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心先生文集卷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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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水心先生文集二十九卷補遺一卷》 古籍
唯一号: 110320020210011498
颗粒名称: 水心先生文集卷之五
分类号: K206.5
页数: 24
页码: 一至二十三
摘要: 葉適個人文集的第五卷,奏議部分。
关键词: 古文 奏议

内容

奏議
  紀綱一
  紀綱法度一事也法度其細也紀綱其大也古人之為國
  豈能盡正蓋或得其大或得其細有失其一必得其一若
  細大俱失而欲恃煩文細故以維持其國家可静而不可
  動易屈辱而難尊崇則本朝之事是已雖然法度之失未
  至如紀綱之失此古人之所甚諱也自堯舜以來外有岳
  牧内有九官一以制度頒以文告觀以廵守諸侯雖國異
  家殊莫有敢不相率而朝者治兵如治刑治夷狄如治中
  國此唐虞夏商之紀綱也至周參以宗室維以功臣其制
  加宻矣秦則破壊封建而為郡縣削弱黔首禁制将相自
  天子以外無尺寸之權一尊京師而威服天下是時北胡
  亦始合爲一國則築長城以限隔之重沿邊之兵攘却其
  要地而匃奴遯迹自屏不敢争衡然人主恣睢太甚而下
  不堪命不旋踵而敗亡故世皆以秦之紀綱爲失雖然秦
  之紀綱則誠失也然而以强爲失而不以弱失以大爲失
  而不以小失夫强大之勢易爲也秦特不知爲而巳亦未
  可以深罪秦也漢因秦制三邊各自俻内郡専刑賞丞相
  御史雖統攝天下刺史司隸雖督察郡國而守相皆得自
  爲兵其兵也民其民也財其財也極其所治無不可者有
  進而授首無退而掣肘两漢之治所以獨過扵後世者豈
  非其操之簡而制之要哉當其盛時攘夷闢地至數千里
  至其衰也尚能繫服單于而臣妾之夫豈蹙縮凡儒之論
  所可疵病其失哉此漢之紀綱也三國分裂雖科禁嚴宻
  民無所措手足本不足以言治然邊方鼎立彼此窺伺一
  有蹉跌而禍敗隨之其所以皆自立於窘匱喪亂之餘不
  可動揺者豈非其分人以地任人以兵功有所望罪有所
  歸截然自用而不相拘制哉西晉使外制内以成諸胡之
  亂及其征鎮固守以忠義相奬激虚聲遺號猶爲一統海
  内之具至王導爲東晉重上流之柄壯楊州之勢石勒符
  堅皆竭天下之力無歳不戰而晉卒頼以立其後北則魏
  晉周隋南則宋齊梁陳皆循用之是則紀綱之所在患乎
  授任之非人而不以人爲不當授任患乎分畫之無地而
  不以地爲不當分畫患乎外敵而不患乎内侮其事蓋昭
  然矣唐用周隋府衞之法揀擇天下之民聚爲強兵内則
  諸衞将軍外有節度緫管四夷臣属萬里請命雖常困於
  征伐而唐之威令又過於漢矣州郡削小分置益多而辟
  置生殺之權視前丗皆巳稍損至於中葉邊將權重遂成
  末大之患無以抗之而内地亦皆裂爲藩鎭殽亂混并不
  分緩急不辨内外百丗相承之紀綱由此墜失卒至五代
  以成本朝懲創之說而紀綱不可復振矣
  紀綱二
  唐之中世既失其紀綱而藩鎭横及其後也藩鎭復不能
  自有其威令而士卒驕五代之亂帝王屡易者非藩鎭也
  士卒也雖然藩鎮尸士卒之上而士卒依藩鎭以爲名見
  者不察而以爲其患專在於藩鎭藝祖思靖天下以爲不
  削節度則其禍不息於是始置通判以監統刺史而分其
  柄命文臣權知州事使名若不正任若不乆者以輕其權
  監當知榷稅都監緫兵戎而太守者塊然徒管空城受詞
  訴而巳諸鎭皆束手請命歸老宿衛昔日節度之害盡去
  而四方萬里之逺奉尊京城文符朝下期會夕報伸縮緩
  急皆在朝廷矣其時契丹強盛太原未服西有諸戎之遺
  種所以備守之者猶倚邊将至太宗則又漸收之雖邊庭
  亦如内地矣蓋民困於唐末五代之乆亂一日能使其強
  藩悍將退聽而天下安息安得不自以爲制馭宇内之善
  謀遵用而不易哉雖然爲天下之紀綱則固有常道譬如
  一家藩籬垣墉所以爲固也堂奥寢處所以爲安也固外
  者冝堅安内者冝柔使外亦如内之柔不可爲也唐失其
  道化他地爲藩鎭内外皆堅而人主不能自安本朝反其
  弊使内外皆柔雖欲自安而有大不可者故自端拱雍熈
  以後契丹日擾河北山東無復寜居李繼遷叛命西方不
  解甲諸将不能自奮於一戰者權任輕而法制宻從中制
  外而有所不行也咸平之末眞宗幸大名傅潜王超以畏
  懦敗北王継忠以輕進被擒景德初復幸澶淵幸而迄成
  和議不然用當日之規畫而欲乆與虜校犯闕之危不俟
  靖康而後見矣夫恃虜之巳和而苟天下之無事割西方
  以封殖趙德明至其治具則日宻法令則日煩禁防束縛
  自不可動爵禄恩意豢養群臣狃於區區文墨之中僥倖
  之習勝而志氣日消削節義日隳敗矣論者或非之其追
  言太祖之事如姚内斌董遵誨郭進馮継業之流皆守一
  郡官卑兵少然而豐財厚禄乆任責成邊警無虞而太祖
  能以力内平僣僞蓋雄畧如此而竊歎後之不能不知此
  固昔者爲國之本然曩以懲創五季太甚之故削損巳多
  隄防巳嚴此特其未能去者而至其後則盡去之耳自景
  德以後王旦王欽若以歌頌功德撰次符瑞爲職業上下
  之意以爲守邦之大猷當百世而不變蓋古人之未至而
  今日之獨得也奚暇他議哉紀綱之失猶其粗者耳併與
  人才皆壞人之智慮不能自岀於繩約之内歴代載籍非
  不粲然明備而皆未有能援昔以證今者但於繁文細故
  加増之使不可復脫而後巳此豈不爲大可歎哉
  紀綱三
  天下之弱勢歴數古人之爲國無甚於本朝者眞宗之末
  仁宗之初契丹守和約者三十八年趙德明亦三十年文
  恬武嬉舞蹈太平不見其爲弱也及元昊始叛章得象之
  徒毅然憤其小醜欲翦滅之立論必於不赦既而屢出屢
  敗潼関以西人無固志而契丹遂擁兵境上以邀索周世
  宗故地使富弼重爲解之然後乃巳於是形勢大屈而天
  下皆悟其爲弱證矣仁宗亦慨然思欲整治用弼與范仲
  淹韓琦爲兩府議論前郤施行舛謬小人交闘其間三人
  逐去而前規故習遂不可破當時議者以爲三人不能循
  致治功而欲以歲月成天下之事其意太銳故至於此嗟
  乎此三人者正坐不能以歳月成天下耳弼與琦相繼當
  國其懲前之禍愈深而循致之說愈用矣雖然循致者卒
  不能有所致也弼相四年琦相七年所循致者何事哉於
  是財用耗乏人才頽弛天下翫弊愈甚而士以虚名相尚
  故王安石佐神宗欲一反之而安石不知其爲患在於紀
  綱内外之間分畫委任之異而以爲在於兵之不彊財之
  不多也使安石知之正其紀綱明其内外分畫委任而責
  成功然後取賦歛之煩者削之本學校隆經術以新羙天
  下豈復有洶洶之論不惟無成而反有所喪也以神宗之
  厲志有爲終於舉措衡决變法則爲傷民開邊則爲生事
  力圖靈武遂以失利亦悔用兵之無益者不知改弱勢而
  爲強勢而欲因弱勢而爲強勢也夫改之與因由始論之
  一言之殊耳及其力行堅執乃成黨錮更紹聖崇寧而天
  下大病凡青苗凡保甲凢兵財之政所謂欲因弱勢以爲
  強勢者至宣和末年掃地無有昔日弱勢之所守者又皆
  廢壞而其弱勢之不可反者遂爲膏肓不可起之危疾雖
  分四緫管以圖捍禦委長安建康之守以募勤王天下冰
  解雲散一城之地刼制於虜而號令下能及矣當是之時
  割地以與人使自爲守猶且不可况能自守而禁人也哉
  然則本朝之規畫其始終本末之際蓋可覩矣自周德威
  失榆關之險繼以雲中燕山兩道歸於契丹虜在長城之
  内而大河以北巳有不可守之勢爲天下者不按九州之
  圖籍略其四旁規其中央左顧右望以盡天下之大形堅
  外柔内分畫委任群臣合力功罪有歸以正天下之常勢
  第因其所有掩絶前後而欲以人主之一力守之豈可得
  哉此天下之大患所以二百年而常在論今天下之事所
  以窮數百言而不能决也
  紀綱四
  建炎初載李綱用事議分京東河北用唐藩鎮之法使自
  守其地諸道各置要郡次要郡以一兵馬之權綱所措畫
  則巳陋矣括馬歛財騷動天下議者蠭起不得旋踵卒以
  逐去於是汪伯彦黄潜善無所施爲以爲稍徙近南安常
  守舊命使祈請自足苟延歲月既而有維揚之禍牽連奔
  走東極海嶠始委張浚以川陜而宣撫處置之名立焉便
  宜行事之命出焉范宗尹相繼建請而江淮亦各分裂爲
  鎭撫使于時盗賊充斥僞齊擁挾虜人連兵内向上流又
  置鎮撫大使文武參用犬牙相附復遣執政督視以一威
  望浚雖狂踈竟失関陜然節制諸将保有全蜀張浚韓世
  忠岳飛亦次第平殄群宼江左所以粗守而虜肯和者任
  人之效也雖然分畫無法寄任不專張浚趙鼎汎然於事
  機之會言戰不敢請和不欲費日累月師老糧匱上下厭
  倦而秦檜以爲國權不可外假兵柄不可與人故屈意俯
  首唯虜所命以就和約廢誅諸将竄逐名士使兵一歸於
  御前督府結局收還便宜使州郡復承平之常制檜方矝
  其勳伐自比趙普以爲經國之長筭莫能及也且祖宗之
  天下無故而失其太半遷劫之讎百丗不可忘矣乃以撫
  定江左爲大功何哉戊申至辛巳二十年矣女眞一旦出
  不遜語聞於殿陛朝野喧然搏手無措相對駭愕無可爲
  者而葉義問汪澈出矣及陛下嗣服以來張浚緫統於江
  淮虞允文王炎之属相繼宣撫於漢中蓋四五十年時用
  分畫之法稍以事權付託臣下爲國之紀綱終不可廢者
  亦巳粗見於此然而不明其地則不可以任其人不任其
  人則不可以要其功内治不定則夫仇讐者誰與謀之今
  百計裒取竭東南之力以供餽四駐劄者而兵不知用因
  任舊將之子弟部曲以次得爲統帥而將不知兵除授更
  易一出内庭報發承受名爲機宻而大臣不聞諸州禁兵
  零細纎弱專使路鈐教閱訓練而守臣不預防遏内江虚
  徹沿淮紀綱所立錯謬無序然則有民誰治有兵誰用有
  地誰守歲迁月易孰爲可見之效而陛下規恢之圖終将
  邑邑不試而巳乎天下非可以私智爲也方略非可以私
  術驗也勝敗興廢古今出一塗轍而巳本朝之論則欲私
  爲而私驗之是以頽弊委靡至於今日而莫曉其故此臣
  所謂必盡知天下之害而後能盡天下之利也
  終論一
  今天下之害其膠固而不能解攣縮而不能伸患宿積蠧
  臣已盡言之矣解之伸之豈無其道乎陛下始於出令必
  有以慰天下之心必罷去經緫制錢之半今州縣睽睽不
  能安息人臣之精力消耗疲竭不可復有所爲者盡坐此
  錢而巳罷去其半稍稍蘇息天下然後州縣之月椿板帳
  罷矣然後民之頭子蹙零勘合牙契之額皆寛减矣然後
  罷和買罷折帛和買折帛罷則民所謂不正之歛皆無有
  矣三者罷而天下之心慰喜滿足然則國用安所取給臣
  以爲二年之後分畫既定則朝廷之經費比今日必十去
  其五六所罷者足以當之有餘而二年之前則未也陛下
  會計二年所罷之費爲六十萬緡盡斥内帑封樁以補助
  之夫此内藏封椿者以之罷减三省之苛歛而以代戸部
  四緫領之用度其明德光耀新羙觀聽自两漢以來未有
  此舉動也然則乗此以革去朝廷百年之宿弊無不可者
  以之减進士入官可也以之减任子入官可也以之破資
  格可也以之重銓選可也以之廢吏胥可也百年以來丗
  論所謂動衆而召亂惴惴然不敢舉如臣所言之害者今
  皆並舉而爲之無難也如此則朝廷清矣然後分兩淮江
  南荆湖四川爲四鎮以今駐劄之兵各以委之所謂四鎭
  者非盡舉此百餘郡以植立之也於中各割属數州使兵
  民財賦皆得自用而朝廷不加問焉餘則名属之而巳而
  又專擇其人以各自治其一州所謂兵民財賦皆得自用
  則朝廷平日所以置四緫領餽其軍輸者二年之後皆可
  無復與彼以數州之財足飬之矣如此則彼之任專吾之
  費輕矣雖然以兵與人以地與人此今日異常之大事也
  然其爲之者不驚丗下動衆陛下一日命之則成矣成則
  乆乆則安之以爲常然若此者内以朞月之内盡去民之
  所患苦外以二年之外兵厲士奮可用之於死而大功可
  舉矣陛下不惜財不吝權念吾之所大欲者解膠固伸攣
  縮易於舉動果於責成以立大功而巳則减經緫制除和
  買折帛以先慰天下之心而後朝廷所謂煩宻不可變之
  法度者盡變之以共由於疏通明逹之塗矣分江准川蜀
  之地與之兵民財賦以重人臣之任而後朝廷所謂專閉
  不可分之紀綱者盡分之以各合於外堅中柔之術矣若
  此者兼两漢之長而不襲两漢之失待之以成功而終之
  以禮樂則三王之治不難進也雖然爲此者官非難也而
  士爲難士非難也而民爲難民非難也而兵爲難兵之爲
  難誠今丗之大事也圖兵之難者定則天下之利盡矣
  終論二
  致今日之治無他道上寛朝廷下寛州縣而已竭朝廷之
  力使不得寛者四駐劄之兵也竭州縣之力使不得寛者
  廂禁軍弓手土兵也然則何以治四駐劄之兵而寛朝廷
  今既减經緫制罷和買折帛蜀之折估青草而内出二年
  之費以供餽四緫領矣宜任四人者由郡守攝都統制召
  舊帥使歸宿衞鈎考其隱冐乾没請給不盡及軍人之罪
  聲而治之然後俾四人者一聽其所爲而吾無問焉所問
  者吾欲精其軍使各不過三四萬吾欲用士之銳而不併
  冨其家小夫厲士而養之将用於死地以求勝也乃爲之
  立家是兵爲民也古者民爲兵今者兵爲民宜其消惰孱
  弱而不可制也昔者之論欲一當百又曰欲一當十夫百
  十何可當也姑得以一當一則精兵也夫一人得一人之
  用則固巳十四五萬人矣用之必死誰敢敵者女眞之來
  南也雜以奚契舟勃海漢兒前纔五六萬後亦不滿十萬
  而已夫用兵者用其氣也多兵以先困氣先索耳吾之所
  問者如此又有所問更其弊政行其新令吾欲其無讙無
  動以惟吾之所命若此者在用其人而巳各與之數州地
  使自食而餘州得寛焉此二年之内所得爲而二年之外
  収其效者也若是則朝廷寛矣然則何以治廂禁軍弓手
  士兵而寛州縣宜先擇一二十州𢌿之使散雜役之廂軍
  今之廂軍盡隸官下無在營者併與之以一二年之衣粮
  使各自爲子本以權給之而州無復給又散禁軍夫廂軍
  可散也禁軍散且爲亂柰何曰禁軍之可畏者爲有以禁
  切州縣使不得私役且上教故也今不上教散而雜役如
  廂軍焉彼欣然自幸耳然則散禁軍如散廂軍弓手之費
  稍輕土軍差小不急散也乆将消盡要以必散而止夫廂
  禁土兵弓手皆散何以守其地自三等以上籍其家一人
  以爲兵蠲其稅役大州二千人而止下州八百人而止州
  縣各爲之所將校率用其人秋冬而教春夏則否有警呼
  召不用常法然其爲兵也必在州縣四方三十里之近家
  者此三四年之内所得爲而三四年之外収其效者也若
  是則州縣寛矣朝廷寛則凡所以取州縣者皆不用而食
  租稅之正矣州縣寛則凡所以取民者皆不用而歛租稅
  之正矣且又非特此也朝廷寛則群臣有暇而人才多矣
  不若今之乏也州縣寛則庶民有暇而善良多矣不若今
  之薄也上多人才下多良民兵省而精費省而富五年之
  内二年之外合其氣勢用其鋒銳義聲昭布竒策並出不
  用以滅虜而何所用哉雖然爲此者無他也力行而已按
  其歲月在乎二年之外五年之内今日行此事去此弊某
  日此弊去此效見弊不去效不見則易其人加之意而必
  行之以日月計其實效致矣
  終論三
  臣前所謂者皆國門内事也夫門外事難論也自陛下嗣
  位以來士大夫莫敢有言及門之外者陛下嗣位以後始
  争以門外事爲言幾成俗矣言門外事既孟浪茫廣多虚
  寡要而門内事皆不及知故臣欲先盡門之内而及門之
  外今其將帥不知主名控禦不知地利則指事而言者妄
  矣臣請先論女眞之始所以得者蓋毎恠士大夫過於譽
  虜而甘爲伏弱者何也其譽之也謂阿骨打黏罕兀术三
  人者夷狄之雄傑皆古所無有故本朝之被禍最深此大
  妄也阿骨打豪其部中延禧煩擾既過不堪囚執起而自
  叛此亦常理也不幸延禧政亂未嘗交鋒輒以敗北女眞
  者用其兵食其粮取其遺戈委甲而因収其土地披靡逃
  遁而坐獲其國都而謂阿骨打之雄傑如石勒慕容雋之
  流以智力百戰屢僨屢起卒以得之可乎阿骨打死呉乞
  買立不能主令而斡離不黏罕分之其後兀术來江南三
  酋者之奮而我之所以布陣立敵而復不勝者何也自其
  始入而吾國巳空千里無當之者矣彼蕩然而來也夫未
  嘗與之戰敗則黏罕兀术何以能獨過於古之諸胡而遂
  取吾之中原如是其酷哉蓋吾上下之人莫有用命拱手
  譽虜甘爲伏弱而至此耳且彼之所欲必得者河北河東
  耳山東河南之地先以與張邦昌後以與劉豫又復以歸
  我張邦昌不敢抗而吾不能守也退而迁維楊耳劉豫見
  廢以歸我而吾不能守也退而割江北淮南耳彼眞見吾
  之不能守也然後取而據之然至於今日猶有不自安之
  心焉夫過於譽虜而不能自守當其始也乍見駭聞倉皇
  擾攘容有此論矣今安定乆矣然而譽之不已何也故譽
  彼之兵則精銳而吾則疲弱然則何不易吾之疲弱而譽
  彼之精銳何也譽彼之威令則明信而吾則玩侮然則何
  不易吾之玩侮而譽彼之威信何也譽彼之規畫則審當
  而吾則苟簡然則何不易吾之苟簡而譽彼之審當何也
  譽虜以脅國人而因爲偷安切禄之計此風俗不忠之人
  而無有知者方靖康艱難時唯宗澤不平此論如澤未足
  以見古之立功立事者然使澤得用二聖終不北狩矣固
  可一戰而敗也蓋天下之禍有大可痛者不戰而敗不守
  而亡此則自古以來未見有靖康者矣不追此議而爲可
  以戰可以守之事反謂自古未有如三酋之雄者臣謂此
  論亦自古所未有天地之理乆之不伸必有待於陛下也
  夫黏罕與斡離不同出而獨圍太原者一年旣破都城盡
  取中國之輜重徐行而去兀木生長極北夢寐不知江海
  舟楫爲何物也空行問津至於四明而後返使吾之兵法
  皆盡廢不可用則彼之雄傑誠可信矣使兵猶有法則彼
  之所爲乃喪心失靈狂惑而求死者也何乃譽喪心失靈
  狂惑求死之人以爲古之雄傑皆莫過也哉
  終論四
  請言女眞所以守之者夫阿骨打黏罕者生於東北窮逺
  之小夷非素有兼天下之志也契丹乆安而政悖一朝起
  於不顧死命之中屢敗遼人楊朴者因教以稱帝改元至
  盡併契丹而燕人爲之用及郭藥師導以犯闕其後遂破
  都城而據中原蓋晉之所謂劉石鮮卑氐羗皆嘗生長中
  國奮其雄心公起窺伺而黏罕兀术本無其志也特以敢
  於决闘而二國皆自莫敢較其故臣亡虜相與爲之立其
  國家文法制度參以本朝及遼之大略繁劇牽制若乃聚
  重兵慿堅城衣食嗜好極於精善非復戎虜之本質矣始
  者我以二聖顯仁之故使命而請以講和好驕不見從酈
  瓊之叛擁全衆以歸劉豫虜疑有間且合從困彼也遂急
  廢之以河南関陜來而罷兵兀术再出大敗於順昌柘臯
  始稍惧我而盟約遂定且以女眞種落而兼中原契丹爲
  之主其勢不順其心不服而保守至今六十餘年者以中
  原積怯懦不自振之氣且無有爲天下倡者雖或倡之而
  居文法牽制之地亦决不能堅壁而窮闘故也自紹興十
  一年之後不惟我之所欲者專在和好而女真之族類亦
  皆以和爲利亮氏弑君殺毋志平區夏移都舊汴南渡江
  淮鼔聲所震水波騰湧然發足未幾而今酋自立於後矣
  方變昔日之君臣而爲敵國又嘗聲以還故疆爲言范成
  大之使湯邦彦之使中間屢較禮文矣自其向者平視我
  師投袂賈勇及此開隙足以取怒而虜卒不動今歲遷入
  其穴傳聞多端難可信據然而上京蕭條從臣死喪思燕
  之樂既而復返此不可誣也然則女眞失其故部與契丹
  之地而以燕爲家其君臣上下文法制度所以守其國者
  皆以中國爲法而又願和不願戰喜静而惡動是雖六十
  年積累之乆而與此二國之人終非有手足肺腑之託也
  其與劉石鮮卑氐羗之勍對不侔也明矣然則其事在一
  大戰而勝之耳夫一大戰而勝虜之心揺不復留中原當
  以燕爲固耳吾之始一大戰而勝其求中原也固易及其
  終於勝而不可禦使併燕得之此則難矣雖然事豈有不
  難而後成也哉今姑未言其終於勝而不可禦者姑求其
  一大戰而勝之之道焉勝之之道盡去吾之弊政用必死
  之師必死之将必死之士决壞二百年縻爛不可通之說
  眞以必死敵之則勝矣若今丗之言兵出某策張某陣用
  某人以立竒功者豈可頼邪在以實勝虚以志勝氣以力
  勝口而巳矣
  終論五
  請言前日之所以謀爲恢復者趙鼎書生自附於問學収
  拾文義之遺說與其一時士大夫共爲貴中國賤夷狄之
  論此說春秋者所當講也不可以爲不羙雖然中國之不
  可以徒貴夷狄之不可以徒賤也所謂女眞者豈以其講
  論析理精微之所能致邪張浚之始用也少年狂踈恩信
  未足以感士智力未足以服人蹙迫強項玩命之將一舉
  而失關陜蜀之全者幸耳鼎既泛然於事機之間不戰不
  守虜來則進而拒名曰親征虜去則退而安名曰駐蹕而
  浚尤爲無統光堯四顧無所倚仗以言孝思之迫切則祐
  陵之梓宫未歸顯仁之鑾輅未返以言圖功之敉寧則治
  兵講武不休而漢虜之分决迄無期度於是秦檜南自南
  北自北之論衡入其中堅不可破而鼎與浚均逐矣及乎
  紹興之後檜死虜動而隆興之初浚專以恢復之說自任
  號召天下名爲忠義自喜者利而從之其實無措手足之
  地聚兵淮上一則祖述范仲淹之舊說欲與虜帥往返以
  定和議爲两國生靈請命一則欲結合北方大姓故家契
  丹遺種相率響應以謀大功至其一敗符離師徒潰散人
  情摧沮異論交興而湯思退王之望尹穡力主割地以盟
  而中原再失望矣浚不成而敗事及其招徠歸正歸明之
  人散滿内地窮困州縣冗雜銓部至今無根抵者上書論
  事自謂能知虜情畫策出竒以干差遣而度歳月皆浚所
  爲也蓋浚與鼎乃前日言恢復者之首而其方略可考矣
  昔者南北兩立南欲返城而歸北北欲奪地而來南無義
  之人志念不靖未始不如此爲将帥者啗致之而不敢絶
  豈眞以此爲立功實驗哉今南北雖復爲两立之勢而北
  本吾故都故南之思北也少而北之望南也多大姓舊家
  常思歸順其理必然無足恠者特患吾威不立而戰不勝
  耳威立而戰勝可使中原之士奮挺逐虜而迎我然吾之
  眞能恢復者不專在此况於契丹遺種豈可誘致此與童
  貫用郭藥師伐燕拒女眞何異邪浚少年爲将相困躓白
  首忠義不衰而其所經畫者止於如此光堯聖訓謂浚不
  可用非知人之明哉今郷曲之拐士志在邀利取寵復取
  浚門下巳陳之說更互藩飾以爲北方之竒策而國信小
  吏以土物相饋遺竊問厮飬而謂得虜宻事以相衒耀沿
  淮守臣思爲進用計布心腹於跳河之曹越淮未幾撰造
  虛事以爲間探之明若此者紛然繼踵而恢復之說遂與
  舉子習程文以媒課試者無異而國事眞無所考據矣願
  陛下一切掃盡勿留聖思力行今日之實事以實勝虚以
  志勝氣以力勝口用必死之師必死之将必死之士以二
  年之外五年之内責其成功可也
  終論六
  請論今之所當分畫者虜以得中原爲守而不以備我爲
  守其戰妄進而巳其守嚴兵而巳昔人南北對壘之形彼
  不知也我無對壘之勢故也然而吾以其無對壘之形而
  戰則欲效彼之妄進守亦效彼之嚴兵是所謂無對壘之
  勢者也符離之戰是妄戰也雖使得宿得毫得徐遂至汴
  郊將何爲乎彼之所以由淮而妄進者明我之不敵耳而
  我亦效之何哉駐劄之兵是嚴兵也不度其必守而宿兵
  焉宿兵於無用之地将何爲乎故我之當進而置兵者四
  興元一也襄陽一也合淝一也沿海制置司一也我之當
  守而置兵者二建康一也鄂州一也當進而置兵其必進
  者二興元也襄陽也其不必進者則合淝也沿海制置司
  也何謂必進襄陽之出宛洛興元之出秦鳯二者我之所
  必當有事據中州按關隴形勢之最先古今之同論决不
  可易者也何謂不必進從淮以出亳宋大梁地散而難一
  且虜之所必争也虜所必争吾能拒之使不可進而安江
  南之心其功多而大矣海竒事也危道也其進所以取齊
  也使關洛事濟四方響荅朐山復來則可用矣不然則便
  而待之耳何謂當守夫建康鄂州非當守也然爲國必分
  内外其四外也其二内也内之不可不置兵皆所以守江
  南也雖然置兵無多必一人得一人之用則合淝最多也
  興元襄陽其以也建康鄂州又其次也制置司又其次也
  不盡二十萬足以滿之矣夫謀天下之大事成天下之大
  功非可以攻人之無備出人之不意也必有堂堂之陣正
  正之旗攻堅排深之力而後可我以此進彼亦以此進昔
  者謂彼能而我不能也今無謂彼能而我不能故我能彼
  亦能盡我之所能以較彼之所能短長相形而勝負分矣
  一再勝則霸王之資也夫天下之功難成也天下之事難
  謀也晋宋之間耀威河南常事爾枋頭灞上滑臺虎牢洛
  陽皆得至焉獨其不合天下之勢所以南北分裂而南之
  土地日削既失蜀復失淮復失江北故隋并陳也紹興十
  一年之前中原之號令猶或可接後始截然矣末年潰亂
  而諸將亦或有所至今也復不能望見襄廬以北論者方
  囂然以取中原爲希世之事不知中原雖可得而北方猶未
  可圖也况其不能望見襄廬之北而欲坐策中原者乎陛
  下宜執分畫之要謹命帥臣立爲至難不可動之實以對
  堂堂之陣正正之旗生其人之氣勢而不務出於無備不
  意以爲立說之觀羙而實不可用此則今丗謀事立功之
  始也
  終論七
  蓋今之所謂分畫者以一當一而以一取其一適得平焉
  以蜀當秦亦以取秦以荆襄當韓魏亦以取韓魏以淮當
  梁汴而亦取梁汴也又以沿海制置司不當齊而志取齊
  焉如是而長江之内深入呉越旁極閩廣而我之所以爲
  國者又當在分畫之外其自守猶爲有餘至於人徒兵械
  財榖而我之所以爲是者不待收聚經營而可以自足則
  是非必奮於微弱立於艱危以小取大以寡取衆若昔者
  越之於吴燕之於齊也又非若女眞之於遼與我也而又
  中原者我之地中華者我之名復讎者我之義則自燕以
  南其勢易以傾動而從我若是則我扵一當一一取一之
  外又有所謂易焉者雖然我之所有亦非彼之所無也我
  之所易亦非彼之所難也力均者必以力勝而我又有所
  謂難者自宣和以前以弱勢行弱政百二十餘年矣宣和
  以後又非止弱而巳我之人氣奪心懾不能自主其命而
  今也抗首奮勢大正其紀綱欲必以一二年之外五年之
  内而有大功天下之人或以竊笑或以驚視或以疑之或
  以非之或以沮之異論四出解體不前且復人才未嘗素
  練識不足以信其志意不足以行其力則兵之欲少者未
  必不激其變財之欲少者未必不因其乏此必至之勢而
  君臣相與之間不能泰然自保以要其成者也雖然事决
  有不可不然者在陛下深信力行而巳蓋昔者其人所行
  之事與其人所立之論尚爲不逺論立於此若射之有的
  也或百歩之外或五十歩之外的必先立然後挾弓注矢
  以從之故弓矢從的而的非從弓矢也今日之論先揣其
  人之不能行與其勢之不可行而論因以立是引的自近
  以成射者之無能而巳自東晉王述蔡謨始有量力度時
  之論而啇浩諸庾屢謀北方元温事力尤盛謝安時會最
  捷然皆勞民動衆無所成立而敗喪隨之故王述蔡謨之
  論勝而今世偷墮無能之人竊取其說以疑亂當丗所以
  國威乆不振而陛下欲爲之志乆而無所爲也故臣願陛
  下究觀古今之變盡其利害之情而得其難易之實解膠
  固伸攣縮先有以大慰天下之心天下之人方傾耳張目
  聳動四顧而莫知陛下之說安從岀也然後立堅定之論
  而講分畫之規警策群臣生其志力以終從陛下之論如
  射之立的而不使群臣一前一郤懐詐飾非以疑沮陛下
  之所立譬如引的自近以成射者之無能也此天下之大
  决安危興壞之大端陛下之所先知也如此者定則臣雖
  微且陋得以其説爲群臣之倡承望聖意而敷暢於下誅
  賞可用功罪可分而人才出矣
  兵緫論一
  今事之最大而當極論之論之得其要而當先施行者一
  財也二兵也雖然財之所以爲大事者由兵之爲大事而
  巳其舉措爲廢興之决無先於此丗之言兵者充塞爛漫
  可聞而不可聽可聽而不可行者無他焉言古者簡易徑
  省無兵之患而有兵之利然而接乎今之異勢異宜而不
  可用也則古雖善而何益言今者繁宻重滯有兵之患而
  無兵之利然而習乎今之既安既成而不可改也則今雖
  不善而何損雖然此非直擇利害以定取捨者也誠使真
  擇利害以定取捨則雖不必簡易徑省以慕古人之名而
  今日之兵其有患而無利曉然庸人皆能言之豈可不亟
  圖而亟變乎蓋甞慮之三代之兵乗两漢之郡國管仲之
  内政隋唐之府衛此古人之羙名也自府衛變爲召募召
  募之法壞而邊兵始重於是藩鎮之亂起収藩鎭之重勢
  而人主聚兵以自將爲名竭天下之力以飬之及人主不
  能自用而柄任巳不專於諸將矣則四顧茫然無所統一
  於是内則常憂其自爲變而外則不足以制患至於有莫
  大之兵而受夷狄無窮之侮此非今世之所謂實患者乎
  羙名不必慕是各度其時之所能行者可以言智矣實患
  不能制是又不知其時之所當變此不可以言智也姑試
  言兵之常制以合今日之事者有四有邊兵有宿衛兵有
  大将屯兵有州郡守兵邊兵者因其地練其兵不待内地
  之兵食而固徼塞也宿衛兵者因都邑所近之民教成而
  畨上與募士雜國廪其半而不全其飬也大将屯兵者悉
  用募士而教其精銳全飬之而巳州郡守兵者以州郡之
  人守之而不以州郡之力飬之也故兵制各行而兵力不
  聚然後有百萬之兵而不困於財矣故進則能戰退則能
  守而不受侮於夷狄今也一之邊兵募也宿衛募也大將
  屯兵昔有舊人而今募以補之使成軍也州郡守兵昔之
  禁兵消盡而今募其人名之曰禁兵也四者皆募而竭國
  力以飬之是徒知募而供其衣食耳此所以竭國力而不
  足以飬百萬之兵也力則巳困用則不可故進不可戰退
  不可守百人跳梁而一方震動而夷狄之侵侮無時而可
  禁也臣願陛下審慮定計以分四者之兵而變今之法不
  過二年法行制定財不足爲大憂而兵可用矣
  兵總論二
  自唐至徳以後節度專地以抗上令喜怒叛服在於晷刻
  而藩鎮之禍當時以爲大論矣然國擅於将猶可言也未
  乆而将擅於兵将之所爲唯兵之聽遂以刼脅朝廷故國
  擅於将人皆知之將擅於兵則不知也大歴正元之間節
  度固巳爲士卒所立唐末尤甚而五代接於本朝之初人
  主之興廢皆群卒爲之推戴一出天下俯首聽命而不敢
  較而論者特以爲其憂在於藩鎮豈不踈哉太祖既稍收
  節度兵柄故汰兵使極少治兵使極嚴所以平一僣亂威
  服海内者太祖統紀綱御之力非恃兵以爲固者也群臣
  不考本末不察事勢忘昔日士卒奮呼專上無禮之患而
  反以爲太祖之所以立國者其要在兵都於大梁無形勢
  之險其險以兵夫都於大梁因周漢之舊而非太祖擇而
  都之也使果恃兵以爲固則連營百萬身自増之不待後
  丗也其數乃不滿二十萬何哉不以兵強前世帝王之常
  道也况太祖之兵不滿二十萬其非恃兵以爲固也决矣
  召募之日廣供餽之日増蓋端拱淳熈以後契丹横不可
  制而然耳康定慶暦謀國日誤恃兵爲國之說大熾不禁
  而後天下始有百萬之兵弱天下以奉兵而其治無可爲
  者矣而上下方揚揚然以爲得計爲之治文書治財賦盡
  用衰世裒刻之術取於民以啗之而猶不足及其不可用
  也則又說之俛首以事驕虜而使之自安於營伍之中也
  故王安石欲爲神宗講所以銷兵之術知兵之不勝飬而
  猶不悟藉兵之不必多教諸路保甲至四五十萬隂欲以
  代正兵正兵不可代而保甲化天下之民皆爲兵於是虚
  耗之形見而天下之勢愈弱矣元祐廢罷保甲史臣以爲
  太祖設階級之法什伍壯士以銷姦雄之心兵制最多而
  百餘年無禍亂王安石不足以知此者實録所載蓋當時
  議論之本原也雖然王安石則信不足以知此而不爲王
  安石者豈能知之哉至於紹聖以後則又甚矣保甲復治
  正兵自若内外俱耗本末並弱大觀政和中保甲之数至
  六十七萬二法皆弊名具實亡故事制大壞而士卒不能
  被甲荷戈平民相挻化爲盗賊斡離不始挾兵纔萬餘長
  驅而至莫有敵者倉卒遣人召白徒以勤王京師失守則
  勤王之人冦掠遍天下矣鳴呼痛哉飬兵以自困多兵以
  自禍不用兵以自敗未有甚於本朝者也而議者猶曰恃
  兵之固制兵之善可困而不可改可増而不可損是厚誣
  太祖而重誤國家也加以四屯駐之兵又昔所未有以数
  倍祖宗之財用投於四緫領之巨壑而州郡又各以廂禁
  兵自困侵民力至於空盡問其外禦則曰請和不暇問其
  内備則曰倉卒可慮統制統領緫轄路鈴将兵之官充滿
  天下坐糜厚禄而兵未甞有一日之用方今國未見有難
  治之弊敵未見有難破之驗徒以自困於兵浸滛重滯不
  能輕利其一曰四屯駐大兵之患其二曰州郡廂禁土兵
  弓手之患去一患而得一利一州之兵患去則一州利一
  方之兵患去則一方利兵患去則兵強惟所用之無不可
  者陛下果决於此豈有乆而不革者哉
  四屯駐答兵
  敢問四大兵者知其爲今日之患乎使知其爲深患豈有
  積五十年之乆而不求所以處此者然則亦不知而巳矣
  自靖康破壞維楊倉卒海道艱難杭越草創天下逺者命
  令不通邇者横潰莫制國家無明具之威信以驅使強悍
  而諸將自誇豪雄劉光世張俊呉玠兄弟韓丗忠岳飛各
  以成軍雄視海内其玩冦飬尊無若劉光世其任数避事
  無若張俊當是時廪稍惟其所賦功勲惟其所奏将校之
  禄多於兵卒之数朝廷以轉運使主餽餉隨意誅剶無復
  顧惜志意盛滿仇疾互生而上下同以爲患矣及張俊収
  光丗兵柄制馭無策吕祉以踈俊趣之一旦殺師卷甲而
  遁其後秦檜慮不及逺急於求和以屈辱爲安者蓋憂諸
  将之兵未易収浸成疽贅則非特北方不可取而南方亦
  未易定也故約諸軍支遣之数分天下之財特命朝臣以
  緫領之以爲喉舌出納之要諸將之兵盡隸御前將帥雖
  出於軍中而易置皆由於人主以示臂指相使之勢向之
  大将或殺或廢惕息俟命而後江左得以少安故知其爲
  深患者若此而巳雖然以秦檜之慮不及逺也不止以屈
  辱爲安而直以今之所措者爲大功疲盡南方之財力以
  飬此四大兵惴惴然常有不足之患檜徒坐視而不恤也
  檜乆於其位老疾而死後來者習見而不復知但以爲當
  然故朝廷以四大兵爲命而困民財四都副統制因之而
  侵削兵食内臣貴倖因之而握制将權蠧弊相承無甚於
  此而况不戰既乆老成漸耗新補惰偷堪戰之兵十無四
  五氣勢愞弱加以役使回易交跋債負家小日増生飬不
  足怨嗟嗷嗷聞於中外昔祖宗竭天下之財以飬天下之
  兵固前丗之所無有而今日竭南方之財以飬四屯駐之
  兵又祖宗之所無有也夫以地言之則北爲重以財言之
  則南爲多運吾之多財兵強士飽事力雄富以此取地於
  北不必智者而後知其可爲也今柰何盡耗於三十萬之
  疲卒襲五六十年之積弊以爲庸將腐閹賣鬻冨貴之地
  則陛下之逺業将安所託乎陛下誠奮然欲大有爲於天
  下攄不可掩抑之素志以謀夫不同覆載者之深讎必自
  是始使兵制定而减州縣之供餽以蘇息窮民種植根本
  於是厲其民使必闘厲其将使不懼一再當虜而勝負决
  矣兵以少而後強財以少而後冨其說甚簡其策甚要其
  行之甚易也
  廂禁軍弓手土兵
  廂軍供雜役禁軍教戰守弓手爲縣之廵徼土兵爲郷之
  控扼夫供役有兵備戰有兵廵徼有兵控扼有兵大州四
  五千人中州三千人小州猶二千人計一兵之費其正廪
  給之者居其一焉困兵而置營伍将校其上路分鈐轄緫
  營者居其一焉恩賜閱視借請劵食者居其一焉縁兵之
  蠧弊虧公病私者又居其一焉民之所謂第一等户盡其
  賦入不足以衣食一兵今州郡二稅之正籍盡以上供者
  及其所趂辦酒稅窠名盡以上供者朝廷既自以飬大兵
  矣而州郡以其自當用度者又盡以飬廂禁土兵又有配
  隸罪人牢犴充塞亦州郡所飬然則財安得不匱而民安
  得不困乎夫所以飬兵者爲其有事而戰不爲其無事而
  備也無事而備則必有不飬之兵而後可令飬之於無事
  竭州縣之力以衣食之固非所以戰也則雖有百萬之兵
  而不免自貶爲至弱之國乃其勢之宜然耳丗之論曰飬
  兵之患無智愚所同知然而不能去者不可去也不可去
  者動衆害事弊未除而亂先作也夫畏其動衆害事以爲
  弊未除而亂先作此固庸人之常情耳而以爲飬兵之患
  無智愚所同知則非也何者誠不知而已知其爲患則早
  夜之所思命令之所出必使之至於無動衆害事可以除
  弊而不作亂以幸天下國家也豈恣其如此而徒曰必動
  衆害事哉故不减宿衛屯駐之大兵則國力不寛不减廂
  禁弓手土兵則州郡之力不寛夫亡法定制於重滯繁擾
  之中以困民爲安強以耗國爲實恵以疲士大夫之精力
  爲用材以人心益陋所守益卑者爲逺識以不可舉動爲
  体國以飬兵不戰爲銷姦雄之心遂至於忘讎恥弃諸華
  廢天命禮壞樂失積衆弊而莫能革者宿衛屯駐之兵困
  之於上廂禁弓手土兵困之於下而已陛下思之於外而
  不圖其内意行其所難而不實爲其所易者何哉
  水心先生文集卷之五

知识出处

水心先生文集二十九卷補遺一卷

《水心先生文集二十九卷補遺一卷》

出版地:温州

《水心先生文集》包括《文集》和《别集》两部分。为叶适的文稿辑集。《文集》原本已佚,明黎谅所编有二十九卷本。卷一为奏札八篇。卷二为状表二十二篇。卷三至五为奏议;卷六至八为诗,包括五言、七言古诗及律诗、绝句等。卷九至十一为记。卷十二为序,主要是书序。卷十三至二十五为墓志铭。卷二十六为行状、谥议、铭、青词、疏文。卷二十七为书启。卷二十八为祭文。卷二十九为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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