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纸的产地和社会用途的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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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中国科学技术史:造纸与印刷卷》 图书
唯一号: 110120020230001033
颗粒名称: 第二节 纸的产地和社会用途的扩大
分类号: TS761
页数: 15
页码: 148-162
摘要: 本文介绍了纸的产地和社会用途的扩大情况,内容主要介绍了一遍及全国的纸产地、二书写及书法、绘画用纸、三糊窗纸、纸屏风、纸伞、纸风筝、纸衣、名片、四剪纸、葬仪品、包装纸、卫生纸、汇票、纸牌等。
关键词: 造纸技术 产地 社会用途

内容

一 遍及全国的纸产地
  隋唐时期全国统一,南北东西各地在经济、物资和技术、人员方面的沟通以及汉族与其他少数民族之间的物质文化交流,都空前活跃。畅通无阻的水陆交通网把各个地区紧密联系起来,技术信息不再像南北朝时那样受到封闭,较为先进的造纸技术、设备和新原料的引入,能很快传到其他地区,形成全国范围内造纸业遍地开花,产纸区域迅速扩大,从业人员队伍也剧增,同时还有很多业余造纸家。王明先生对隋唐时期产纸区域作过初步统计①,他查考唐人李吉甫(758~814)《元和郡县图志》(814)卷26、宋人欧阳修(1007~1072)《新唐书·地理志》(1061)、杜佑(735~812)《通典·食货典》(812)等书记载,列举唐代各地贡纸的有常州、杭州、越州、婺州、衢州、宣州、歙州、池州、江州、信州、衡州等11个州邑,各属今江苏、浙江、安徽、江西及湖南五省。当然,这是个很不完全的统计,因为只涉及到长江流域的局部地区,没有包括北方各地和少数民族地区。
  为了较全面了解唐五代时产纸区域的分布,还要追查其他有关文献。如李林甫(约686~752)《唐六典》(739)卷20《太府寺》条,据作者自注,进纸者有益州(今成都)黄、白麻纸,均州(湖北)大横纸,蒲州(山西)细薄白纸,其余地点与前述重述,不另述。李肇《国史补》卷下载有:“越之剡藤、苔笺、蜀之麻面、屑末、滑石、金花、长麻、鱼子、十色笺,扬〔州〕之六合笺,韶〔州〕之竹笺,蒲〔州〕之白薄重抄,临川之滑薄”,这里只列出各地精纸品名及产地。其实,产纸区域还应包括长安、洛阳、莱州、江宁、凤翔、沙州、抚州、肃州、西州、幽州、罗州、广州、逻些城(拉萨)、睦州、幽州、剡县、荆州等地。因为东西两京从汉代以来一直是造纸中心,这个地位到唐代不会改变,主要产麻纸。山东自魏晋南北朝以来也以麻纸名闻全国,就是近代也还如此。
  据我们调查及出土实物研究,甘肃、新疆早在十六国(304~439)时即已造麻纸,唐时还造桑皮纸,西藏造瑞香科皮纸。离长安不远的凤翔也从唐代造麻纸,至20世纪60年代仍生产。如前所述,罗州产沉香皮纸,睦州出竹纸。幽州是北方重镇,范阳节度使驻节处,与东北的渤海相接,这里也是产纸区域。同时,我们目光还不应只看到唐代,还要考虑到此后五代十国时各国的用纸需要及对新地区的产业开发。因此唐时不见著录的福建,因与造纸业发达的浙江相邻,在长乐、泉州应当有纸坊,尤其泉州是重要对外贸易港口,唐、五代时大量用纸不可能都靠外地供应。
  基于以上所述,可以总括起来说,这一时期的主要造纸生产集中地有长安、洛阳、许昌、凤翔(陕西)、幽州(今北京附近)、蒲州(山西永济)、兰州、沙州(甘肃敦煌)、肃州(甘肃酒泉)、莱州(山东黄县)、西州(新疆吐鲁番)、常州(江苏武进)、江宁(今南京)、扬州(江苏六合)、衡州(湖南衡阳)、均州(湖北均县)、荆州(湖北江陵)、罗州(广东廉江)、韶州(广东韶关)、广州(今广州市)、益州(四川成都)、杭州(浙江余杭附近)、越州(浙江绍兴)、婺州(浙江金华)、衢州(浙江衢县)、剡县(浙江嵊县)、睦州(浙江金华)、宣州(安徽宣城)、歙州(安徽歙县)、池州(安徽贵池)、江州(江西九江)、信州(江西上饶)、抚州(江西临川)、逻些(西藏拉萨)、长乐(福建福州)、泉州(福建泉州)等36处,分属今陕西、河南、北京、山西、甘肃、山东、新疆、江苏、湖南、湖北、广东、四川、浙江、安徽、江西、西藏及福建等17个省、市、自治区(图4-4)。
  这个清单仍不敢说是完全的,但大体可以看出隋唐五代时的造纸区域分布情况,比前代是有明显进步的。从唐政府要求各地向首都调进的纸数量及拥有纸坊数目来看,浙江、江苏、江西、安徽、四川等省居显著地位,就造纸业而论,这反映了经济重心由黄河流域转向长江流域。在这四个重点产纸区内,设有政府官营的大型造纸作坊,制作精工,而不惜成本。同时也出现大量私营的中小纸坊,除麻纸外,皮纸、竹纸、藤纸生产作坊多位于原料产区附近,而且必须靠近河边,有充分水源供应。另一个值得注意之点是,在西北边远地区(如甘肃)和少数民族聚集区建立了很多纸坊,除供本地区使用外,还向外国出口。甘肃、新疆纸通过纸张之路向西域各国输出,西藏纸则向尼泊尔输出。总之,这一时期造纸生产区域的地理分布更加合理化。现将地理分布图绘制如下:
  二 书写及书法、绘画用纸
  唐代所造各种纸主要用途是作书写文化用纸。仅以内府所藏各种图书,一律为纸本。《新唐书》卷57《艺文志·序》就此写道:“至唐,始分为四类,曰经、史、子、集。而藏书之盛,莫盛于开元(713~741)。其著录者,五万三干九百一十五卷,而唐之学者自为之者,又二万八千四百六十九卷。鸣呼,可谓盛矣”。接下谈玄宗在开元年间“大明宫光顺门外、东都(洛阳)明福门外,皆创集贤书院,学士通籍出入。既而太府月给蜀郡麻纸五千番”,以抄内府所藏典籍①。同书卷47《百官志》载集贤殿书院有抄书手90人。王溥(922~982)《唐会要》(961)卷35更载逐年用纸量:“大中四年(850)二月,集贤书院奏:大中三年(849)正月一日以后至年终,写完贮库及填阙(缺)书籍三百六十五卷,计用小麻纸一万一千七百张”①。又卷65载“贞元三年(787)八月,秘书监刘太真奏准,贞元二年(786)八月勅当司权宜,停减诸色粮外,纸数内停减四万六千张。伏请于停减四万六千张内却供麻纸及书状藤纸一万张,添写经籍”。
  五代后晋人刘㫬(888~947)《旧唐书》(945)卷47《经籍志·序》说:“开元时,甲乙丙丁(经史子集)四部书,各为一部,置知书官八人分掌之。凡四部库书各一本(合抄,其本有正、有副),共十二万五千九百六十卷(近12.6万卷),皆以益州麻纸写”。李林甫《唐六典》卷九亦称:“集贤〔书院〕所写,皆御本也。书有四部,分为四库。四库之书,两京(长安、洛阳)各二本,共十二万五千九百六十一卷,皆以益州麻纸写”。一般说,一部书要抄三份:正本、副本、贮本。抄好装订后,按经史子集四部置于甲乙丙丁四库之中,两京分别收藏。
  前述849年抄365卷书,需益州小麻纸近1.2万张,如抄12.6万卷再外加副本,其用纸就很大了。由此可见蜀纸产量之大。据元代人费著(约1303~1363)《蜀笺谱》(约1360)所载,“双流纸出于广都(四川华阳),每幅方尺许,品最小、用最广,而价亦最贱。双流实无有也,而以为名。盖隋炀帝(605~618年在位)始改广都为双流,疑纸名自隋始也,亦名小灰纸②。则四川除益州(成都)外,还有别处产纸。广都纸自隋时即有,疑为楮皮纸,因外层青皮未除尽、且纸幅小,又名小灰纸。价格便宜,而用途广。至于益都麻纸,则属上乘,品种很多。前述《国史补》所载麻面、屑末、滑石,当为本色纸;而金花、长麻、鱼子、十色笺,当为加工纸。集贤书院所用,为前一类纸。益州至迟在南北朝时已造纸,除麻纸外,也生产楮皮纸。唐内府还向各地征调大量藤纸,前引《唐会要》卷65载787年秘书监一次请调藤纸上万张,而李肇《翰林志》及李林甫《唐六典》又说皇帝用各色(青白黄)藤纸写诏令,可见用藤纸数量也相当之大。
  江南西道的宣州(今安徽境内)是个产纸地,《新唐书·地理志》载宣州贡纸,可见现在闻名的“宣纸”,历史渊源可追溯到唐代。宣州下有宣城(州治所在)、南陵、泾县、秋浦、当涂等,但产区可能集中于泾县,因此处靠水,山上楮树较多。唐人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卷三云:
  好事者宜置宣纸百幅,用法蜡之,以备摹写。古时好拓画,十得七、八,不失神采笔踪③。“宣纸”之名便由此而来,唐代时为好事书画者所用,可见质地之高。因摹拓书画用纸,要求纸质紧密、薄而透明,一般麻纸难以胜任。至于宣纸改以青檀皮为料,乃元明以后之事,可能唐代因砍伐过度,楮树逐渐少了。至于池州、歙州所产之纸,皮纸居多,而北方仍以麻纸为主。
  隋唐五代人著书立说及读书人学习、及公私契约文书、往来帐簿等,也用去很多纸。《旧唐书·经籍志》卷上载唐代人“凡四部之录四十五家,都管三千六十部,五万一千八百五十二卷”,这五万多卷书要在社会上抄写流通,为士人所用,其耗纸量可想而知。敦煌石室及新疆各地所出各种经史子集书残卷,大多写于隋唐时代。王重民(1907~1972)先生《敦煌古籍叙录》(北京:商务印书馆,1958)详细介绍了这些写本内容,兹不赘述。佛教、道教所用各种写经数量更是惊人,只敦煌石室一处就有三、四万卷,绝大多数是唐人写本。
  如果说一般读物不一定用好纸书写,那么书法家和画家对纸的要求则是高的,因为他们需要在纸上从事艺术创造。此处有必要结合实物加以介绍。北京故宫博物院藏唐初书法家冯承素(650~710年在世)临《兰亭叙》神龙本(705)用纸,表面平滑砑光,经检验为皮纸,制作精良,似为桑皮纸。大和三年(829)诗人杜牧(803~852)《张好好诗》,直高24.5、横长87厘米,为北方麻纸,表面虽有纤维束,但平滑。旧题欧阳询(557~641)《卜商帖》,为晚唐或五代摩本,纸白色,制作精良,用麻纸书写。至五代时,书法家杨凝式(873~954)《神仙起居法》手卷用纸,直高27、横长21.2厘米,为麻纸,但制作不精细①。字迹为草书,但用纸不佳令人费解(图4-5、6)。
  晋南北朝时纸本绘画出土及传世者都少,但唐以后逐渐增多,这与造纸技术的提高有关。20世纪初,新疆哈拉和卓古墓出土唐开元四年(716)户籍帐,纸的正面是户籍内容,有“柳中县高宁乡”等文字,但背面则有一幅画,可名为树下美人图,设色。1969年新疆吐鲁番县又出土唐代设色花鸟画,直高201、横长141厘米,高2米多,由数纸粘联而成,经我们化验为麻纸。纸呈白色,较厚,可分层揭开,粗帘条纹,表面平滑,涂布白粉,经砑光,是一种粉笺(图4-7)。传世的重要唐代设色纸本画是著名画家韩滉(723~787)的《五牛图》(图4-8),现作为国宝,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该画为现中国国内所藏最早的传世纸本名人绘画,直高21厘米,由五枚纸联接而成,每张纸上各画一牛,每牛姿态都不同。其中较大一枚纸为21×30.9厘米,表面平滑,由长纤维作匀均交织,纤维分散度高。1977年,我们借重新装裱之际,对此纸作了检验,检验结果为桑皮纸。表面似有一层硬皮层,可能是事先作了纸表施胶处理。
  唐人张彦远《历代名画记》(847)卷六还著录隋代大画家展子虔(约550~604)的绘画作品《法华变》用白麻纸①,但没有传世。可见隋唐时以展子虔、韩滉为代表的画家,继承晋代画家顾凯之的传统,带头以纸为作画材料。不过总的说,唐代在绘画领域内还是帛纸并用阶段,而书法界则基本使用纸,而少用帛。
  隋唐时的经史子集四部著作和宗教经典,都是先写在直高一样的一张张纸上,再粘联一起,或事先将各枚纸联起再写,再用木轴卷起成为卷子本,像魏晋南北朝时那样,这是书籍的主要形式。但我们也看到唐末至五代时另一形式,很像后来册叶装形式,将文字写在较厚纸上,双面书写,再折起来用线装在一起,与现在书籍形式一样,很便于翻检、阅读。
  由于原料来源扩大,产地增加,唐代纸生产成本比前代要低,纸价也下降。这可从斯坦因在20世纪初在敦煌一个寺院中发现的唐代(8世纪前后)帐簿中看出。此帐簿文字由法国汉学家沙畹(EdouardChavannes,1865~1918)加以考释。其中说:
  〔正月〕十四日,出钱一百文,买白纸二帖(帖别五十文),糊灯笼卅八个,并补贴灯笼用(no.971)……〔十一月〕十三日,……出钱六十文,买纸一帖,供文历用(no.970)……十二月一日,……出钱一百二十文,买纸二帖(帖别卅五文)、笔两管(管别十五文),抄文历用①。
  唐代不同时期和地点的物价变动幅度很大,此处只能从敦煌寺院帐簿本身所记作一比较。当时纸店所售纸有不同规格,每帖售价35文、50文及60文不等。大幅纸每帖可糊19个灯笼,剩余的还可补破灯笼。与笔相比,纸价是便宜的,而一般的毛笔当时是低值易耗品。建中元年(780)绢每匹3000文,以纸代绢糊灯笼当然省许多钱。这种纸买回后,还要涂上油才能使用。
  三 糊窗纸、纸屏风、纸伞、纸风筝、纸衣、名片
  由于唐代各地纸廉价易得,除作书写、印刷材料外,日常生活用品也常以纸制成,除上述灯笼外,还包括纸扇、纸糊窗格、纸刺(名片)、纸鸢、纸甲、剪纸、宗教仪式用纸钱、纸衣、纸帐、纸伞、纸花、纸帽、纸棺等等,名目繁多,有些还有出土实物为证。这里拟逐一作简短介绍。古时较讲究的建筑物窗子,用木条制成图案形的窗格,再以丝绢糊上,既美观,又防风,后以纸糊窗。唐人冯贽《云仙杂记》卷二云:“杨炎在中书,后阁糊窗用桃花纸,涂以冰油,取其明甚”,又说:“段九章(字惠文)诗成,无纸,就窗裁故纸连缀用之”。杨炎(729~781),字南公,曾任中书舍人,德宗(780~804在位)即位,召为宰相。诗人白居易(772~846)《长庆集》(823)卷17《晚寝集诗》有“纸窗明觉晚,布被暖知春”之句,则内府和民间都以纸糊窗。
  其次要谈到纸屏风。早期屏风为木板,底下有座,板面髹漆作画,但较笨重。后出现以木框为架以绢帛为屏面的屏风,屏风面上亦可作画。造纸术发展后,屏面便以纸代帛,同样可饰以书画,既美观,又轻便①。为移动方便,又有折叠式屏风。唐诗人白居易一反时俗,在香炉峰下建草堂,内置白纸面屏风二个,称“素屏”,以养其浩然之气。他为此特写《素屏谣》内云:
  素屏素屏胡为乎,不文不饰、不丹不青……吾不加一点一划于其上,欲尔保真而全白。吾于香炉峰下置草堂,二屏倚在东西墙。夜如明月入我室,晓如白云围我床。我必久养浩然气,亦欲与尔表里相辉光。尔不见当今甲第与王宫,织成步障银屏风。缀珠掐钿贴云母,五金七宝相玲珑。……素屏素屏,物各有所宜,用各有所施尔。今木为骨兮纸为面,捨吾草堂欲何之?!。②
  此处所说“木为骨兮纸为面”,就是指纸面屏风。当然,像白乐天这样用白纸屏风还是少有的,人们总要在上面作书画来点缀。屏风用的纸应强度较高、幅面较大,由若干层纸糊裱成厚纸板,常用熟纸。纸制屏面不但价廉、轻便,而且破了以后极易修补,这是比用其他屏面材料优越的地方。屏面用纸以楮皮纸为好,唐代多用之。南北朝也可能有纸面屏风,但多用麻纸为面(图4-9)。
  南北朝时北方的纸伞,到唐代以后已于中原普及。杜佑(735~812)《通典·职官典》(801)载唐代以伞的颜色区分使用者的身份高下,看来是沿袭了北魏的制度。陶榖《清异录》云:江南〔人〕周则少贱,以造雨伞为业。……日造二伞货之。惟露雨连月,则道大亨,后生理微温。
  这是说,南唐时的周则出身贫寒,以造纸雨伞为业。由于阴雨连月,生意兴隆,生活好了些。因此可见这时江南民间用纸伞已极为普遍。
  隋唐五代时的纸鸢也在南北朝的基础上更为推广,成为儿童喜欢的玩具。诗人元稹(779~831)在《有鸟二十章》(810)中写道:
  有鸟有鸟群纸鸢,因风假势童子牵。
  去地渐高人眼乱,世人为尔羽毛全。
  风吹绳断童子走,余势尚存犹在天。
  愁尔一朝还到地,落在深泥谁复怜。①
  这位唐代诗人所用文字不多,却将纸鸢形状及儿童牵放时的情景描述得如临其境,特别生动。像过去一样,这时纸鸢也用于军事目的。《新唐书》卷210《田悦传》载,魏博节度使田悦(751~784)于德宗建中二年(781)领兵反叛朝廷,与唐将张伾(约735~805)战于临洺(河北永年),张伾所部被围困,“伾急,以纸为风鸢,〔飞〕高百余丈,过悦营上。悦使善射者射之,不能及”②。这一次同样是将告急求援信通过纸鸢放出。
  据宋人欧阳修《五代史记》所载,后唐庆宗(923~925在位)时,任毫州刺史的李邺(920~950在世)更制成在空中作响的纸风筝。他将小竹笛置于风筝头部,“使风入竹,如鸣筝”③。从而又使纸鸢有了音响效果,“风筝”一词即由此而来。《全唐诗》第九函第七册收有高骈(819~887)的《风筝》诗:
  夜静弦声响碧空,宫商信任往来风。
  依稀似曲才堪听,又被风吹别调中。
  可见在李邺之前的唐末,已有了具有音响效果的纸鸢和“风筝”之名了。
  关于以纸作衣服的事例,见唐人陆长源(709~757在世)《辨疑志》,书中说:
  大历(766~779)中,有一僧称为苦行,不衣缯、布〓之类,常衣纸衣,时人呼为纸衣禅师。
  纸衣一般由较厚而坚的楮皮纸缝制而成,或染色或本色。将其揉绉,相当耐折,穿纸衣还可防风寒,而且透气性好。宋以后更为普及,甚至在今天日本还有人以纸为衣者,显然传自中国。如用多层硬纸板,还可制成护甲,供士兵作战护体用。《新唐书》卷113《徐商传》称,唐宣宗时徐商(847~894在世)领兵与突厥作战时,“置备征军凡千人,襞纸为铠,劲矢不能洞”。朝鲜学者李圭景(1788~1863?)更称:“南唐(937~957)李方为纸铠,聚乡里义土号白甲军。围师屡为所败。……以薄纸重重作数十叠,一过又一过,至数十叠,则矢凡之力亦已尽矣。虽欲透,亦无奈何①。当飞矢在空中行进一定距离后,其势已弱,纸甲便收以柔克刚之效。既令近战,也有护体作用。纸甲最大优点是轻巧、制作容易,又便宜,因此宋、明时仍在使用。
  现时世界各国人员交往中广泛使用的纸制名片(英文为visitingcard,法文为cartedevisite)是中国发明的,但人们很少知道其起源。中国古代没有纸以前,拜访时通报姓名用竹木片,叫“名刺”,上面有姓名、籍贯、官职。宋人孔平仲(约1042~1120年在世)《谈苑》(约1085)卷四云:“古者未有纸,削竹木以书姓名,故谓之名刺,后以纸书,故谓之‘名纸’。”至迟从南北朝已有用厚纸板作成者,仍称名刺,或名纸、名帖,至隋唐时已相当普及。
  唐人元稹(779~831)《长庆集》卷23《重酬乐天诗》有诗曰:“最笑近来黄叔度,自投名刺占陂湖”,即指纸制名片。一般宽二、三寸,有红、白二色。诗中所说黄叔度应是东汉的黄宪(75~122)。《后汉书》卷83《黄宪传》称,黄宪字叔度,才高而德崇。又,唐时姑苏(今苏州)有人建小池塘,自比镜湖,而镜湖又称陂湖,为东汉永和五年(140)会稽太守马臻于会稽、山阴(今浙江)交界处所建大型蓄水工程。元稹诗中引用此二典,意在讽刺当时一些不自量力的人,有的以名片炫耀,自比东汉的黄宪,如同以姑苏池塘比作东汉镜湖那样。后世有人也常以名片自夸,才气、名声不大,名片却作得很精致,而且自吹自擂一番。
  唐代长安街市上有专门为人制作纸制名刺的商店,生意相当兴隆。五代后周时人王仁裕(880~956)《开元天宝遗事》卷上载,“长安有平康坊,..京都侠少萃集于此,兼每年新进士以红笺名纸游谒其中。”前述孔平仲《谈苑》卷五还说,唐代李德裕(787~850)于武宗(841~846在位)时任宰相期间,很讲排场,人们到他那里要呈上门状通报,同意后才能见到:“唐李德裕为相,极其贵盛,人之加礼,改具衔,侯起居之状,谓之门状”,门状实亦即名片。名片于唐代传到日本,直到今天日本语仍用“名刺”(めいし,meishi)这个汉字称呼名片,虽然发音不同。
  四 剪纸、葬仪品、包装纸、卫生纸、汇票、纸牌
  南北朝时的剪纸,到唐代又进一步发展,不但用于室内装饰,还用于葬仪之中。1964年新疆吐鲁番县阿斯塔那村刀形唐墓中,出土人形剪纸,由七个人形连在一起,年代为盛唐至中唐(650~759)。将七个人形剪纸作葬品,含有为死者招魂之寓意,称为人胜(图4
  10)。这种习俗在中原地区由来已久。梁朝人宗懔(约500~563)《荆楚岁时记》(550)中说:“正月七日为人日,以七种菜为羹,剪采为人”,剪成的纸人数目也恰好为七。唐代大诗人杜甫(712~770)为避“安史之乱”,从郃阳县向西北行至彭衙城,历尽艰苦。天色已晚,在当地投宿,受到主人殷勤接待,遂写《彭衙行》(755)诗,诗中说:延客已矄黑,张灯启重门。暖汤濯我足,剪纸招我魂②。
  将剪纸与折纸技术结合而制成的纸花(图4-11),也在唐代出土物中发现。纸花由色纸通过剪裁、折叠和拼接而成,粗看起来颇似真花,插入瓶中四季新鲜,增加室内美感。20世纪初,斯坦因在甘肃获得敦煌出土的几件唐代纸花③。这种纸花在新疆也偶而出土。
  中国古代葬礼和婚礼同样隆重。先秦及秦汉时,常将死者生前所用物葬于墓内,同时将金属货币随葬,希望供死者地下享用,借以表达其家人之哀思。南北朝以后,尤其隋唐以后,由于纸的普及,用纸制成鞋、帽、衣、车马等代替实物,或火化,或放入墓内,葬风为之一变,这是一种进步现象。用纸制成金属货币代替物,称为冥镪或楮钱,可避免将真正铜钱埋入墓中。唐人封演(约726~790)(《封氏闻见记》(约787)卷六《纸钱》条云:“今代送葬,为凿纸钱(图4-12),积堆如山,盛加雕饰,舁以引柩。按古者祀鬼神有圭璧、币帛,事卒则埋之。后代既宝钱货,遂以〔纸〕钱送死”①。唐代僧人释道世(614~678在世)《法苑珠林》(668)卷48云:“剪白纸钱,鬼得银钱用;剪黄纸钱,鬼得金钱用”。释道世又说:“楮钱出殷长史,王玙用以祠祭”。
  《新唐书》卷109《王玙传》称,王玙(697~760年在世)为道教徒,“玄宗在位(713~742),久推崇老子道,好神仙事,广修祠祭。〔王〕玙上言,请筑坛东郊,祀青帝。天子入其言,擢太常博士、侍御史,..为祠祭使。〔王〕玙专以祠解中帝意。……汉以来,葬丧皆有埋钱。后世里俗稍以纸寓钱为鬼神,至是玙乃用之”②。由此可见南北朝时已以楮钱代替铜钱入葬,而至唐开元时,因玄宗好道教、神仙事,祭祀使王玙乃加以推广。唐人王定保(870~945?)《唐摭言》称,唐初王勃(648~675)曾为老叟焚阴钱十万。白居易(772~846)《长庆集》卷12《寒食〔节〕野望吟诗》云:“风吹旷野纸钱飞,古墓累累春草绿”。张籍(约767~830)《张司业集》卷一《北邙行》云:“寒食家家送纸钱,鸱鸢作巢衔上树”。少量纸钱可用黄纸折叠,以剪刀剪成。大量纸钱则以一刃口锋利的铁制钱模用力打在若干层纸上,古时叫凿钱。一般多用黄纸凿钱。这种习俗一直持续到明清以至近代。
  1964年,新疆阿斯塔那唐墓(64TAM34号墓)曾出土纸钱③。在这以前,斯坦因在新疆唐代墓葬(667)中也发现一连串的剪纸冥镪④。自唐代以来近千年间为葬事及祭奠耗去大量纸张,虽非用好纸,然为造此“火纸”,植物资源遭到无端浪费。政府有时禁止,但在民间仍禁而不止。不过以纸制品代替丝绢及金属实物送葬,还是比较节约行为。
  上述新疆64TAM34号墓还同时出土纸冠、纸鞋(图4-13、14)和纸腰带等,纸腰带应是纸衣的残留物,其他墓内还有纸枕、纸褥等,所有这些都着色,画上图案花纹。这些纸制品其实活着的人也可用,如前所述,既然唐代人有穿纸衣的,亦未尝不会有戴纸冠、盖纸被者,宋代人尤其如此。只有纸鞋似乎不切实用。因当时新疆地区为节省纸张,这些纸制品多由旧纸作成,包括唐代废旧文书纸。
  值得注意的是,1973年吐鲁番县阿斯塔那村第73TAM506号墓还出土8世纪时葬有尸体的纸棺。据原发掘报告说,此纸棺以细木杆为骨架,再在骨架上“糊以外表涂红的故纸,无底”。“死者置于一片糊以故纸的苇席上,再罩以纸棺(图4-15)。纸棺所用故纸,大部分是天宝十二至十四年(753~755)西、庭二州一些驿馆的马料收支帐①。”其外观形状与一般木棺是一样的,前高后低。这种纸棺是中国迄今仅见之一例。但考古学家认为,这种少见的葬具“未必即是独创,内地其他地区当时或许也有,只是由于自然条件不同,没有能保留到今天”②。隋唐五代还普遍以纸包装各种物品,除一般货物、商品、用品外,食物、药物、茶叶等饮食用品也用纸包装。如1964年阿斯塔那唐代墓葬中出土中药成药萎蕤丸(文物编号64TAM30∶9)重46.3克,外包白麻纸。唐代卫生纸用量很大,法国东方学家雷诺(JosephToussaintReinaud,1795~1867)曾收集9世纪阿拉伯人及波斯人在中国和印度的旅行记,其中载有一阿拉伯人851年的报道说:“中国人不注意清洁,大便后不用水洗,而只用纸擦①。”这倒记录了唐人用卫生纸之事。阿拉伯旅行家是从伊斯兰教徒习惯看卫生纸的,其实阿拉伯人后来也一改旧习,用起大便纸了,这毕竟既卫生又简便。我们还可补充说,671~695年访问印度的唐代高僧义净(635~913)《南海寄归内法传》(约689)卷二中提到“必用故纸,可弃厕中。既洗净了,方以右手牵其下衣②。”这里也是谈的大便纸。
  可以说,在大唐帝国,纸和纸制品已进入千家万户,成为上自天子、下至庶民的日常必用物。现在要谈的是,供死者在地下用的楮钱,真的成为活人在经济流通领域中的交换媒介,此即唐代开始的“飞钱”。这是后来影响整个人类经济生活的伟大革命的开端。正如后面要谈到的,纸币是中国人发明并最先应用的。关于“飞钱”,《新唐书》卷54《食货志》载:“宪宗(806~821在位)以钱少,复禁用铜器。时商贾到京师(长安),委钱(存钱)〔于〕诸道进奏院(各道驻京办事处)及诸军、诸使、富家,以轻装趋四方,合券乃取之,号飞钱。京兆尹请禁与商贾飞钱者③。”
  这段记载说明,在唐宪宗时期,当商人在京师将货物买出后,如果不愿意自己携带大量金属货币回去,可将货款交给要去的某道驻京办事处(进奏院),或某军府、节度使在京代表,或某富家(今天可称为世界上最早的“银行家”)那里,换取一纸票券,叫文牒。载明存款人姓名、钱数等,由双方画押盖印。并将文券分为两半,一半交存款人,另一半寄回某道。商人到达该处后,凭文券合券校核无误,便可取回原来的存款。有的商人在各道有联号或交易往来,也经营这种业务。因此用合券存取钱的办法,可使存款人“轻装趋四方”,故称“飞钱”或“便换”。这很类似现在的支票或汇票,当然各道进奏院或商号经营此业务不是免费的,要收取少量的汇费,由于便利,人乐为之。这看来颇便于商业的发展。但因后来政府部门以此向商人“贷钱”(实为掠夺),引起不信任,京兆尹(首都的行政长官)遂奏而废止。飞钱约始于宪宗元和四年(809),为日后宋代发行正式纸币“交子”开启绪端。
  现时各国流行的带有图案的纸牌,也是中国发明的。这种纸牌古时有不同名称,经历各种演变。其起源可追溯至唐代,称为叶子戏,可能从骰子戏演变出来。唐人苏鹗(850~930年在世)《杜阳杂编》卷下云:“咸通九年(868),同昌公主出降(出嫁),宅于〔长安〕广化里,赐钱五百万贯。……一日大会韦氏之族于广化里,……韦氏诸家好为叶子戏”①。
  但《旧唐书》卷177称,同昌公主于咸通十年(869)嫁给进士出身的起居郎韦保衡(?~873),因此同昌公主与韦氏家族的人玩叶子戏应当在869年。北宋人李昉(925~996)《太平广记》(978)卷136引《咸定录》曰:“唐李邰为贺州刺史,与妓人叶茂莲江行,因〓骰子迭,谓之叶子戏”②。可见唐代民间也有这种游戏,欧阳修(1007~1062)《归田录》(1067)卷二说:“唐世士人宴聚,盛行叶子格,五代、国初(宋初)犹然。……昔杨大年好之,仲待制简,大年门下客也,故亦能之。……余少时亦有此二格③。可见不但欧阳修年幼时玩过纸牌,比他长一辈的杨亿(字大年,974~1020)及其门人仲简也都玩过。仲箭字畏之,官至天章阁待制,真宗(998~1022)时为左正言,历任知制诰,判国吏馆阁侍制。
  清人赵翼(1727~1814)《陔余丛考》(1750)卷33《叶子戏》云:“纸牌之戏,唐已有之。今之以《水浒》人物分配者,盖沿其式而易其名耳。”纸牌以厚重纸板制成,上面画有图案及文字,雕版印刷术发展后则图案、文字印于纸板上。唐代纸牌游戏之所以称为叶子戏,可能与印刷术发展后书籍形式由卷轴装改为册叶装有关,这样的书也叫叶子,但与作纸牌游戏的叶子戏名同而实异。卡特指出:“纸牌和骨牌无疑都起源于中国,这两种游戏都以骰子为背景,……由骰子过渡到纸牌与由写本卷子过渡到印本书籍,是同时发生的④。”此语言之有理,因此唐代时已有印成的纸牌,是不足为奇的。

知识出处

中国科学技术史:造纸与印刷卷

《中国科学技术史:造纸与印刷卷》

出版者:科学出版社

本书利用最新考古发掘资料,对出土文物的检验、传统工艺的调查研究和中外文献的考证,系统论述中国造纸及印刷技术的起源发展以及外传的历史,从而揭示出中国“四大发明”中两项发明的系统历史。全书共三编十七章,内容深入浅出,资料翔实,别具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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