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漸漸平靜了，臉上 露出狡猾的笑容。） 兩位老弟，我這個人 ，，平日你們都曉得 的，不大愛管閒事。 三反、四反，我就反 得糊里糊塗了。反過 去，再反過來，還不 是一樣。走一步，退 一步，不如不走哩！李：（不大冷靜了。）你 曲解，你曲解，你裝 胡塗！你不是在動員 同事們回家去過年嗎 ？你拆後台！張：誰說的？李：我的耳朵聽見你的嘴 說的！張：（笑。）你誤會了， 是這樣的，他們問我 回不回家過年。方：別扯遠了吧。三反、四反、現在 你總該明白了。張：（想了一想，）現在，聽報告、 學習，當然明白了一些。不過， 說老實話，我底看法跟你們不同 。兩位老弟，你們太年靑了，這 類事情我見得多。假使馬經理眞 有什麽不法行爲，人民政府早就 知道了，還讓他逍遙自在嗎？我 們，用不着搬起石塊打自己的脚 根，把這個商行搞垮了，我們有 什麽好處呢？李：（發火了，）你是說話，還是放 屁？張：（無賴地·）你駡人！你駡人！ 你自己不照照鏡子，你是個什麽 東西？一個剛出師的學徒！李：你簡直是資本家的走狗！張：你混蛋！忘恩負義！李：你破壞運動，出賣工人利益！張：你到公安局去告我好了！方：吵些什麽呀！（對李）老李，少 說一句。張：（憤憤地）：方金生，你在場， 看得清楚，聽得明白，他駡我是 資本家底走狗，好像他一個人才 算工人階級。我，我………（實 際上是無話可說丁。） （舞台後傳來鈴聲，人聲「開會 了！開會了！」）方：我們去開會，走，走。 （李，張在吵鬧中被方推下。） （靜場片刻。） （時鐘敲兩點。馬太太上。）太：眞快呀，已兩點鐘了。（在沙發 上倒下。）哎喲，我累死了！ （馬經理上。臉色陰暗，心情沉 重，無精打彩。）馬：他媽的，周云章爲什麽不來吃午 飯呢？擺架子，還是別有緣故？太：他不來吃飯有什麽奇怪的，現在 三反搞得緊，人家不能不避一下 嫌疑。馬：（神經質地：）不，不是的。答 應來，又中途變卦這中間一定 有別的緣故。太：什麽緣故？這只怪他口福不好。 今天的掛爐燒鴨作得眞够標准， 又香，又脆。馬：（苦惱地：）我底太太，你想得 多天眞！如果這件事情發生在平 時，當然無所謂，發生在今天， 就值得研究。太：（有些警惕）你是說，我們和周 云章的攻守同盟，會出什麽毛病 嗎？馬：（沉重地：）人民政府幹部思想 一通，就會坦白的。周云章不來 吃我們的飯，鬼曉得他是不是思 想搞通了。假若是的，我們可完 蛋啦！（無措地：）我們沒有把 這個人抓緊，我們沒有把這個人 抓緊！太：別急，我來試探一下。（跳起來 去打電話。）喂，哪里？……請 周云章同志聽電話。………（按 着送話機問馬經理。）那邊問我 是哪里，怎麽說？馬：你說「馬公舘」吧。——不！你 說電話號碼吧！太：喂，我是二七五六………他在家 ，好的。（略停片刻。這時馬經 理緊張地望着電話機。）怎麽？ 他不願意來聽？（頽然地放下電 話機，望着馬經理發呆。）馬：他媽的，周云章，你賣了我！太：（幻想地·）也不一定。現在還 沒有什麽證明。說不定是傳話的 人偸懶，搗鬼。周云章，我看還 不是這樣的人。馬：（點頭。）也許是我神經過敏， 太緊張了，胡思亂想的結果。或 者根本不會有什麽問題。（向馬 太太笑。）你看，三反，四反， 不僅把我「反」得頭昏腦漲，還 把我「反」得顚三倒四了。太：職工們在看我們底笑話哩：那些 店員「工人」，不又在開會嗎？馬：讓他們開吧，開不出名堂來的。 只要周云章這一着棋走得穩，就 是銅牆鐵壁，水也潑不進來的。 （張會計鬼鬼祟祟上。）張：經理，太太，你們回來了。馬：有消息嗎？張：方金生他們在開會。太：討論什麽？張：討論檢舉馬經理。馬：檢舉我？太：（和馬同時）檢舉經理？馬：他們有什麽材料好檢舉？張：聽他們的口風，的確是掌握了幾 樁事情。太：他們提起周云章沒有？張：當然不知道這件事情囉！馬：那就沒有問題，跳蚤跳不了幾尺 高。 （方金生上）方：噫，張會計，你的兩條腿倒快極 了。張：（尷尬不堪，無話可說。）馬：是我找他來的，（客氣極了）方 金生，請坐，請坐。太：（立刻讓沙發。）開會很累了吧 ，休息一會兒。馬：（更關切。）你準備回家過年吧 ？張：他忙呢，「能者多勞」呀！方：（一直不理，說自己的：）馬經 理，我是代表基層工會來的。馬：（虛僞地笑着：）歡迎，歡迎， 坐下談吧。（遞烟）抽烟；這是 新出的「光榮牌」，很不錯。方：對不起，我不吸你的烟。馬經理 ，我們店員工人，對你有一個要 求，希望你在四反運動中，起一 些積極的帶頭作用，在同業公會 裏首先坦白。太：（故作欣喜。）這是好事情呀！馬：（坦然笑着。）是的，這正是我 想的，可是，方金生，我坦白什 麽呢？我想我們商行裏，或大或 小，一定有一些問題。可是，大 家明白，商行裏的事情我很少過 問。我差不多經常往外跑，商行 裏究竟有那一些問題，我是不大 清楚的。由於我馬馬虎虎，搞出 一些錯誤，我要負責。所以，我 應該嚴格地檢討我底官僚主義！方：（嚴正地：）你在說笑話吧！馬：事實如此，事實如此。太：（解圍地，）商行裏的一些錯誤 ，恐怕還要靠大家提意見，提材 料。要不，連官僚主義也沒法檢 討。（笑，冲淡空氣。）你這位 馬經理呀，像個什麽經理？—— 掛名經理！馬：是呀，的確是這樣的。要我坦白 ，只有大家先向我提意見。方：馬經理，我們大家都是在幫助你 。到今天，你還沒有老老實實的 態度。要提供材料，張會計倒是 一個挺適合的人。張：（洗淸自己：）我有什麽材料？ 我底賬目都是清楚的。方：哼，你們兩位倒像是唱雙簧的。 （指馬太太。）加上你，就是三 簧了。（嚴厲地：）吿訴你，我 們店員工人不是傻瓜，騙不着的 ！你們一貫奸詐、狡猾、欺騙政 府、欺騙人民。現在，給你一個 機會，你還不肯坦白，你想向我 們摸摸底，看我們知道多少，你 就坦白多少、我們知道，都知道 ，就是不告訴你，要你澈底坦白 。坦白的從輕發落，不坦白的依 法嚴懲，這是政府底政策。你的 腦筋放淸楚一點！太：這樣子，我們只好關門了。馬：我準備坐牢好了。方：（語氣緩和了，）馬經理，你還 是多考慮一下。你們民族賢產階 級是四大朋友之一，如果不違反 共同綱領，不犯法，誰要你坐牢 。 （老李拿着一封信，和幾個店員 急急上。）李：方金生，你看。方：（接信。）什麽地方来的？李：（有力地：）一個叫做周云章的 ！馬：（大吃一驚。）太：（不禁失聲。）周云章！ （張會計想溜開，被店員們攔住 了。） （馬、太、張，三人面面相覷。 ）方：（唸信：）「店員同志們：我叫 周云章，是一個機關幹部。我從 去年三月開始，和你行發生業務 的關係。你行馬經理，爲了貪圖 暴利，曾主動向我行賄五次，計 一千三百萬元。此外，還經常請 我吃飯，給我送禮。我因爲品質 不良，貪圖享受，上了他的圈套 ，喪失了人民政府工作人員底立 場。三反運動開始以來，他還繼 續籠絡我。一直到今天上午，你 行馬太太還來和我訂立攻守同盟 ，企圖抗拒坦白。我經過學習， 經過同志們底幫助，完全覺悟了 。我要重新做人。我已經在今天 上午向組織坦白了。你行馬經理 在四反運動中，一貫欺騙狡詐， 所以將上述情况告訴你們。如果 他還不坦白，你們可向張會計查 賬。張會計知道一切。」（對馬 、太、張），聽到了沒有？甲：坦白！乙：還有什麽花頭，都說出來！丙：他不說，張會計，你說！張：（推脫責任）我是被動的，我是 一個僱用的會計，馬經理叫我作 什麽，當然就作什麽。今天早晨 ，馬經理還給了我三百萬元，要 我造假帳。不過，說去說來，我 還是沒有責任的。丙：老實一點，別推得這麽乾乾淨淨 。李：馬經理，這個教訓該够了吧？「 攻守同盟」，靠不住的。你不坦 白，他坦白，就是你們雙方都不 坦白，我們就要檢舉，揭發！馬：（沉默了好久。）我，我完了， 我完了！太：（放聲哭了起來。）哎喲，天啦 ！（裝出沉痛，懺悔的樣子，實 際上是大放烟幕，企圖在店員羣 衆面前淆亂眞象。）我早就叫你 （指馬）坦白，檢舉周云章敲詐 我們。你偏要照顧人民政府幹部 的面子，不肯這樣作。你一片好 心，未得好報。現在，周云章這 沒良心的反咬你一口！天啦，好 不公平……李：（暴怒地：）她媽的，眞不要臉 ！到了這時候，還在說鬼話，耍 手腕，放烟幕彈！方：（義正詞嚴地：）馬太太，只有 老老實實，才是你底出路。今天 ，是非黑白都非常清楚，你還能 號什麽人，騙什麽人？我們工人 底眼睛是雪亮的！我們工人團結 得像一個人一樣！衆：（七嘴八舌地：）你別演戲了… ……西洋鏡早拆穿了！李：（喊口號）和不法的奸商鬥爭到 底！衆：（應聲）和不法的奸商鬥爭到底 ——幕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