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心先生文集卷之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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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水心先生文集二十九卷補遺一卷》 古籍
唯一号: 110320020210011518
颗粒名称: 水心先生文集卷之九
分类号: I262
页数: 19
页码: 一至十八
摘要: 葉適個人文集的第九卷,記部分。
关键词: 散文 古文散文

内容


  白石淨慧院經藏記
  樂清之山東則鴈蕩西則白石舟行至上水陸見巨石冠
  於崖首勢甚壯偉去之尚數十里外險絶有竒𦤺其山麓
  漫平深泉衍流多香草大木陸地尤羙居之者黃錢二家
  累世不貧以文義自篤爲秀士北山有小學舎余少所講
  習之地也常㳂流上下讀書以忘日月間亦從黃氏父子
  漁釣島嶼縈錯可游者十數有楊翁者善種花余或来翫
  其花必大喜延請無倦間又游於其所謂淨慧院者院僧
  擇饒善詩義充從岳文捷皆黃氏子終老不出户而從岳
  又以其兄子仲參爲子余時雖尚少見其能侃然自得於
  山谷之間未嘗不歎其風俗之淳而記其泉石之羙既去
  而不能忘也蓋天下之俗往往皆如是使爲上者知冒之
  以道而不以偏駮之政亂之則以余所聞於古人之治何
  不可致之有哉他日仲參怱來謁余叙其所以爲别者蓋
  已十五六年矣問其舊人則擇饒義充從岳文捷皆死矣
  其他老人多無在者楊翁者亦巳死而草木衰謝不復可
  識因相對感愴乆之問其院之興廢則曰門廡殿堂庫湢
  之室昔以毀而缺者今粗具獨轉經藏屋廬閎麗像設精
  嚴殆爲一院之極此今之所創而昔之所無也於是仲參
  請曰此經藏者先人以垂死之言命余輟其學而爲之者
  也雖不敢有其勞亦無廢於先人之命以公昔之所嘗游
  而今問之之悉也盍爲我記焉余既嘉其以成先志爲孝
  而重其申故舊之請且因可以記余之所不忘者故不得
  辭問其院之始末則曰始建於唐之龍紀爲廣教集雲而
  今名淨慧者大中祥符之所錫也其在政和嘗易爲道士
  之觀而後還爲院既還而睦州盗起焚於宣和之三年而
  淳熈三年十一用朔則此藏之始建也八年十一月
  江陵府修城記
  太原閻公治江陵始至與將佐行視新城壁及戰守之具
  曰羙哉丞相衛國趙公之所爲也公莅荆六年不𧼈令暴
  興簡絀細苛壹於無事繄楚邦保障是急詭大力難爰集
  兹緒卒有功庸爲方鎮首家銘史冊書法舉焉而公弗命
  故無記者将何以昭丞相之勤乆荆人之思某實受任代
  公其無泯缺之懼既乃謂某子以謀議名官記子職也始
  江陵息靖康之難伐茭蘆逐虎豹四招流民重立坊市垂
  五十載漸還故𥘉惟城朽敗日甚毁垣頽塹莫𥙷莫續驢
  馬之䭾可徑門関之闔不楔也前後守者以役衆費廣不
  敢有意至言羅郭無用𦆵葺子州可矣人苟其居不自顧
  必朝廷患之令都副統制緫領錢糧講修築之政安撫使
  不得預議乆不决趙公聞而歎曰郡守號稱專城近制仍
  提督修城今将修江陵而帥守不預非法意也遂具爲奏
  且合他司固請詔許焉錢二十五萬貫米四萬石皆從中
  下役以江陵卾州駐劄之兵佐以郡府之義勇趙公杖屨
  日出城上以勸勞之始於淳熈十二年九月成於十三年
  七月爲塼城二十一里樓櫓戰棚之屋一千三間浚隍池
  繚甬道備凡扞禦噐械之用然後江陵之人更門益宅早
  卧而晏起四方之來者驚其厚墉崇雉巋然於長川大陂
  廣野之中環城以騁登楼而望知其跨江北連㐮沔莫不
  慨然思慿國威而壯戎守也天子遷趙公金紫光禄大夫
  以寵褒之孟軻論高城深池之利不如人和盖先治其城
  郭者乃諸侯郡守之常政爾其後吏慢因循以爲幸其人
  之和輯可以坐鎮何必殚財動衆以新無用之城壘及變
  故起於倉猝則雖有堯舜之民不能以自保此明主之所
  鑒也至尊壽皇聖帝順天從時不輕試征伐自淮南至京
  以西數千里險害之地皆特使将軍城之州縣主給期㑹
  而巳獨江陵爲後而趙公嘗相天子知上意因力以請然
  則閻公之欲記豈獨以明趙公之績哉所以示壽皇聖帝
  之規烈使臣子不敢忘也趙公名雄爲右丞相去江陵而
  判其郷資州閻公名蒼舒爲吏部侍郎待制龍圗閣其継
  趙公自漢中徙焉紹熈元年八月二十日
  漢陽軍新修學記
  古之言曰一道德同風俗風俗之難同也以其陋而逺雖
  道徳大備之丗莫或齊焉江漢蠻荆之雜爾自虞夏時治
  之畧於中國惟周以増累仁義化衍南服至能使江沱之
  媵躬無怨之勞漢廣之女息游者之思歌於正風號登太
  平矣然而國别土㫁卒無卓然以忠哲志義之材自成者
  及楚用其民縱横吞滅君臣暴詐之行著於春秋乆而孫
  卿屈原之徒議論風㫖爲天下師則怒峽之巔絶沔之涯
  蘭芷芳㓗寳璐照耀而楚之文詞嘗盛矣是其昔之和平
  專壹秉内性之理義有合於風雅者或不自知其善也而
  悲憤刻約𤥨外巧之卉木遂變風雅而爲䴡滛者亦不自
  悟其失也隨習遷改常性爽越千載之後終爲楚人之材
  嗟夫周道之備也江漢之民雖觀感其善性而未能成材
  逮王澤之衰也反沉溺於荆楚之習而不克自振可不哀
  歟今呉越閩蜀家能著書人知挾冊以輔人主取貴仕而
  江漢盖鮮稱焉豈其性與習俱失之哉漢陽昔鄖子也以
  遺音求之正召南漢廣之地岸南即鄂州今之巨鎮王師
  所屯通闠大衢商賈之㑹物貨之交也漢陽獨力漁勤稼
  不以走集逐利相夸詡士大夫以其俗静而樸徃徃捨鄂
  來居焉軍學地卑下先時江暴漲南湖不泄洄洑停積摧
  剥墊壞知軍事吴興皇甫煥築而隆之盡撤舊屋更起新
  宫既成而堂廡崇崇百楹相扶墻甓外周赤白炳明侯使
  請記於余於是東平鞏豐實爲學官夫以鞏君之愽敏逹
  於教皇甫侯之聦明辨於政爲是役也不徒示人以材力
  之所能至而已使其考正古今之俗因野夫貧女之常性
  而興其俊秀豪傑之思一其趨向厚其師友畜其聞知廣
  其倫𩔖極夫先王道徳之正文獻淵源之逺而一歸于性
  命之粹其視成周之士庶幾乎何必爲楚人之材也千載
  之習固不足以亂之矣若夫利禄之學枝葉之文口耳教
  導媚世希寵斯又在孫卿屈原之下爾非所以媿也故爲
  記之以答其人紹熈元年十月
  覺齋記
  所謂覺者道德仁義天命人事之理是巳夫是理豈不素
  具而常存乎其於人也豈不均賦而無偏乎然而無色無
  形無對無待其於是人也必頴然獨悟必𦕈然特見其耳
  目之聦明心志之思慮必有出於見聞覺知之外者焉不
  如是者不足以得之古之人其養是覺也何道将非一趨
  於問學而不變乎将非責難於師友而不息乎將非先義
  而後利乎將非篤於所以自爲而不苟於所以爲人乎是
  其得之也死生禍福齊焉是非邪正定焉人之大倫天下
  國家之經紀取極於是矣余觀三代之後世逺俗壞士以
  利害得喪爲凖的雜揉其思慮紛汩其聦明以求參乎人
  情違順之間喜相翫也怒相㓂也障錮其公共者使之狹
  小闡闢其專𥝠者而更自以爲廣大也於時獨悟特見之
  士覺於道而違於世昬然爲天下大迷悲夫以一人而覺
  一世之所迷合一丗以咻一人之所覺其所謂問學師友
  之序義利人巳之辨常患乎乍存乍亡若起若滅方與世
  俗交闘而未巳也然則理雖常存而覺之者病矣及其甚
  也異端之說至於中國上不盡乎性命下不達乎世俗舉
  以聦明爲障思慮爲賊顚錯漫汗而謂之破巢窟頽弛放
  散而謂之得夲心以愚求眞以麤合妙而卒歸之於無有
  是又大異矣然其知是也其覺是也亦必頴然獨悟亦必
  𦕈然特見耳目之聦明心志之思慮亦必有出於見聞覺
  知而後可士徒厭夫雜揉紛汩之爲巳累也遂捨而求之
  者十八九矣嗚呼聦明固無紛汩而正矣思慮固無雜揉
  而壹矣道德仁義天命人事之理不可以有易也夷夏之
  學不可以有亂也以世俗之覺蔽其中而又以異端之覺
  奪其外則理之素具者其不缺而常存者其不隱乎是故
  今士之於道有二難焉華陽范東叔名燕居之齋曰覺使
  余記之蓋東叔之致其知深矣故以余之所疑質焉紹熈
  元年十一月二十日
  煙霏樓記
  煙霏樓者夲西樓也太守仲并更名之余自湖口渡江㳂
  淮北上至王潼洲燒葦夜行投宿民舎遲明道上車夫與
  牙兵相詈擊慰謝之然後肯去踐小楊湖一歩數䧟所過
  空隄絶岸敗蘆衰莾而巳入濯港乃見黄梅諸峯雄秀可
  喜而百餘里之間碎坡叢岫靡迤連接淺泉細石經絡田
  畔則蘄之土無不闢而居者相望矣然而州無城堞市無
  㕓肆屋無樓觀佳卉良木不殖公𥝠一切簡陋四方之集
  徙者以欺誕苟且爲生促具衣食則止其於絶埃煩近清
  凉理榛荒致茂好居髙覽逺以遂其生之樂非惟不能亦
  未之知也故郡之㴠暉見山與超然觀之廢址不散則偪
  景蔽而意昬皆不足以處煙霏者直通判㕔之西其下中
  洲𨼆士李之翰所居稍有水竹花石之勝四旁廬宅以寛
  且逺不見甚陋鷗鷺之羽鷄犬之聲飛走喧寂各㑹其性
  林樊間錯晻靄西去對靈虬馬下等山拱揖賔伏隂晴旦
  暮天地之氣迭爲降升登之者亦如在吳越綺麗之郷湖
  湘清幽之濱使吟者忘句而飲者忘酒也盖一州之觀無
  以過此夫蘄山澤之聚淮之名城也豈其天𧼈不足哉特
  地方有未盡爾以余之不肖忝長吏於是不能䟽滌其陋
  以安利之徒品擇其羙以自縱也豈古人所謂冨而教之
  者乎顧今之吏有不可以此責者故記其說以遺通判事
  朱君俁刻之樓上使蘄之人能盡其性之德以爲材盡其
  地之力以爲利生殖遂長而英發噐用堅實而乆成如韓
  之樂公劉之苪鞠淇奥之君子亦欲其知自兹游者始也
  紹熈三年正月四日
  李氏中洲記
  君隱約於蘄乆矣在城西中洲依水爲圃䕃茆而宅無所
  燕館不崇珍臺其間蹊隧僅通而巳春陽開舒似有敷榮
  揫斂氣應不厭摧落四時之序略備而巳蘄人以其居而
  安游而樂因即而名之販夫走卒皆日中洲不斥言也君
  之可稱有二焉世之豪傑特起之士豈不正其性命之情
  哉然而氣血之偏使常制其中和利欲之交習常行於理
  義終也則勢力之高下爲進退𡻕月之壯老爲盛衰規砭
  未忘而身又蹈之何歟盖君於氣血利欲之雜先盡矣遺
  世以順照物以哲故能養心於内不暴於外屈伸俯仰有以
  自信雖薄滋味簡服用約居處頽然窮老而可樂之實常
  在矣一也佛之學入中原其始固爲異教而巳乆而遂與聖
  人之道相亂有志者常欲致精索㣲以勝之卒不能有所
  别異而又自同於佛者智不足以兩明而學失之略也君
  始學於佛旣悟其說然後歸而求之聖人之道有是乎無
  是乎反倫𩔖者易知合性命者難辨於是誠得其所以不
  同者故其修身敎人岀於仁義道德之夲統而知入德之
  有門矣二也不冨於技而能巳足者士之常道也不分於
  用而能巳成者士之常職也仁者人之所以爲人之實也
  不求仁則失其所以爲人求仁而不得其所以爲仁不可
  止也古之人捨一世之所重以求其所謂仁者後之人求
  一世之所重以喪其所謂仁者夫重與輕不先審而以其
  所喪者爲所求人與巳不先察而以其所競者爲所樂可
  乎不可也此君之所以爲庶幾而余之所以媿君也君巳
  七十中洲之上木老花殘不復計惜所察将益警所進将
  益深不惰不昏以俟天命嗚呼余之媿君未巳也李氏名
  之翰字周翰
  司馬温公祠堂記
  公河内人生於光州因以爲名紹熈三年太守王侯聞詩
  改祠公郡東堂光邊逺極陋民之智識不足於耕殖而何
  暇知公之仁雖然公自元祐以來由京師逹四方家繪其
  像飲食皆祝非必師友士大夫能敬公而巳公之郷巳不
  得見因其嘗生也表厲尊顯以明尚賢治民之夲首此侯
  之志歟自王迹泯而聖賢之徳業不著士負所有而就功
  名以爲凡用世操術必將有異於人而後可故或詭譎其
  身而出處亂封大其欲而廉隅失朴拙稱任重跌宕爲豪
  英寡學多憃謂之有力先從後畔自許知權其謬於情性
  倫理固亦多悔而猶強忮堅忍以冀其成者蓋道徳喪而
  流俗驅靡之然矣公子弟力學進士起家州佐從辟官使
  承事猶常人爾充實積乆而廉夫畏其潔髙士則其操儒
  先宗其學去就爲法故歩趨中繩墨用舍進退關乎民心
  爲宋元臣至於深衣幅巾退然山澤之間誠意至義不敢
  加一豪於嬰兒下走而同其吉㐫憂樂之變豈必殊特自
  許謂當離𩔖絶倫與人異𧼈者哉若夫比並伊吕配擬經
  訓使人主降屈體貌自以聖人復出及其造事改法衆所
  不向天下大擾而公以身爭之稍還其舊以便民小人比
  而怨公遂納善士於朋黨而指公爲魁傑追斥崖上刻名
  堅石播之外朝士皆燬廬滅迹同族廢錮當是時天象錯
  戾碑首仆裂其後女真入中國海内撗流余讀實録至靖
  康元年二月壬寅詔贈公太師未嘗不感憤淚落也蓋是
  非邪正乆鬰不伸至使夷狄駕禍以明之而後止然則公
  獨夫之力豈能動天而天人之際何其可畏若是哉余是
  以因侯之作併論次以明聖賢之德業不在彼而在此也
  六安縣新學記
  六安臯陶故國亡後四百餘年而英布與項羽㓕秦又助
  漢畔楚再王其地云孔子叙書列古聖人堯舜禹臯陶四
  人而巳余嘗疑堯舜旣垂治法而知人安民尚猶難之則
  使後世何以取中焉夫盡其身之聦明遇事成理而於性
  無所失豈非聖人之德人理之正哉然而以質獨就者常
  逺於性以材特見者常離於身蓋其理謬其德薄而非天
  下之材矣今也将合天下而立常道則患無聖人者嗚呼
  堯舜之難不其然乎自臯陶開天徳之品興九德之教以
  成天下之材非天下無聖人之患而患無是質與材也果
  誠有之逺若使近離若使親因之勿廢也就之勿更也翕
  異爲同㑹少爲多續短爲長其家邦也各乂爾其采事也
  競勸爾故教德之方自臯陶始能治天下以常道能起天
  下以多材禹湯遵之至于成周不然則有偏無救終爲天
  之棄德而堯舜之難常在也至後世之學乃以充備盛德
  爲聖人廢其材更其質一施天下之智愚賢不肖必至於
  道而後用之是何其與臯陶異指耶将後世固羙於教而
  臯陶未之及耶余不得而知也及英布奮一夫雄狡事至
  㣲末則自司馬遷以下皆喜稱之道之升降又重可歎巳
  㑹稽陸子虡爲六安令新立學日取賣酒錢一千饌諸生
  懼且去不繼則食絶學壞也來請記余嘗以公事自巢父
  許由所居北行㳂淮望頴水西入梅林沙𡪝百餘里中山
  四合如櫕綺繡南下蘄舒所謂四五祖𤄵天柱峯信乎名
  山哉或言六安山谷尤深余思臯陶氏欲至其處不可得
  夫九德者臯陶所以敎學之所以始也故書遺陸君使刻
  于石紹熈五年二月
  績溪縣新開塘記
  田于山谷踰高逗深燒變築疊而堨引其泉流以潤澤之
  有所不及益鑿爲塘儲雨以待昔之聚民於此者擇其水
  土之利固巳詳矣若夫計田而堀量畒而浚必使水無不
  足而不以雨暘之節聽於天時有水旱而田無高下皆欲
  爲樂歳人之願雖然而人之事不能盡然也民嗇稅輸而
  與官較尺寸之旱常以報聞則訟牒煩而詐僞起績溪之
  民無善俗矣王君木叔宰是縣之始行視民田驗其水利
  之近逺塘堨之有無而知所以豐荒之故曰凡不得水者
  當别開塘注田爾農不可曰田狹吾安能壞見田又刻財
  與力創爲之耶敎之再三猶不聽木叔曰是不足告語其
  治縣節縮稍得餘錢遂請於監司買民田使爲之古跡之
  廢併修之塘之所湏揵樁木石皆買與之工食之不足者
  頗助之畢二年爲新塘六十八堨六買田有自畆三十至
  六十歩出錢有自緡二百三十以上至千文飮田有自畝
  二千至三千然後績溪之田無不得水紹熈五年縣民始
  不以旱報官而歳全熟羙矣木叔之治民又詳矣哉古之
  長民者示之以意其次爲條教其次號令之最下者撻罰
  驅脅之意之難從乆矣若木叔知計田堀塘爲民利以條
  敎告之以號令使之而巳民有不聽撻罰之爾夫将以利
  之而巳雖或撻罰之未過也今木叔以條敎號令爲不能
  撻罰之又不可故爲之買田堀之又爲之買揵椿木石與
  之工食助之如父母待驕子然或曰非常道木叔委曲以
  就其民爾夫委曲以就其民而可以利之雖非常道斯謂
  之仁矣績溪之民忘之可乎不忘未之計廢墜之可乎木
  叔名柟永嘉人也慶元元年五月二十日
  樂清縣學三賢祠堂記
  士患不賢與無德賢有徳矣進而至公卿之位則爲其事
  不至者世以爲有命焉夫賢有德豈必爲公卿哉孟子稱
  禹稷與顔回同道當其時盖已有流俗之論而孟子言之
  如此悲夫直以貧賤不如冨貴此流俗之細爾猶不病德
  也至謂賢而賤終不如賢而貴有德而冨猶過於有德而
  貧以夫區區自爲輕重轉訛習陋而使天下言賢有徳者
  必将兼岀於冨貴而後止則流俗之爲害大矣然則以不
  至公卿爲命者是畏貧賤而樂冨貴非命之正也故太子
  詹事龍圗閣學士王公十朋字龜齡温州樂清人秦檜死
  首開直道對䇿高宗寤擢上第孝宗𥘉力請復讎不合連
  守外州自紹興庚辰至乾道辛卯公名節爲世第一士無
  不趨下風者有錢公堯卿字熈載賈公如規字元範公同
  邑士也與公親友而年軰稍前於公錢公孝悌醇行爲善
  如嗜欲賈公惻怛長者惠貧恤孤皆不及仕然邑人髙此
  二公雖天下獨知樂清有王公而邑人以爲此二公固亦
  其地之所有也齊是民也而賢有徳者得爲士民齊不能
  相治也故士得爲公卿民得盡爲士而士不得盡爲公卿
  也烏得以有司之所别異而異三公者乎使王公之用能
  退而不媿二公二公之處能不媿其身此邑人所以推尊
  之意彼區區者無預也雖然有一焉民得盡爲士也而不
  盡爲士士不得盡爲公卿也而非賢有徳者爲公卿身之
  所以自修非修其身者不能知而有司之所别異者户號
  而目熟之也悲夫此流俗之害所以或細或大而終不可
  息歟始邑既祠王公于學又以爲學之再興錢公賈公嘗
  有力其併祠賈而遺錢者吏失之也王公之子吏部郎聞
  詩乃言於州列祠三公以年之先後爲次余羙司封所爲
  且俱習三家子孫故爲之論孟子大指爲記因以審考流
  俗之𧼈好孰當否云慶元元年六月
  醉樂亭記
  因城郭之近必有臨望之羙爲其人燕紓往來之地所以
  合衆紀時消煩娯憂豈天固設之哉永嘉多大山在州西
  者獨細而秀十數歩内輒自爲拱揖高不孤聳下亦凝止
  隂陽附從向背以情水至城西南闊千尺自峙巖𥝠鹽港
  緑野新橋陂蕩縱橫舟艇各出茭蓮中櫂歌相應和巳而
  皆㑹於思逺樓下土人以山水所到斯吉祥也益深其崦
  百金一藏賕匠施僧阡壠交植𡻕将寒食丈夫潔巾襪女
  子新簮珥掃冡而𥙊相與爲遨嬉城内外無居人焉故西
  山之遊爲最着雖然地狹而專民多而貧外有靚𥙆都雅
  之形其實無名園傑榭尤花異木遨者雖心競不相下然
  或舉債移質爲畢事而巳固不能闘珍麗窮水陸也守長
  不察曰億侈冨甚矣貪胥所窺暴令繩之必邏捕以酒奪
  其𥬇語械縳撻擊破産納錢不如是榷利不數倍嗟夫以
  窶從奢求一日之樂而貽終年之憂不變者何也朝議大
  夫直龍圖閣宣城孫公爲郡之𥘉訪民俗之所安而知其
  故至清明節始罷搉弛禁縱民自飲又明年宅西山之中
  作新亭以休遨者名曰醉樂取昔人醉能同其樂之義孫
  公性不喜飲其政不專爲寛蓋通民之願而務得其情如
  此亭成而民歌樂之當是時四鄰水旱不常而永嘉獨屢
  熟殆天亦以其人之和者應之歟古之善政者能防民之
  佚游使從其敎節民之醉飽使歸於徳何者上無所利以
  病民也及其後也因民之自游而爲之禦招民以極醉而
  盡其利民猶有不得游且醉則其頼於生者日巳薄而人
  之𩔖可哀也巳故余記公之事既以賢於今之所謂病民
  者而推公之志又將進於古之所謂治民者也紹熈五年
  五月
  金壇縣重建學記
  致學莫要於辨人巳之分而審其所處之義使巳立而物
  不病可以逹於道矣孟子謂伯夷柳下恵百丗之師也以
  孟子之言考之伯夷以爲人不盡如巳而巳不可以苟用
  故必不用以伸巳柳下惠不然以爲人固不盡如巳而巳
  亦不必志於不用故或用或不用以伸物夫二人之高卑
  皆過矣惟其於人巳之分䂊辨而所以處之素審故雖高
  而不傷物雖卑而不䘮巳也又以孔子之言考之不降其
  志不辱其身固學之至極雖降志辱身而言誠能中倫行
  誠能中慮則亦不以其身爲𥝠巳也况於不傷物而不有
  其高不喪巳而無至於卑其於人巳之分尤豫辨所以處
  之尤素審一於恕而巳矣裁成羣聖賢之道而制行定率
  性盡習而敎法明用則自我而行可也不用則歛藏以待
  也此孔氏之所以學而顔孟皆傳之古今之義理凖焉雖
  更燔滅壞亂而傳注終不能汩異說終不能迷也然則後
  之學孔氏何當哉敬其所傳可與言學之方歟簡傳注闢
  異說可與言道之序歟若夫人巳之分未豫辨而以敬其
  所傳者貌加之所以處之未素審而以簡傳注闢異說者
  衆建之成巳不忠而成物不恕是故髙則傷物而卑則喪
  巳此非孔氏之學使然也奉議郎李枀知金壇縣改舊棄
  陋大爲學宫請前襄陽司理参軍路芾主敎後學又請余
  記其大意昔太伯季礼蓄德於巳不較於物物紛然就之
  不足巳沖然自靖有餘也澹臺㓕明行不游徑非公事不
  出户言偃以爲得人古人之行雖殊學雖有淺深高下然
  末有不辨人巳之分而審其所以處之者矣史稱子游吳
  人也而𣽃䑓子羽蓋嘗從弟子南游至江方呉與越逓興
  至漢魏以後京口常爲江南必爭之地其人以智詐勇力
  擅名於時而古人之遺風餘敎無聞焉何也今将因其地
  俗而敎之以禄利則所學者固科舉之華藻爾若将敎之
  以道則必自敬其所傳始必自簡傳注闢異說始嗟夫去
  古逺而師友不明余上考太伯夷惠下參季札子游子羽
  折之於孔氏以爲人巳之分當豫辨所以處之當素審也
  盖庻幾云爾慶元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
  沈氏萱竹堂記
  瑞安鹽聚漁合而北湖背市逺人山水閑羙游者恨不得
  居而乆也沈君體仁始治園觀廣池以接清流累土以抗
  峻峯繚其四旁互爲蔽隱搜花㨂石綿日繋月衣食所餘
  輙具焉然後遅客有亭延月有臺蘚梅露葯草木之竒品
  莫不貫序以先後屋室最大曰萱竹之堂沈君爲詩十章
  聞者皆和之而北湖之勝遂誇一時君間求記於余且自
  叙曰人之所欲寢䖏游觀而巳君子則以義安其身者也
  我祖高曾被忠信服禮學嘗西入闗北走洛師友天下之
  有道者沈氏之爲儒百年矣暨我不肖不敢墜先緒以有
  此也昔唐人杜甫詠詩稱權勢不如宗族故堂之前自生
  竹後自生萱言宅舎之荒落而非其族不游也淘米不能
  渾其水刈葵不能傷其根言飲食之䟽薄而非其族不飽
  也噫貧猶可况少有者故我過而爲此所以合族人於堂
  共喜樂於園也非崇游而飾觀也子其爲我發焉夫隨耳
  目之願於無窮人之常爾至游觀之力不能足則無不憾
  也今君據游觀巳成之利矣反以耳目之玩爲可薄乎古
  之人惟顔子知自備天地萬物之道其陋巷飲水如寄泊
  焉聖賢之致同而行不同也故或登東山登泰山歎逝川
  樂山以爲仁樂水以爲智若此豈異人乃孔子也游觀之
  術進矣大而髙丘大澤放蕩獨往小亦幽花叢薄嘯歌自
  命此文臣才士之所以逞其贍逸雄豪放臣逐子之所以
  平其鬱紆悲憂也累丗之筆墨未有抑此而不揚者也又
  可陋乎若夫流連其耳目役使其財力以游觀之術資其
  人而身不獲焉此師曠所謂𣈆平公不足以聴之者爾然
  則君之爲此堂也既収合宗族同養其和平而又發舒心
  思特致其高潔亦可矣余故因君之自叙稍推進之使知
  游觀之義未當貶也慶元三年七月
  石洞書院記
  東陽郭君欽止作書院於石洞之下石洞郭氏名山也𥘉
  洞深復無行徑薪者給採而巳君始以意䟽治益前阻崖
  壁衆不知所爲欲止君逼視其罅遥聞水聲出空中曰嘻
  是也盖鑿崖百歩梯級而後進土開谷明俄若異境稍復
  罙入臻於曠乎則石之高翔俯踞而竹堅木瘦皆衣被於
  其上水之飛湍瀑流而蕉紅蒲緑皆浸灌於其下潭澗之
  窪衍阿嶺之嵌突以亭以宇可釣可奕巧智所欲集皆不
  謀而先成君又䕃茂宻以崇其幽植芳妍以絢其陽左右
  靣勢彼此回薄而山之向背曲折隂晴早暮姿態備矣君
  甚楽之以爲山水之羙千載而潜譬猶趙璧隋珠璞於外
  而韞於中其一日忽彰何異武陵天台顯於今而閟於昔
  也既而歎曰吾寒生也地之偶出於吾廬非賜余者吾其
  可自泰而游将使子孫勤而學於斯學其可以專盍使郷
  里之秀並焉於是度爲書院禮名士主其學徙家之藏書
  以實之儲洞之田爲書院之食而斥洞之山爲書院之山
  示郭氏不敢有也君既卒諸子修之不廢而津請余爲記
  嗟夫郭君遠矣以學易游而不以物樂厚其身以衆合獨
  而不以地勝𥝠其家也自君之爲是至今五十年成之之
  難傳之之乆也游之興廢家之盛衰占焉學之興廢人之
  盛衰占焉學不待地也螢燈雪屋苟取尺寸而聖賢之業
  可成矣學以知意爲始以盡力爲終今夫悉其聦明傳之
  文字深巳造於性命淺亦重於科舉而不能知其意則猶
  爲無所始也将何以終之乎君之子孫與其郷人必勉之
  使之翫雲嵐挹泉瀬心形㓗清以始終其學而卓異豪傑
  之材出焉然則學雖不待夫地而地固有待夫學也慶元
  四年十一月十四日
  時齋記
  余與巴西李公君亮同館同年相善也公間語余便𥝠之
  室時齋圗以示余請記之問所以名時何也公曰在易時
  止則止時行則行是歟非耶余方謀議荊南不果作比返
  道過錢塘公由太史乞守眉矣又不果後十餘年余召自
  温陵而公以少司空入侍迎余而𥬇曰可得記否余喪先
  人又輒不果其明年公自乞帥瀘以歸又明年乃貽書曰
  願卒記之時之爲用大矣發生於朽敗之餘流行於缺絶
  之後天地雖人物之主而不自爲一皆聽命於時而巳所
  興不能奪所廢莫之與也故物無不作媚取好求必於時
  者而况於人擇竒而用智爭險以賈力禍患壓而不悔血
  氣衰而未巳惟𢙢時之去巳也時常運而無息萬物與人
  亦皆動而不止易雖因事以明隨時之義然終不能盡其
  變通而古今憧憧更起迭仆如機發輪轉而不得停也可
  不哀歟惟艮以息爲象時雖運而心息人以止爲夲道必
  止而後行孔氏以爲君子冝取節焉是其義以止明行而
  非以行明行以靜柅動而非以動柅動也時所同趨将遯
  而不返利所共獲将弭而不進榮寵艶麗矣禄位酣羙矣
  而有甘𣽃泊安卑辱以自終其身者大則範世紀俗小則
  委巳順命盖時且行之而吾固止之物方動之而吾卒靜
  之也故能不失其時而其道光明此豈習於利害之情而
  以時自逹者哉君亮性退而行沖曲肱一榻氷雪枯槁不
  與物對而山川草木無不自得入備顧問出守方鎮天下
  之言静止者皆歸焉盖公旣有進於斯而余亦以自警也
  開禧一年二月
  温州開元寺千佛閣記
  始開元寺屋以里數門閣高百三十尺旁翼二臺千佛閣
  在其後高又過之鍾𣑽隔雲雨欄檻羅網階陛門户夸耀
  甚不獨爲一郡巨麗也於時永嘉至僻陋顯官冨民之居
  俛眉而入賄藏好贈不實於篚而奉佛若此余頗記僧清
  了者來所過空聚落迎拜金帛之獻舟衘輿戞以先至爲
  幸造寺洪流中不日月而成盖薄其家而厚佛僧自唐以
  來迄於渡江其俗然矣紹興庚申𡻕火延燒開元皆盡其
  僧感憤激發誓以復起死則後至繼之然自是人益以施
  爲難烏集其門側睨横出漫不酬對有終不捐一錢者辛
  苦踰一甲子猶未悉就巳就者廣崇之度與𥘉寺相百也
  所謂千佛閣者居廣實爲之廣贍智愽習能誦說俗所信
  愛施之差易積至三千萬斧斤不絶聲十年方之昔爲隘
  視今華敞矣顧他釋老舎兵殘火燬荒基㫁礎相望十不
  能興一二也何論復舊羙哉雖然余觀今之爲生者土以
  寸闢稻以參種水蹙而岸附壠削而平處一州之壤日以
  狹矣異木别草爭植於圃隆棟深宇角勝於家氄衣卉服
  交貨於市四民之用日以侈矣然則以昔之厚佛僧者而
  自與情之所便抑異以安俗退夷而進華又義之所出也
  雖然将充夫先王之道而一由於至順則固不以吝於人
  者爲巳利損於外者爲家侈然後富教而德正禮辨而俗
  樸此三代之上所以爲治道一而義理明也故余因廣之
  請併今昔之變紀焉嘉定元年九月
  宿覺庵記
  玄覺師歌詩數十章雖不與中國之道合余愛其撥鈔䟽
  之煩自立證解深而易逹淺不可測明悟勇决不累於生
  死盖人傑也旣殁六百年學者載之不衰所居山延袤十
  里有江月松風之勝依而寺者十数余亦在其下苦疾痼
  非人事酬答不妄出他日錢塘夲然蜀人居寛固請登焉
  則山巳入貴家所存二三而巳枯茶敗草髣髴亂石中余
  慨然憐之爲於絶景亭下作小精舎寺名四字土人但稱
  淨光故重述舊事題曰宿覺使寛主之稍種竹樹有所避
  𨼆出没以爲風雨晦明之地而時與坊増巷友游居其間
  以招來其徒冀遇如覺者嗚呼余老矣病而力不給惰而
  志不進豈非不復知以古人自期而遯流汩没於異方之
  學者哉盖世有畏日暮疾走猖狂而迷惑者然猶反顧不
  巳余之記此既以自警而又以自𥬇也嘉定二年二月
  水心先生文集卷之九

知识出处

水心先生文集二十九卷補遺一卷

《水心先生文集二十九卷補遺一卷》

出版地:温州

《水心先生文集》包括《文集》和《别集》两部分。为叶适的文稿辑集。《文集》原本已佚,明黎谅所编有二十九卷本。卷一为奏札八篇。卷二为状表二十二篇。卷三至五为奏议;卷六至八为诗,包括五言、七言古诗及律诗、绝句等。卷九至十一为记。卷十二为序,主要是书序。卷十三至二十五为墓志铭。卷二十六为行状、谥议、铭、青词、疏文。卷二十七为书启。卷二十八为祭文。卷二十九为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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