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神話題材的處理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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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当代日报》 报纸
唯一号: 110020020230025617
颗粒名称: 關於神話題材的處理
分类号: G210
摘要: 1952年12月27日,当代日报刊登了關於神話題材的處理的看法。
关键词: 神話 題材 情節

内容

神話流傳的性質,必須先瞭解它是屬於那一類,槪括地說便是:一、原始的,二、「加工」的,和三、文人創造的。旣然是應有優美與不好的分別,美的保留,壞的揚棄,那無庸說,自應在神話題材的運用上,加以必要的更動,「呼樣兒」,甚至成了「另一種東西」,只要是正確的,是完善的,是不違背上述肯定的那幾個原則的,我覺得都未爲不可,或者還是應該的。我們却不能「因噎廢食」,爲了保存神話的瑰奇魅力,拘泥於它虛空的堆叠砌造的完整性,縮手縮脚,不敢大膽地創造修改,如果這樣,那就是趨向於「故步自封」了,這又怎能「推陳出化」呢?我們不能為此生了不必要的過分頓慮,這種過分頓趙,可能是這次批判反歷史主義觀點後會發生的一種非始料所及的後果。
   至於處理的着手方法,上面的說明,好像已經解决了一部分了,基本前提和客觀條件旣然有了,餘下的,只是技巧和理解能力方面的問題,尺度是看你怎樣去掌握運用。再綜合地說一下,那就是從神話本身及其表現的事物上,查明它的演變和它流傳的性質,以歷史唯物論辯證唯物論的武器,加以必要的補充錘鍊,去掉糟粕,保存精華,來作為改編或創作的題材。
   我以爲這樣做,我們對於神話的辨認及處理,至少能够減低或沒有錯誤。
   我預備具體地舉幾個一般較爲稔知的例子,來說明驗證一下,這樣可以體察到這個處理方式應用時的途徑和趨向。
   洞庭湖柳毅傳書的故事,出於唐李朝威的「柳毅傳」傳奇文。我們應知,神和人,以至異物和人的戀愛結合,雖然是原始神話中所具有的槪念,但柳毅和洞庭龍女的「羅曼司」,却似乎並沒有民間傳下來的固有的綫索可尋,它完全是文人的構造。在唐代,傳奇文的盛行和進士科舉有不可分離的關係,這是文人們進身之階,投謁大老,「行卷」中所必需,以故不得不寫作得瑰奇動聽。同時,當日文人士大夫的意識形態,也就洋溢在作品裏邊。「柳毅傳」開首就點明了柳毅是「應驅下第」的「儒生」,這尤多少有些自况。他藉了傳書的遭遇,獲得了受最高的統治階級優禮的地位,甚至能以傲岸自尊的態度,和錢塘君相抗,都正是代表了當時的知識分子的虛矯的習性。他空可放棄了非現實的龍宮駙馬不做,而龍女一定要幻化爲豪族的范陽—氏之女,柳毅才傾心迎娶,這跟當日社會上渥藉婚姻而爬上高一層士族集團擠進統治階層的現象更是符合的。在這一點,他是和「西廂」故事中,元程(張生所影指的人)所以對鶯鶯始亂終棄而要別娶的有其社會經濟政治原因同樣並不純係戀愛的問題,這些都是當時現實的反映。所以,像這一類白故事,無疑的是屬於上面所說的第三類。我們也許不當把他做爲神話來看待。拿它來作爲對封建婚姻不自由的象徵,並改變了主人公的成分,抒寫了「田家樂」,雖無不可,嚴格說來,這也未免有些反歷史的傾向,並不是適合的。
   孫行者大鬧天宮的故事,同樣的也是出於文人的手筆,情形却不同些。在明代,吳承恩寫成他的小說「西遊記」之前,猿猴的神怪故事,早在民間流行,至遲,在宋代話本裏,已有「齊天大聖」的跡象,範成了粗疏的輪廓。吳承恩集合了原有的傳說,又加上他的想像力,用了諷刺和影輸的手法,便形成了目前眾所週知的情節。寫作時代縱然較晚,它在人民大眾中間,已有了流傳的根基,具備了神話的若干條件了。雖說吳承恩當日所描寫的大鬧天宮的意義,並不與今日所體會相同,不過天宮原只是一種象徵的存在,它可以不受眞實曾經存在過的社會現象限制,在當日是一種諷喩,在現今也是一種諷喩,談不到非歷史上面去,所以這個題材,我們儘管放手一些,用來反映合於現實的某種槪念和形象,似乎是可以的。這題材不妨將它列於「加工」的性質。我們應知,「柳毅傳」的故事,從唐代至今、除了文人編製戲曲上的應用外,一般羣衆是並不普遍知道這故事的。因此,同爲後來臆造的東西,也不能同等看待。
   再來舉兩個最適當於民間廣泛流傳性質的例子: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故事,和孟姜女的故事。在這兩個故事裏邊,神話的成分不多,而且都在收梢結尾(後者或許不能算是神話)。假使把梁祝化蝶與哭倒長城的超自然力的一節拿掉,那就連一點點神話的痕跡,都不存留了。一個是單純的婚姻問題;一個也可說完全是民衆痛苦勞役的申訴。這裏面所含有的一段近於神話的尾巴,我們是應該予以保持不動的,因爲即使高附帶的神話明明是「加工」的東西,却表明了某一個時期,人民大衆的反封建反壓迫的希望和要求,也便是由於這樣,才更使故事顯得動人和有魅力。不過,必須注意,孟姜女的題材,歷史背景範圍,只能限止於秦;梁祝故事雖較可放寬制限,倘若竟把它放在一二百年的近代,那化蝶云云,正也不免覺着有些不近情,或者可以說是荒謬了。
   「白蛇傳」這個故事的脈絡,是淆雜於古來傳說和文人創造二類別之間的,它的具體表現,較為複雜,以致這個題材,也似較難適當的處理。但是,如果從它的源頭發掘,就可以幫助我們去深一層瞭解。表面上看,這故事的起源,最早當不出宋代,蓋雷峯塔的建造,在五代吳越時,而「白蛇傳」的形成,是和雷峯塔分不開的。但依「淸平山堂話本」所收宋人話本「西湖三塔記」來說,這故事的輪廓,在宋之前,或者已經有了,當不見得是出諸說話人的臆造。那故事裏,共有三個妖精,白蛇是其中之一(另外二個是雞和獺),三塔就是鎭壓他們的。這三塔就是現在三潭印月那邊尙保存舊蹟的三塔,而不是雷峯塔。雷峯塔係從三塔轉化而來,這就證明現今的「白蛇傳」故事,絕不會是原始面目了。「西湖三塔記」中的白蛇,是完全妖精的身分,她有了新歡,隨即把舊人當場殺了,取心肝下酒。她魅惑的一個男子,名叫奚宣贊,現在故事中的男主人公叫許宣,「奚」「許」音同,「宣」字不改,明明有其血緣的蛻變痕跡。所以我們似乎可以確言,現在的「白蛇傳」故事,大槪只是明代才綜合成形的產物,這有「警世通言」的「白娘子永鎭雷峯話本」爲證。把兇殘魅人的妖怪,變化成爲了有情有義的婦人,這也就是由宋到元的一段時期的改編錘鍊的結果。這猶如目前的「變樣兒」一般。自然,這等的「變樣兒」,是有其社會意識形態關係的。黃芝岡先生曾以「白蛇傳」白娘娘和法海的鬥爭,代表宋時佛家「律」「禪」二宗之爭,這說法或者還不十分透澈。我覺得這跟由宋以後,所謂佛學家提倡性理名敎,並接受了佛敎思想,替封建社會麻痹壓制,宣傳鼓動的一貫輕蔑女性反動觀點有關。在中國,大多數人,尤其是農民裏,道敎信仰是比較發展而有其主宰力量的,鎭禁妖魔,更是道士的事,「西湖三塔記」降妖的也是道士,故「白蛇傳」裏法海的代替道士出現,及白蛇之能戰勝南極仙翁取得仙草,這緣因恐怕要値得多加研究。即使如白娘娘那樣多情的妖怪,有助於人,而無害於人,還是要被鎭禁的,就因爲她是妖怪。許宣的矛盾,就是受這一種壓力。不過她的兒子中了狀元之後,就可從末減了。這全部,頗顯著的代表了被深逮浸潤過了的,過去士大夫階級若干偏狹迫害的封建思想意識的呈露。以故,「白蛇傳」的故事,如單純看作是民間的傳說,出於里巷田壠之口的,似有斟酌。他或許是經過有意識有企圖地「加工」過的。這樣,我們處理這個題材,對於他人情味和基本觀念上的矛盾錯綜之處,豈不是,甚至不妨礙大胆的改削,不必斤斤於保留其本來的完整與敍次麽?(下)
   (原載「人民文學」)

知识出处

当代日报

《当代日报》

出版者:当代日报社

出版地:杭州(1)谢麻子巷六号

《当代日报》的前身是《当代晚报》,社长郑邦琨携部分资产逃亡台湾时,报社员工中已有“应变委员会”的组织。杭州市军管会批准以新报名《当代日报》登记出版的申请。1949年6月1日,在改造《当代晚报》基础上,《当代日报》正式创刊,发刊词题为《一个新的起点》。总主笔曹湘渠,总编辑李士俊,总经理何志成,社址在杭州谢麻子巷6号。《当代日报》一直受中共杭州市委领导。尽管如此,《当代日报》从性质上讲还是民营报纸。在《杭州日报》创刊前夕,1955年10月31日,《当代日报》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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