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辨類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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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古文辞类纂七十四卷》 古籍
唯一号: 110320020210010494
颗粒名称: 論辨類二
其他题名: 古文辭類纂二
分类号: I262
页数: 19
页码: 一至十九
摘要: 姚鼐所撰寫的古文辭類纂的論辯類的第二部分。
关键词: 散文 辞赋 总集

内容

論辨類二古文辭類纂二
  韓退之原道
  博愛之謂仁行而宜之之謂義由是而之焉之謂道足乎
  己無待於外之謂德仁與義為定名道與德為虛位故道
  有君子小人而德有凶有吉老子之小仁義非毀之也其
  見者小也坐井而觀天曰天小者非天小也彼以煦煦為
  仁孑孑為義其小之也則宜其所謂道道其所道非吾所
  謂道也其所謂德德其所德非吾所謂德也凡吾所謂道
  德云者合仁與義言之也天下之公言也老子之所謂道
  德云者去仁與義言之也一人之私言也周道衰孔子沒
  火于秦黃老於漢佛于晉魏梁隋之間其言道德仁義者
  不入于楊則人於墨不入於老則入於佛人於彼必出于
  此入者主之出者奴之人者附之出者汙之噫後之人其欲聞仁義道德之說孰從而聽之老者曰孔子吾師之弟
  子也佛者曰孔子吾師之弟子也為孔子者習聞其說樂
  其誕而自小也亦曰吾師亦嘗師之雲爾不惟舉之於其
  口而又筆之於其書噫後之人雖欲聞仁義道德之說其
  孰從而求之甚矣人之好怪也不求其端不訊其末論仁義道
  德是求其端自古之為民以下五段皆訊其未之事惟惟怪之欲聞古之為民者四今
  之為民者六古之教者處其一今之教者處其三農之家
  一而食粟之家六工之家一而用器之家六賈之家一而
  資焉之家六奈之何民不窮且盜也古之時人之害多矣
  有聖人者立然後教之以相生養之道為之君為之師驅
  其蟲蛇禽獸而處之中土寒然後為之衣饑然後為之食
  木處而顛土處而病也然後為之宮室為之工以贍其器
  用為之賈以通其有無為之醫藥以濟其天死為之葬埋
  祭祀以長其恩愛為之禮以次其先後為之樂以宣其湮
  鬱為之政以率其怠倦為之刑以鋤其強梗相欺也為之
  符璽鬥斛權衡以信之相奪也為之城郭甲兵以守之害
  至而為之備患生而為之防今其言曰聖人不死大盜不
  止剖鬥折衡而民不爭嗚呼其亦不思而已矣如古之無
  聖人人之類滅久矣何也無羽毛鱗介以居寒熱也無爪
  牙以爭食也此段闢老是故君者出令者也臣者行君之令而
  致之民者也民者出粟米麻絲作器皿通貨財以事其上
  者也君不出令則失其所以為君臣不行君之令而致之
  民則失其所以為臣民不出粟米麻絲作器皿通貨財以
  事其上則誅今其法曰必棄而君臣去而父子禁而相生
  養之道以求其所謂清淨寂滅者嗚呼其亦幸而出於三
  代之後不見黜于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也其亦不幸而不出於三代之前不見正於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也此段闢佛帝
  之與王其號名殊其所以為聖一也夏葛而冬裘渴飲而
  飢食其事殊其所以為智一也今其言曰曷不為太古之
  無事是亦責冬之裘者曰曷不為葛之之易也責饑之食
  者曰曷不為飲之之易也此段闢老仍承上害至為佃患生為防意茅順甫云正譬雜還
  各無數語筆力天從傳曰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
  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
  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然則古之所謂正心而誠
  意者將以有為也今也欲治其心而外天下國家滅其天
  常子焉而不父其父臣焉而不君其君民焉而不事其事
  孔子之作春秋也諸侯用夷禮則夷之進於中國則中國
  之經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邢疏云中國雖偶無君若周召共和
  之年而禮義不廢公意葢同此詩曰戎狄是膺荊舒是懲今也舉夷狄之
  法而加之先王之教之上幾何其不胥而為夷也比段闢佛承棄
  君臣父子夫所謂先王之教者何也博愛之謂仁行而宜之之
  謂義由是而之焉之謂道足乎己無待於外之謂德其文
  詩書易春秋其法禮樂刑政其民士農工賈其位君臣父
  子師友賓主昆弟夫婦其服麻絲其居宮室其食粟米果
  蔬魚肉其為道易明而其為教易行也是故以之為己則
  順而祥以之為人則愛而公以之為心則和而平以之為
  天下國家無所處而不當是故生則得其情死則盡其常
  郊焉而天神假廟焉而人鬼饗曰斯道也何道也曰斯吾
  所謂道也非向所謂老與佛之道也堯以是傳之舜舜以
  是傳之禹禹以是傳之湯湯以是傳之文武周公文武周
  公傳之孔子孔子傳之孟軻軻之死不得其傳焉荀與楊
  也擇焉而不精語焉而不詳由周公而上上而為君故其事行由周公而下下而為臣故其說長然則如之何而可
  也曰不塞不流不止不行人其人火其書廬其居明先王
  之道以道之鰥寡孤獨廢疾者有養也其亦庶乎其可也
  韓退之原性
  性也者與生俱生也情也者接於物而生也性之品有三
  而其所以為性者五情之品有三而其所以為情者七曰
  何也曰性之品有上中下三上焉者善焉而已矣中焉者
  可導而上下也下焉者惡焉而已矣其所以為性者五曰
  仁曰禮曰信曰義曰智上焉者之於五也主於一而行於
  四中焉者之於五也一不少有焉則少反焉其於四也混
  下焉者之於五也反於一而悖於四性之於情視其品情
  之品有上中下三其所以為情者七曰喜曰怒曰哀曰懼
  曰愛曰惡曰欲上焉者之於七也動而處其中中焉者之
  於七也有所甚有所亡然而求合其中者也下焉者之於
  七也亡與甚直情而行者也情之於性視其品孟子之言
  性曰人之性善荀子之言性曰人之性惡楊子之言性曰
  人之性善惡混夫始善而進惡與始惡而進善與始也混
  而今也善惡皆舉其中而遺其上下者也得其一而失其
  二者也叔魚之生也其母視之知其必以賄死楊食我之
  生也叔向之母聞其號也知必滅其宗越椒之生也子文
  以為大戚知若敖氏之鬼不食也人之性果善乎後稷之
  生也其母無災其始匍匐也則岐岐然嶷嶷然文王之在
  母也母不憂既生也傅不勤既學也師不煩人之性果惡
  乎堯之朱舜之均文王之管蔡習非不善也而卒為姦瞽
  叟之舜鯀之禹習非不惡也而卒為聖人之性善惡果混
  乎故曰三子之言性也舉其中而遺其上下者也得其一而失其二者也曰然則性之上下者其終不可移乎曰上
  之性就學而愈明下之性畏威而寡罪是故上者可教而
  下者可制也其品則孔子謂不移也曰今之言性者異于
  此何也曰今之言者雜佛老而言也雜佛老而言也者奚
  言而不異
  韓退之原毀
  古之君子其責己也重以周其待人也輕以約重以周故
  不怠輕以約故人樂為善聞古之人有舜者其為人也仁
  義人也求其所以為舜者責於己曰彼人也予人也彼能
  是而我乃不能是早夜以思去其不如舜者就其如舜者
  聞古之人有周公者其為人也多才與藝人也求其所以
  為周公者責於己曰彼人也予人也彼能是而我乃不能
  是早夜以思去其不如周公者就其如周公者舜大聖人
  也後世無及焉周公大聖人也後世無及焉是人也乃曰
  不如舜不如周公吾之病也是不亦責於身者重以周乎
  其於人也曰彼人也能有是是足為良人矣能善是是足
  為藝人矣取其一不責其二即其新不究其舊恐恐然惟
  懼其人之不得為善之利一善易修也一藝易能也其於
  人也乃曰能有是是亦足矣曰能善是是亦足矣不亦待
  於人者輕以約乎今之君子則不然其責人也詳其待己
  也廉詳故人難於為善廉故自取也少己未有善曰我善
  是是亦足矣已未有能曰我能是是亦足矣外以欺於人
  內以欺於心未少有得而止矣不亦待其身者已廉乎其
  於人也曰彼雖能是其人不足稱也彼雖善是其用不足
  稱也舉其一不計其十究其舊不圖其新恐恐然惟懼其
  人之有聞也是不亦責於人者已詳乎夫是之謂不以眾人待其身而以聖人望于人吾未見其尊己也雖然為是
  者有本有原怠與忌之謂也怠者不能修而忌者畏人修
  吾嘗試之矣嘗試語於眾曰某良士某良士其應者必其
  人之與也不然則其所疏遠不與同其利者也不然則其
  畏也不若是強者必怒於言懦者必怒於色矣薑塢先生曰此用管
  子九變及戰國策為齊獻書趙王文法又嘗語於眾曰某非良士某非良士
  其不應者必其人之與也不然則其所疏遠不與同其利
  者也不然則其畏也不若是強者必說於言懦者必說於
  色矣是故事修而謗興德高而毀來嗚呼士之處此世而
  望名譽之光道德之行難已將有作於上者得吾說而存
  之其國家可幾而理歟
  韓退之諱辯
  劉海峯先生云結處反覆辯難曲盤瘦硬已開半山門
  戶但韓公力大氣較渾融半山便稍露筋節第覺其削
  薄 
  愈與李賀書勸賀舉進士賀舉進士有名與賀爭名者毀
  之曰賀父名晉肅賀不舉進士為是勸之舉者為非聽者
  不察也和而唱之同然一辭皇甫浞曰若不明白子與賀
  且得罪愈日然律曰二名不偏諱釋之者曰謂若言徵不
  稱在言在不稱徵是也律曰不諱嫌名釋之者曰謂若禹
  與雨丘與篋之類是也今賀父名晉肅賀舉進士為犯二
  名律乎為犯嫌名律乎父名晉肅子不得舉進士若父名
  仁子不得為人乎夫諱始於何時作法制以教天下者非
  周公孔子歟周公作詩不諱孔子不偏諱二名春秋不譏
  不諱嫌名康王釗之孫實為昭王曾參之父名皙曾子不
  諱昔周之時有騏期漢之時有杜度此其子宜如何諱將諱其嫌遂諱其姓乎將不諱其嫌者乎漢諱武帝名徹為
  通不聞又諱車轍之轍為某字也諱呂後名雉為野雞不
  聞又諱治天下之治為某字也今上章及詔不聞諱滸勢
  秉機也惟宦官宮妾乃不敢言諭及機以為觸犯士君子
  言語行事宜何所法守也今考之於經質之於律稽之以
  國家之典賀舉進士為可邪為不可邪凡事父母得如曾
  參可以無譏矣作人得如周公孔子亦可以止矣今世之
  士不務行曾參周公孔子之行而諱親之名則務勝於曾
  參周公孔子亦見其惑也夫周公孔子曾參卒不可勝勝
  周公孔子曾參乃比于宦官宮妾則是宦官宮妾之孝於
  其親賢于周公孔子曾參者耶
  韓退之對禹問
  或問曰堯舜傳諸賢禹傳諸子信乎曰然然則禹之賢不
  及於堯與舜也歟曰不然堯舜之傳賢也欲天下之得其
  所也禹之傳子也憂後世爭之之亂也堯舜之利民也大
  禹之慮民也深曰然則堯舜何以不憂後世曰舜如堯堯
  傳之禹如舜舜傳之得其人而傳之堯舜也無其人慮其
  患而不傳者禹也舜不能以傳禹堯為不知人禹不能以
  傳子舜為不知人堯以傳舜為憂後世禹以傳子而慮後
  世曰禹之慮也則深矣傳之子而當不淑則奈何曰時益
  以難理傳之人則爭未前定也傳之子則不爭前定也前
  定雖不當賢猶可以守法不前定而不遇賢則爭且亂天
  之生大聖也不數其生大惡也亦不數傳諸人得大聖然
  後人莫敢爭傳諸子得大惡然後人受其亂禹之後四百
  年然後得桀亦四百年然後得湯與伊尹湯與伊尹不可
  待而傳也與其傳不得聖人而爭且亂孰若傳諸子雖不得賢猶可守法曰孟子之所謂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
  與子者何也曰孟子之心以為聖人不苟私於其子以害
  天下求其說而不得從而為之辭
  韓退之獲麟解
  麟之為靈昭昭也詠於詩書於春秋雜出於傳記百家之
  書雖婦人小子皆知其為祥也然麟之為物不畜於家不
  恒有於天下其為形也不類非若馬牛犬豕豺狼麋鹿然
  然則雖有麟不知其為麟也角者吾知其為牛鬛者吾知
  其為馬犬豕豺狼麋鹿吾知其為犬豕豺狼麋鹿唯麟也
  不可知不可知則其謂之不祥也亦宜雖然麟之出必有
  聖人在乎位麟為聖人出也聖人者必知麟麟之果不為
  不祥也又曰麟之所以為麟者以德不以形若麟之出不
  待聖人則謂之不祥也亦宜
  韓退之改葬服議
  經曰改葬緦春秋穀梁傳亦曰改葬之禮緦舉下緬也此
  皆謂子之于父母其他則皆無服何以識其必然經次五
  等之服小功之下然後著改葬之制更無輕重之差以此
  知惟記其最親者其他無服則不記也若主人當服斬衰
  其餘親各服其服則經亦言之不當惟雲緦也傳稱舉下
  緬者緬猶遠也下謂服之最輕者也以其遠故其服輕也
  江熙曰禮天子諸侯易服而葬以為交於神明者不可以
  純凶況其緬者乎是故改葬之禮其服惟輕以此而言則
  亦明矣衛司徒文子改葬其叔父問服於子思子思曰禮
  父母改葬緦既葬而除之不忍以無服送至親也非父母
  無服無服則吊服而加麻此又其著者也文子又曰喪服
  既除然後乃葬則其服何服子思曰三年之喪未葬服不變除何有焉然則改葬與未葬者有異矣古者諸侯五月
  而葬大夫三月而葬士逾月無故未有過時而不葬者也
  過時而不葬謂之不能葬春秋譏之若有故而未葬雖出
  三年子之服不變此孝子之所以著其情先王之所以必
  其時之道也雖有其文未有著其人者以是知其至少也
  改葬者為山崩水湧毀其墓及葬而禮不備者若文王之
  葬王季以水齧其墓魯隱公之葬惠公以有宋師太子少
  葬故有闕之類是也喪事有進而無退有易以輕服無加
  以重服殯於堂則謂之殯瘞於野則謂之葬近代以來事
  與古異或遊或仕在千里之外或子幼妻稚而不能自還
  甚者拘以陰陽畏忌遂葬於其土及其反葬也遠者或至
  數十年近者亦出三年其吉服而從於事也久矣又安可
  取未葬不變服之例而反為之重服與在喪當葬猶宜易
  以輕服況既遠而反純凶以葬乎若果重服是所謂未可
  除而除不當重而更重也或曰喪與其易也甯戚雖重服
  不亦可乎曰不然易之與戚則易固不如戚矣雖然未若
  合禮之為懿也儉之與奢則儉固愈於奢矣雖然未若合
  禮之為懿也過猶不及其此類之謂乎或曰經稱改葬緦
  而不著其月數則似三月而後除也子思之對文子則曰
  既葬而除之今宜如何曰自啟至於既葬而三月則除之
  未三月則服以終三月也曰妻為夫何如曰如子無弔服
  而加麻則何如曰今之吊服猶古之弔服也
  諱退之師說
  古之學者必有師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人非生而
  知之者孰能無惑惑而不從師其為惑也終不解矣生乎
  吾前其聞道也固先乎吾吾從而師之生乎吾後其聞道也亦先乎吾吾從而師之吾師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後
  生於吾乎是故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道之所存師之所存
  也嗟乎師道之不傳也久矣欲人之無惑也難矣古之聖
  人其出人也遠矣猶且從師而問焉今之眾人其下聖人
  也亦遠矣而恥學于師是故聖益聖愚益愚聖人之所以
  為聖愚人之所以為愚其皆出於此乎愛其子擇師而教
  之於其身也則恥師焉惑矣彼童子之師授之書而習其
  句讀者非吾所謂傳其道解其惑者也授句讀及巫醫樂師百工未嘗
  非授業但非傅道解惑耳此兩段明是以授業之師陪傅道解惑之師而用筆變化使人不覺句讀之不
  知惑之不解或師焉或不焉小學而大遺吾未見其明也
  巫醫樂師百工之人不恥相師士大夫之族曰師曰弟子
  云者則群聚而笑之問之則曰彼與彼年相若也道相似
  也位卑則足羞官盛則近諛嗚呼師道之不復可知矣巫
  醫樂師百工之人君子不齒今其智乃反不能及其可怪
  也歟聖人無常師孔子師郯子萇弘師襄老聃郯子之徒
  其賢不及孔子孔子曰三人行則必有我師此段承聖人猶且從師意
  申說以終首句必有師之意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
  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如是而已李氏子蟠年十七好
  古文六藝經傳皆通習之不拘于時學于餘余嘉其能行
  古道作師說以貽之
  韓退之爭臣論
  鼐按此文風格葢出於左國
  或問諫議大夫陽城于愈可以為有道之士乎哉學廣而
  聞多不求聞於人也行古人之道居於晉之鄙晉之鄙人
  薰其德而善良者幾千人大臣聞而薦之天子以為諫議
  大夫人皆以為華陽子不色喜居於位五年矣視其德如在野彼豈以富貴移易其心哉愈應之曰是易所謂恒其
  德貞而夫子凶者也惡得為有道之士乎哉在易蠱之上
  九雲不事王侯高尚其事蹇之六二則曰王臣蹇蹇匪躬
  之故夫亦以所居之時不一而所蹈之德不同也若蠱之
  上九居無用之地而致匪躬之節以蹇之六二在王臣之
  位而高不事之心則冒進之患生曠官之刺興志不可則
  而尤不終無也今陽子實一匹夫在位不為不久矣閱天
  下之得失不為不熟矣天子待之不為不加矣而未嘗一
  言及於政視政之得失若越人視秦人之肥瘠忽焉不加
  喜戚於其心問其官則曰諫議也問其祿則曰下大夫之
  秩也問其政則曰我不知也有道之士固如是乎哉且吾
  聞之有官守者不得其職則去有言責者不得其言則去
  今陽子以為得其言乎哉得其言而不言與不得其言而
  不去無一可者也陽子將為祿仕乎古之人有雲仕不為
  貧而有時乎為貧謂祿仕者也宜乎辭尊而居卑辭富而
  居貧若抱關擊柝者可也蓋孔子嘗為委吏矣嘗為乘田
  矣亦不敢曠其職必曰會計當而已矣必曰牛羊遂而已
  矣若陽子之秩祿不為卑且貧章章明矣而如此其可乎
  哉或曰否非若此也夫陽子惡訕上者惡為人臣招其君
  之過而以為名者故雖諫且議使人不得而知焉書曰爾
  有嘉謀嘉猷則人告爾後於內爾乃順之於外曰斯謀斯
  猷惟我後之德夫陽子之用心亦若此者愈應之曰若陽
  子之用心如此滋所謂惑者矣人則諫其君出不使人知
  者大臣宰相者之事非陽子之所宜行也夫陽子本以布
  衣隱於蓬蒿之下主上嘉其行誼擢在此位官以諫為名
  誠宜有以奉其職使四方後代知朝廷有直言骨鯁之臣天子有不僭賞從諫如流之美庶岩穴之士聞而慕之束
  帶結髮願進于闕下而伸其辭說致吾君於堯舜熙鴻號
  於無窮也若書所謂則大臣宰相之事非陽子之所宜行
  也且陽子之心將使君人者惡聞其過乎是啟之也或曰
  陽子之不求聞而人聞之不求用而君用之不得已而起
  守其道而不變何子過之深也愈曰自古聖人賢士皆非
  有求于聞用也閔其時之不平人之不義得其道不敢獨
  善其身而必以兼濟天下也孜孜砣砣死而後已故禹過
  家門不人孔席不暇暖而墨突不得黔彼二聖一賢者豈
  不知自安逸之為樂哉誠畏天命而悲人窮也夫天授人
  以賢聖才能豈使自有餘而已誠欲以補其不足者也耳
  目之於身也耳司聞而目司見聽其是非視其險易然後
  身得安焉聖賢者時人之耳目也時人者聖賢之身也且
  陽子之不賢則將役於賢以奉其上矣若果賢則固畏天
  命而閔人窮也惡得以自暇逸乎哉或曰吾聞君子不欲
  加諸人而惡訐以為直者若吾子之論直則直矣無乃傷
  於德而費於辭乎好盡言以招人過國武子之所以見殺
  於齊也吾子其亦聞乎愈曰君子居其位則思死其官未
  得位則思修其辭以明其道我將以明道也非以為直而
  加人也且國武子不能得善人而好盡言于亂國是以見
  殺傳曰叫善人能受盡言謂其聞而能改之也子告我曰
  陽子可以為有道之土也今雖不能及己陽子將不得為
  善人乎哉
  韓退之守戒
  詩曰大邦維翰書曰以蕃王室諸侯之于天子不惟守土
  地奉職貢而已固將有以翰蕃之也今人有宅於山者知猛獸之為害則必高其柴援而外施客阱以待之宅于都
  者知穿窬之為盜則必峻其垣牆而內固扃鐳以防之此
  野人鄙夫之所及非有過人之智而後能也今之通都大
  邑介然于屈強之間而不知為之備噫亦惑矣野人鄙夫
  能之而王公大人反不能焉豈材力為有不足歟蓋以謂
  不足為而不為耳天下之禍莫大於不足為材力不足者
  次之不足為者敵至而不知材力之不足者先事而思則
  于禍也有間矣彼之屈強者帶甲荷戈不知其多少其緜
  地則千里而與我壤地相錯無有丘陵江河洞庭孟門之
  關其間又自知其不得與天下齒朝夕舉踵引頸冀天下
  之有事以乘吾之便此其暴於猛獸穿窬也甚矣嗚呼胡
  知而不為之備乎哉賁育之不戒童子之不抗魯雞之不
  期蜀雞之不支今天鹿之於豹非不巍然大矣然而卒為
  之禽者爪牙之材不同猛怯之資殊也曰然則如之何而
  備之曰在得人
  韓退之雜說一
  龍噓氣成雲雲固弗靈于龍也然龍乘是氣茫洋窮乎玄
  間薄日月伏光景感震電神變化水下土汩陵穀雲亦靈
  怪矣哉雲龍之所能使為靈也若龍之靈則非雲之所能
  使為靈也然龍弗得雲無以神其靈矣失其所憑依信不
  可與異哉其所憑依乃其所自為也易曰雲從龍既曰龍
  雲從之矣
  韓退之雜說四
  世有伯樂然後有千里馬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故
  雖有名馬只辱于奴隸人之手駢死於槽櫪之間不以千
  里稱也馬之千里者一食或盡粟一石食馬者不知其能千里而食也是馬也雖有千里之能食不飽力不足才美
  不外見且欲與常馬等不可得安求其能千里也策之不
  以其道食之不能盡其才鳴之而不能通其意執策而臨
  之曰天下無馬嗚呼其真無馬邪其真不知馬也
  韓退之伯夷頌
  用意反側蕩漾頗似太史公論贊
  士之特立獨行適於義而已不顧人之是非皆皆字冐下賓主四層
  豪傑之士通道篤而自知明者也一家非之力行而不惑
  者寡矣至於一國一州非之力行而不惑者蓋天下一人
  而已矣若至於舉世非之力行而不惑者則千百年乃一
  人而已耳若伯夷者窮天地亙萬世而不顧者也昭乎日
  月不足為明奉乎太山不足為高巍乎天地不足為容也
  當殷之亡周之興微子賢也抱祭器而去之武王周公聖
  也從天下之賢士與天下之諸侯而往攻之未嘗聞有非
  之者也彼伯夷叔齊者乃獨以為不可殷既滅矣天下宗
  周彼二子乃獨恥食其粟餓死而不顧由是而言夫豈有
  求而為哉通道篤而自知明也今世之所謂士者一凡人
  譽之則自以為有餘一凡人沮之則自以為不足彼獨非
  聖人而自是如此夫聖人乃萬世之標準也餘故曰若伯
  夷者特立獨行窮天地亙萬世而不顧者也雖然微二子
  亂臣賊子接跡於後世矣
  柳子厚封建論
  真西山云此篇間架宏闊辯論雄俊真可為作文之法 
  天地果無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生人果有初乎吾不得
  而知之也然則孰為近曰有初為近孰明之由封建而明
  之也彼封建者更古聖王堯舜禹湯文武而莫能去之蓋非不欲去之也勢不可也勢之來其生人之初乎不初無
  以有封建封建非聖人意也彼其初與萬物皆生草木榛
  榛鹿豕狉狉人不能搏噬而且無毛羽莫克自奉自衛荀
  卿有言必將假物以為用者也夫假物者必爭爭而不已
  必就其能斷曲直者而聽命焉其智而明者所伏必眾告
  之以直而不改必痛之而後畏由是君長刑政生焉故近
  者聚而為群群之分其爭必大大而後有兵有德又有大
  者眾群之長又就而聽命焉以安其屬於是有諸侯之列
  則其爭又有大者焉德又大者諸侯之列又就而聽命焉
  以安其封於是有方伯連帥之類則其爭又有大者焉德
  又大者方伯連帥之類又就而聽命以安其人然後天下
  會於一是故有裡胥而後有縣大夫有縣大夫而後有諸
  侯有諸侯而後有方伯連帥有方伯連帥而後有天子自
  天子至於裡胥其德在人者死必求其嗣而奉之故封建
  非聖人意也勢也夫堯舜禹湯之事遠矣及有周而甚詳
  周有天下裂土田而瓜分之設五等邦群後布履星羅四
  周於天下輪運而輻集合為朝覲會同離為守臣扡城然
  而降于夷王害禮傷尊下堂而迎覲者曆于宣王挾中興
  復古之德雄南征北伐之威卒不能定魯侯之嗣陵夷迄
  於幽厲王室東徙而自列為諸侯厥後問鼎之輕重者有
  之射王中肩者有之伐凡伯誅萇弘者有之天下乖戾無
  君君之心余以為周之喪久矣徒建空名于公侯之上耳
  得非諸侯之盛強末大不掉之咎歟遂判為十二合為七
  國威分於陪臣之邦國殄于後封之秦則周之敗端其在
  乎此矣秦有天下裂都會而為之郡邑廢侯衛而為之守
  宰據天下之雄圖都六合之上游攝製四海運於掌握之內此其所以為得也不數載而天下大壞其有由矣亟役
  萬人暴其威刑竭其貨賄負鋤梃謫戍之徒圜視而合從
  大呼而成群時則有叛人而無叛吏人怨叛人人怨皆是民字避諱後未
  改耳於下而吏畏於上天下相合殺守劫令而並起咎在人
  怨非郡邑之制失也漢有天下矯秦之枉徇周之制剖海
  內而立宗子封功臣數年之間奔命扶傷而不暇困平城
  病流矢陵遲不救者三代後乃謀臣獻畫而離削自守矣
  然而封建之始郡國居半時則有叛國而無叛郡秦制之
  得亦以明矣繼漢而帝者雖百代可知也唐興制州邑立
  守宰此其所以為宜也然猶桀猾時起虐害方域者失不
  在於州而在於兵時則有叛將而無叛州州縣之設固不
  可革也或者曰封建者必私其土子其人適其俗修其理
  施化易也守宰者苟其心思遷其秩而已何能理乎余又
  非之周之事蹟斷可見矣列侯驕盈黷貨事戎大凡亂國
  多理國寡侯伯不得變其政天子不得變其君私土子人
  者百不有一失在於制不在於政周事然也秦之事蹟亦
  斷可見矣有理人之制而不委郡邑是矣有理人之臣而
  不使守宰是矣理人之臣謂治統於隨想御史及監郡御史不使守宰專擅郡邑不得
  正其制守宰不得行其理酷刑苦役而萬人側目失在於
  政不在於制秦事然也漢興天子之政行於郡不行於國
  制其守宰不制其侯王侯王雖亂不可變也國人雖病不
  可除也及夫大逆不道然後掩捕而遷之勒兵而夷之耳
  大逆未彰奸利浚財怙勢作威大刻於民者無如之何及
  夫郡邑可謂理且安矣何以言之且漢知孟舒于田叔得
  魏尚于馮唐聞黃霸之明審睹汲黯之簡靖拜之可也複
  其位可也臥而委之以輯一方可也有罪得以黜有能得以賞朝拜而不道夕斥之矣夕受而不法朝斥之矣設使
  漢室盡城邑而侯王之縱令其亂人亂人亦當作亂民戚之而已
  孟舒魏尚之術莫得而施黃霸汲黯之化莫得而行明譴
  而導之拜受而退已違矣下令而削之締交合從之謀周
  於同列則相顧裂眥勃然而起幸而不起則削其半削其
  半民猶瘁矣曷若舉而移之以全其人乎漢事然也今國
  家盡制郡邑連置守宰其不可變也固矣善制兵謹擇守
  則理平矣或者又曰夏商周漢封建而延秦郡邑而促尤
  非所謂知理者也魏之承漢也封爵猶建晉之承魏也因
  循不革而二姓陵替不聞延祚今矯而變之垂二百祀大
  業彌固何系于諸侯哉或者又以為殷周聖王也而不革
  其制固不當覆議也是大不然夫殷周之不革者是不得
  已也蓋以諸侯歸殷者三千焉資以黜夏湯不得而廢歸
  周者八百焉資以勝殷武王不得而易徇之以為安仍之
  以為俗湯武之所不得已也夫不得已非公之大者也私
  其力於己也私其衛於子孫也秦之所以革之者其為制
  公之大者也其情私也私其一己之威也私其盡臣畜於
  我也然而公天下之端自秦始夫天下之道理安斯得人
  者也使賢者居上不肖者居下而後可以理安今夫封建
  者繼世而理繼世而理者上果賢乎下果不肖乎則生人
  之理亂未可知也將欲利其社稷以一其人之視聽則又
  有世大夫世食祿邑以盡其封略聖賢生於其時亦無以
  立於天下封建者為之也豈聖人之制使至於是乎吾固
  曰非聖人之意也勢也
  柳子厚桐葉封弟辯
  古之傳者有言成王以桐葉與小弱弟戲曰以封女周公人賀王曰戲也周公曰天子不可戲乃封小弱弟于唐吾
  意不然王之弟當封邪周公宜以時言于王不待其戲而
  賀以成之也不當封邪周公乃成其不中之戲以地以人
  與小弱者為之主其得為聖乎且周公以王之言不可苟
  焉而已必從而成之耶設有不幸王以桐葉戲婦寺亦將
  舉而從之乎凡王者之德在行之何若設未得其當雖十
  易之不為病要於其當不可使易也而況以其戲乎若戲
  而必行之是周公教王遂過也吾意周公輔成王宜以道
  從容優樂要歸之大中而已必不逢其失而為之辭又不
  當束縛之馳驟之使若牛馬然急則敗矣且家人父子尚
  不能以此自克況號為君臣者邪是直小丈夫缺缺者之
  事非周公所宜用故不可信或曰封唐叔史佚成之薑塢先生
  云封唐叔事呂覽重言篇以為周公說苑君道篇採之若史記晉世家則以為史佚
  柳子厚晉文公問守原議
  晉文公既受原于王難其守問寺人勃鞮以畀趙衰余謂
  守原政之大者也所以承天子樹霸功致命諸侯不宜謀
  及媒近以忝王命而晉君擇大任不公議於朝而私議於
  宮不博謀於卿相而獨謀於寺人雖或衰之賢足以守國
  之政不為敗而賊賢失政之端由是滋矣況當其時不乏
  言議之臣乎狐偃為謀臣先軫將中軍晉君疏而不咨外
  而不求乃卒定於內豎其可以為法乎且晉君將襲齊桓
  之業以翼天子乃大志也然而齊桓任管仲以興進豎刀
  以敗則獲原啟疆適其始政所以觀示諸侯也而乃背其
  所以興跡其所以敗然而能霸諸侯者以土則大以力則
  疆以義則天子之冊也誠畏之矣烏能得其心服哉其後
  景監得以相衛鞅弘石得以殺望之設之者晉文公也嗚呼得賢臣以守大邑則問非失舉也蓋失問也然猶羞當
  時陷後代若此況於問與舉又兩失者其何以救之哉余
  故著晉君之罪以附春秋許世子止趙盾之義
  李習之複性書下
  海峯先生云文特勁徤而飄洒
  晝而作夕而休者凡人也作乎作者與萬物皆作休乎休
  者與萬物皆休吾則不類於凡人晝無所作夕無所休作
  非吾作也作有物休非吾休也休有物作邪休邪二者離
  而不存予之所存者終不亡且離也人之不力於道者昏
  不思也天地之間萬物生焉人之於萬物一物也其所以
  異於禽獸蟲魚者豈非道德之性乎哉受一氣而成其形
  一為物而一為人得之甚難也生乎世又非深長之年也
  以非深長之年行甚難得之身而不專專于大道肆其心
  之所為則其所以自異於禽獸蟲魚者亡幾矣昏而不思
  其昏也終不明矣吾之生二十九年矣思十九年時如朝
  日也思九年時亦如朝日也人之受命其長者不過七十
  八十九十年百年者則稀矣當百年之時而視乎九年時
  也與吾此日之思於前也遠近其能大相懸邪其又能遠
  於朝日之時邪然則人之生也雖享百年若雷電之驚相
  激也若風之飄而旋也可知耳矣況千百人而無一及百
  年者哉故吾之志於道德猶懼未及也彼肆其心之所為
  者獨何人耶
  古文辭類纂二

知识出处

古文辞类纂七十四卷

《古文辞类纂七十四卷》

出版地:温州

清桐城派大家姚鼐编纂的各类文章总集。全书共七十五卷,选录战国至清的古文,依文体分为论辨、序跋、奏议、书说、赠序、诏令、传状、碑志、杂记、箴铭、颂赞、辞赋、哀祭等十三类。所选作品主要是《战国策》、《史记》、两汉散文家、唐宋八大家及明代归有光、清代方苞、刘大櫆等的古文。书首有序目,略述各类文体的特点、源流及其义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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