乃心之運用故爲
  義要之仁義只是一體樂則生矣此生乃精神生
  動之生亦如言此物有生意
  仁之實事親是也只如此說於已不相干須實就事
  親上看則方眞知此是仁之實
  仁之實義之實一段須看實字弗去是也學者欲爲
  仁義須於事親從兄上體察此又須是弗去
  孟子吿齊宣王曰君之視臣止冦讎何服之有君臣
  本非論施報之地君雖不仁臣不可以不忠父雖
  不慈子不可以不孝此天下之常理申公謂王氏
  於孔子對齊景公問各添則字云君不君則臣不
  臣父不父則子不子以爲王氏啓後世悖逆之端
  自今觀之王氏之說與孟氏之說大略相似前輩
  卻不敢道不是學者正當講究蓋孟子是言於宣
  王之前而王氏解經以詔後世此所以邪正自辨
  蓋戰國之時齊王正待臣之薄故孟子以苦言藥
  之而王曰禮爲舊君有服王發此問蓋有見於人
  而無見於已一向於人上求之故孟子不得不極
  救其失此蓋孟子見王專求於臣故孟子亦專求
  於君故曰諫行言聽其
  何服之有欲宣王知臣道
  不合而去君猶未敢絕之今臣有故而去則加以
  三無禮宜其以爲冦讎而不服也觀孟子之言似
  覺峻厲無温厚和緩之氣何也蓋孟子之言有謂
  而發蓋適戰國之時齊王之病巳深使孟子不苦
  其言則其病不瘳譬如桔梗猪苓雖不如參术之
  上品而亦視時爲主蓋其病深者其藥不得不毒
  其過甚者其言不得不峻然使孔子遇齊王必有
  不費藥石不動鋒鋩自然啟發之理此又卻是聖
  人事
  中也養不中才也養不才止其間不能以寸大抵天
  賦人以才乃是使敎未通者若自有其才而不以
  吿人是負天所賦我之意且如有一鄕之才是一
  鄉之耳目有一州之才是一州之耳目夫中也養
  不中止不能以寸蓋人本一般只是有通不通若
  敎得彼通未必不反通於我非特有益於人亦於
  已有益如中與才者棄其不中不才則雖能有於
  已然旣負天所賦則賢不肖相去能幾何雖然如
  此亦須識並行不相悖之理若情意未孚但當委
  曲開誘使其自知所向不可强之而反以取辱也
  人之異於禽獸者幾希止非行仁義也孟子之意蓋
  謂人之初生飢食渴飲趨利避害與禽獸爭得不
  多然人之所以爲人者只是爭這些子人旣只有
  這些子庶人卻去之便是與禽獸爭不多了惟君
  子能存之學者最當看幾希二字庶物者天地山
  川飛潛動植無非物也人倫者君臣父子兄弟夫
  婦朋友卽人倫也人之身皆曰見庶物自不能明
  曰在人倫中自不能察惟舜獨能明獨能察此孟
  子舉切要處敎人當於明察二字上留意然舜之
  明非是後世以察爲明舜之察非是後世太察無
  徒之察但行其所無事故孟子謂舜由仁義行此
  下兩句與上兩句一般然此一段孟子前旣說君
  子存之只以舜爲證後人看之卻以君子存之爲
  得之淺舜由之爲得之深遂分君子聖人聖賢本
  一理正不如是而今人觀舜只典謨看舜如何會
  見得舜卻不於目之所見身之所履求舜故孟子
  舉目前道理敎人學舜下手處
  禹惡旨酒止坐以待旦大抵惟是識聖人者方始說
  得聖人分明若不識聖人者皆不敢於平常處看
  聖人惟孟子識聖人破故敢指日用平常事言聖
  人且如揚子不見聖人故臆度聖人乃曰聖人聰
  明淵懿冠乎羣倫卻把大言語包羅意要說得聖
  人著今若要識聖人須是把識聖人底及聖人自
  說底言語看如孔子曰出則事公卿入則事父兄
  喪事不敢不勉不爲酒困若把與今人看止是常
  事孔子爲孔子只是如此大凡常人於習俗之中
  有味聖人於冷淡之中有味聖愚只是倒轉過所
  以惡旨酒好善言然非止此二事大率當以此推
  之湯執中立賢無方而今人都不識纔說中時便
  有方了且如一室才指定中便是有方聖人於事
  事物物無不有中唯湯以中存心故天下亦皆如
  湯此所以立賢無方文王視民如傷常人只知一
  身痛痒若稍疎遠便不覺唯聖人通天下一體故
  能如此望道而未之見如趙岐說以後世心量文
  王都小了文王此卽是之德之純如易用九無首
  孔子謂〓未能一皆是一般氣象若自以爲見道
  便不是天德武王不泄邇不忘遠人皆言近易遠
  難殊不知遠近一理豈有能治近而不能治遠者
  是心苟存則遠近皆舉今人所謂近治不過以文
  法束縛非眞能治近也故遠亦不能治周公思兼
  三王以施四事且聖人備道全美有甚欠闕思禹
  思湯一聖人足矣何故思兼三王思兼二字各自
  思量看其有不合者此合字非是合事迹蓋合內
  外之道內卽是理外卽是事如聖人亦自有未合
  於內者故仰而思之夜以繼日幸而得之坐以待
  旦
  孟子曰君子所以異於人者以其存心也止敬人者
  人恒敬之人本同心但所存處不同仁是混然一
  體處禮是行之節文不亂如仁義禮智信謂之五
  常自五常之理推之又如恭寬信敏惠及剛毅之
  類其名非不多何獨惟說仁禮蓋仁者人也仁之
  一字巳自盡了更說禮字又可以知其等差高下
  天下之理除了仁與禮更有甚事仁者愛人而人
  常愛通天下皆在愛之中自著不得乖戾有禮者
  敬人通天下皆在敬之中自著不得慢易雖然天
  下都在和氣中亦不免有螟賊虎狼自不害天地
  之和氣此所以雖通天下一愛敬而亦未免有橫
  逆故曰有人於此其待我以橫逆止於禽獸又何
  難焉小人當此橫逆步步只去人上求君子當此
  橫逆步步只去已上求此可見君子小人之所以
  分又言此物奚宜至哉蓋有根便有芽吾愛敬中
  本無此物所以致此物者必胸中之愛敬有所不
  盡也又說自反而仁而禮其橫逆由是而又曰我
  必不忠夫仁與禮通徹上下自足以該括天下之
  理如何更說忠字此一句極要人看忠之一字非
  仁禮之外別有一忠也蓋盡已之爲忠仁與禮稍
  有不盡則非忠矣自反而忠到此在己自無不盡
  橫逆尚如此乃彼被人欲蒙蔽非其眞心乃其妄
  心且如人在昏醉中如何責其禮數在顚狂中罵
  詈如何與之較是非墮於此時與禽獸奚擇如何
  詰難蓋彼正在可憐之中後人看此一句不可作
  孟子怒之爲禽獸若是怒之乃是爲彼動了學者
  須當體會不可錯認是故君子有終身之憂無一
  朝之患止君子不患矣君子所憂之事與小人不
  同君子以是非賢否爲憂小人以吉凶得失爲憂
  君子所謂終身之憂如孟子下所言憂不如舜耳
  若所謂一朝之患非禍患乃憂患之患夫外物之
  來豈可前必君子非無一朝之禍患也如成湯夏
  臺之四文王羑里之獄孔子陳蔡之厄孟子在薛
  之戒皆禍患也但君子樂天知命安常處順夫何
  憂何懼且如舜聰明夫豈易及孟子乃曰憂之如
  何如舜而巳矣此一段極見得古人立志之廣大
  處今人見一稍出已數等者便仰望不敢比並況
  於舜乎此所以自暴自棄君子則不然直說道憂
  之如何如舜而巳矣才要做舜卽便是舜更無等
  數更無漸次學者立志固當如此此一段學者能
  體認得爲學之道無有不備以之脩身則平坦常
  無憂患以之待人則不見有可怨惡處以之立志
  則自不卑污此學者脩身待人立志之大法知得
  此一段之意則天下無不可爲之事亦無可怨可
  怒之人亦無不可到之地
  萬章問舜往止五十而慕者予於大舜見之矣大凡
  人心量不同觀長息之問可知公明高曰是非爾
  所知也此一句極好何故舜之胸中境界非常情
  所知舜能不失赤子之心天理明白所以與父母
  異形同氣才有不得父母之情則號泣于旻天長
  息胸中狹隘與天理異故見舜之號泣于旻天于
  父母以爲驚怪爾此公明高所以曰是非爾所知
  也觀萬章之問與長息之問兩者只一般然公明
  高之對則止此一句而孟子對則如許詳悉者何
  也使長息能領畧公明高之言則公明高固不待
  多言長息旣未曉而只吿以一句雖事理俱盡然
  于敎人之道未盡也孟子欲盡敎人之道故不得
  不詳言耳夫公明高以孝子之心爲不若是恝蓋
  孝子之心與親相通不曾邈然無情也然而言亦
  有雖是正理而不近人情者萬章之言父母愛之
  喜而不忘父母惡之勞而不怨此四句固是正理
  然都不曾去求舜之心與父母血氣貫通處所以
  不見得舜之心我竭力耕田共爲子職而巳矣父
  母之不我愛於我何哉下四句須是細看自常人
  言之必以爲我旣竭力耕田以盡其子職父母若
  不愛於我我亦奈何哉亦任之而巳舜之心卻不
  如此蓋置之無可奈何以之待他人則可孟子之
  所謂於我何哉正人子之心欲求其所以得罪於
  父母之故而不可得反覆推原於無推尋處正見
  得舜之心帝使其子止無足以解憂者何故皆無
  足以解憂此理極易曉且以一身言之疾病在床
  憂切於身則雖珍寶奇貨羅列前後與我都不相
  干使人能推此心視父母之身與吾同體則知好
  色妻帝之二女皆不足以解舜之憂亦猶是也觀
  孟子所說皆見舜良心不失處人少則慕父母此
  良知良能眞心所在也因長大則爲物所遷故遷
  父母之慕以慕其他知好色則慕少艾有妻子則
  慕妻子仕則慕君不得於君則熱中此皆爲物所
  遷也今人之觀此旣知其爲物所遷又須知元不
  曾遷底道理何以知之觀慕之一字可見慕父母
  以至慕君所謂慕者元不失但用不著耳以此知
  天理之自然者本不曾失然慕少艾妻子固不可
  君臣亦是天倫之正何不可慕此當玩味孟子之
  意觀下一句便見得此之慕乃人欲而非天理欲
  分別天理人欲眞心僞心甚不難且如舜之慕父
  母有不得于父母便號泣人之慕君有不得于君
  便熱中觀舜之號泣見得舜眞心發見如有隱憂
  之氣象喜怒哀樂巳前事全不曾亂至熱中便有
  人欲煩擾焦熬煎燥氣象只看適意處便見天理
  何嘗有熱中五十而慕此只記實事想舜年五十
  父母猶見在故也
  萬章問曰或謂孔子於衛主癰疽於齊主侍人瘠環
  有諸乎止何以爲孔子論聖人者有二有以已度
  聖人者有以聖人自解者或人若不是要主非其
  人便借孔子來自解他自是主非其人卻道聖人
  亦如此也孟子所以謂好事者爲之也乃是提醒
  萬章處如彌子要使孔子主已卻不敢來孔子面
  前說方且宛轉致其意於子路於此見聖人之德
  温而厲威而不猛使小人儼然望而畏之自不敢
  干以非義大凡彼以不義浼我我以正義折之固
  足以勝彼然已爲他所浼不若彼人自不敢犯之
  爲善也若剛方正直之士當子路之吿亦必厲聲
  作色以拒之而孔子方且曰有命其言雍容和緩
  尤見聖人所養之厚度量如天地之大自孔子進
  以禮以下數句卻是孟子說孟子前旣言孔子不
  主癰疽瘠環至此又卻反覆舉斯數語者蓋緣孟
  子所與語者乃萬章萬章爲人根器稍下故孟子
  不得不諄諄提醒也凡人處事於和緩之時則易
  至於蹙迫忽遽則難當流矢在前白刃在後鮮有
  不變其所守者惟透得此關過方爲聖人當孔子
  遭宋司馬將要而殺之時微服過宋猶且必主司
  城貞子爲陳侯周臣旣諡曰貞其人平昔可知夫
  孔子當患難之時猶且不肯主非其人而況於衛
  於齊肯主癰疽瘠環乎雖然在眾人觀孔子於齊
  衛處之則易於宋處之則難然聖人視患難死生
  如一初未嘗有難易觀近臣以其所爲主近臣乃
  公卿大夫也若公卿大夫所薦之人不賢則其人
  亦可觀觀遠臣以其所主遠臣乃在下之臣也在
  下之臣使其所親附者賢則其人必賢所親附者
  不賢則其人亦可知大凡在上之臣別無職事只
  以薦賢爲事且如前輩人多置人物簿平居錄其
  善狀至於當路則次第用之故人才無遺雖然在
  上之臣所薦或非其人尚可以謬舉爲戒後來別
  薦舉賢才猶可以贖其過若在下之臣所主一非
  其人則終身陷於小人之黨谷永是也雖初之所
  主非人亦自有轉移之理而不可因主非其人便
  自暴棄不能自還故陳瑩中說使王氏之門有負
  恩之士則漢之宗社不至於亡此亦教人自新之
  路也前輩亦自有寧身受惡名先主小人後卻正
  義爲天下後世主非其人者開自新之門如陳了
  翁初因蔡卞所薦至其入朝後卻每事力爭深排
  蔡黨不肯阿附豈有終不可改之理哉雖然有了
  翁之志則可要之進身之初不可不謹
  始條理者智之事也致知也終條理者聖之事也知
  終也知之在先成就在後三子知處偏故其成小
  孔子知處全故其成大以射爲喻最切又如匠氏
  造屋爲圖圖有毫釐之差則成屋有尋丈之謬
  羿之敎人射止學者亦必以規矩大抵小而技藝大
  而學問須有一箇準的規模射匠皆然未有無準
  的規模而能成就者今之學者何嘗有準的規模
  欲求準的規模在學孔子而巳且如三尺童子學
  射方能執弓矢須便以中的自期今人不敢望孔
  子安能爲學百工皆有規模今之學者反無規模
  始不知始終不知終不知成就亦不知不成就此
  最爲學大病惟是有準的自然無狹小之患有規
  模自然無汙漫之患兩者兼備爲學思過半矣
  孟子曰舜發於〓畝之中止安樂也孟子此一章謂
  憂患艱難方是天大成就處自舜至百里奚其學
  問之淺深醇疵功業之小大汙隆固不同皆是艱
  難中成就此所以孟子併數之何故說舜傳說又
  繼以孫叔敖百里奚正要雜舉小大之成就皆是
  患難中得譬如草木固是雨露發生惟經霜雪方
  堅實所以天降大任必須勞苦餓之以鍛煉成就
  動心忍性者凡人安佚則心不能動不經禍患則
  常任性此性乃氣質之性今人所謂性急性褊之
  類急時一向急褊時一向褊要得漸漸舒平須身
  在憂患中到得要去不得時始能深思遠慮是所
  謂增益其所不能人恒過然後能改且如無事時
  戒酒皆非實見因一次酒失方知酒眞不可飮又
  如無事時豈不知江行之險經一次遇風濤幾覆
  舟後必須相風色然又有過而不改者此不足論
  衡者如一件物衡在胸次無處置時方思得眞道
  理徵於色發於聲患難切巳深入吾身形爲悄然
  之色發爲慨歎之聲到此方知都是切已生於憂
  患死於安樂今人見憂患要求脫見安樂要去就
  蓋錯認安樂是生處憂患是死處故孟子特指眞
  生眞死處示人此一段警動人極深然學者志不
  立一經患難愈見消阻所以先要立志譬如金若
  是眞金愈鍛愈精此段又當與下段同看皆是天
  與聖賢成就人之爐鞴但人無本自不能受耳
  齊宣王欲短喪止教之孝悌而巳大抵論天下事謂
  不可十全做且做得五分猶勝不做不知才說且
  做五分時此苟且之心便生此五分終不可做大
  凡做事須是拔本塞源然後爲善且如人改過斷
  得九分畱一分未改此一分惡終久必發見不特
  是發見又且支離蔓延未必不連此九分壞了當
  齊王欲短喪爲公孫丑自當扱本塞源言之卻與
  之爲㫷年言者正孟子所謂紾兄之臂而但使徐
  徐者也公孫丑又謂今之所以爲朞喪亦不特我
  爲之雖王子亦有數日之喪使吊人處之欲闢一
  人卻又爲其挾例以爲證必云工子事亦不是公
  孫之意亦逆計孟子如此孟子卻取王子蓋宣王
  與王子兩事自是不同蓋孟子所以爲數月之喪
  緣是有君父之命上有齊王禁之使不得爲雖王
  子欲終亦不可得故曰欲終之而不可得也雖加
  一日愈於巳者謂王子時雖行之一日猶可勝不
  爲況數月乎若齊宣王旣無人禁得又欲短喪況
  公孫又吿以朞喪豈可爲而不爲此病在心上故
  曰莫之禁而弗爲也此又見孟子之心地與公孫
  丑異處
  天下有道止殉乎人者也道初不分有無時自有汙
  隆天下有道時不說道方才有蓋元初自有道天
  下治時道便在天下天下無道時不說道眞可絕
  蓋道元初不曾無天下不治道不見於天下爾以
  道殉身者如堯舜文武仁義禮樂皆燦然在人耳
  目精神心術卽昭然於人當時賢者但恐吾身不
  能從道而巳故以道殉身以身殉道者桀紂幽厲
  時敎化不行人心不正當時賢者以道自任必欲
  使人知道當自我而明則責在賢者故以身殉道
  未聞以道殉人者旣曰以道殉人必有所謂道旣
  巳知道自然不肯殉人孟子何故說此句蓋道不
  可一毫加損若小有不盡便非道況殉人乎孟子
  所以說此蓋爲下等賢者設當時去孔子未遠尚
  有緖餘故下一等人有急近效而救世者皆多屈
  於道曾子在武城冦至去冠退返元不曾去殉人
  若子夏在西河上爲魏文侯所尊貴則亦能無所
  屈
  公都子曰滕更之在門止更有二焉大凡學問之道
  必以遜志爲本古之賢者之答問也禮恭而後與
  言道之方辭順而後與言道之體色從而後與言
  道之至勝更於此五者之挾有二焉孟子若便答
  之適所以增其驕倨之心而蔽其入道之路耳然
  孟子不答更必思其不答之故恐懼自責舍其所
  挾此時乃可以入道是乃所深答之也
  孔子在陳止斯無邪慝矣學者不畏有病畏無病如
  作文作出後方見工拙如做官做出後方見是非
  有工拙有是非固是不及渾然無失之人比之袖
  手不作不向前做者則不勝矣蓋出來做後便見
  得病方有下手可整理處若不出做則雖有病無
  下手處豈不費力故病浮見於外者病根猶淺病
  伏於內而外不見者病根最深如鄉原之人不特
  是病伏在內又且擁蔽諱人言病故孔子止取狂
  狷之士使天下之士皆得中道豈不可嘉惟是上
  一等人難得如狂者猶是做出來底是以取之萬
  章不知卻以此問孟子故孟子明說如琴張曾皙
  牧皮者孔子之所謂狂牧皮之事史傳不載只看
  琴張曾皙自可見所謂狂者是心到力不到夷考
  其行而不掩焉者不是言不副行其志甚大但不
  能無病耳觀子張說我之大賢與於人何所不容
  又言如之何拒人子張之意似欲無賢無愚無君
  子無小人皆包羅如天地之無不容此是甚氣象
  及觀其同門者譏之曰堂堂乎張也難與並爲仁
  矣子張雖有此度量於辭氣間猶未能充是心到
  力不到曾皙當二三子言志時欲風乎舞雱詠而
  歸則是顏子陋巷亦不過此觀此一段氣象則是
  春秋晚周之時直有唐虞三代之氣味曾點豈不
  難得至季武子死則倚其門而歌直是容一箇武
  子不得亦是心到力不到此之謂狂狂者度量甚
  高止是力有未到處耳至於狷者則又介然自守
  是其次也狷者亦是出來向前做不是不出做而
  無病可整理者故孔子皆與之若夫鄉原最是難
  辨孟子曰同乎流俗合乎汙世居之似忠信行之
  似廉潔此四句最得鄉原之情世間止有兩等人
  鄉人之善者好之不善者惡之兩邊人須有一邊
  不喜如鄉原是兩邊人都爲所欺同流俗合汙世
  則下一邊人喜之似忠信似廉潔則上一邊人又
  爲所欺此謂德之賊如何謂之賊謂其似德而非
  德孔子曰過我門而不入我室我不憾焉者其惟
  鄉原乎大凡世人喜與同類者合且如好兵者見
  言兵便喜好貨者見言聚斂便喜孔子是中道狂
  狷者只是一偏之士孔子卻取之鄉原近中道而
  孔子最惡之以此見聖人深明乎疑似之際故聖
  賢之辨論不辨其所不足辨而力辨其疑似者孔
  子不與陽貨辨而與少正卯辨陽貨之不仁世所
  共知少正卯言僞而辨行僞而堅故不可不辨孟
  子不與申韓辨而與楊墨辨申韓之慘刻不仁世
  所共信而楊墨爲我兼愛故孟子深闢之故曰惡
  似而非者後面一段只是敎萬章以正心之說其
  曰經正則庶民興庶民興斯無邪慝凡厥庶民不
  論賢愚均有此經只緣吾心之經不正故不能喚
  起人心之經吾心之經旣正則事事可正此是正
  人心之說大抵君子之心常於身上求不是責他
  人且如元氣不正則疾至我若能自治元氣則自
  無疾矣

知识出处

東萊集

《東萊集》

其书《文集》十五卷,又以家范、尺牍之类为《别集》十六卷,程文之类为《外集》五卷,《拾遗》一卷,年谱、遗书则为《附录》。祖谦理学思想集中在《家范》、《尺牍》、《读书杂记》、《师友问答》、《策问》诸篇目中。他主张“论学则宗孔孟,治则主尧舜”,认为无人本无二,“自人言之则曰性。自理言之则曰天道”。规约学者“以讲求经旨。明理、躬行为本”,强调治经史以致用,反对空谈阴阳性命之说。在对待理学内部朱子与陆九渊的争论上,祖谦对其采其调和折衷的态度,并不偏向于任何一方。上述诸论,实开浙东学派的先声。祖谦认为,对《诗》、《书》、《春秋》等,皆应多究古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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