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皮纸、藤纸的发展和竹纸的兴起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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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中国科学技术史:造纸与印刷卷》 图书
唯一号: 110120020230001027
颗粒名称: 第一节 皮纸、藤纸的发展和竹纸的兴起
分类号: TS762
页数: 10
页码: 138-183
摘要: 本文介绍了皮纸、藤纸的发展和竹纸的兴起情况,主要介绍了藤纸的发展、作为国纸的楮皮纸、桑皮纸、瑞香皮纸、芙蓉皮纸和混合原料纸、皮纸的制造技术、竹纸的兴起等。
关键词: 造纸技术 隋唐五代时期 皮纸

内容

一 藤纸的发展
  造纸原料来源的增加,从中国造纸技术史角度观之,是反映造纸技术进步的一个标志,因为某种新原料的引用常常伴随一套新的工艺过程的出现。隋唐五代所用原料,根据文献记载和对该时期古纸的分析化验,计有麻料、楮皮、桑皮、藤皮、瑞香皮、木芙蓉皮和竹纤维。这显然比魏晋南北朝时又增加好几种,竹纸在这时初露头角,而其制造很难,势必要发展出一套新的工艺过程。当然在这些原料中,麻料仍是主要的,但非麻类原料用量比前代显然增加,传统麻纸这时受到皮纸的有力挑战,不但在产量上,而尤其在质量上,皮纸与麻纸在争夺着主导地位。从两汉到魏晋南北朝期间麻纸的垄断地位,在隋唐期间已无法再维持下去。用野生植物纤维造纸,成为这一时期兴起的新的技术趋势,这种趋势到下一个宋元阶段已形成主流。当然,这一时期除用单一种原料造纸外,还出现比前代更多的混合原料纸。值得注意的是,用废纸回槽造再生纸的技术,也起于此时,因为在宋代这种技术已相当普遍了。
  唐代造麻纸时,除用破布外,还直接用野生麻的生纤维造纸。唐人张彦远(834~894年在世)《法书要录》(847)卷六及唐人窦臮(760~820在世)《述书赋》(约790)卷下都记载说,开元年间(713~741),萧诚(683~751在世)用西山野麻和虢州(河南灵宝)土穀造五色斑文纸。按萧诚为唐代书法家,与另一书法家李邕(678~747)为同时代人。李邕常不赞许萧诚的书法,有一次他自己写字后诈称古帖,对李邕说此为“右军真迹”,李邕信以为真,于是萧诚以实相告。从此李邕佩服萧的笔力。由此可见萧诚不但工书法,还善于造纸。他用野麻生纤维造纸,比用破布造纸要增加好几道工序,包括对生麻沤制脱胶,强化蒸煮及舂捣过程等,但因原料取之即来,整个生产成本大为降低。中国野生麻纤维资源丰富,如田麻科的田麻(Corchoropsistomentosa)和夹竹桃科的罗布麻(Apocynumvenetum)等,都可造纸①。发现用野麻造纸,确是开辟原料来源的一个有效途径。由萧诚使用的这一方法,直到20世纪还为后人所沿用,其中某些还可造出高级纸。古代用野麻造纸所用工序与造皮纸相类似,进一步打开人们的技术思路。
  从晋代兴起的藤纸,在南北朝似乎没有多大发展,但在统一后的唐代达到全盛时期,而且产地已不再限于剡县。例如宋人欧阳修(1007~1072)《新唐书》(1061)卷31《地理志》载“婺州贡藤纸”、“杭州余杭县贡藤纸”。婺州属江南东道,在今浙江金华一带。唐人李吉甫(758~814)《元和郡县图志》(814)卷26更载开元时婺州贡藤纸、元和(806~820)时信州(今江西)贡藤纸(卷26),同书卷27又载杭州余杭县由拳村出好藤纸”②。李林甫(约686~752)《唐六典》(739)卷三《户部》注称衢、婺二州贡藤纸。由此可知唐代时产藤纸的地方有剡县、余杭、婺州、衢州及信州,前四处在今浙江,而信州在今江西,产地比晋南北朝时增加。由于唐代藤纸品质很高,被皇帝用于宫中,亦作为高级公文纸。唐人李肇(791~830在世)《翰林志》(819)说:“凡赐与、征召、宣索、处分曰诏,用白藤纸;慰抚军旅曰书,用黄麻纸;..凡道观荐告词文,用青藤纸”。唐代饮茶之风盛行,因而陆羽(733~804)在《茶经》(约765)卷二《器用》节写道:“纸囊,以剡藤纸白厚者夹缝之,以贮所炙茶,使不泄其茶也③。
  这是说,好茶要用白而厚的浙江剡县(今嵊县)产的藤纸包起来供烘烤之用,以免走味。唐代诗人顾况(727~815)《剡纸歌》中描写剡藤纸时写道:
  剡溪剡纸生剡藤,喷水捣为蕉叶棱。
  欲写金人金口偈,寄与山阴山里僧。
  按顾况贞元初(785)召为校书郎,迁著作郎。五年(789)贬饶州司户,后隐居茅山,其《剡纸歌》当作于隐居之时。诗人喜欢用藤纸,还不只顾况,据五代人陶榖(903~970)说,他父亲陶涣(860~923年在世)曾收藏有白居易(字乐天,772~846)的墨迹二幅,纸上有小黄印,印文即说用剡藤纸。陶榖在《清异录》(约965)中写道:“先君畜白乐天墨迹二幅,〔纸〕背之右角有长方小黄印,文曰‘剡溪小等月面松纹纸,臣彦古等上”。由此可见,白居易所用的纸是由彦古献给皇帝的剡藤纸,可能还是一种砑花纸,再由皇帝赐给诗人白居易。明代人徐应秋(1568~1624年在世)《玉芝堂谈荟》(约1620)卷28因而说“白乐天墨迹有印文曰‘剡溪月面松纹纸’。”
  由于唐代官府和私人多用藤纸,遂引起主要产区剡溪一带藤林砍尽。唐人舒元舆(约760~835)有一次来到这里,看到当时情景后发出感慨,遂写了《悲剡溪古藤文》,文内写道:
  剡溪上绵四百五十里,多古藤。株枿逼上,虽春入土脉,他植发活,独古藤气候不觉,绝尽生意。予以为本乎地者,春到必动。此藤亦本乎地,方春且死。遂问溪上之有道者,言溪中多纸工,持刀斩伐无时,擘剥皮肌以给其业。意藤虽植物者,温而荣,寒而枯,养而生,残而死,亦将似有命于天地间。今为纸工斩伐,不得发生。是天地气力为人中伤,致一物疵疠之若此。异日过数十百郡,佰东洛西雍,历见言书文者,皆以剡纸相夸。予悟曩此见剡藤之死,职由于此。此过固不在纸工,且今九牧士人,自专言能见文章户牖者,其数与麻竹相多..动盈数千百人,人人笔下数千万言,不知其为谬误,日日以纵,自然残藤命易甚。..纸工嗜利,晓夜斩藤以鬻之,虽举天下为剡溪,犹不足以给,况一剡溪者耶?!以此恐后之日,不复有藤生于剡矣。大抵人间费用,苟得著其理,则不狂之道在。则暴耗之过,莫有横及于物。物之资人,亦有其时,时其斩伐,不为夭阏。予谓今之错为文者,皆阏剡溪藤之流也。藤生有涯,而错为文者无涯。无涯之损物,不止于剡藤而已。予所以取剡藤以寄其悲①。
  舒元舆写《悲剡溪古藤文》,是他在剡溪见到昔日百里藤林全被斩伐用于造纸而剩下枯木的悲残景后,有感而写的。文内写道,藤像其他植物一样“养而生,残而死”,由于不停地砍伐伤害了藤的生机,使其难以生存下去。尤其一些文人滥用纸墨,动以千万言写无聊文章,耗去大量藤纸,遂造成这种情景。作者认为纸的生产者要砍伐有度,消费者要爱惜纸张,且不可暴殄天物。他以剡藤为例,指出对自然资源及产物的消耗使用要按自然规律行事,“苟得其理,则不狂之道在”。
  我们知道,各种藤类是野生观赏植物,其花甚美。以藤造纸,正确的作法应当是边砍伐、边栽植,使藤材不断有贮备。如砍伐无度,又不栽植新藤,势必使自然资源耗尽,不但断绝了造纸原料来源,还破坏了周围环境的生态平衡。因此藤纸在唐代达到顶峰后,迅即走向下坡路。这是个历史教训。应当说造纸这个行业与环境保护存在着矛盾,当以野生植物纤维为原料时,纸产量越大,野生植物资源受破坏的程度就越大。某一地特产某种植物纤维适于造纸时,造纸者就应特别保护当地的这种植物资源,否则就要受到大自然的惩罚。舒元舆的文章从这个角度看,颇有环境保护意识。我们已不止一次地看到古今造纸者因不注意资源保护而引起的不良后果。出土与传世的唐代藤纸少见,甚至后世所造者亦不易多得。藤纸一般较薄而发亮光,以手触之有某种声音,与麻纸、楮皮纸显然是不同的。
  二 作为国纸的楮皮纸
  魏晋南北朝时的皮纸已有出土,但数量仍不算多,隋唐以来皮纸产量突然猛增,既有文献记载,也有实物出土。关于楮皮纸,唐京兆(今西安)崇福寺僧人法藏(643~712)在《华严经传记》(702)卷五载僧人德元事迹,称其“修一净园,植诸榖楮,并种香花、杂草,沈濯入园,溉灌香水。楮生三载,馥气氤氲。..剥楮取衣(韧皮纤维),浸以沉〔香〕水,护净造纸,岁毕方成”②。
  然后再用此楮皮纸敬写《华严经》。同书还记载永徽年(650~655)定州(今河北定县)僧人修德(585~680在世)“别于净院植楮树凡历三年,兼之花药,灌以香水,洁净造纸。……招善书人妫州王恭..下笔含香”写《华严经》。由此可见,僧人德元及修德不但自行种楮,还自行造纸。这是他们在寺院内打发时间的好办法。种楮时灌以香水,似乎是不必要的,可能为使楮园内充满香气才有此举。
  隋唐时楮皮纸实物不少,如北京图书馆藏隋开皇廿年(600)写本《护国般若波罗密经》卷下用纸,每张直高25.5、横长53.2厘米,经我们化验为楮皮纸,且以黄柏染成黄色,出自敦煌石室①。此纸制造甚佳,纤维交织匀细,纤维束少见,显微镜下见有非纤维素杂细胞,这是皮纸的共同特点。北京图书馆藏唐开元六年(718)道教写经《无上秘要》卷第五十二,经化验也是楮皮纸,染成黄色,表面平滑,纤维细长,交织匀密,细帘条纹,同时表面经打蜡处理,属于蜡笺之类①。经尾题款为:“开元六年(718)二月八日,沙州敦煌县神泉观道士马处幽,并姪道士马抱一,奉为七代先亡及所生父母法界苍生,敬写此经供养”。新疆阿斯塔那出土唐开元四年(716)《西州营名簿》用纸色白,较薄,直高29.3、横长40厘米,经化验亦为楮皮纸②。日本学者对唐人写经纸的化验也证明其中多黄、白麻纸,但也有楮纸,而且还发现有紫色纸,直高平均24~25、横长44~45厘米,帘条纹粗1.8~2.0毫米③。
  隋唐五代时楮皮纸颇为士人见重,因为这种纸较麻纸绵软,纤维细长而发亮光,又能抄成薄纸,表面平滑、洁白,故人们以“绵纸”或“蚕茧纸”予以美称。而不少书画鉴赏家也真以为是由绵料或蚕茧所造,此乃误解。绪论表1告诉我们一些技术数据:大麻纤维大部分长15~25、宽0.015~0.025毫米(或1.5~2.5μ),长宽比为1∶1000;苧麻纤维大部分长120~180、宽0.024~0.047毫米(或2.4~4.7μ)长宽比为1∶3000;而楮皮纤维大部分长6~9、宽0.024~0.028毫米(或2.4~2.8μ),长宽比为1∶290。可见楮皮纤维比麻纤维短而细,容易交织成均匀而紧密的纸,也易于舂细成更短的纤维。同时麻纤维细胞壁较厚,又很长,不易舂得更短。而麻纸又主要由破麻布作成,布由细麻线纺织而成,麻线在织前还要捻制成几股。因而将麻布捣成造纸所用的纤维是很费力的,其中总会有小段的麻线头没有被舂碎,而进入纸浆,这就使麻纸上常有麻线的筋头出现。
  麻纸与楮皮纸相比,则表面较粗涩,纸有些硬,不易作成薄纸,因此楮皮纸比麻纸更适于高级书法及绘画之用,是人们从比较及挥毫实践中得出的认识。因而楮皮纸特别受唐代文人青睐,将其人格化,称为“楮先生”。著名文人韩愈(768~821)将毛笔称为毛颖,在《毛颖传》中写道:“颖与会稽楮先生“友善”。唐初的大书法家薛稷(649~713)也将楮皮纸人格化,并对之封为“楮国公”,使其成为“公爵”。据10世纪人李玫(882~947在世)《纂异记》所载,“薛稷为纸封九锡,拜楮国公、白州刺史,统领万字军,界道中郎将”。所谓“九锡”,指传说古代帝王尊礼大臣所赐与的九种器物。魏晋南北朝时,掌政的大臣夺取政权、建立新王朝前,都加九锡,成为例行公事。薛稷诙谐地将楮皮纸加九锡,拜为楮国公、白州刺史,领万字军,表现他对楮纸的尊崇感情。楮皮纸被唐人尊为楮先生、楮国公后,身价越来越高,甚至以“楮”字代替“纸”字来用,所谓“楮墨”即纸墨,“片楮”即片纸。楮皮纸在诸纸中已处于至高无尚的尊位,楮纸作为中国的国纸当然会大力发展。
  三 桑皮纸、瑞香皮纸、芙蓉皮纸和混合原料纸
  同样,晋南北朝时不多见的桑皮纸在隋唐时期也多起来了。如敦煌石室出隋末唐初(7世纪初)《妙法莲华经·法师功德品第十九卷》,为染黄纸,每张直高26.7、横长43.5厘米,纸薄,表面平滑,纤维交织匀,细帘条纹,经化验为桑皮纸①(图4-1)。中唐(715~810)写本《妙法莲华经·妙音菩萨品第廿四卷》用纸白色,质量与上纸相似,也属佳纸,直高25.5、横长46.5厘米,原料为桑皮②(图4-2)。新疆阿斯塔那出土唐代户籍簿用纸,白色,纸薄,纤维交织匀,纤维束少,纸上有“敦煌县之印”的印章,亦为桑皮纸②。此外,我们还遇到一些具体原料难以定出,但肯定为皮料纸者,如唐代《波罗蜜多经》色黄,纤维匀细,经淀粉施胶处理,每张直高26、横长44厘米,为皮纸。
  新疆阿斯塔那出土总章三年(670)白怀洛借钱契,细帘条纹,白色,略呈米黄色;载初元年(689)宁和才授田户籍,白色薄纸,细帘条纹,直高29、横长43厘米,纸质很好;又高昌义和二年(615)残文书,色白,纸上有“纸师隗显奴”等字。所有这些纸,都是皮纸。我们还发现唐麟德二年(665)卜老师借钱契是麻纤维与树皮纤维的混合原料纸,纸呈白色,薄,表面平滑,是佳纸。传世文物中,唐初冯承素临神龙本(705)《兰亭叙》,也是皮纸;又故宫博物院藏唐画家韩滉(723~787)《五牛图》用纸为桑皮纸。
  从唐代文献记载和出土实物中,还发现用瑞香料(Thymelaeaceae)树皮纤维所造之纸,为魏南北朝所少见。唐人刘恂(860~920在世)《岭表录异》(约890)写道:“广管罗州多栈香树,身似柜柳,其花白而繁,其叶如橘皮,堪作纸,名香皮纸。皮白色,有纹如鱼〔子〕,雷〔州〕、罗州、义宁、新会县率多用之。其纸漫而弱,沾水即烂,不及楮皮者”。
  唐人段公路(840~895在世)《北户录》(875)亦称,“香皮纸,罗州多笺香树,身如柜柳,皮堪捣纸,土人号为香皮纸。”此处所说罗州、雷州、义宁、新会,都在今广东境内,唐时属岭南道,节度使驻节于广州,则唐代这一带产栈香树皮纸。但这是一种什么树呢?明人李时珍《本草纲目》(1596)卷34《木部·沉香》引唐人苏敬(620~680年在世)《新修本草》(659)曰:“木似榉柳,树皮青色,叶似橘叶,经冬不凋,夏生花白而圆”①。沉香又名蜜香,李时珍又引宋人苏颂(1020~1101)《图经本草》(1061)说沉香“出南海诸国及交、广、崖州”。按柜柳即枫杨(Pterocaryestenoptera),为胡桃科落叶乔木,又名榉柳,叶互生,树皮呈黑灰色起裂。与此外形类似的栈香树当是瑞香科沉香属的沉香树(Aquilariaagallocha),为常绿乔木,叶互生,开白花,树皮灰褐色,产于广东、广西及福建,其木质部分泌出树脂,可作香料,韧皮纤维可造纸。同属的白木香(Aquilariasinenis),又名土沉香,亦产于岭南,在中国有悠久历史,也可造皮纸,除花色为黄绿外,其余形态特征也与古书所描述的栈香树同②。
  唐代所造瑞香科植物纤维纸,20世纪初曾在新疆出土。斯坦因在和阗发掘出西藏文佛经残卷,黄色纸,写成年代为8世纪末③。此纸经威斯纳化验,认为由瑞香科植物纤维所造。哪种植物未能肯定,可能是白瑞香(Daphnepapyracea)一类的野生植物纤维①。白瑞香为野生灌木,开白花,故名。它产于中国西南部,茎皮纤维可造纸。瑞香科树木中含有天然香味素,但在造纸过程中香味素已被除去。除非在纸上另加香料,否则此纸是没有香味的。欧阳询之子欧阳通(611?~691)亦善书法,写字时用坚薄、白滑的纸,向纸中加入麝香,名麝香纸②。这种纸确有香味。向纸上喷以香水,也可在一定时间内保持其香味。瑞香科皮纸是没有香味的,用于造纸的还有毛瑞香(Daphneodora)、结香(Edgeworthiachrysantha)及黄瑞香(Daphnegiraldii)等,同科属于草本的有狼毒(Stellerachamaejasme)及小灌木荛花(Wikstroemiatrichotoma)。瑞香科植物在中国分布很广,种类也很多。一旦掌握了以植物的韧皮纤维造皮纸的技术,唐代的纸工就会到野外寻找各种原料从事造纸试验,而他们选中了瑞香科植物乃是合情合理之事。奥国人威斯纳的化验,在1968年由德国人哈代斯-斯坦豪泽(M.Harders-Steinhauser)的化验所证实。他也发现敦煌石室唐人写经纸中有瑞香皮纤维,这种纸厚度0.13~0.16毫米,由粗帘条纹纸帘抄造,每厘米有4根帘条,纸面经淀粉剂处理③,就象威斯纳所注意到的那样。
  在开辟野生植物造纸原料的实验中,除瑞香科之外,唐人又找到锦葵科(Malvaceae)植物,这也是在南北各地分布很广的,其中不少是从古以来受到人们喜爱的观赏植物。有趣的是,该科植物纤维早就用作制绳索和织物,像麻纤维那样,因之用来造纸,是很自然的。唐代著名的“薛涛笺”,据宋应星《天工开物》的研究,就以锦葵科木槿属的木芙蓉(Hibiscusmani-hot)为原料。该书写道:
  四川薛涛笺,亦芙蓉皮为料。煮靡,入芙蓉花末汁,或当时薛涛(768~831)所指,遂留名至今。其美在色,不在质料也④。
  木芙蓉花的特点是在一天不同时间内花色改变,陈淏子(1612~1692?)《花镜》(1688)卷三说:“一种早开纯白,向午桃红,晚变深红者..其皮可沤麻作线,织为网衣,暑月衣之最凉,且无汗气”。⑤唐代时四川成都一带盛产芙蓉,至五代时尤甚,宋人赵仆《成都古今记》说:“孟后主于成都四十里罗城上种芙蓉花,每至秋,四十里皆如锦绣,高下相照,因名锦城。以花染缯为帐,名芙蓉帐。”用木芙蓉茎皮造纸,在技术上是可能的,因为经脱胶后,其所含纤维素高达59.75%。用木芙蓉花染色也是可行的。据陈元龙(1652~1736)《格致镜原》(1735)卷72引《种树书》云,“芙蓉未开,隔夜以靛水调纸,蘸花蕊上。以纸裹蕊口,花开成碧色花,五色皆可染”,尤其易染成红色和粉红色。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1901年维也纳大学植物学家威斯纳在化验斯坦因从新疆发掘的唐大历三年(768)至贞元三年(787)五种有年款的文书纸时,敏锐地观察到其中有用破麻布和
  桑皮、月桂(laurel)纤维混合制浆造纸的①②③。我们知道,月桂(Laurusnobilis)为樟科(Lauraceae)常绿乔木,叶互生,树皮呈黑褐色,花为黄色,分布于长江流域以南各地,其果实含芳香油。既然唐代已制成由瑞香料茎皮纤维为原料的瑞香皮纸,从技术上讲由月桂韧皮部纤维造纸,当没有任何困难。月桂树在外观上与沉香树有某些类似,纸工砍伐造纸原料时,自然也会利用这一资源,从而将皮纸原料又扩及到樟科植物。由于月桂树为江南所产,因此我们可以认为新疆出土的唐代混合原料纸当是由内地带到那里去的。将野生树皮纤维掺入破布纤维中,可以降低纸的生产成本,又可改善纸的品质,是一举两得的事。
  四 皮纸的制造技术
  唐代造皮纸时将原料来源扩大到桑科(Moraceae)、瑞香料、樟科、锦葵科、防己科(Menis-permaeae)和豆科(Leguminosae)等至少六大科木本植物,远远超过魏晋南北朝时期。鉴于唐代近三百年间皮纸获得长足的发展,根据对唐代皮纸的分析化验成果和模拟实验,有可能将这一时期造皮纸的工艺技术过程理清。下列基本工序是必不可少的(图4-3):
  (1)砍伐→(2)剥下树皮→(3)沤制脱胶→(4)剥去青皮→(5)洗涤→(6)浆灰水→(7)蒸煮→(8)漂洗→(9)再除去残余青皮→(10)切碎→(11)舂捣→(12)洗涤→(13)打槽→(14)捞纸→(15)压榨去水→(16)烘晒→(17)揭纸→(18)整理包装。
  由于皮纸原料来自野生植物的生纤维,其木本韧皮纤维中所含果胶(8.84~9.46%)、木素(8.74~14.32%)及其他有害杂质大于破麻布,而且韧皮部外面还包着一层青皮,这些都必须尽可能除去,才能造出质量较好的白纸。为此,当剥下树皮后,先要在水池中沤制一个时间,通过生物发酵作用而除去部分果胶,并使外面青皮层松动而易于剔除。造皮纸最费工时的工序是剥离青皮层,一般用石碾碾之,或以木槌敲击,则皮层渐渐脱落,个别部位要用手去剥除。再放在河水中洗涤,使可溶性杂质及青皮残片随水流走,边洗边用脚踩动,剩下的是较白的皮料。将皮料扎成捆,以石灰水浸透,堆起,放一个时间,使灰水浸透皮料。再放入蒸煮锅中蒸煮,同时再将草木灰水从上淋下。经过蒸煮,木素、色素等杂质成为可溶性深色溶液,而纤维亦受到腐蚀而变软。从锅中取出皮料,放于河水中洗涤,蒸煮液则弃之。皮料洗净后,仍残存少量残余青皮,再彻底剔除,再洗。然后将白皮料叠成束,用刀切成碎块,再用碓捣碎。这是既费时又费力的工序,由壮劳力担任。将纸料捣成细泥状,用手能撕成单个细纤维时,放入布袋或细竹筐中以河水洗之。洗毕,将纸料放入长方形木制或石板制槽中,加水,搅拌,配成纸浆。下一些工序与麻纸同,即捞纸、压水、烘晒等。现将以上所述用图的形式表述如下:
  五 竹纸的兴起
  唐代纸工对造纸技术史所作出的另一伟大贡献,是研制出竹纸。我们在前一章中已经指出,竹纸始于晋代之说恐难成立,因为在唐以前既无关于竹纸的可靠记载,又无实物遗存。关于竹纸的最早的可靠记载是从唐代开始的,北宋时的竹纸实物我们已经看到,因此将竹纸起源定于唐代是稳妥的。唐长庆、宝历年间(821~827),翰林学士和中书舍人李肇(791~830在世),熟悉本朝掌故,留心艺文。著《国史补》(约829),其卷下《叙诸州精纸》条云:
  纸则有越之剡藤、苔笺,蜀之麻面..扬之六合笺,韶之竹笺①。
  韶州属岭南道,即今广东韶关市。这一带自古盛产竹,尤其是禾本科的毛竹(Phyllostachysedulis),故其竹纸在唐代已闻名。后至明清以至到近代,韶州竹纸一直保持这一历史传统。唐人段公路(840~905在世)《北户录》(875)谈到广东罗州沉香皮纸时,还顺便指出此纸“不及桑根、竹膜纸”,即不及桑皮纸与竹纸。
  唐末(10世纪)时人崔龟图在《北户录》(875)注中补充说,此竹纸:“睦州出之”。睦州为隋时建制,在今浙江淳安,这一带像韶州那样,也以产竹及竹纸而长期闻名。又唐末人冯贽《云仙杂记》(约926)卷三称:“姜澄十岁时,父苦无纸。澄乃烧糠、熁竹为纸,以供父。澄小字洪儿,乡人号洪儿纸”②。烧糠为提供草木灰用,“熁”音穴(xuè),意思是蒸煮,此处也是讲制竹纸。由此看来,9世纪时竹纸已在广东、浙江产竹地区初露头角,至宋以来便大显身手。后来居上。竹纸的出现标志造纸史中一个革命性开端,即以植物茎杆纤维造纸,为后世欧洲机械木浆纸开启绪端。现在世界各国生产的木浆纸,就是用各种木本植物的茎杆纤维为原料的。在唐以前的九百多年间,造纸主要以茎皮纤维为原料,只有造纸术高度发达的唐代盛世,才能开创用茎杆纤维造纸。在这方面,中国领先欧洲达千年以上,因为鲁特利奇(ThomasRoutlege)1875年才在西方第一次以竹造纸成功,在这前一年(1876)在荷兰阿纳姆(Arnhem)城出现一部书题为《以竹为造纸原料》(BamboeenAmpasalsGrondstoffenvoorPa-pierbereiding)的荷兰文小册子,印以竹纸③。

知识出处

中国科学技术史:造纸与印刷卷

《中国科学技术史:造纸与印刷卷》

出版者:科学出版社

本书利用最新考古发掘资料,对出土文物的检验、传统工艺的调查研究和中外文献的考证,系统论述中国造纸及印刷技术的起源发展以及外传的历史,从而揭示出中国“四大发明”中两项发明的系统历史。全书共三编十七章,内容深入浅出,资料翔实,别具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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