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朝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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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当代日报》 报纸
唯一号: 110020020230029271
颗粒名称: 三個朝鮮人
并列题名: ——一個真實的故事
分类号: G210
摘要: 1953年2月25日,当代报登载的关于三個朝鮮人的故事。
关键词: 朝鲜人 故事 城市

内容

每天晚上,他們三個人一道朝着城市的漆黑的街道走去。他們沿着毀壞了的房屋默默地舉着步子,在被敵人佔領下的淒涼的城市中,他們笨重的軍用皮鞋的脚步聲在寂寥中尖脆地迴響着。
   走在前面的一位剝的一聲捺着小手電,黃色的光豆在一張狹小的紙片上。
   「就是這裡,」他們之中的一個啞着嗓子說道。於是三個人都走進屋子裡去。
   在死寂籠罩着的小屋子裡,往往因爲他們的出現而引起婦女的鳴咽或孩子們的驚叫,這個,他們已經習以爲常了。他們說出家長的姓名,宣布逮捕令,之後,他們便默不作聲地等候主人穿衣服,當被捕者和家人告別的苦痛的剎那間,他們的面孔是現得冷酷而又無情。
   照舊,他們之中的一個在前面走,只不過現在被捕者沮喪地跟在他後面,而另外兩人則緊接着行進。
   如此一夜復一夜、一月復一月地繼續下去。他們,這恐怖之客,進出於某些人家,又總是在昏暗的夜色中把人們帶走。搞好自己的事情以後,他們都各自囘到自己的家庭。家裡人弄不清楚他們在幹些什麽。自然囉,媽媽們覺得很奇怪,他們的兒子白天睡覺,每逢晚上便出外,要到快拂曉時纔囘來。但是在朝鮮的家庭中通常是這樣的:婦道人不應該在男人面前嘮叨什麽煩瑣的問題。因此,梭明恆的母親什麽也沒有問起過。當兒子眼下掛着靑暈、蒼白着臉囘到家裡的時候,她只是輕輕嘆息而已!
   有一次,她忍耐不住了。事情是這樣的:他囘來了,穿着一身簇新的軍服,就同那正在宰割他們家鄉的美國兵穿的一式一樣;兒子脚上踏着的是粗笨的翹頭的美國皮鞋;手裡提着重甸甸的袋子,裡面裝的是白米和盛滿醬油的瓶子。
   忽然間,她倒爲之高興起來:很久以來城裡就沒得大米了,而烹飪少不得的醬油又是多麽難得到手的!但是,她的視綫停在軍服和皮鞋上了,她的兩手軟攤開來,幾乎讓沉重的玻璃瓶掉落下去。那時候,年老的母親才輕聲問道:
   「你已經加入了替他們服務嗎?替這種人………………」
   兒子疲乏地搖了搖手,扭轉頭去。
   「不要問我罷!」他嘎着嗓音囘答。
   她站在他面前,垂下頭,她竟是這樣的瘦小和
   可憐阿…………
   是晚上了。像平常一樣,兒子往外去了。而她懷着一顆麻木着的心諦聽着他的新着的美軍皮鞋的□橐聲。
   像所有的母親一樣,她信任兒子。但總梗着什麽似的她硬不想食用這乾爽的白白的大米,她也不會去碰一下醬油。
   她用這不明來路的食物爲兒子燒好了晚飯。黎明前,他囘來了,發現桌上安放着用短襖小心蓋上的小飯鍋,裡面盛着熱騰騰的飯,還有用醬油調味的小沙丁魚。
   「媽媽,你吃過沒有?」他問道。
   爲了不給兒子看見她那不善於謊話的眼光,她藏匿着臉,慌忙答道:
   「我吃過晚飯了,我沒有能等你這麽久呀…………………」
   年老的安珂幻想着有那麽一天,那時她將撫愛着小孫兒。可是她苦痛地覺察到,在梭明恆和他的眼光盈盈、纎秀的未婚妻安姬淑之間發生了什麽齟齬,這女孩子以前常常來他們家裡,而現在不再出現了。
   某天晚上,梭明恆剛一出去,安姬淑就閃進門來了。老安珂開始忙亂起來,她拉攏笨重的蓆帘把窗子遮上,燃起一小截點剩的蠟燭,原來這蠟燭她保藏着專門爲頂頂貴重的客人才使用的。自從城市被侵略者佔領以來,朝鮮人的家裡就沒有電燈了,市面上的蠟燭也給美國兵出三倍的價錢收購去了。
   蠟燭的火舌微弱地照明姑娘的面容,卽使在微光暗淡中也能够看出來,她的眼圈是紅腫了,鮮明的嘴唇在發抖。
   「安珂媽媽,我帶來了一個嘔心的消息,」安姬淑說道,聲音顫抖着。
   老安珂把盛着點心的盤子放在桌子上,這是她珍藏下來的用葡萄汁做成的一種糖果。她和客人並排坐在席子上,把自己的疲勞的手放在安姬淑的小手上。
   「孩子,我聽你說吧!」
   當時,安姬淑差不多失聲喊着說:
   「您知道不,他在甚麽地方工作?您可知道他每天夜上在幹些什麽?」
   「孩子,我怎麽能知道這些事呢?」安珂輕聲說道。
   安姬淑絕望地壓彎了纎修的手臂。
   「他抓走我們的人們,他進出於住家人家,奪去婦女和孩子們的幸福。他忘記了他是一個朝鮮人,他已經變成美國佬的走狗了。」
   安珂驟然覺得自己的心臟在慢慢停止跳動。
   「孩子,你該不會弄錯了吧?」她聲音微弱地問。
   安姬淑搖搖頭。
   「媽媽,我問他在甚麽地方工作,他笑笑,甚麽也沒有說。但是我心裡總感應到一些什麽不吉利的事情,於是我開始跟蹤他,我像耗子一樣隱蔽在門檻邊,屏住呼吸,幻影般的跟在他後面。就在昨晚,梭明恆和他的兩個同伴來到李端霍的家裡,李是一個老年工人,是我父親的朋友,他們把他帶往昏暗、帶往黑夜中去了。當他們一走出來門戶砰然關上時,我立刻奔進屋子裡去,李端霍的妻子向我證實,這正是梭明恆。」
   難堪的幾分鐘過去了。然後安珂慈愛地撫摸着安姬淑的烏黑的辮子,說道:
   「女兒,不應當哭,毒蛇要嚙咬小鷹,難道小鷹還爲牠哭泣不成?我有三個兒子,一個在保衛城市時犧牲了,另一個現在在游擊隊裡,而第三個……」她乾笑起來,「我沒有第三個兒子,今天儘管他還活着,但是明天他將不存在了……」
   她走近堆放在房間角落裡的舊麻袋跟前,翻來覆去在裡面尋找什麽。末了,掏出一個不大的用廢布包紮的東西來,她把它放在桌子上,安姬淑顫抖着手指打開包捲,呈現在眼前的是兩枚手榴彈。
   「這是大兒子留給我的,」安珂說道:「他在臨別時說:『媽媽,當到情况很糟時,當到我們的家庭遭到羞辱的威脅時——將這個朝着敵人的嘴臉猛擲過去,和敵人同歸於盡……』」她沉默了一會兒,「我們的家已經蒙到恥辱,把這東西投到敵人臉上去的時辰到了。孩子,你願幫忙我嗎?」
   安姬淑一直發着抖,站立起來。
   「媽媽,您要…………」
   「明天晚上我們跟在他們後面走,」安珂堅强地繼續說,「探出他的行蹤來,那麽我們就可以進行一切了,讓羞辱從我們家裡滾出了罷!這樣好嗎,孩子?」
   第二天晚上,梭明恆像往常一樣,走在前面。他聽見被捕者跟在他後面走,他也聽見其餘二人的笨重的皮鞋敲着石板的響聲。三人中的某一位間或向走在第四的人粗聲地打着招呼:
   「快些,快些!」
   梭明恆料想不到,在房屋的黑影中正隱蔽着他的母親和未婚妻,屏住呼吸、跟蹤着他們呢!
   安珂的蒼老的心快要炸裂了。她知道,這是陪着兒子走向末路上去。她不時停下來換口氣,她感到安姬淑的小巧的手正在溫柔地攙扶着她。
   每一聲吆喝都刺痛她的耳鼓。三個人走得快起夾了,趕着去謀殺好人,然後囘到家裡,享用飯饌,那是年老的母親親手用米做成、那是以出賣自己的人民換來的飯饌呀!
   道路是漫長的。他們已經走出城外許久了,路徑蜿蜒在崇山峻嶺間。終於梭明恆停住了,把臉轉向被捕者;其餘二人也停下來了,但仍森嚴地握着自動步槍。
   安姬淑和安珂一起緊貼在岩石邊,她開始用顫抖的手將老婆婆給她的手榴彈從腰間解開來,她把一枚給安珂,另一枚自己握在手中。安姬淑睜大眼睛注視着月光下的梭明恆的面孔。
   年老的安珂也注視着兒子,手榴彈對她似乎變得重起來了,就像磨坊店的磨盤那樣,她覺得無力將手榴彈擲出去!
   「孩子,你替我擲吧,我甚至於不懂得怎樣使用它呢!」她說話,依稀可以聽淸。但是安姬淑懂得了她的心意,並把鐵球□的更牢。
   梭明恆向前跨進一步,從口袋裡掏出來一個小結,並把它伸給被捕者。
   「拿去吧,在路上你是用得着它的,」他鎭定地說:「沿着這條小路往前走,當你還沒有到達大松樹的地方,在那兒你作三聲梟叫,游擊隊員們就會來迎接你的。朋友,再見吧,我們祝你成功!」
   老安珂頹然攤下手來,安姬淑攀住她的肩頭,凝視着前面:那兒,三個身著美軍制服的人緊緊擁抱那衣服襤褸的人,和他吿着別,就像親兄弟一般呀!之後,等到他已經隱沒在沉沉的夜幕中,三個人才掮上自動步槍,朝着城市這邊轉身囘來。
   這時,從冥暗中迎面走出兩個婦女,梭明恆認出正是媽媽和未婚妻。他驚奇地迎着他們靠近一步,驀然發現他們手中握着手榴彈!他心裡馬上明白了——究竟是怎麽囘事。
   「他們給我們預備了上好的禮品哩,」梭明恆笑着對自己的同志們說,並小心地從母親手中接過手榴彈,「這玩意對我們很有用場……」
   年老的安珂涰泣着,撲到兒子的懷中去了;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瘦削的兩肩。
   譚寳慈譯自「火星」雜誌一月份第三期每逢遍三出版

知识出处

当代日报

《当代日报》

出版者:当代日报社

出版地:杭州(1)谢麻子巷六号

《当代日报》的前身是《当代晚报》,社长郑邦琨携部分资产逃亡台湾时,报社员工中已有“应变委员会”的组织。杭州市军管会批准以新报名《当代日报》登记出版的申请。1949年6月1日,在改造《当代晚报》基础上,《当代日报》正式创刊,发刊词题为《一个新的起点》。总主笔曹湘渠,总编辑李士俊,总经理何志成,社址在杭州谢麻子巷6号。《当代日报》一直受中共杭州市委领导。尽管如此,《当代日报》从性质上讲还是民营报纸。在《杭州日报》创刊前夕,1955年10月31日,《当代日报》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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