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縱橫到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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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当代日报》 报纸
唯一号: 110020020230009529
颗粒名称: 萬里縱橫到處家
分类号: G210
摘要: 1952年5月31日当代报登载读者到白山汽車團一路的所见所闻。
关键词: 当代报登 白山汽車團 所见所闻

内容

新華社記者華山
   眞凑巧,正想到白山汽車團去,團長就來了,而且吃過飯就要回去。
   「和我一起走吧,」他熱呼呼地說,揮着腕骨殘廢的胳膊,「二百二十二里,三個鐘頭到,——我這小吉普敵機是打不着的:司機勇敢、靈活,到朝鮮開一年車沒出過點小事故。你的安全我保險。」
   熱情的邀請充滿了信心和誇耀,不由你有半點猶疑,就像在戰場上跟上了老部隊那樣。太陽沒落山我們就出發了。
   十二月天氣,吉普在寒冷的公路上疾馳着。来往的汽車多起来了。大卡車一輛輛地追上來,超越過去,消失在薄暮裏。
   「都是我們團的汽車,」于團長說,「天不黑就全部出動了,都想多搶一段路。你看跑的!比吉普還快。」
   我看看時速表:燐光針指着四十公里。又一輛超越過去,留下滾滾飛塵。
   又是一輛。又是一輛。……飛塵遮斷了公路,馬達滿耳轟響着。
   「多裝快跑成了偏向啦!」團長說,責備中總是有點偏愛。「快就是我們團的作風。防空哨都認出來了。剛出國的時候,一千里地摸十來天。現在提出『裝够穩跑』,一台車只准裝到二十大桶,還要班長的汽車領頭壓住。要不後車早飛啦。」
   大風裏幾響哨聲,和拉長的口令一起在耳邊消失:「防空!防空!」這時我才發覺天完全黑了,防空哨的老羊皮大衣從旁邊閃過也不覺得。
   吉普繼續疾馳。我注視着路邊。老羊皮大衣又在眼前一閃。原來一路上的防空哨兵都是把頭凑向汽車,在頃刻間送出口令的。聲音如此渾和,深遠,司機如此安靜,沉着,顯然雙方對空襲都早已習慣了,根本沒理睬天空的彈光。
   那是敵機在掃射。紅色的,金色的,飄着的,噴射着的,……吉普偏偏在這時亮燈了。心頭一陣緊張,但眼前又漆黑起來。車子好一頓顚簸搖晃,老在炸彈坑上傾斜起伏着,——只是一剎那間的亮光,司機便記住了整段坑窪曲扭的爛泥道,轉眼間便上了平坦的路面。
   燈光又一閃亮。我也来得及看淸了:佈滿大炸彈坑的稻田,炸裂的冰稜,黑壓壓一片忙碌的人影:揮鋤的,挑土的,扛着土袋的,……深陷的車轍穿過奔忙的人叢。汽車又在黑暗中顚簸起來。「這是敵機的重點封鎖區。」團長安靜地說。濫炸政策失敗以後,敵機最近又來一套「重點轟炸」,幾架「B二九」一早一晚,集中一點扔下幾百顆大炸彈,硬把周圍的地皮掏爛,炸飛,連路基也給抬跑了。可是汽車來往,只要丈把寬的一條路面。工兵一陣突擊道路又通了。
   在遠方,同樣的白色燈光也到處閃着:左邊,右邊,遼遠的天邊,一閃又不見了。
   到目的地只七點三十分,說不出的高興——在朝鮮走夜路也能睡早覺啦!要是去年冬天,不說一宿難跑二百里路,光是找地方宿營和僞裝汽車也得瞎摸兩三個鐘頭呢。
   「有了防空哨,汽車就有耳朶眼睛了。」于團長說。以後我訪問了幾個連隊,司機們也都是這末說的。
   這個以長白山命名的志願軍汽車團,絕大部分都是來自東北各大城市的汽車工人:瀋陽,長春,哈爾濱,齊齊哈爾,………特別是大連來的,汽車跑一趟旅順就是生平大事了:家裏給送襖送褂,經理給燙酒搪寒,黃昏開足了大燈還怕掉溝,——就追末着也沒離開過一步柏油馬路。猛然來到朝鮮戰場,戰爭的考驗是格外嚴酷的。
   前綫攻勢積掃千里的時候,也正是汽車部隊步步困難的時候。
   那時候,一過江就摸黑爬山。也聽不出到底有沒有飛機,——馬達一響司機就成了聾子。跑半宿不見轟炸掃射,旁人打證自己也跟着打燈,沒料想敵機早在頭頂盤旋。羣車目標大,得分散跑,可是朝鮮山多路多,一到岔路口上又楞住了:廢圩上沒有居民,就是有也不懂話;路不熟只好等着。三等兩等汽車又擠成一大溜,眼瞅着馬上天亮也沒法分散隱蔽了,只好急忙忙地把汽車開進山林溝岔。
   「一出國就變成聾子瞎子。」一個汽車連的連長這樣說。「在我們連裏,主要的司機都是在大連這樣的和平城市長大的:出門有飯館客店,回家飯水現成,有困難就找經理,天塌下來還有人民政府扛着。哪裏想到一過江什麽都得自己當家?我領頭開車追趕前方部隊,只十來天每個人的眼睛都熬的核桃大了。」
   那時候正是「三九」天氣。沿途都是蓋滿大雪的山嶺河川,越靠前線敵機活動越瘋狂。不放下玻璃風擋,根本看不見路,只好讓山風一宿宿地迎面打着。透不過氣來還得瞪直眼珠,雪砂撲打着也不敢眨一眨眼。可是山路追樣窄,雪坡這樣陡,瞪着眼還常常掉進雪溝,更不用說走錯路了。一宿摸不出百來里地,看看錶又着急起來:「快三點啦,趕緊找地方隱蔽!」可是兩旁一片白茫茫的,誰也不知道那裏地形好。好容易把車子僞裝隱蔽起来,天也亮了,還找不到個做飯的地方。於是又得借鍋借杓,打柴打水,到野地挖個雪窩架柴做飯。好歹忙出一頓高粱米飯,人也睏的坐不住了。可是還得到雪山上輪流放哨看車。——下午三點多鐘又開始忙碌起來,一直忙到天黑。然後又跟手把汽車開上公路,幹個通宵。
   「那時候一宿盯住一宿幹、做夢也想不到今天能吃上追種飯的。」連長樂着說,跟前擺着熱騰騰的葱花油酥餅,黃花炒肉片,還有祖國大白菜泡製的朝鮮酸菜,跟手又來了滿滿一大盆的豆腐湯。
   飯後去參觀汽車隱蔽部。我們朝着近處的馬達聲響走進去,——好大的工程,嶄新的黃土路面蜿蜓在窄窄的溝岔裏,兩側土崖排着露出汽車的方形黑洞,軍裝油汚的人們正在忙着出發的準備工作:提水、添油,換車帶,發動機器。
   「人多就是好辦事啊!」連長誇耀着說,「這個大掩體,是咱們志願軍野戰部隊留下的;那些小掩體,是志願民工隊給挖的;陽坡上的暖炕地洞,是我們自己挖的。……你看這工程:創樹根,炸石頭,砌草坯,——光是打樁蓋頂的木料,就得從那一片遠山上鋸倒,扛來,一個小洞得花多少人工!前後不到兩個月,這一片山崗都成了汽車堡壘了。四萬七千五百萬,——眞是越想越帶勁。」
   「要不就叫做『偉大的祖國』咧!」指導員也樂起來。「勞動人民遍天下,啥困難也擋不住兩隻幹活的手:防空哨只是在跟前捎帶挖挖,公路上的汽車掩體就從後方擺到前綫;一個汽車連挖一座汽車堡壘,咱們的家就佈滿整個朝鮮戰場。」
   一連好幾個白天,我從一個連隊轉到另一個連隊。有的得坐五十里汽車,有的只一二十里。
   「白天跑車過癮吧?」我問一個剛剛回來的司機。
   「怪晃眼的,」他瞇縫着眼睛說,疲勞的臉忽然裂出微笑。「白天都不會開車了。還是晚上好啊!」
   「怎麽又掉隊啦?」連長迎過來:「都吃過飯睡下了。」
   「多跑了個來回。」他說,忽然立正起來,顯然不是誇功。
   「你就是喜歡冒這個險!太陽多高啦?拿着祖國財產不當回事,叫打掉了怎麽辦?快把車子隱蔽好!」
   「隱蔽好了。」
   「先回去吃飯睡覺,準備下午開會檢討。」
   大卡車在白天執行運輸任務,是違反紀律的。連長責備着,總難免有點偏愛,司機一走他就讚歎起來:「一宿跑三個來回,足有一千二百里啊。現在司機越跑越野了,天亮了還跑,——都摸透了敵機的活動規律,有個空子就鑽。不嚴格執行紀律不行。」
   指導員說:「汽車有了家,行車效率更高啦!從前在路上找宿營隱蔽地,少說也得一兩個鐘頭,如果那時候汽車正好出個毛病,或者掉溝翻車,救不出來,就能把好好的一台汽車白白扔在路上。所以不等天亮就早早地住下了。現在到處都是汽車堡壘,不是本團的也是兄弟部隊的,路上跑着心裏也有底了。剛才這個司機,本來一宿跑了兩個來回,已經超過規定的路程一百里,滿可以早些回來休息的。可是亮天還得三個鐘頭,再送一趟貨也綽綽有餘,所以不回家又直奔車站,裝上了貨又往兵站跑。
   到目的地卸了貨,已經是早晨六點鐘,可是太陽露頭還得個把鐘頭:『不如往回再趕一段路,省得晚上多跑。』
   這時候天也亮了,路上車也少了,又是放空快跑,太陽一出早已跑了百來里地。加油站就在跟前,吃飯睡覺隱蔽車都還方便,可是這時溝裏霧騰騰的,前面的山路又彎拐曲折,很好對付敵機:『不如再趕三五十里,然後找個山莊住下;後晌再提前出車半點鐘,太陽不落就到家了。』一來勁又緊跑一陣,直到霧散天開,這時離家也不到五十里了:
   『前面二十里就是高射砲陣地,敵機鑽空子也不敢鑽到那裏的,乾脆到那裏住下得啦。」可是汽車開到高射砲陣地跟前的時候,兩手兩脚再也停不下来了:『再跑一刻鐘怎的也到家啦,敵機追幾圈咱還跑不出一二十里?一路上汽車掩體有的是,跑不掉再鑽洞子也來得及』。……」
   「現在司機們就是這樣的,」指揮員說,「路也摸熟了,敵機的脾氣也模透了,什麽地方好隱蔽,什麽地方有油站,什麽地方能修車,每個人都一淸二楚,眞個是行車萬里,到處安家,——從鴨綠江一直頂到『三八』綫,汽車不帶汽油糧食也敢出去跑他一兩個月了。」
   (新華社朝鮮前綫訊)

知识出处

当代日报

《当代日报》

出版者:当代日报社

出版地:杭州(1)谢麻子巷六号

《当代日报》的前身是《当代晚报》,社长郑邦琨携部分资产逃亡台湾时,报社员工中已有“应变委员会”的组织。杭州市军管会批准以新报名《当代日报》登记出版的申请。1949年6月1日,在改造《当代晚报》基础上,《当代日报》正式创刊,发刊词题为《一个新的起点》。总主笔曹湘渠,总编辑李士俊,总经理何志成,社址在杭州谢麻子巷6号。《当代日报》一直受中共杭州市委领导。尽管如此,《当代日报》从性质上讲还是民营报纸。在《杭州日报》创刊前夕,1955年10月31日,《当代日报》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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