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兴市图书馆

崇禎十四年旱灾饑殍無算有司設粥賑飢嘉興何志 明賀燦然救荒議往東南歳稍不登饑民常數千人嘯聚而攫奪者比比也今亢陽極矣彼無知小民能束腹 待斃乎不可不亟為慮也宜先計預備倉儲粟若干且□□賑計所積無幾則宜淸獄囚之有力而當贖者諒 減其十分之二贖鍰稍輕則完納自速其情重即有力而必決配者亦以荒故許其收贖而特不在減例其罪 本可贖而無力者則減其十分之五自非極貧亦必勉力出贖矣而極貧者聽然贖不必穀不必鏹而當以米 夫穀取其可久貯也今且旦暮需之不若輸米便鏹將易米以賑饑者亦不若即以米之爲便也一議禁浙以 西有富室狼跋而貧戸草靡者亦多有富室枺守而貧戸鴟張者有士大夫往往漁獵其民而民率吞飲若不 為怪者亦多有士大夫往往自愛羽毛而民反羣噪而侮之者彼狼跋漁獵者所宜懲而鴟張羣噪所關亂萌 匪細也最可慮者歳或小祲輒少者數百人多者千人指富家巨室以爲外府往往羣而索食稍不與則破垣 屋抉倉廩攘而去之而莫敢誰何或入澤梁而捕魚蝦卽有菱芡蹂食之無遺焉或見乘舟者輒以激水抏泥 為戲亦多有因而攘其舟之所有者夫羣小不已必為噪攘噪攘不已必爲剽奪剽奪不已必為惑煽其害有 不可勝言者民方苦旱又復苦盜是倒縣而擠之石也故救要在弭盜民而饑人争憐之民而盜人争惡之 民而饑止於塡邱壑民而盜不能全首領民而饑互相保恤貧者猶或延其喘民而盜羣起攻剽富者不能保 其生民而饑患猶在民民而盜患且在國此其害可勝道哉顧與其弭之於後不若禁之於前有犯者輒重懲 一以警百而亂萌自戢矣一議恤夫所謂相恤者非必遂爲勸借之舉也且先以賑之事委之賑事往往屬之 里甲胥吏弊孔百出於是貧者未必報報者未必貧給者未必貧貧者未必給至於尅減那移之弊百計除之 而不可得宜卽於其里中之富者而委之夫環一里之內所稱富家巨室多者十餘家少者三四家所必有也 同里而居則其人之面貌所素習也其丁之多寡與夫家之貧窶與否所可覆而覈也宜以最富者爲正而次 者副之先賑濟之期各籍其里中之貧不聊生者若干家總若干人毋有冐也而濫朝廷之賑毋有漏也而坐 視老羸之死夫一里之內耳目所不能掩也其有冐也人所能訐也其有漏也人所能自陳也冐則報者與所 報者各有罰漏則即令其家賑之富者頗自愛固知必不敢骩法而冐且漏也於是自秋穀不登之後以至夏 麥未熟之前其所宜給粟及設糜者總計若干石并計煑糜薪水之費付之富者而轉給于里中仍書富者某 報飢民某給與粟若干某日給糜二餐懸於其門而總一邑姓名并賑給之數懸書于邑治之前曉然與民共 知之葢有七利焉分良父母賑濟之勞利一吏胥不得侵漁爲㚥利二可披籍而得人民没米之數易於查勘 利三粟不至插以秕糜不至攙以水令民得沾實惠利四飢餒之民得免於匍匐奔走關支濡滯之苦利五食 糜各于其鄉不至羣聚喧雜穢惡蒸而成癘利六富者操給散之權得熟識其人必不敢因而嬰奮可以弭盜 利七夫不分富者之財而僅以賑事委之仍曲加體恤毋令吏胥得因而爲市如是即少有領散之煩寧遂為 勞費乎且良父母不難捐俸以為士人人倡賢士大夫不難捐資以爲富民倡卽閭閈之申詎無慷慨節義之 士輕財相恤者哉要在風之而已若驟焉强勒之吾恐人争愛財而遂以爲擾也一議種夫東南之宜稻所穫 爲最厚今厚者不可得矣無甯轉而思其次乎愚以爲莫若亟令民種菽非敢爲臆説也同一浙也浙以西先 麥而後稻浙以東先稻而後菽浙以西冬十二有種麥夏四月穫五月種稻秋九月穫浙以東春三月種稻夏 六月穫秋七月種菽九月穫今旱固宜菽而七月王其所種時也請卽以浙東之法行之夫地未有曠半歲而 不生一毛者也農未有曠半歳而不荷一鋤者也宜及下令令民各種菽菽有三有黃有綠有赤則令民雜種 之冀必有一穰焉第漫焉令民種菽恐民未必聽少緩卽菽不可種此其機不可失也一議贖卽清獄囚決配 之贖而所濟幾何於是不得不爲破格之議矣昔穆天子訓刑自墨而劓而剕而宮以至於大辟舉得贖焉非 先王之舊矣毋乃令富者得逃法網之外乎而孔子奚取焉愚竊以周穆享國最久當耄耋之年值凶荒之歲 卽周禮荒政弛刑之意而權度之五刑不以流宥而以金贖一時權宜之術孔子猶有取也至律令自徒杖而 下令得入粟贖罪自流而髠鉗而城旦而絞而斬而傑舉不得贖毋令富者得逃法網之外法盡善已然往者 東南倭寇内訌亟欲高其雉堞而軍興不給乃岀大辟之囚雄於貲者吳夢麒輩數人籍其家以佐興築而赦 之夫兵與荒一也似宜畧倣往者軍興之例除十惡不赦外其他自流而上令皆得入金贖罪然非人得為贖 也其當流者必籍其家十分之五多者可得數千金少者千金而後得免罪在大辟者必籍其家十分之八多 者可得萬金少者數千金而後得免又定爲令今夏以前犯者得贖今夏以後犯者勿許卽以一郡論多者五 六人少者三四人所必有也此亦救荒權宜之一策也夫虞廷之法流宥五刑則五刑雖疑罪固當流也乃不 以流而以金贖是流固可贖也獨大辟罪在不疑而亦待以不死似爲不可然人情之愛家固不下於其身也 古人之贖輕猶云罪懲非死人極于病今僅完其軀而遂已破其家則罰亦重矣誠爲檢勘獄中重囚諸不在 不赦之條者特爲之題請沒入其產而赦其罪庶幾藉此以佐朝廷之賑而活東南之赤子亦今日救荒權宜 之一策也一議糴竊惟穀價高翊則野多餓殍民生坐困則國有剽奸此其關係匪輕要之米價平不賑而所 活眾米價踊卽賑而所及幾何救荒無奇策惟有平糶一法但當有權宜每一邑召十數善賈富商毎一郡委 一二廉勤幹吏通給關引分授官銀令於豐熟之鄉特為轉賑之事分爲三番一在糴一在途一在糶約一月 之内更番將數郡減價之穀日日在市則待哺之民在在蒙恩無粟而粟自饒不賑而賑最溥市價不減而自 平盗風不戢而自息此唐宋已試之良籌而今日宜講之急務也陳龍正救饑本論治天下之病猶一身然 有治其本者有治其標者有治其標可通于本者有必治其本而後可達于標者卽饑民論之豐年一二㷀民 偶來行乞殘羹剩粒誰其吝之屬厭之餘不啻含哺而嬉之適也小惠而補王道之偏所謂治其標卽可通于 本者此類是也間有天灾流行朝廷業已普施小民猶窘旦夕轉徙流離而其時有大人君子如汲長孺之矯 制發粟富文忠之安泊勸誘原子英之設法安插但度一時之厄卽開永世之生俄而麥熟禾登向之死生莫 必者今且室家無恙也所謂治其標而本治不外是者此又其一也苦夫今日之饑民則異是其始起于天災 之流行而其繼成于人事之失策庚辰歳侮雨數旬西吳一路田禾盡渰而催科維亟流離之禍自此起于時 識者之言曰歳實無收倘公家能行寬恤則小民猶將忍死旦夕以需麥豆之登蠶桑之熟未忍流離也但得 小民室廬婦子無恙今歳雖荒明秋可熟國家亦何靳數縣一歲之糧而不爲無窮計耶今雖勉支國賦而戸 口盡亡且蝗蝻遺孽又得十數萬頃汙萊以滋殖之嗟乎偶歉者天之運而一荒再荒者人事實使之然也暨 辛巳夏旱魃繼虐飛蝗佐災擕李以西苕溪以北并未嘗有翻耕播種之勞焉然而監門無鄭俠之圖長吏避 陽城之拙本戸既逃則取償于親戚親戚又散則波及于鄉鄰其貧者業以逋負而傾家稍康者復以賠累而 入罪于是小民高骨無支始不得不以逃亡為長策矣自冬入春流移滿道千里而内十室九空死者無地可 容生者有天難問遠邇紳賢捐貲設法病死扶生亦旣殫厥心力矣其如流亡之民日新月盛此救標之術將 窮不得不反而亟商本治奈何曰叩閽以爲斯民請蠲賦而已然而非一人之事亦非下吏之爲也必浙直撫 按同心入告先自劾違旨陳論罪無可逭然後舉年來小民困敝之狀流亡之慘繪圖陳說曲逹于君父之前 拜疏之日閉門席藳一疏不納則再再疏不納則三事理旣明忠悃復摯明主可與忠言甯有爲國深謀而不 蒙曲鑒者乎矧其間利害政復非小夫江南者國家之外府庫也始也因災傷而虧賦額繼也因徴賦而致流 亡流亡旣多田畝愈荒國賦益無從辦自非大聖人與民更始舉宿逋蕩然蠲除并新增量與裁減且專重農 桑一以墾田增戸爲長吏之殿最使悉心安集如張全義之鎮撫洛陽虞伯生之經營陝右則流民安得復業 荒餘焉得再耕國賦何以如期饑源何自而永杜乎夫捐有限之賦保無窮之民在聖世固爲至算而況事機 所在更有不止于保災黎裕國額而已者流民死者已衆未死者亦終死其可幸無死者獨强悍無良之輩耳 蘇湖各路白晝行刧嘯聚成羣可不寒心卽今兖豫荆雍流血無虚日江南片土庶幾稍安而民膏已竭吏怒 方深至于重災之所往往追呼更嚴不盡驅之流亡不止嗚呼事至今日尙得安常習故不謀善後乎億昔流 氛始萌亦不過飢民千百人耳止因撫綏失術使得合叛兵以滋蔓披猖至今十餘年糜金錢無算殺官民無 算早知今日費多而貽害若此何如昔日者稍行寬卹猶爲得算乎所謂饑民之始循良撫之而有餘及其旣 終干戈取之而不足者也成化正德之季流民亦甞横決矣賴王原諸公處分以安設當時無二公流氛早已 乘于國運使十年前而有如二公者視國如家曲圖解散亦何至今日之蔓延潰敗不可收拾乎往事不諫來 者可追後之視今猶今之視昔使今日更無有如二公者出為朝廷斡旋消弭則我浙直之敗壞決裂又豈在 兖豫荆雍之後也吁是尚忍言哉某一介書生特以切念災黎仰承嚴命勉爲施粥之舉而見飢民就死者曰 眾就食者復日增展轉思維欲塞其流亡之源當開其衣食之路旣以救目前之奇慘卽以消意外之殷憂此 區區救飢本論之所爲作也東莞陳氏有言徙戈不庸于前代而周文安流民一說獲用于本朝治亂之效較 若蒼素假今日而有採愚言以上聞者乎原子英之推行周說不得專美乎先朝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