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2层下遗迹的年代与性质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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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富阳泗洲宋代造纸遗址》 图书
唯一号: 110120020230000953
颗粒名称: 二 2层下遗迹的年代与性质
分类号: K878
页数: 6
页码: 124-129
摘要: 本文记述了富阳市遗址发现大量南宋时期遗迹,包括抄纸槽、焙纸火墙和蒸煮锅灶等,与古代造纸工艺相符。结合出土遗物和当地造纸传统,推断该遗址为宋代造纸作坊。遗迹中的残留物进一步证实了这一判断,为研究古代造纸工艺提供了重要资料。
关键词: 富阳市 遗迹 性质

内容

(一)年代
  此次发掘发现大量开口于2层下的遗迹,这组遗迹相互关联,关系密切,属于同一时期的遗迹。现依据其出土遗物情况及叠压打破关系分析判断其年代如下:
  1)标本Z7:4、H1:3、H1:6和C2:1四件黑釉盏均为束口盏,小平底,矮圈足,器表施黑釉,釉色鲜亮,釉面光滑,青灰色胎,具有遇林亭窑南宋时期产品特点。
  2)C3内出土遗物较为丰富,以瓷器为多,标本C3:15和C3:16均为景德镇窑芒口覆烧碗,器体薄,制作精巧,芒口镶银,且内壁出筋,为典型的南宋中晚期景德镇窑产品。
  3)G1内出土三枚铜钱,分别为景祐元宝、元祐通宝和政和通宝,均为北宋钱。
  4)G2内出土一枚祥符元宝,为北宋早期流通的钱币。标本T2G2:12为白瓷碗之口腹残件,器壁薄,外壁饰莲瓣纹,釉色微泛青,胎细白,属景德镇仿定白瓷,为南宋时期产品。
  5)G4出土有一枚开庆通宝,为南宋理宗开庆元年(1259年)所铸。
  6)G6底部出土一块残长方砖,其上刻写铭文,可辨铭文内容为“丙申七月内……道……邵子杨……至道二年……”,其年代为北宋早期,G6的修建应晚于该砖的年代。
  7)G8内出土三枚铜钱,分别为天禧通宝、淳祐元宝和皇宋元宝,天禧通宝为北宋钱,淳祐元宝和皇宋元宝则均为南宋理宗所铸。标本G8:1龙泉窑莲瓣纹碗,器形规整精巧,外壁莲瓣清晰,施釉及圈足外壁,釉层厚,具有南宋晚期龙泉窑的产品特征。
  8)G9出土有景德镇仿定白瓷,当为南宋产品。
  由遗迹内出土遗物的年代和其所处层位关系可知,这组遗迹的年代应在南宋中期至南宋末,废弃时间应不会晚于宋末元初。
  遗址北部1b层出土中有元代高足杯等,其下局部发现一层红烧瓦砾堆积,C7、C8和G8等遗迹的顶部局部堆积性质与之相同。这似乎表明,在宋末元初遗址所在曾遭遇火灾而毁于一旦。
  (二)性质
  如前所述,2层下发现的遗迹,有成组的水池、水沟,巨大的灶,四面开敞的房基,还有空心火墙等,这些遗迹相互关联,关系密切,种种迹象显示,这不是一处普通的生活居址而是一处与用水密切关联的手工业遗址。根据遗迹的种类、遗迹内的残留物、遗址出土遗物、遗址所处位置、当地的手工造纸传统等,并结合历史文献的相关记载以及我们对当地手工造纸作坊的调查资料,我们认为,这是一处宋代的造纸遗址。理由如下:
  1.部分遗迹种类
  (1)Q2
  位于F2内,为空心墙底部基础,两侧用石块砌成,包边较规整。残长510、外宽80、内宽40、残高25厘米。墙基东端残存有红烧土堆积,其间夹杂有较多炭粒,此处原来应设有灶。
  在富阳,手工造纸烘焙纸张的火墙俗称“煏弄”,是一堵空心结构的墙体,墙的一端设灶以便加热,另一端设排烟孔。
  《天工开物》“杀青第十三”条载:“凡焙纸,先以土砖砌成夹巷,下以砖盖巷地面,数块以往即空一砖。火薪从头穴烧发,火气从砖隙透巷外。外砖尽热,湿纸逐张贴上焙干,揭起成帙。”
  Q2的构造与煏弄类似,亦与《天工开物》“杀青第十三”所载的“透火焙干”图中所示的夹巷类似,因此,Q2应为焙纸用的火墙底部残迹。同时,Q2位于F2范围内,而F2东墙宽约85厘米,厚实的墙体明显起着保温作用。
  (2)C6
  位于F1南侧,仅残留底部。底部由两块石板拼合而成,长146、宽135厘米,四周开边槽,其上应有石板或木板构成的池壁。石板边槽及中间夹缝中发现黑色物质,可能是粘连剂的残留物。
  C6的构造与《中国富阳纸业》1)中收录的一张近代石质抄纸槽(图5-1)的照片十分类似。因此,我们推断C6应为抄纸槽。
  (3)Z7
  位于F3,平面略呈椭圆形,现仅存底部的倒塌堆积,东西长径约540、南北短径约455、深约65厘米。填土内包含有大量的红烧瓦砾、炭粒及草木灰。近底部土中包含有大量的红烧土及炭粒,其内采集到石灰颗粒。底部中心残留的若干石块垒砌规整,应为火膛残迹。由此可判断Z7应为一处地下灶膛残迹。
  在富阳,造纸作坊内蒸煮竹料的设备称为皮镬。皮镬一般由灶膛、铁锅、楻桶、台面、烟囱等组成。根据地形地势的不同,皮镬有地上、半地下和地下等样式。灶膛上置铁锅,铁锅的口径一般约1.5米。为了提高装锅量,在蒸煮锅的周沿立一个楻桶,楻桶口径一般约2~3米,桶顶密闭,桶内装满竹料,桶下设箅子与铁锅相接。锅内、楻桶内盛水,下面用柴火烧。楻桶外用砖或石头垒砌成一个大平台,平台多呈方形或长方形,短边边长多在5米以上,人站在顶部的台面上装料。
  《天工开物》“杀青第十三”1)载“凡煮竹,下锅用径四尺者,锅上泥与石灰捏弦,高阔如广中煮盐牢盆样,中可载水十余石。上盖楻桶,其围丈五尺,其径四尺余。”
  Z7的规模和结构残迹与皮镬的灶膛类似,亦与《天工开物》“杀青第十三”所载的“煮楻足火”图中所示的蒸煮锅类似。因此,推测Z7为皮镬的下部灶膛残迹。
  2.相关残留物分析
  (1)G缸5内的竹纤维和其他植物纤维
  G缸5位于F1东北侧,缸内含有大量灰黑色土,缸内壁附着的土样经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科技考古室郑云飞博士检测,其内包含有竹纤维和其他植物纤维(参见彩版三,5、6、7)。
  “纸是基本上用特殊加工的主要由植物纤维层组成的纤维物质”2),竹子、桑皮和构(楮)皮,都是造纸所用纤维原料的重要来源。竹纤维和其他植物纤维的存在,说明G缸5内物质为纸浆残留,其为专门盛放纸浆的陶缸。
  G缸5距离抄纸槽C6不远。在手工造纸作坊中,磨制好的竹料(纸浆)多置于抄纸槽附近的池内,以便抄纸时随时添加原料。
  (2)C3、Z7内的石灰颗粒和G7内的草木灰
  C3与Z7毗邻,其内发现石灰颗粒。G7在Z7附近,与C3相连,其内发现大量草木灰。
  我国从汉代以来,造纸工艺中一直是采用碱性溶液这种化学制剂对植物原料进行化学处理,所用的碱液,是草木灰和石灰水。3)
  在富阳现在的手工造纸工艺中有一道“浆灰”工序,即把干净的竹料放进灰浆池内,浸泡在池内的石灰液中,让石灰快速腐蚀竹料。而浆灰用的池子多为长方形,位于皮镬附近。
  《天工开物》“杀青第十三”亦有“用上好石灰化汁涂浆,入楻桶下煮……用柴灰浆过,再入釜中”的记载。
  从C3的位置及其内石灰颗粒的发现,我们认为它是用来浆灰的灰浆池。G7内发现草木灰,说明当时浆灰可能也使用了草木灰。二者的发现与《天工开物》中先用石灰再用柴灰的记载相吻合。
  (3)G8内的竹子硅酸体和黄色痕迹
  G8宽125~242、深40~70厘米,沟底东高西低,沟内石块下发现几堆呈黄褐色的土样,经检验,其内含有竹子的硅酸体。沟内北壁底部发现厚约10厘米的黄色痕迹。
  造纸业是个污染比较严重的行业,考察中我们发现许多现代造纸作坊附近的溪水颜色均变成黄色,溪边的土壤亦因废水污染而被染成黄色。
  据此我们认为,G8应属于遗址内的排水沟,沟底部发现的黄色痕迹似亦为长期废水污染所致。
  3.相关遗物判断
  遗址内出土20余件石质遗物,有石磨盘、石臼和石碓头等。标本J1:1是一件石碓头残件,上部方形,下部的碓头残。上部中心有一个边长约11厘米的方孔。残长68、宽39、厚12厘米。此碓规格较大,体量厚重,用其舂料,工作效率一定极高。C1西壁残留有一块废弃的石碓头。出土的石臼多残破,数量多,使用痕迹明显。F1北侧仍保留着一个石臼,其旁边为碎石铺就的地面。
  造纸有一道工序叫“打浆”,是用机械强力把纤维细胞壁及纤维束打碎,使之细纤维化。我国古代多用杵臼、踏碓和水碓以及石碾等,作为打浆工具。1)
  遗址内出土的石碓应为踏碓附件,而石臼则是手工舂捣工具。舂捣后的竹料可使用磨盘磨制使其进一步细化。出土的石磨盘,数量多,形制多样,有盘身,有底座,有圆盘形,有圆柱形。它们应该是为了满足不同需要而制作的。
  4.遗址所处位置与环境
  造纸作坊的选址非常重要。造纸首先要有原料,要把原料造成纸,就离不开水与火。在造纸的生产流程中,沤料、蒸煮、漂洗、抄纸,每一道工序都离不开水,而蒸煮和焙纸则需要用火,用火就离不开燃料。关于厂址选择,清人严如煜在《三省边防备览·山货》中说:“厂择有树林、青石、进水处,方可开设。有树则有柴,有石方可烧灰,有水方能浸料。如树少、水远,即难做纸。”2)
  虽然现代的生产条件已经有了不少的改进,比如,燃料已经不再依赖林木,但是我们考察的富阳现代造纸作坊大多仍依山临水而建。如山基村造纸作坊位于射山山脚下,作坊沿山基溪而建;梓树坞黄纸造纸作坊位于泥鳅弄山和置位山之间的山坞里,中间为小溪;何村造纸作坊临里山溪而建;大葛村前山岸造纸作坊临渔山溪而建。因为不论如何改变,造纸依然离不开水源和原料。
  泗洲宋代造纸遗址位于凤凰山至白洋溪之间的台地上,所在地水资源丰富并盛产竹木。
  古白洋溪是富阳有名的“一江十溪”之一。它源自天目山余脉,自西北蜿蜒而来,曲曲南流三十余里,自苋浦汇入富春江,水面开阔,利于航行,曾是富阳重要的交通水道。而遗址南部还有一条东西向古河道,显然更方便取水。
  除了水源充足,用水方便,水质的好坏更会直接影响纸张的质量,此所谓“其中优劣,半系人工,亦半赖水色”3)。
  明人王宗沐编撰的《江西省大志·楮书》主张在“水土宜槽,穷源石峡,清流湍急”处造纸,因为这样可以使“漂料洁白,蒸煮捣细,药和溶化,澄清如水,帘捞成纸,制作有方”。同书谈及江西玉山县造纸槽房时说“择其水源清洁,澄潭急湍,便于漂洗地方,而后槽所立焉”4)。清人黄兴三在《造纸说》中谈到浙江纸厂时指出:“水必取于七都之球谿,非是则黯而易败,故迁其地弗良也。”1)
  2层下遗迹中有两口井J1和J2,分布在G2两侧,距离较近,离F3和Z7也较近。J1井口附近还发现夹杂着石子的生活面,此面较为平整、坚实,应为长期活动踩踏所致。井水属于深层地下水,质量较好,可以提供清洁的水源。
  遗址所在的高桥镇一带是富阳水竹的主要分布区。以前村子里的房前屋后,田间地头,山坡溪边,长满了这种细细长长的水竹。如今在遗址周边的田头、溪边和山坡上,尚能见到水竹的身影。遗址西部约3千米处的春建乡现在仍然是竹子遍山。南宋诗人章渊《妙庭观》诗云:“桃花流水小桥斜,古观临溪翠竹遮。”妙庭观是富阳宋代极富盛名的道观,它就坐落在遗址南侧的凤凰山上。一句“古观临溪翠竹遮”充分说明了在宋代遗址周边有溪有竹的自然环境。
  遗址三面环山,山上竹木茂盛,苍翠葱郁。
  综上,遗址所在,背山面水,周边竹木资源较丰富,适宜造纸。
  5.遗址所在的富阳宋代造纸业发达
  富阳素有“土纸之乡”的美誉,有着悠久灿烂的手工造纸历史,在我国造纸史上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
  据传,早在汉代,富阳就有造纸活动。两晋时期,富阳的手工造纸已经初具规模。最迟在唐代,已经能够生产竹纸。据《富阳县志》记载,在唐代,富阳所产上细黄白状纸为纸中精品。2)
  宋代,富阳手工造纸生产有了长足发展。宋室南渡,临安作为行在以后,临安成为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当时,南宋国子监的监本书籍,大都是在临安城开雕印刷的,民间的书坊、书棚、书肆更是星罗棋布。南宋吴自牧《梦粱录》卷十三记载,杭州的书铺、裱禙铺、纸扎铺、纸铺等专营纸张和纸制品的商行店铺,“自大街及诸坊巷,大小铺席,连门俱是”3)。印刷业的兴旺发达,增大了纸张需求。富阳作为京畿之地,水、陆交通便利,运纸船舶从富阳顺钱塘江而下,两个时辰即可抵达杭州,陆路运输亦可朝发夕至。这些都为富阳手工造纸的发展和繁荣营造了良好的条件,富阳在南宋时已经造出名纸。南宋潜说友《咸淳临安志》卷五十八记载“富阳有小井纸,赤亭山有赤亭纸。”4)关于赤亭山,《咸淳临安志》卷二十七记载“池松子山,在(富阳)县东九里……一曰赤亭山,又曰鸡笼山。”《大清一统志》记载“赤亭山,在富阳县东九里。”5)世易时移,但今天我们仍能找到小井和赤亭山的信息。小井在今富阳市富春街道宵井村,在遗址西南约15千米处,赤亭山在今富阳市东洲街道鸡笼山村赤松自然村,在遗址东约10千米处。
  综上所述,遗址所处环境符合造纸选址的要求,所发现遗存基本上反映了蒸煮、制浆、抄纸、焙纸的造纸工艺流程,可以与明代宋应星《天工开物》等文献所记载的传统造纸工艺相互印证,也可以从近现代手工造纸作坊中找到其工艺传承关系。竹纤维的判定和竹子硅酸体的确认证明它是造竹纸的遗存。因此,2层下遗迹应为宋代造纸而且是造竹纸的遗存,是目前中国发现的年代最早、工艺遗迹保存最为丰富、完整的一个造纸遗址。
  必须说明,目前的发现和掌握的资料,尚不足以明确确定所有遗迹的功能,如遗址北部的C7和C8布局与南部的C3和Z7的布局有些类似,C7或是蒸煮锅残迹而C8可能是灰浆池?考察今天富阳当地的造纸作坊,池子的密度很大,而作坊面积远远小于2层下作坊的面积。遗址中是不是可能不止一条生产线?当然,要明确回答这一问题,还有赖于今后更多的工作和新的发现。

知识出处

富阳泗洲宋代造纸遗址

《富阳泗洲宋代造纸遗址》

出版者:文物出版社

本文记述了富阳泗洲宋代造纸遗址得情况。其中包括概述、地层堆积、遗迹、出土遗物、结语、附表、附录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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