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华市图书馆 内容
釆苓符第一
龍門子釆苓山陽二三子從之龍門子釆已登磐石
而憩焉龍門子仰瞻俯睨洋然若有得者乃賦白雲
之歌歌曰白雲如旗兮于彼中林矣我釆我苓兮實
獲我心矣孔子不出兮麟曷從來矣舍旃舍旃兮我
將何依矣歌罷復北面而歎旁有進者曰夫子何歎
也非聖曷師非經曷窮坤翕乾張地拓天通夫子之
學其旣充矣乎陶鎔禮樂折旋陰陽有目有綱蔚爲
文章夫子之文其旣昌矣乎籠絡宇宙充牣覆載大
包無外小入無內夫子之道其旣備矣乎方今六合
塵冥膠膠紛紛鳳皇不徠虎豹成羣生民遘屯如水
之溺如火之焚曾不足以自存夫子不一引手援之
古之君子亦若是乎龍門子曰子不聞楚獨孤氏之
事乎獨孤氏有二女焉皆有傾國之色時楚君不貴
色國人化之咸棄而不顧年踰三十無與爲媒妁者
或說女曰女子有家人之願也子將失時矣西鄰之
子美而豔盍自往從之乎女曰妾聞人之所以異於
物者禮焉而已矣無是則禽獸也苟不以禮妾死不
往也區區一女子尚以死守禮子曾謂守先王之道
者乃不由禮乎尚父不見西伯老於渭水之濱耳孔
明不三顧終於隆中之墟耳况又不爲尚父孔明者
乎曰非是之謂也人有言曰冒赤日而勞者不擇蔭
而休行百里而飢者不擇永而爨今民生在疚雖被
髮纓冠而往救之可也尚得安席而獨寢乎夫禮有
變有常非執一之謂也今有人焉籩豆靜嘉肴核維
旅執爵獻酬雍容於堂序之上而火起寢室間夫子
以爲將勺客乎抑滅火乎必以爲且滅火也夫執爵
獻酬禮之常也火起輒救禮之變也禮者中而巳矣
常固中也變獨不可謂之中乎不然是子莫之執中
也夫子自任以斯道之重而子莫其行五尺童子竊
爲夫子恥之龍門子曰是何言歟君子之任道也用
則行舍則藏在易困之初六則曰臀困于株木入于
幽谷三歲不覿象曰入于幽谷幽不明也言乎困而
無自出幽之勢也泰之初九則又曰拔茅茹以其彚
征吉象曰拔茅征吉志在外也言時旣泰則君子志
在上進也君子未嘗不欲救斯民也又惡進不由禮
也禮喪則道喪矣吾聞君子守道終身弗屈者有之
矣未聞枉道以徇人者也
龍門子寢疾數月不出門弟子不敢見以吿其友閭
邱生閭邱生聞之疾趨而前問龍門子曰夫子之病
頭岑岑乎目〓〓無所見耳無所聞乎曰否身重肉
痿足不收行善瘈乎胷痛引背兩脇胠滿乎上見欬
唾下爲氣泄乎曰否解㑊脊脈痛少氣不欲言乎心
懸如病飢眇中淸乎邪傷於腎癃閉不通乎血暴溢
熱臚脹甚則胕腫乎嗌乾黃癉鼽衂飲發乎曰否然
則夫子之病我知之矣夫子之病非病巳也爲斯世
病也今劍矟交橫白骨不葬高如邱陵一遇天陰鬼
夜哭相聞是夫子之病也官室化爲灰燼生民流亡
倀倀無所依以墟莽爲樓館以橡芋爲臺罍以崖广
爲牀幃以沼池爲罍洗以明月爲燈燭求生匄死兩
無其謀是夫子之病也田野荒蕪五穀不生貓虥成
行白晝出郊行人鮮少腥風穢灑是夫子之病也若
是何如龍門子曰然是善知我閭邱生曰予聞馬之
瘠肥責乎牧圉民之休戚係乎廟朝彼肉食者不知
病夫子以匹夫憂之無乃有出位之思耶憂非所當
憂不知徒憂而不形於事不仁不知不仁尚可謂學
先王之道乎龍門子蹙然不答閭邱生退龍門子召
門弟子謂曰我非人則巳苟亦人爾何可不憂世哉
何可不憂世哉
五矩符第二
龍門子曰爲君者當謹五矩爲臣者當行五彝則天
下治矣何謂五矩一曰省愆也何謂省愆也昔者湯
之時大旱七年雒坼川竭煎沙爍石於是使人持三
足鼎祝山川敎之祝曰政不節邪民失職邪苞苴行
邪讒夫昌邪宮室營邪女謁盛邪何不雨之極也葢
言未已而天下大雨故天之應人如影之隨形響之
效聲者也詩云上下奠瘞靡神不宗言疾旱也此所
謂省愆也二曰受言也何謂受言也昔者師經鼓琴
魏文侯起舞賦曰使我言而無見違師經援琴而撞
文侯不中中旒潰之文侯謂左右曰爲人臣而撞其
君者罪何如左右曰罪當烹提師經下堂一等師經
曰臣可一言而死乎文侯曰可師經曰昔堯舜之爲
君也唯恐言而人不違桀紂之爲君也唯恐言而人
違之臣撞桀紂非撞吾君也文侯曰釋之是寡人之
過也懸琴於城門以爲寡人符不補旒以爲寡人戒
此所謂受言也三曰尊士也何謂尊士也昔者鄒子
說梁王曰伊尹故有莘氏之媵臣也湯立以爲三公
天下之治太平管仲故成陰之狗盜也天下之庸夫
也齊桓公得之爲仲父百里奚亡於洛自賣五羊之
皮秦穆公委之以政甯戚故將車人也叩轅行歌於
康之衢桓公任以國司馬喜臏腳於宋而卒相中山
范睢折脇拉齒於魏而後爲應侯太公望故老婦之
出夫也朝歌之屠佐也棘津迎客之舍人也年八十
而相周九十而封齊故詩曰緜緜之葛在于曠野良
工得之以爲絺紵良工不得枯死于野此七士者不
遇明君聖主幾行乞匄枯死于中野譬猶緜緜之葛
矣此所謂尊士者也四曰去驕也何爲去驕也昔者
成王封周公周公辭不受乃封周公子伯禽於魯將
辭六周公戒之曰去矣子其無以魯國驕士矣我文
王之子也武王之弟也今王之叔父也又相天子吾
於天下亦不輕矣然嘗一沐而三握髮一食而三吐
哺猶恐失天下之士吾聞之曰德行廣大而守以恭
者榮土地轉俗而守以儉者安祿位尊盛而守以卑
者貴人眾兵强而守以畏者勝聰明睿知而守以愚
者益博聞多記而守以淺者廣此六守者皆謙德也
夫貴爲天子富有四海不謙者失天下亡其身桀紂
是也可不愼歟故易有一道大足以守天下中足以
守國家小足以守其身謙之謂也其戒之哉子其無
以魯國驕士矣此所謂去驕者也五曰推仁也何謂
推仁也昔者楚惠王食寒菹而得蛭因遂吞之腹有
疾而不能食令尹入問曰王安得此疾也王曰我食
寒菹而得蛭念譴之而不行其罪乎是法廢而威不
立也非所以使國聞也譴而行其誅乎則庖宰食監
法皆當死心又不忍也故吾恐蛭之見也因遂吞之
令尹避席再拜而賀曰臣聞天道無親惟德是輔君
有仁德天之所奉也病不爲傷是夕也惠王之後蛭
出故其心腹之疾皆愈天之視察不可不察也此所
謂推仁者也何謂五彝一曰進賢也何謂進賢也昔
者子貢問於孔子曰今之人臣孰爲賢孔子曰吾未
識也往者齊有鮑叔鄭有子皮賢者也子貢曰然則
齊無管仲鄭無子產乎子曰賜汝徒知其一不知其
二汝聞進賢爲賢耶用力爲賢耶子貢曰進賢爲賢
子曰然吾聞鮑叔之進管仲也聞子皮之進子產也
未聞管仲子產有所進也此所謂進賢者也二曰任
事也何謂任事也昔者趙簡子從晉陽之邯鄲中路
而止引車吏進問君何爲而止簡子曰董安于在後
吏曰此三軍之事也君奈何以一人留三軍也簡子
曰諾驅之百步又止吏將進諫董安于適至簡子曰
秦道之與晉國交者吾忘令人塞之董安于曰此安
于之所爲後也簡子曰官之寶璧吾忘令人載之對
曰此安于之所爲後也簡子曰行人燭過年長矣言
未嘗不爲晉國法也吾行忘令人辭且聘焉對曰此
安于之所爲後也簡子可謂內省外知人矣哉此所
謂任事者也三曰守儉也何謂守儉也昔者晏子方
食君之使者至分食而食之晏子不飽使者返言之
景公景公曰嘻夫子若是其貧也寡人不知也是寡
人之過也令尹致千家之縣以賜晏子晏子再拜而
辭曰嬰之家不貧以君之賜澤覆三族延及交游以
振百姓君之賜也厚矣嬰之家不貧也嬰聞之厚取
之君而厚施之人代君爲君也忠臣不爲也厚取於
君而藏之是筐篋存也仁人不爲也厚取於君而無
所施之身死而財遷智者不爲也嬰也聞爲人臣進
不阿上以爲忠退不克下以爲廉八升之布一豆之
食足矣使者三反遂辭不受此所謂守儉者也四曰
善諫也何謂善諫也晉平公閒居師曠侍坐平公曰
子生無目眹甚矣子之墨墨也師曠對曰天下有五
墨墨而臣不得與一焉平公曰何謂也師曠曰羣臣
行賂以求名譽百姓侵冤無所吿訴而君不悟此一
墨墨也忠臣不用用臣不忠下才處髙不肖臨賢而
君不悟此二墨墨也奸臣欺詐空虛府庫以其小才
覆塞其惡賢人逐奸邪貴而君不悟此三墨墨也國
貧民罷上下不和而好財用兵嗜欲無厭諂諛之人
容容在傍而君不悟此四墨墨也至道不明法令不
行吏虐不止百姓不安而君不悟此五墨墨也國有
五墨墨而不危者未之有也臣之墨墨小墨墨耳何
害乎國家哉此所謂善諫也五曰知退也何謂知退
也子張見魯哀公不禮託僕夫而去曰臣聞君好士
故不遠千里之外犯霜露冒塵垢百舍重趼不敢休
息以見君七日而君不禮君之好士也有似葉公子
高之好龍也葉公子高好龍鉤以寫龍屋室雕文以
寫龍於是天龍聞之而下之窺頭於牖拖尾於堂葉
公見之棄而還走失其魂魄五色無主是葉公非好
龍也好夫似龍而非龍者也今臣聞君好士故不遠
千里之外以見顧七日不禮君非好士也好夫似士
而非士者也敢託而去此所謂知退也夫愆不省則
心德有虧矣言不受則人情壅閉矣士不尊則大業
弗立矣驕不去則賢者遠避矣仁不推則貴賤罔附
矣賢不進則國家空虛矣事不任則官曠職隳矣儉
弗守則窮欲極奢矣諫不善則扞格難入矣退不知
則倖進失己矣爲君者當謹五矩爲臣者當行五彝
而天下治此之謂也
終胥符第三
晉人有終胥氏阨於貧窶盎無斗儲椸上無完衣與
婦謀曰雍樂成行賈以饒張氏賣漿而致千萬郅氏
灑削列鼎而食翁伯販脂家累千金亦在人自力耳
古語有言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
予安得獨死貧乎頗聞山西饒材竹穀纑旄玉石山
東多魚鹽漆絲聲色予將貨百金而學賈焉其婦悅
而聽之終胥氏去三年所向輒不利其憔悴益甚楚
人有芊熊氏好使氣淩賤同類衆譁然不從共起而
折辱之芊熊氏恚曰彼非能辱我也辱我之無勢耳
淮陰起於亡虜絳侯出於織薄樊將軍興於屠狗古
今若是者何可勝數予顏面支體人爾冠裳佩劍人
爾飯菽飲水人爾何以異彼哉彼能而吾不能愧也
於是瀝觴自誓曰所不能取金印如斗大者有如是
酒言已拂衣徑去徧詣五侯之家高門懸薄無見禮
者如是者亦三年流離困頓愈有所不堪一旦會終
胥氏於逆旅各言其故相與流涕不止逆旅主人怪
而問之二人皆以實對逆旅主人反覆譬曉終不悟
乃謂之曰南山之陰有白鹿先生者能於物理推見
至隱盍往質之乎二人者收涕而往且歷陳艱苦之
狀白鹿先生歎曰嘻何子愚之甚也子不見大駔之
家乎塊視金寶布視綺繡穹房邃館淒竹和絲自謂
可以傳無窮身死肉未寒子孫巳有操瓢而乞者矣
又不見權貴之門乎金章焜煌紫綬赫赩喑啞叱咤
可使山岳震盪海水起立曾未幾何一跌而赤其族
矣嘻何子愚之甚也且子身有至寶乃反不自知乎
二人相顧駭曰何謂也曰範圍至道妙契天符初無
聲臭不分遠近非至寶與函天包地載陰負陽日月
同明鬼神同妙非至寶與不爲堯存不爲桀亡終古
特立不遷不變非至寶與二人欣然歎曰吾二人寐
方覺矣於是如獲萬金之資上公之爵而歸
龍門子閒居而有憂色二三子相與謀曰先生憂矣
吾等當思有以樂之乃推一人進而言曰弟子事先
生有年矣先生志之所存非小子所敢知雖然竊與
聞焉天下有道出輔明君以興一王之治使三代禮
樂復見當今先生志也復不輕於自進必待上之人
致敬而後翩然以起安車弗臨而風沙襲人先生之
髮將向皓矣今四海湯湯未知所厎定先生之轍迹
將安之乎曷若盤旋邱壑以道先王之道哉浦陽江
上有仙華山焉其拔起如旌旗人迹之所罕至其上
多名藥綠紛絳疊可采靈泉有儵魚時出沒於中可
釣沃壤數十畝白雲冉冉恆覆其上可耕山多巨石
面正平可坐可弈可列觴豆而飲先生幸從所言親
枉玉趾而辱臨之我二三子藉先生之寵靈日求先
生之所謂之道德不亦幸乎謹俯首再拜以請龍門
子憮然曰我豈遂忘斯世哉天下之溺猶禹之溺天
下之飢猶稷之飢我所願學禹稷者也我豈遂忘斯
世哉雖然予聞之道之興廢係諸天學之進退存諸
己存諸己者吾不敢不勉也係諸天者予安能必之
哉予豈若小丈夫乎長往山林而不返乎未有用我
者爾苟用我我豈不能平治天下乎雖然荊山之玉
非不美也卞氏獻之而雙足見刖予不佞竊受敎於
君子矣其不能爲卞氏決矣二三子其治爾穢荒締
爾室廬予與爾居之二三子其挾爾琴書操爾翰觚
載爾餱糧吾將與爾終身焉
龍門子生龍門大山長谷間質素渾朴若豈人然機
括智譎之事皆不能知年十八猶挾書環堵中連數
月不出或謂其父母曰爾子木偶人耳漸長必僨事
何不使入通都大邑乎乃衣冠所集聞見必充也父
母曰然於是遣讀書城南旣至無不讙笑之龍門子
意其以誠遇己也安之笑者以爲得計益餌之狎侮
欺紿無所不至謂上曰下謂假曰眞謂紅靑曰元白
龍門子遇以其誠也亦安之如是者二年人吿之曰
彼孩視汝耳彼兒戲汝耳子其察之龍門子自念曰
彼方誦詩讀書學聖賢也乃若是不信吿者又曰汝
不徵予言第深察之當知是詐也龍門子察之至再
始疑之曰世之學者妄謂師聖賢耳率假也如是者
又二年相習旣久朴亦漸散矣於是自悔治任將歸
別昔之吿者曰向以子之紿我今信然矣予之來也
將充於見聞以畜其德也德則不畜而僞日滋可乎
不如東還吿者高蹈撫膺曰子得之矣子得之矣乃
歌而送龍門子於河水之麋抗手而別其辭曰皎皎
白衣更而爲緇有全者璧勿玷而虧汝守汝樸而何
以入城府爲君子曰三代之民當以大山長谷中求
之誠哉是言也
孔子符第四
公孫氏問於龍門子曰孔子爲魯司寇攝行相事有
喜色當時仲由竊疑之有諸龍門子曰是戰國游士
之談也非君子之言也吾聞之也君子其動如天其
靜如地夫子之動天也天何喜哉曰是固然矣或者
其尚以祿仕爲悅乎曰非所以言孔子也天子之貴
也四海之富也非其道也孔子弗受也攝行相事奚
喜焉以爲爲祿仕耶君子未嘗詘道以徇物以爲澤
加於民耶天下無一夫不被其澤亦職分所當然也
奚喜焉孔子之不爲祿仕而喜則旣聞命矣然必得
子貢而其名布揚於天下必得顏淵而門人日益必
得仲由而惡言不入於耳孔子旣聖矣又似待二三
子之助者何歟曰亦非所以言孔子也夫虹璧藏於
深山之中而神光之燭天者煜如也孔子其虹璧歟
鳳皇巢於阿閣之上而眾鳥之相從者翕如也孔子
其鳳皇歟麗日升於榑桑之間而萬姓之尊上者躍
如也孔子其麗日歟又何待二三子之助也
齊公子嗜古器物聞有藏者棄千金購之寘於一室
中飯於是寢於是非是弗飽也弗安也賓至輒一陳
之以爲樂龍門子謁之公子出梁山銅一三牛彝一
壽亭侯印一連環紐一關內侯印一橐駝紐一曰此
漢物也復出銅權一鐵劍一曰此秦物也復出仲姞
義母匜一楚姬寶盤一鞞琫珩璜各一曰此周物也
復出伯益鼎一曰此商物也復出父丁敦一曰此夏
物也出已面洋洋有矜色左右譽之室內之人又從
而和之咸嘖嘖曰吾聞世有博雅君子愧未識公子
眞其人哉龍門子獨默默不言公子異而問之曰僕
不敏竊不自料以好古爲事服儒服而來過者卽請
觀焉觀畢無不假顏色而賜之一言者夫子獨不言
不笑將物非眞耶抑有說乎龍門子曰物固眞耳第
公子所藏者三代秦漢之器非古也曰如此不爲古
無己則有虞氏之敦乎曰有虞氏之敦亦未古也曰
其軒轅氏之九鼎乎曰軒轅氏九鼎古則古矣未爲
至也公子笑曰然則庖犧氏之物乎曰然庖犧去今
數千載矣其物尚有存者乎曰有之曰孰有之曰予
有之錯愕四顧謂左右曰夫子自謂有庖犧時物我
等當願走伏庭下借一觀之洗凡目焉龍門子曰未
可也形貌雖潔而志慮尚未一也公子退復齊三日
而求見焉龍門子曰未可也志慮雖一而神未泰也
公子乃存心虛無上與神明居如是又三日復再往
龍門子曰可矣乃設几布筵寘寶積其上藉以文錦
列籩豆葅醢舉觶灌酒漿各再拜而興啟櫝視之乃
八卦也伏羲氏之易也
閩姝有性淫者恃顏色方姝麗急欲得美少年匹之
因物色之不得躁甚若弗能生者一旦有男子自南
海來髮漆黑眉目娟好如畫肌膚若玉雪動止嫵媚
無不可愛者姝聞之欲狂不問夜執火往奔之旣至
男子加帽飾以七寶被文繡衣繫白玉裝帶以出五
色照耀姝見之驚喜不能自禁喜定始能自敘曰妾
慕君子久矣第不足奉巾櫛侍左右倘憐妾而進之
雖死不敢忘男子亦欣然納焉姝事之唯恐違其意
男子曰食執匕箸前男子曰寢拂枕茵以俟至躬爲
捧溺器弗悔男子左臂若病瘍者時以元膏覆之越
一年恆如初姝私謂勝人曰瘍寕無愈時耶更十二
月久弗愈是當有故爾力請視之男子陽怒曰吾瘍
旦夕瘥人言婦女其背多毒若視之必潰不許姝益
疑醉以酒五斗俟熟寐而發其覆乃竊被墨刑者姝
氣絕仆地良久乃醒持勝人手慟曰男子者吾將藉
之以致富貴者也今不幸若是予將更適人此身一
失右姓名宗當不吾進而閭閻之氓又非可媒者將
返父母之門自度必不見容將剄死於利刃之下又
素弱手不能自舉思欲包羞蒙恥相與白髮今旣見
此又何以自釋也言已復長慟姝自是邑邑以疾終
龍門子聞而歎曰女子不自重而輕於從人者觀此
可以鑒矣嗚呼豈唯女子然哉
龍門子釆苓山陽二三子從之龍門子釆已登磐石
而憩焉龍門子仰瞻俯睨洋然若有得者乃賦白雲
之歌歌曰白雲如旗兮于彼中林矣我釆我苓兮實
獲我心矣孔子不出兮麟曷從來矣舍旃舍旃兮我
將何依矣歌罷復北面而歎旁有進者曰夫子何歎
也非聖曷師非經曷窮坤翕乾張地拓天通夫子之
學其旣充矣乎陶鎔禮樂折旋陰陽有目有綱蔚爲
文章夫子之文其旣昌矣乎籠絡宇宙充牣覆載大
包無外小入無內夫子之道其旣備矣乎方今六合
塵冥膠膠紛紛鳳皇不徠虎豹成羣生民遘屯如水
之溺如火之焚曾不足以自存夫子不一引手援之
古之君子亦若是乎龍門子曰子不聞楚獨孤氏之
事乎獨孤氏有二女焉皆有傾國之色時楚君不貴
色國人化之咸棄而不顧年踰三十無與爲媒妁者
或說女曰女子有家人之願也子將失時矣西鄰之
子美而豔盍自往從之乎女曰妾聞人之所以異於
物者禮焉而已矣無是則禽獸也苟不以禮妾死不
往也區區一女子尚以死守禮子曾謂守先王之道
者乃不由禮乎尚父不見西伯老於渭水之濱耳孔
明不三顧終於隆中之墟耳况又不爲尚父孔明者
乎曰非是之謂也人有言曰冒赤日而勞者不擇蔭
而休行百里而飢者不擇永而爨今民生在疚雖被
髮纓冠而往救之可也尚得安席而獨寢乎夫禮有
變有常非執一之謂也今有人焉籩豆靜嘉肴核維
旅執爵獻酬雍容於堂序之上而火起寢室間夫子
以爲將勺客乎抑滅火乎必以爲且滅火也夫執爵
獻酬禮之常也火起輒救禮之變也禮者中而巳矣
常固中也變獨不可謂之中乎不然是子莫之執中
也夫子自任以斯道之重而子莫其行五尺童子竊
爲夫子恥之龍門子曰是何言歟君子之任道也用
則行舍則藏在易困之初六則曰臀困于株木入于
幽谷三歲不覿象曰入于幽谷幽不明也言乎困而
無自出幽之勢也泰之初九則又曰拔茅茹以其彚
征吉象曰拔茅征吉志在外也言時旣泰則君子志
在上進也君子未嘗不欲救斯民也又惡進不由禮
也禮喪則道喪矣吾聞君子守道終身弗屈者有之
矣未聞枉道以徇人者也
龍門子寢疾數月不出門弟子不敢見以吿其友閭
邱生閭邱生聞之疾趨而前問龍門子曰夫子之病
頭岑岑乎目〓〓無所見耳無所聞乎曰否身重肉
痿足不收行善瘈乎胷痛引背兩脇胠滿乎上見欬
唾下爲氣泄乎曰否解㑊脊脈痛少氣不欲言乎心
懸如病飢眇中淸乎邪傷於腎癃閉不通乎血暴溢
熱臚脹甚則胕腫乎嗌乾黃癉鼽衂飲發乎曰否然
則夫子之病我知之矣夫子之病非病巳也爲斯世
病也今劍矟交橫白骨不葬高如邱陵一遇天陰鬼
夜哭相聞是夫子之病也官室化爲灰燼生民流亡
倀倀無所依以墟莽爲樓館以橡芋爲臺罍以崖广
爲牀幃以沼池爲罍洗以明月爲燈燭求生匄死兩
無其謀是夫子之病也田野荒蕪五穀不生貓虥成
行白晝出郊行人鮮少腥風穢灑是夫子之病也若
是何如龍門子曰然是善知我閭邱生曰予聞馬之
瘠肥責乎牧圉民之休戚係乎廟朝彼肉食者不知
病夫子以匹夫憂之無乃有出位之思耶憂非所當
憂不知徒憂而不形於事不仁不知不仁尚可謂學
先王之道乎龍門子蹙然不答閭邱生退龍門子召
門弟子謂曰我非人則巳苟亦人爾何可不憂世哉
何可不憂世哉
五矩符第二
龍門子曰爲君者當謹五矩爲臣者當行五彝則天
下治矣何謂五矩一曰省愆也何謂省愆也昔者湯
之時大旱七年雒坼川竭煎沙爍石於是使人持三
足鼎祝山川敎之祝曰政不節邪民失職邪苞苴行
邪讒夫昌邪宮室營邪女謁盛邪何不雨之極也葢
言未已而天下大雨故天之應人如影之隨形響之
效聲者也詩云上下奠瘞靡神不宗言疾旱也此所
謂省愆也二曰受言也何謂受言也昔者師經鼓琴
魏文侯起舞賦曰使我言而無見違師經援琴而撞
文侯不中中旒潰之文侯謂左右曰爲人臣而撞其
君者罪何如左右曰罪當烹提師經下堂一等師經
曰臣可一言而死乎文侯曰可師經曰昔堯舜之爲
君也唯恐言而人不違桀紂之爲君也唯恐言而人
違之臣撞桀紂非撞吾君也文侯曰釋之是寡人之
過也懸琴於城門以爲寡人符不補旒以爲寡人戒
此所謂受言也三曰尊士也何謂尊士也昔者鄒子
說梁王曰伊尹故有莘氏之媵臣也湯立以爲三公
天下之治太平管仲故成陰之狗盜也天下之庸夫
也齊桓公得之爲仲父百里奚亡於洛自賣五羊之
皮秦穆公委之以政甯戚故將車人也叩轅行歌於
康之衢桓公任以國司馬喜臏腳於宋而卒相中山
范睢折脇拉齒於魏而後爲應侯太公望故老婦之
出夫也朝歌之屠佐也棘津迎客之舍人也年八十
而相周九十而封齊故詩曰緜緜之葛在于曠野良
工得之以爲絺紵良工不得枯死于野此七士者不
遇明君聖主幾行乞匄枯死于中野譬猶緜緜之葛
矣此所謂尊士者也四曰去驕也何爲去驕也昔者
成王封周公周公辭不受乃封周公子伯禽於魯將
辭六周公戒之曰去矣子其無以魯國驕士矣我文
王之子也武王之弟也今王之叔父也又相天子吾
於天下亦不輕矣然嘗一沐而三握髮一食而三吐
哺猶恐失天下之士吾聞之曰德行廣大而守以恭
者榮土地轉俗而守以儉者安祿位尊盛而守以卑
者貴人眾兵强而守以畏者勝聰明睿知而守以愚
者益博聞多記而守以淺者廣此六守者皆謙德也
夫貴爲天子富有四海不謙者失天下亡其身桀紂
是也可不愼歟故易有一道大足以守天下中足以
守國家小足以守其身謙之謂也其戒之哉子其無
以魯國驕士矣此所謂去驕者也五曰推仁也何謂
推仁也昔者楚惠王食寒菹而得蛭因遂吞之腹有
疾而不能食令尹入問曰王安得此疾也王曰我食
寒菹而得蛭念譴之而不行其罪乎是法廢而威不
立也非所以使國聞也譴而行其誅乎則庖宰食監
法皆當死心又不忍也故吾恐蛭之見也因遂吞之
令尹避席再拜而賀曰臣聞天道無親惟德是輔君
有仁德天之所奉也病不爲傷是夕也惠王之後蛭
出故其心腹之疾皆愈天之視察不可不察也此所
謂推仁者也何謂五彝一曰進賢也何謂進賢也昔
者子貢問於孔子曰今之人臣孰爲賢孔子曰吾未
識也往者齊有鮑叔鄭有子皮賢者也子貢曰然則
齊無管仲鄭無子產乎子曰賜汝徒知其一不知其
二汝聞進賢爲賢耶用力爲賢耶子貢曰進賢爲賢
子曰然吾聞鮑叔之進管仲也聞子皮之進子產也
未聞管仲子產有所進也此所謂進賢者也二曰任
事也何謂任事也昔者趙簡子從晉陽之邯鄲中路
而止引車吏進問君何爲而止簡子曰董安于在後
吏曰此三軍之事也君奈何以一人留三軍也簡子
曰諾驅之百步又止吏將進諫董安于適至簡子曰
秦道之與晉國交者吾忘令人塞之董安于曰此安
于之所爲後也簡子曰官之寶璧吾忘令人載之對
曰此安于之所爲後也簡子曰行人燭過年長矣言
未嘗不爲晉國法也吾行忘令人辭且聘焉對曰此
安于之所爲後也簡子可謂內省外知人矣哉此所
謂任事者也三曰守儉也何謂守儉也昔者晏子方
食君之使者至分食而食之晏子不飽使者返言之
景公景公曰嘻夫子若是其貧也寡人不知也是寡
人之過也令尹致千家之縣以賜晏子晏子再拜而
辭曰嬰之家不貧以君之賜澤覆三族延及交游以
振百姓君之賜也厚矣嬰之家不貧也嬰聞之厚取
之君而厚施之人代君爲君也忠臣不爲也厚取於
君而藏之是筐篋存也仁人不爲也厚取於君而無
所施之身死而財遷智者不爲也嬰也聞爲人臣進
不阿上以爲忠退不克下以爲廉八升之布一豆之
食足矣使者三反遂辭不受此所謂守儉者也四曰
善諫也何謂善諫也晉平公閒居師曠侍坐平公曰
子生無目眹甚矣子之墨墨也師曠對曰天下有五
墨墨而臣不得與一焉平公曰何謂也師曠曰羣臣
行賂以求名譽百姓侵冤無所吿訴而君不悟此一
墨墨也忠臣不用用臣不忠下才處髙不肖臨賢而
君不悟此二墨墨也奸臣欺詐空虛府庫以其小才
覆塞其惡賢人逐奸邪貴而君不悟此三墨墨也國
貧民罷上下不和而好財用兵嗜欲無厭諂諛之人
容容在傍而君不悟此四墨墨也至道不明法令不
行吏虐不止百姓不安而君不悟此五墨墨也國有
五墨墨而不危者未之有也臣之墨墨小墨墨耳何
害乎國家哉此所謂善諫也五曰知退也何謂知退
也子張見魯哀公不禮託僕夫而去曰臣聞君好士
故不遠千里之外犯霜露冒塵垢百舍重趼不敢休
息以見君七日而君不禮君之好士也有似葉公子
高之好龍也葉公子高好龍鉤以寫龍屋室雕文以
寫龍於是天龍聞之而下之窺頭於牖拖尾於堂葉
公見之棄而還走失其魂魄五色無主是葉公非好
龍也好夫似龍而非龍者也今臣聞君好士故不遠
千里之外以見顧七日不禮君非好士也好夫似士
而非士者也敢託而去此所謂知退也夫愆不省則
心德有虧矣言不受則人情壅閉矣士不尊則大業
弗立矣驕不去則賢者遠避矣仁不推則貴賤罔附
矣賢不進則國家空虛矣事不任則官曠職隳矣儉
弗守則窮欲極奢矣諫不善則扞格難入矣退不知
則倖進失己矣爲君者當謹五矩爲臣者當行五彝
而天下治此之謂也
終胥符第三
晉人有終胥氏阨於貧窶盎無斗儲椸上無完衣與
婦謀曰雍樂成行賈以饒張氏賣漿而致千萬郅氏
灑削列鼎而食翁伯販脂家累千金亦在人自力耳
古語有言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
予安得獨死貧乎頗聞山西饒材竹穀纑旄玉石山
東多魚鹽漆絲聲色予將貨百金而學賈焉其婦悅
而聽之終胥氏去三年所向輒不利其憔悴益甚楚
人有芊熊氏好使氣淩賤同類衆譁然不從共起而
折辱之芊熊氏恚曰彼非能辱我也辱我之無勢耳
淮陰起於亡虜絳侯出於織薄樊將軍興於屠狗古
今若是者何可勝數予顏面支體人爾冠裳佩劍人
爾飯菽飲水人爾何以異彼哉彼能而吾不能愧也
於是瀝觴自誓曰所不能取金印如斗大者有如是
酒言已拂衣徑去徧詣五侯之家高門懸薄無見禮
者如是者亦三年流離困頓愈有所不堪一旦會終
胥氏於逆旅各言其故相與流涕不止逆旅主人怪
而問之二人皆以實對逆旅主人反覆譬曉終不悟
乃謂之曰南山之陰有白鹿先生者能於物理推見
至隱盍往質之乎二人者收涕而往且歷陳艱苦之
狀白鹿先生歎曰嘻何子愚之甚也子不見大駔之
家乎塊視金寶布視綺繡穹房邃館淒竹和絲自謂
可以傳無窮身死肉未寒子孫巳有操瓢而乞者矣
又不見權貴之門乎金章焜煌紫綬赫赩喑啞叱咤
可使山岳震盪海水起立曾未幾何一跌而赤其族
矣嘻何子愚之甚也且子身有至寶乃反不自知乎
二人相顧駭曰何謂也曰範圍至道妙契天符初無
聲臭不分遠近非至寶與函天包地載陰負陽日月
同明鬼神同妙非至寶與不爲堯存不爲桀亡終古
特立不遷不變非至寶與二人欣然歎曰吾二人寐
方覺矣於是如獲萬金之資上公之爵而歸
龍門子閒居而有憂色二三子相與謀曰先生憂矣
吾等當思有以樂之乃推一人進而言曰弟子事先
生有年矣先生志之所存非小子所敢知雖然竊與
聞焉天下有道出輔明君以興一王之治使三代禮
樂復見當今先生志也復不輕於自進必待上之人
致敬而後翩然以起安車弗臨而風沙襲人先生之
髮將向皓矣今四海湯湯未知所厎定先生之轍迹
將安之乎曷若盤旋邱壑以道先王之道哉浦陽江
上有仙華山焉其拔起如旌旗人迹之所罕至其上
多名藥綠紛絳疊可采靈泉有儵魚時出沒於中可
釣沃壤數十畝白雲冉冉恆覆其上可耕山多巨石
面正平可坐可弈可列觴豆而飲先生幸從所言親
枉玉趾而辱臨之我二三子藉先生之寵靈日求先
生之所謂之道德不亦幸乎謹俯首再拜以請龍門
子憮然曰我豈遂忘斯世哉天下之溺猶禹之溺天
下之飢猶稷之飢我所願學禹稷者也我豈遂忘斯
世哉雖然予聞之道之興廢係諸天學之進退存諸
己存諸己者吾不敢不勉也係諸天者予安能必之
哉予豈若小丈夫乎長往山林而不返乎未有用我
者爾苟用我我豈不能平治天下乎雖然荊山之玉
非不美也卞氏獻之而雙足見刖予不佞竊受敎於
君子矣其不能爲卞氏決矣二三子其治爾穢荒締
爾室廬予與爾居之二三子其挾爾琴書操爾翰觚
載爾餱糧吾將與爾終身焉
龍門子生龍門大山長谷間質素渾朴若豈人然機
括智譎之事皆不能知年十八猶挾書環堵中連數
月不出或謂其父母曰爾子木偶人耳漸長必僨事
何不使入通都大邑乎乃衣冠所集聞見必充也父
母曰然於是遣讀書城南旣至無不讙笑之龍門子
意其以誠遇己也安之笑者以爲得計益餌之狎侮
欺紿無所不至謂上曰下謂假曰眞謂紅靑曰元白
龍門子遇以其誠也亦安之如是者二年人吿之曰
彼孩視汝耳彼兒戲汝耳子其察之龍門子自念曰
彼方誦詩讀書學聖賢也乃若是不信吿者又曰汝
不徵予言第深察之當知是詐也龍門子察之至再
始疑之曰世之學者妄謂師聖賢耳率假也如是者
又二年相習旣久朴亦漸散矣於是自悔治任將歸
別昔之吿者曰向以子之紿我今信然矣予之來也
將充於見聞以畜其德也德則不畜而僞日滋可乎
不如東還吿者高蹈撫膺曰子得之矣子得之矣乃
歌而送龍門子於河水之麋抗手而別其辭曰皎皎
白衣更而爲緇有全者璧勿玷而虧汝守汝樸而何
以入城府爲君子曰三代之民當以大山長谷中求
之誠哉是言也
孔子符第四
公孫氏問於龍門子曰孔子爲魯司寇攝行相事有
喜色當時仲由竊疑之有諸龍門子曰是戰國游士
之談也非君子之言也吾聞之也君子其動如天其
靜如地夫子之動天也天何喜哉曰是固然矣或者
其尚以祿仕爲悅乎曰非所以言孔子也天子之貴
也四海之富也非其道也孔子弗受也攝行相事奚
喜焉以爲爲祿仕耶君子未嘗詘道以徇物以爲澤
加於民耶天下無一夫不被其澤亦職分所當然也
奚喜焉孔子之不爲祿仕而喜則旣聞命矣然必得
子貢而其名布揚於天下必得顏淵而門人日益必
得仲由而惡言不入於耳孔子旣聖矣又似待二三
子之助者何歟曰亦非所以言孔子也夫虹璧藏於
深山之中而神光之燭天者煜如也孔子其虹璧歟
鳳皇巢於阿閣之上而眾鳥之相從者翕如也孔子
其鳳皇歟麗日升於榑桑之間而萬姓之尊上者躍
如也孔子其麗日歟又何待二三子之助也
齊公子嗜古器物聞有藏者棄千金購之寘於一室
中飯於是寢於是非是弗飽也弗安也賓至輒一陳
之以爲樂龍門子謁之公子出梁山銅一三牛彝一
壽亭侯印一連環紐一關內侯印一橐駝紐一曰此
漢物也復出銅權一鐵劍一曰此秦物也復出仲姞
義母匜一楚姬寶盤一鞞琫珩璜各一曰此周物也
復出伯益鼎一曰此商物也復出父丁敦一曰此夏
物也出已面洋洋有矜色左右譽之室內之人又從
而和之咸嘖嘖曰吾聞世有博雅君子愧未識公子
眞其人哉龍門子獨默默不言公子異而問之曰僕
不敏竊不自料以好古爲事服儒服而來過者卽請
觀焉觀畢無不假顏色而賜之一言者夫子獨不言
不笑將物非眞耶抑有說乎龍門子曰物固眞耳第
公子所藏者三代秦漢之器非古也曰如此不爲古
無己則有虞氏之敦乎曰有虞氏之敦亦未古也曰
其軒轅氏之九鼎乎曰軒轅氏九鼎古則古矣未爲
至也公子笑曰然則庖犧氏之物乎曰然庖犧去今
數千載矣其物尚有存者乎曰有之曰孰有之曰予
有之錯愕四顧謂左右曰夫子自謂有庖犧時物我
等當願走伏庭下借一觀之洗凡目焉龍門子曰未
可也形貌雖潔而志慮尚未一也公子退復齊三日
而求見焉龍門子曰未可也志慮雖一而神未泰也
公子乃存心虛無上與神明居如是又三日復再往
龍門子曰可矣乃設几布筵寘寶積其上藉以文錦
列籩豆葅醢舉觶灌酒漿各再拜而興啟櫝視之乃
八卦也伏羲氏之易也
閩姝有性淫者恃顏色方姝麗急欲得美少年匹之
因物色之不得躁甚若弗能生者一旦有男子自南
海來髮漆黑眉目娟好如畫肌膚若玉雪動止嫵媚
無不可愛者姝聞之欲狂不問夜執火往奔之旣至
男子加帽飾以七寶被文繡衣繫白玉裝帶以出五
色照耀姝見之驚喜不能自禁喜定始能自敘曰妾
慕君子久矣第不足奉巾櫛侍左右倘憐妾而進之
雖死不敢忘男子亦欣然納焉姝事之唯恐違其意
男子曰食執匕箸前男子曰寢拂枕茵以俟至躬爲
捧溺器弗悔男子左臂若病瘍者時以元膏覆之越
一年恆如初姝私謂勝人曰瘍寕無愈時耶更十二
月久弗愈是當有故爾力請視之男子陽怒曰吾瘍
旦夕瘥人言婦女其背多毒若視之必潰不許姝益
疑醉以酒五斗俟熟寐而發其覆乃竊被墨刑者姝
氣絕仆地良久乃醒持勝人手慟曰男子者吾將藉
之以致富貴者也今不幸若是予將更適人此身一
失右姓名宗當不吾進而閭閻之氓又非可媒者將
返父母之門自度必不見容將剄死於利刃之下又
素弱手不能自舉思欲包羞蒙恥相與白髮今旣見
此又何以自釋也言已復長慟姝自是邑邑以疾終
龍門子聞而歎曰女子不自重而輕於從人者觀此
可以鑒矣嗚呼豈唯女子然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