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明清造纸概况及纸制品的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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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中国科学技术史:造纸与印刷卷》 图书
唯一号: 110120020230001073
颗粒名称: 第一节 明清造纸概况及纸制品的推广
分类号: TS75
页数: 16
页码: 227--242
摘要: 本文记述了明清时期,造纸业在全国各省均有分布,尤以江西、福建、浙江、安徽、广东、四川等南方省份为主,北方则以山西、河北、陕西等省为主。原料主要为竹、麻、皮料和稻草等,南方多产竹纸,北方多产皮纸和麻纸。明代江西的宣德纸和清代皖南泾县的泾县纸是当时的名纸,品质高、品种繁多,成为时代技术潮流的引领者。此外,浙江的桑皮纸、江西和福建的竹纸也颇有名气。明代官局造纸以江西西山为主,所产纸张品质上乘,用于抄写《永乐大典》等重要文献。
关键词: 明清时期 造纸概况 纸制品

内容

明清时的造纸槽坊,大多集中于南方的江西、福建、浙江、安徽、广东、四川等省,北方以山西、河北、陕西等省为主。湖南、湖北、云南以及山东、河南、甘肃等省亦产纸,只是产量较小。总的说产纸区域遍及全国各省。原料以竹、麻、皮料和稻草等为主,南方各省盛产竹,因此近竹林山区多造竹纸,产量占首位,多用于书写、印刷。各种皮纸产量居第二位,南北均有,多用于书画、印刷及制造纸制品。麻纸主要产于北方陕西、山西、甘肃、山东及东北,产量较少。
  明代江西以楮皮所造“宣德纸”及清代皖南泾县以青檀皮所造“泾县纸”,为一时之甲,用作高级文化用纸。这两种纸都超过了历史上有名的“澄心堂纸”及“金粟笺”等名纸,而且品种繁多、加工方式花样翻新,形成两大系列纸,成为领导时代技术潮流的尖端纸。因而宣德纸与泾县纸体现了手工纸中的高水平。浙江桑皮纸质量也相当之高。竹纸以江西和福建所产“连史”、“毛边”最为普遍。按明末常熟藏书家及出版家毛晋(1598~1659)汲古阁藏书数万卷,延名士校勘开雕“十三经”、“十七史”及稀见之书,所用纸皆从江西特造,厚者曰毛边,薄者曰毛太,但有时亦取自福建。我们所见毛氏汲古阁刻本即用江西及福建竹纸。福建毛边纸较薄,呈浅黄色,编织纹间距较密;江西毛边纸颜色浅些,编纹间距较大,制造很精细。毛太纸可能源于太史纸。毛边、毛太之名出现于明末,至今还沿用此名。关于连史纸,前一章中曾予讨论,此不赘。
  一 明初江西官局造纸及明代纸品种
  明人屠隆《考槃余事》卷二《纸笺》谈到本朝纸时写道:
  永乐(1403~1424)中,江西西山置官局造纸,最厚大而好者,曰连七[纸]、曰观音纸。有奏本纸,出江西铅山。有榜纸,出浙[江]之常山、[南]直隶庐州英山(今安徽境内)。有小笺纸,出江西临川。有大笺纸,出浙之上虞。今之大内用细密洒金五色粉笺、五色大帘纸、洒金笺。有白笺,坚厚如板,两面砑光,如玉洁白。有印金五色花笺。有瓷青纸,如缎素,坚韧可宝。近日吴中(今苏州)无纹洒金笺纸为佳。松江谭笺不用粉笺,以荆州川连纸褙厚,砑光,用蜡打各色花鸟,坚滑可类宋纸。新安(徽州)仿宋藏经纸亦佳。有旧裱画卷绵纸(皮纸),作纸甚佳,有则宜收藏之①。
  此处介绍了明代某些高级纸的名称及其产地。
  关于永乐年间西山官局所造之纸,明代江西新建学者陈弘绪(1597~1665)《寒夜录》(约1638)卷下云:“国初(明初)贡纸,岁造吾郡西山,董以中贵,即翠岩寺遗址以为楮厂(纸厂)。其应圣宫西皮库,盖旧以贮楮皮也。今改其署于信州,而厂与寺俱废”。就是说,明初永乐初(1403)始于江西南昌府新建县西山翠岩寺旧址兴建官办纸厂,供内府御用,朝廷更派宦官监造。所砍楮皮贮于当地应圣宫西皮库,由此可知西山官局纸为高级楮皮纸。明成祖永乐元年(1403),大学士解缙(1369~1415)奉旨主持的万卷本大百科全书《永乐大典》(1408)用纸,经笔者考定即以江西西山纸厂所出楮皮纸抄写,此纸洁白、纸质匀细、厚实。笔者认为,西山纸厂似为抄写《永乐大典》而于永乐元年(1403)所特设。至宣宗宣德年(1426~1435)西山贡纸演变成宣德纸。大约从隆庆、万历之际,该纸厂移至江西广信府铅山县,仍以原法造高级楮皮纸。屠隆所叙述的明代高级纸,产地集中于江西、浙江及安徽三个省份,而加工纸以江苏(苏州)所产为著。唐宋时代表时代水平的蜀纸,此时被其他省的纸所超过。
  明代科学家方以智(1611~1671)在其《物理小识》(1643)卷八写道:
  永乐[时]于江西造连七纸,奏本[纸]出铅山,榜纸出浙之常山、庐之英山,[钤]‘宣德五年(1430)造素馨纸’印。有洒金笺、五色金粉[笺]、瓷青蜡笺。此外,薛涛笺则矾潢云母粉者。镜面高丽[笺],则茧纸也。后唐澄心堂纸绝少,松江潭笺或仿宋藏经笺,渍荆川连[纸],芨褙蜡砑者也。宣德陈清疑白楮皮[纸],厚可揭三、四张,声和而有穰。其桑皮者牙色,矾光者可书。今则棉[纸]推兴国、泾县,鄙邑桐城浮山左,亦抄楮皮[纸]、结香纸。邵阳(湖南)则[有]竹纸顺昌纸,柬纸则广信为佳,即奏本[纸]也②。今传本《物理小识》有许多脱字,故不易解。谈到松江潭笺或仿宋藏经笺时,所称“渍荆川连、芨褙蜡砑者也”,应理解为:以荆川连纸借白芨糊裱背,使之厚重,再加蜡质并砑光。方以智谈到明代时还仿制过宋代金粟山藏经纸(一种蜡笺)和唐代的薛涛笺,他所说“镜面高丽”应当是高丽镜面笺,产于朝鲜国,但此纸仍然是楮皮纸,不是“茧纸”。明代看来较少仿制过五代南唐的澄心堂纸,因《永乐大典》用纸、宣德纸已超过澄心堂纸了。
  方以智特别介绍宣德年所制贡纸,认为有当时造纸家陈清(1395~1460在世)印记的纸最佳,还提到泾县纸及桐城的楮皮纸和结香皮纸,以及湖南邵阳的竹纸。结香(Edgeworthiachrysantha)为瑞香科植物,早在唐代即用于造纸。文震亨(1585~1645)《长物志》(约1640)卷七所记与屠隆《考槃余事》卷二雷同,但补充说“泾县连四最佳”①,也说明泾县纸在明代为人们看重。此处所说的泾县纸,后来发展成为所谓宣纸。松江潭笺别本作谭笺,荆川纸别本作荆州(今湖北)纸。从明代起湖南、湖北二省产纸量突然大增,至清代仍然保持这个势头。
  在王宗沐(1523~1591)、陆万垓(1525~1600)所编《江西省大志》万历本(1597)卷八中,更详细列举出全国产纸大省江西省所抄造的28种纸的名目:
  造纸名二十八色,曰白榜纸、中夹纸、勘合纸、结实榜纸、小、开化纸、呈文纸、结连三纸、绵连三纸、白连七纸、结连四纸、绵连四纸、毛边中夹纸、玉版纸、大白鹿纸、藤皮纸、大楮皮纸、大开化纸、大户油纸、大绵纸、小绵纸、广信青纸、青连七纸、铅山奏本纸、竹连七纸、小、白鹿纸、小楮皮纸、小、户油纸、方榜纸。又有大龙沥纸,青红黄绿皂榜纸、楮皮纸、藤皮纸、衢红纸②。
  名目虽多,归纳起来不外是榜纸(巨幅厚纸)、开化纸(薄楮皮纸)、绵连纸(皮纸)、中夹纸、奏本纸、油纸等及各种色纸。江西纸厂命名其所产纸时,有按纸的用途、外观、原料等取名,其中“藤皮纸”恐怕不是以青藤等藤类所造,其实所有上述二十多种纸都主要以竹及楮皮为原料。有的名字如“绵纸”是传统旧名,并不是说此纸由绵茧所造,而实为楮皮纸。由于明初起就在江西设官局造纸供内府御用,所造者都是上等纸,不计工本。但民间槽户则不然,所造普通纸作印书用,价钱较便宜。
  明代湖广临湘人沈榜(1551~1596在世)曾于万历十八年(1590)任顺天府宛平(今北京市境内)县令,后来(1593)升户部主事。他在县令任内根据档册编写了《宛署杂记》(1593),共20卷,含不少明代内府用纸的史料。如卷15载“遇重修《大明会典》,用中夹纸二千五百张,价三十七两五钱;大呈文纸四千张,价十六两;连七纸一万一千六百张,价九两二钱八分。系按院赎银。笔五百枝、墨一百锭,价十三两。抬连纸二千张,价一两八钱。……呈文纸五千张,价三十两。”③其中“中夹纸”之名已见于《江西大志》,当由江西解至京师,纸名不易理解,可能是一种厚重之纸,比一般连四、连七纸贵得多。《大明会典》重修于万历十五年(1587),书中所述纸价即当时之时价。
  《宛署杂记》卷15还记载当时礼部“遇筵宴考满阁下,用梨板三块,价一两二钱;大红纸十二张半,价减七分五厘;毛边纸五十张,价三钱;咨呈纸(即呈文纸)五十张,价一钱七分五厘。连四纸二十五张,价一钱七分五厘;大瓷青纸十张,价一两。墨二笏,价一钱。……榜纸二十五张,价三钱七分五厘。”④此外,还记载“大呈文纸每百张价三钱五分,抬连纸每百张价一钱,连七纸每百张价六分五厘,青壳纸每百张价三分,中呈文纸每百张价二钱,毛边纸每百张价银六钱,碗红纸五张价一钱”。此处所述为万历二十年(1592)由宛平县支付内府用各种纸当时的时价。同书卷15载万历十九年(1591)顺天府乡试用纸中,还可知道其他品种纸及其用量,其中御览纸690张、表纸11,360张、中呈文纸11,650张、草纸3700张、刚连纸37,300张、大红行移纸40张、分水纸1600张、青连纸2013张、白榜纸80纸、红黄榜纸60张、红黄龙沥纸20张、官青纸6张,等等。同时期的其他物品时价如下:香油50斤价1两银,麻布1疋价1两8钱,烟墨1斤价5钱,烧酒2瓶价1钱,白布2疋3钱6分,白面4斤价4分,铁钉5斤价1钱,线麻6两价2分。于是推算得知,抬连纸2000张相当1疋麻布,50张毛边纸相当15斤铁钉或6瓶烧酒,大呈文纸50张相当1斤香油,等等。相比之下,纸价并不算昂贵。前引史料说毛边纸是因毛晋汲古阁刻书用纸而得名,看来此说法是不能成立的,因毛氏诞生前毛边纸之名已经存在,只不过他爱以此纸印书而已。
  二 清代纸品种和造纸概况
  入清以来,造纸业曾一度受到破坏,但从康熙、乾隆时(17世纪后半至18世纪)起,清初遭到摧残的资本主义萌芽再度兴起,给造纸业又带来新的生机,纸产量、品种和质量都在明代基础上有进一步发展,传统名牌加工纸又恢复了生产,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19世纪中期的道光年间(1821~1850)。吴振棫(1792~1871)《养吉斋丛录》(约1871)卷26叙述各省进御的纸种时写道:
  纸之属,如宫廷贴用金云龙硃红福字绢笺,云龙硃红大小对笺,皆遵内颁式样、尺度制办呈进。其他则有五彩盈丈大绢笺、各色花绢笺、蜡笺、金花笺、梅花玉版笺、新宣纸。旧纸则有侧理[纸]、金粟[笺]、明仁殿[纸]、宣德诏敕[纸],仿古则有澄心堂[纸]、明仁殿纸、侧理纸、藏经笺、宣德描金笺。外国所贡,高丽则有洒金笺、金龙笺、镜光笺、苔笺、咨文笺、竹青笺、各色大小纸。琉球则有雪纸、头号奉书纸二号奉书纸、旧纸。西洋则有金边纸、云母纸、漏花纸、各色笺纸。又回部(新疆)各色纸,大理(云南)各色纸,此皆懋勤殿庋藏中之别为一类者①。
  以上所述都是统治者宫中御用高级纸,其中包括传统名牌纸和加工纸,所谓“绢笺”是裱有绢的厚纸。一般用纸则各地都有生产,江西仍然是造纸大省之一。从江西地方史料中还可看到纸坊中的雇佣关系。陶成(1684~1758在世)所编雍正《江西通志》(1732)卷27《土产志》称,从明嘉靖(1522~1566)、万历(1573~1619)以来,永丰、铅山和上饶三地各有槽房造纸,每一槽户雇有相当数目的工人,“日日为人佣役”②。这既反映生产规模扩大,又表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在清代又继续发展。《清代刑部钞档》乾隆四十八年(1782)条载,江西纸坊工人“陈黑因喻梅家雇伊破竹造纸,每日议给工钱二十五文,喻梅请陈黑饮酒开工。陈黑查知各蓬破竹每工均系钱三十文,当即辞工不作”③。也同样表明没有生产资料的造纸工凭技艺有权选择业主的雇佣关系。边柱所主修的乾隆《铅山县志》(1784)卷二更载铅山石塘镇造竹纸作坊内明确的劳动分工情况:“每一槽四人,扶头一人,舂碓一人,捡料一人,焙干一人,每日出纸八把”④。“扶头”指抄纸工人,工资最高。该镇有5~6万人,多以造纸为业,产品行销全国。有大纸坊30多家,每家佣工上千人(《铅书》万历本)。
  清人严如熤(1759~1826)《三省边防备览》(1822)卷九谈道光年陕西南部造纸生产情况时说:
  西乡纸厂三十余座,定远纸厂逾百,近日洋县华阳亦有小、厂二十余座。大者匠作佣工必得百数十人,小者亦得四五十人。山西居民当佃山内有竹林者,夏至前后,男妇摘笋砍竹作捆,赴厂售卖,处处有之。借以图生者,常数万计矣①。
  同书卷14还收入严如熤的《纸厂诗》②:
  驮负秦陇道,船运郧襄市。
  华阳大小巴,厂屋簇蜂垒。
  匠作食其力,一厂百手指。
  卢坤(1772~1835)《秦疆治略》(1824)提到岐山县“南乡有纸厂七座,厂主雇工,均系湖广、四川人”。嘉庆八年(1803)设汉中府定远厅,至道光三年(1823)已有人口近13.5万人,川人过半,楚人次之,有纸厂45处,其中工作人数甚多,每厂匠工不下数十人③《清代刑部钞档》载嘉庆二十年(1815)陕南纸厂“任克濬雇杨思魁帮工作纸,每月工钱一千二百文,同坐同食,并无主仆名分”④。以上所述都具有资本主义工场手工业生产的性质和规模。因为在个体手工业中要依次完成的相互连接的操作,在工场手工业中则变成由许多协作工人同时进行的局部操作。因此后者与前者比,在较短时间内能产生较多产品,工场手工业有较高的劳动生产率。
  三 纸币、糊窗纸、壁纸
  随着明清造纸业的发展,纸的用途比前代更广。除书画、印刷、包装和宗教、仪礼活动用去大量纸张外,日常生活中其余纸制品耗纸量也很大。张廷玉(1672~1755)《明史》(1736)卷81《食货志》记载,明代开国初的洪武七年(1374),太祖朱元璋下令设立宝钞提举司,“明年(1375)始诏中书省造大明宝钞,命民间通行。以桑穰为料,其制方,高一尺、广六寸,质青色,外为横纹花栏。横题其额曰‘大明通行宝钞’。其内上两旁,复为篆文八字,曰“大明宝钞,天下通行”。中图钱贯,十串为一贯。其下云‘中书省奏准印造大明宝钞,与铜钱通行使用。伪造者斩,告捕者赏银二十五两,仍给犯人财富’。若五百文,则画钱文为五串,余如其制而递减之。其等凡六,曰一贯,曰五百文、四百文、三百文、二百文、一百文。每钞一贯准钱千文、银一两;四贯准黄金一两。禁民间不得以金银物货交易,违者罪之⑤。”(图6-1)。
  洪武十八年(1385)更诏令天下有司,官禄米皆给钞二贯五百文,准米一石,开始以纸币向官员发薪。但从英宗(1457~1464)以后宝钞便不大流行。清代很长一段时代用金属货币,咸丰三年(1853)发行“大清宝钞”及户部官票两种纸币⑥,合称“钞票”。现代所说钞票一词,可能即导源于此。清末各地方也印行过各种金融信贷票据。与此同时,供死人用的纸钱也比过去作得更为精致、耗量很大。宋应星《天工开物·杀青》章说:“盛唐时鬼神事繁,以纸钱代焚帛,故造此者名曰火纸。荆楚(湖南、湖北)近俗,有一焚侈至千斤者”(图6-2)。
  像前代一样,明清以纸糊窗。曹昭(1354~1401年在世)《格古要论》(1388)卷九云:
  读书须用明窗净几,以油纸糊窗格则明。造油纸诀,五桐六麻不用煎,二十革麻去壳研。光粉黄丹各半匕,桃枝搅用似神仙。又:桐三麻四不须煎,十五草麻去壳研。青粉一分和合了,太阳一见便光鲜①。
  看来此处所述造油纸用的油料配制方法,与宋代没有多大区别。方以智《物理小识》卷八称:“窗纸,簷窗畏漂雨,用桐油则耀目,当以豆腐浆涂之。此浆亦可糊纸。〈广牍)曰:‘五桐六麻不用煎,二十草麻去壳研。光粉黄丹各半匕,桃枝搅用似神仙。”②明代宫内糊窗纸名棂纱纸,悉由江西广信府铅山抄造。宋应星在《野议》(1636)《军饷议》内指出:“然十年议节省,谁敢议及上供者?!……即就江西一省言之,袁郡(袁州府)解粗麻布,内府用蘸油充火把,节省一年万金出矣。信郡解棂纱纸,大内以糊窗格,节省一年十万金出矣”③。这是说,只北京宫内一年所用广信府上供的糊窗棂纱纸一项,就费银十万两,可见必选用上好的纸,其中运费可能占去大半。
  明清时还流行在室内装饰壁纸。所谓壁纸,一般指染成各种颜色,或绘以图画,或印以彩色图案,用以糊墙补壁作室内装饰的纸。有时用本色纸涂有白粉者。这种纸以其物美价廉而且实用,在官府和民间室内广泛使用,而且还从中国出口到国外,也受到欢迎。壁纸西方语称Wallpaper(英语)、papier tenture(法语),一般都认为是中国发明的,欧洲壁纸脱胎于中国壁纸。但也时而有不同意见,如1964年版《不列颠百科全书》(Encyclopaedia Britainnica)说:“没有证据说明中国应用壁纸早于它被引入欧洲的时代”④。拉巴尔(E.J.Labarre)在《纸与造纸百科辞书》(Dictionary and Ency-clopaedia of Paper and Papermaking,1952)中说:“在造纸术传入西方以前很久,中国人就应用[装饰花纹的]印刷纸,但有理由相信这些纸不曾像今日壁纸那样糊在墙上,……因而壁纸起源于东亚之说是想象上的误会,因为欧洲约于1700年开始应用paperhangins(挂纸)后不久,东方的影响才显著起来。”①持这种见解者,以为Wallpaper一词在欧洲出现于19世纪,因而不敢确信中国早就有壁纸。这里有必要对此予以讨论。我们认为,中国壁纸的演变有长期的历史。南北朝及唐宋以来,由于皮纸及纸本书画裱背技术的进步,将纸本书画挂在墙上,早于西方的paper-hangins一千多年。如果将一般书画或印有图案的纸糊在墙上,这就成为壁纸。为证明中国在16世纪以前即用壁纸,我们提供如下史料:明人陆容(1436~1494)于成化十一年(1475)成书的《菽园杂记》卷12写道:浙之衢州,民以抄纸为业。每岁官纸之供,公私糜费无算,而内府、贵臣视之,初不以为意也。闻天顺间(1457~1464)有老内官(宦官)自江西回,见内府以官纸糊壁,面之饮泣。盖知其成之不易,而惜其暴殄之甚也①
  这条史料清楚地说明,至迟在1457~1464年间中国已应用壁纸,而在西方1699年最早应用壁纸的英国,从1494年才开始造纸。万历四十六年(1618)八月,俄国罗曼诺夫王朝(1613~1917)创立者、沙皇米哈伊尔·费奥多罗维奇(Mихaил Φ?дopoBич,1596~1645,1613~1645在位)遣西伯利亚托姆斯克的哥萨克军官伊万·别特林(ИBaH Пeтpинfl.1583~1646)探访中国及鄂毕河。返国后在报告中说,他在张家口、宣化附近的白城看到,“房舍亭榭顶下,皆饰以各种鲜明颜色。墙壁上有花纸,纸甚厚。纸之下面又贴有绸绢。”②这位俄国人在某些欧洲人不知什么是壁纸之前,于1618年在中国看到漂亮的壁纸。前述万历时任宛平县令的沈榜,在《宛署杂记》卷13~14更介绍了万历十六年(1588)糊窗、糊墙用纸的时价:“糊窗、糊墙栾纸八刀,价四钱八分;裱背一钱五分。”③这是因为当时明神宗谒皇陵,众官至北京阜成门外接驾,在公馆小停,室内才重新用壁纸装饰一新。
  戏曲家李渔(1611~1679)《笠翁偶寄》更叙述了一种独特的壁纸制法:
  糊书房壁,先以酱色纸一层,糊墙作底。后用豆绿云母笺,随手裂作零星小块,或方或匾,或短或长,或三角或四五角,但勿使圆,随手贴于酱色纸上。每缝一条,必露出酱色纸一线,务必大小错杂,斜正参差。则贴成之后,满房皆水裂碎纹,有如哥窑美器。其块之大者,亦可题诗作画,置于零星小块之间,有如铭钟勒卣盘上作铭,无一不成韵事矣④。
  按艺术家李渔所说,将酱色纸、豆绿云母笺用艺术手法交错糊墙,使满室有如哥窑美器,再在大块纸上题诗作画,确是颇具匠心。一入室内,使人产生的美感,自不待言。在北京故宫博物院明清宫室内,至今还可见到17、18世纪时的各种壁纸(图6-
  3)。蒙故宫博物院工艺组朋友们相告,目前尚未开放的许多宫室内,仍有明清时壁纸图6-318世纪北京宫内壁纸糊在墙上。现对公众开放的只是其中少数宫室。有些宫室因年久失修,壁纸已陈旧。我们在内库中可看到完好未用的壁纸。如图所示,即为白色粉笺上印以绿色花鸟图案,美观大方。有的还套印银白色云母粉构成的图案,还有砑花五色壁纸,都属于康熙、乾隆时之遗物。
  美国纸史家亨特认为,早在1550年壁纸就由西班牙和荷兰商人从中国引入欧洲⑤。据德国学者赖希文(Adolf Reichwein)《中国与欧洲在18世纪的学术与文化接触》(China und Eu-rope;Geistige und künstlerisch Ziehungen
  in 18 Jahrhundert,Berlin,1923)中《罗柯柯》(Rococo)那一章所述,17世纪后,中国向欧洲出口了大量壁纸(图6-4),纸上有花鸟、山水等图案,因此英、德、法等国技术家起而仿制。1688年法国人帕皮永(JeanPapil
  on,1661~1723)按中国标本仿制成功。1638年德国也仿制了中国带有花鸟图的金银色纸①。上述中外史料说明,中国应用壁纸不是稍早于欧洲,而是早于欧洲达几个世纪以上。
  四 剪纸、纸扇和风筝的大发展
  凡前代所有的一切纸制品,如剪纸、风筝、纸衣、纸被、纸甲、纸伞、纸灯笼、纸牌、纸屏风、折纸等等,在明清时都应有尽有,而且都有新的发展,在这方面可谓集历代之大成。此处只简短举出一些有关记载。关于剪纸,刘侗(1594~约1637)《帝京景物略》(1635)载,每年腊月三十日五更都要在门窗上贴红纸,剪成红葫芦,称为“收瘟鬼”。“凡岁时雨久,剪以白纸作妇人首,剪红绿纸衣之,以苕帚苗缚小帚令携之,竿悬檐际,曰扫晴娘”。实际上这是一种套色剪纸。《梵天庐丛录》(18世纪)介绍安徽一位剪纸艺术家时写道:
  全椒人江舟(1734~1789在世)善书画,尤工剪贴,喜钩摩古人真迹,剪成后着色,与书画无异。乾隆廿九年(1764)清高宗南巡,舟献册页,赐缎二匹。再尝著有钩、砑、剪、揭、荡、贴六字诀,曰《艺圃碎金录》。今所传惟《醉翁亭记》、《前赤壁赋》、《兰竹》、《九狮》等图,藏诸鉴赏家,而今江浙各地所行之堆绢人物、山水、花鸟,实亦江舟之遗法。①
  由此看来,江舟还是剪纸专著的作者,惜其作品今不可得见。清人陈云伯《画林新咏》介绍扬州一位艺人包钧,剪纸技巧更为精湛:“剪画,南宋时有人能于袖中剪字,与古人名迹无异。近年扬州包钧最工此,尤工剪山水、人物、花鸟、草虫,无不妙。”且有诗曰:
  剪画聪明胜剪书,飞翔花鸟泳频鱼。
  任他二月春风好,剪出垂杨恐不如②。
  剪古人书画而维妙维肖,比一般剪纸难度更大。1965年江阴出土明代折扇,扇骨为竹制,扇面为双层皮纸,涂成棕色,洒以金粉,但扇面无字画。迎光看时始发现纸夹层中有剪纸梅鹊报春图。图的四边剪出龟背纹、万字纹(卐)及缠枝纹,此扇为明正德(1506~1521)时。
  之物,是以剪纸代替书画作扇面装饰者④纸扇在明清时获得了大发展,形式多样,但最常用的是折扇,扇面上有书画可随时欣赏。北京故宫博物院、苏州博物馆和各地博物馆,都藏有大量明清人所画扇面,是从用过的扇子上取下来的。明人陈霆(1475~1515在世)《两山墨谈》卷18云:
  宋元以前,中国未有折扇之制。元初,东南夷使者持聚头扇,当时犹讥笑之。我朝永乐初,始有持者,然特仆隶下人用以便事人焉耳。至倭国(日本)以充贡,朝廷以遍赐群臣,内府又仿其制以供赐予,于是天下遂遍用之。
  陆容《菽园杂记》卷五称:
  折叠扇一名撒扇,盖收则折叠,用则撒开。或写作箑者非是,箑即团扇也。……闻撒扇自宋时已有之,或云始于永乐(1403~1424)中,因朝鲜国进松扇,上喜其卷舒之便,命工如式为之。南方女人皆用团扇,惟妓女用撒肩。近年良家女妇亦有用撒扇者,此亦可见风俗日趋于薄也③。
  明人周晖(约1466~1526在世)《金陵琐事》称,李昭、蒋成及李赞三人制扇最精。周晖《续金陵琐事》卷上又云:
  东江顾公清云,南京折扇名天下。成化(1465~1487)间,李昭竹骨、王孟仁画面,称为二绝。今明善此扇,乃王画也。诗以志感:
  李郎竹骨王郎画,三十年前盛有名。
  今日因君睹遗墨,却思骑马凤台行。
  明代与南京扇齐名的,还有川扇,进御者多洒金扇面。沈德符(1578~1642)《万历野获编》(1606)卷26云:“聚骨扇自吴制之外,惟川扇为佳。其精雅则宜士人,其华灿则宜艳女。至于正龙、侧龙、百龙、百鹿、百鸟之属,尤宫掖所尚,溢出人至今循以为例。”沈德符还在《敝帚轩剩语补遗》中说:
  今吴中折扇,凡紫檀、象牙、乌木[骨]者,俱目为俗制,惟以棕竹、猫竹(毛竹)为之者,称怀袖雅物。其面重金,亦不足贵,惟骨为时所尚。往时名手有马勋、马福、刘永晖之属,其值数铢。近年则有沈少楼、柳玉台,价遂至一金。而蒋苏台同时尤称绝技,一柄至值三、四金。李调元(1734~1818?)《诸家藏书簿》卷八载嘉靖四十四年(1565)前宰相严嵩(1480~1567)家被抄时,有“金银铰川扇、墩扇、襄扇、倭扇(日本扇)、团扇、戈折扇、玳牙诸香扇共一万七千六百余柄”,都是仗权势从各地搜括的。川扇进御制度持续至明末,史学家谈迁(1594~1658)《枣林杂俎》(1644)智集云:
  乙未(1595)四月七日文书房传旨:“着四川布政司照进到年例扇柄内,钦降花样彩画面各样龙凤扇八百一十柄。内金钉铰彩画面雕边骨龙凤舟扇十五柄、寿比南山福如东海扇十五柄、四阳捧寿福禄扇十五柄、百子扇十五柄、群仙捧寿扇十五柄、松竹梅结寿福禄扇十五柄,七夕银河会扇十五柄、菊花兔儿扇十五柄、天师降五毒扇十五柄、四兽朝麒麟扇十五柄、孔雀牡丹扇十五柄、金菊对芙蓉扇十五柄、锦帐花木猫儿扇十五柄、人物故事扇十五柄、四季花扇十五柄、茶梅花草虫扇十五柄、聚番扇十五柄、白泽五毒扇十五柄、盆景五毒扇十五柄、八蛮进宝扇十五柄、百鸟朝凤扇十五柄、蟠桃捧寿扇十五柄。以上三十三样,俱金钉铰、彩画面、浑贴雕边骨。每样添造四十五柄,共六千柄。每年为例,其余年例的,今年二月传添造的八千八百柄,俱照样数,每年如法精緻赤金造进。礼部知道。”①
  1966年,苏州虎丘发现明代首辅王钖爵(1534~1610)夫妇合葬墓,内出折扇三柄,有乌漆竹骨洒金纸面扇,扇面黑地洒金,有菱形块金图案②。
  中国发明的纸糊风筝经千年发展后,到明清时也进入集大成阶段。在形制、样式、扎制、装饰和放飞等方面都比前代有很大进步,而且出现了总结历代风筝技术的专著,为过去所少见。明代画家徐渭(1521~1593)晚年画了很多风筝,又为之题词。清人顾禄(1800~1870年在世)《清嘉录》(1830)卷三《放断鹞》云:“纸鸢俗呼鹞子,春明竞放川原远近摇曳百丝。晚或系灯于线之腰,连三接五,曰鹞灯。又以竹、芦黏簧,缚鹞子之背,因风播响,曰鹞鞭。清明后,东风谢令乃止,谓之放断鹞。”接下顾禄引张元长《笔谈》云:“今俗作人物、故事、虫介诸式,皆加以鹞之名。且作鹰隼、鸿雁之形,呼曰老鹰鹞、雁鹅鹞,其昧于鹞之义矣③。
  发展了写实性的造型风筝,扎有具有人物和各种动物等形状,要求既能飞上天,又能在空中动作,难度比过去加大。比如蜈蚣、双蝶、龙、鹰等造型风筝都有这个特点。同时在风筝上加缚鹞子、葫芦、白果壳作哨子,还能发出声响。更以重彩平涂,或用剪纸、贴纸花、描金银等进行装饰,使风筝在空中更加绚丽多采。清代作家曹雪芹(1715~1763)《红楼梦》第70回就有众姐妹放风筝的描述:“只听窗外竹子上一声响,……一个大蝴蝶风筝挂在竹梢上了。宝玉笑道:“我认得这风筝,这是大老爷那院里嫣红姑娘放的”④。
  小说中描写了美人、沙雁、大鱼、螃蟹、蝙蝠等各种造型的风筝放飞的情景。这说明曹雪芹对风筝是内行的。二十多年前发现的《废艺斋集稿》,传为雪芹晚年所作,订为八册,其中第二册题为《南鹞北鸢考工志》,即为有关风筝的专著⑤(图6-5)。曹氏在自序中说,写此著是为帮助残疾人于景廉借扎风筝以糊口。书的内容讨论扎、绘风筝的歌诀和各式风筝的彩色图谱。山水画家董邦达(1698~1769)序中说:“盖扎、糊、绘、放四艺者,风筝之经。是书之作,意重发扬,故能集前人之成。”
  五 纸织画、名片和纸牌
  明代福建工匠发明的纸织画,是中国传统美术工艺中新开的花朵。其方法是将薄而强韧的皮纸染成各种颜色后,剪成纸条,再搓成纸绳,最后用纸绳编织成书画复制品,与原件相似而无需笔墨及颜料。王士祯(1634~1711)《分甘余话》卷下写道:“闽中纸织画,山水、花卉、翎毛皆工,设色亦佳。或言近日中始创为之。余按《留青日札》,嘉靖中(1565)没入严嵩(1480~1567)家赀,有刻丝、衲纱、纸织等画之名,则其来久矣”。
  《留青日札》为田艺蘅(1535~1605在世)作于1579年,所记严嵩任相专政时(1542~1562)已有纸织。王士祯又在《居易录》卷二《〓画》中说:
  钮玉樵琇云,有王秋山者,工为〓画。凡人物、楼阁、山水、花木,皆于纸上用指甲及细针〓(gǒng,提)出,设色浓谈,布境深浅,一法古名画。……近闽中有铁画,乃破纸为条织成之,山水、人物、花鸟、布置设色,种种臻妙,与刺绣无异,亦奇技也。
  清人杨复吉(1731~1800在世)《梦阑琐笔》《纸画》条云:“闽中永春州织画,以罗纹纸笺剪成片,五色相间,经纬成纹。凡山水、人物、花鸟皆具。《留青日札》云,嘉靖间没入严嵩家物,已有纸织字画,盖前明即行之矣”。
  纸织书画分黑白及设色两种,显然是根据刻丝和刺绣的手法制成。但以细纸线代替丝线。这是纸制品中最为精工细作的品种,完成一件作品所需时间较多。明以后,至清代仍流行,清人陈云伯《画林新咏》称,陆湘鬟织画擘纸缕为之,闽人颇工此艺,多出高手。“余戚陆湘鬟亦能为此”。根据纸织原理,不但可制成书画仿制品,还可用各色纸线制成衣料,用作服装。如果将纸线接长,甚至可用织机织成纸布。这种技术后来传到日本,以至直到今天在手工纸场中还在生产。据瑞典人施持雷尔尼克(E.A.Strehlneek)的报道①,斯德哥尔摩一收藏家藏有中国清初制造的《耕织图》(1690)的纸织画,共48幅(图6-6)。每幅为24.5×28.1公分,以黑白纸线编织而成,与刻本很相似,尤其康熙帝御制诗手迹十分传神。
  明代人特别讲求使用名片,起初较小,明中叶至明末时名片作得愈来愈大。郎瑛(1487~1566)《七修类稿》(1566)说:
  余少时,见公卿刺纸不过今之白箓纸,[阔]二寸,间有一、二[用]苏笺,可谓异矣。
  而书简摺拍亦不过一、二寸耳。今之用纸非表白箓、罗纹笺,则大红销金纸,长有五尺,阔过五寸,更用绵纸封袋递送,奢亦极矣。
  宋应星《天工开物·杀青》章称:
  若铅山诸邑所造柬纸,则全用细竹料,厚质荡成,以射重价。最上者曰官柬[纸],富
  贵之家通刺(名片)用之。其纸敦厚,而无筋膜。染红为吉柬(婚帖),则先以白矾水染过,后上红花汁云。
  宋应星还在《野议》(1636)《风俗议》中感慨地写道:
  京官名帖大字,事例原无妨碍,然嘉靖(1522~1566)中业已大极,而隆[庆]—万
  [历](1567~1619)复降而小,未必非熙明安盛之兆。长安好事之家,有存留历年名帖者,以相比对,直至天启壬戍(1622)方大极而无以复加。自省垣庶常而上,凑顶止空一字,则壬戍之柬也。⋯⋯且学问未大,功业未大,而只以名姓自大,亦人心不古之一端也。
  作者就当时用大名片、将姓名题以大字,借此互相比附的奢侈陋习,提出了批评。但当时北京前门一带卖名片的店铺却生意兴隆。入清后,名片又开始变小。
  供消遣娱乐用的纸牌(图6-7),到明清时也更盛行,普遍在厚纸上印以文字和图案,玩法也更复杂,且出版不少这类专著,如明人潘之恒(约1563~1621)的《叶子谱》等,都叙
  述纸牌形制、种类及玩法。纸牌上常印有宋代梁山起义英雄人物,还有钱数。明人陆容(1436
  ~1494)《园杂记》(1475)卷14说:
  叶子之戏吾崑城上自士夫,下至僮竖皆能之。予游崑庠八年,独不能此,人以拙嗤之。近得阅其形制,一钱至九钱各一叶,一百至九百各一叶。自万贯以上,皆具人形。万万贯呼保义宋江,千万贯行者武松,百万贯阮小五……。
  明末画家陈洪绶(1589~1652)还将《水浒传》中的这些人物画成40幅酒令纸牌,印制后很
  流行。
  六 纸砚、纸杯、纸箫、纸帐和纸甲
  清代时还以纸作砚和酒杯,为过去所少见。邱菽园(1874~1941)《菽园赘谈》(1897)卷一写道:“比来若广州、沪上(上海),皆有设机仿造[洋纸],获利甚薄。抑吾又闻贵州出纸砚,用之历久不变。[浙江]余杭蔡冶山,得纸杯注酒,不渗不漏”①在这以前,浙江海宁县北寺巷的程氏还能够作出纸砚,据同县人吴骞(1733~1818)《尖阳丛笔》称:“北寺巷旧有程姓,工为纸砚,以诸石砂和漆成之,色与端溪龙尾[砚]无异。且历久不蔽,故艺林珍之,然前此未闻也”②。
  与此同理,料想纸酒杯也是以纸为填料,再加漆而成。清人周亮工(1612~1672)《闽小记》(约1650)卷下云:
  闽开元寺前,旧有捲纸为箫者,予得其一,是三年外物。色如黄玉,叩之铿铿。以试善箫者,云:外不泽,而中不干,受气独全其音,不窒不浮,品在好竹[箫]上。后赠刘公勇,公勇为赋《纸箫诗》。云间潘君仲,亦能以纸制奕子,状如滇式,色莹亦然,且敲之有声。其为五瓣梅花香盒,蒙之以饰,不可觅其联缝之迹,皆奇技也。
  按周亮工于清顺治年(1644~1661),累官至福建左布政使,他当于此时从福州开元寺附近买到纸箫。其所说云间(江苏松江)人潘仲用纸作围棋子与闽人以纸作箫一样,之所以叩之有声,恐皆因和漆所致,同样可作成纸胎漆盒。将纸与漆合在一起,可制成各种用具,轻便耐用,也改善了纸的性能,是一大技术发明。唐宋时所用的纸帐,至明清则继续有所发展,不但实用,而且画上图案,增加外观美。明人屠隆《考槃余事》卷四还提到其制法:“纸帐:用藤皮、茧纸(皮纸)缠于木上,以索缠紧,勒作皱纹,不用糊,以线折缝缝之。顶不用纸,以稀(疏)布为顶,取其透气。或画以梅花,或画以蝴蝶,自是分外清致”③。
  纸制品在军事上有广泛用途,茅元仪(约1570~1637)《武备志》(1621)卷105提到,在南方潮湿地区作战,步兵不宜着铁甲,因易生锈,而宜用油纸作成的厚纸甲,且佩纸臂手,则“活便轻巧”④。明将戚继光(1527~1587)《纪效新书》(1556)卷一规定,夜间各军营应备用黄油纸糊成的铁丝灯照明,“俱粗四寸,长一尺五寸”⑤。还用油纸糊成红、蓝、黑各色铁丝灯,每种颜色各有特殊用途,如黑灯作隐蔽之用。在工农业生产中,纸的用途不胜枚举。

知识出处

中国科学技术史:造纸与印刷卷

《中国科学技术史:造纸与印刷卷》

出版者:科学出版社

本书利用最新考古发掘资料,对出土文物的检验、传统工艺的调查研究和中外文献的考证,系统论述中国造纸及印刷技术的起源发展以及外传的历史,从而揭示出中国“四大发明”中两项发明的系统历史。全书共三编十七章,内容深入浅出,资料翔实,别具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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