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二年二月十日早晨七時四十八分，在朝鮮博川郡靑龍面三光里的上空，一架美國「佩刀式」噴氣機被中國人民志願軍空軍擊落了。這架美國飛機四分五裂地跌落在三光里北面二里多地的山坡上，駕駛員也墜地斃命了。這個在中國人民志願軍空軍的痛擊下喪命的美國駕駛員，就是侵朝美國空軍第一百三十四中隊中隊長被稱為美國「噴氣機王牌駕駛員」的喬治·A·戴維斯少校。這個美國空軍强盜的被擊斃，甚至使美國遠東空軍司令威蘭也不得不承認是對美國「遠東空軍的一大打擊」，給美國侵朝空軍「帶來一片黯淡氣氛」。
   （一）
   在空戰中擊斃戴維斯的，是中國人民志願軍空軍某部張積慧同志。
   我在到達朝鮮前綫某地機場的第一天，就很幸運地會見了擊落戴維斯的飛機的我人民志願軍空軍英雄張積慧同志。
   驅逐機隊剛剛在進行空戰後歸來，一架架銀色的噴氣式驅逐機安穩地落到機場上。當它們通過滑行道的時候，我看見其中有一架飛機的機身上塗着四顆紅色的五角星，每顆紅星都閃着光芒。飛機吼叫聲還沒有停止，政治委員就指着那架飛機告訴我說：「那就是張積慧駕駛的飛機，機身上的四顆紅星是他擊落了四架美國『佩刀式』噴氣機的標記，那最後的一顆紅星就是他擊落戴維斯的飛機的標記。」
   張積慧的飛機停在加油綫上。他剛剛從座艙裏走出來，政治委員就爲我們相互作了介紹。張積慧同志一面緊緊地握着我的手，一面謙虛地問我：
   「什麽時候從祖國來的？」他把祖國兩個字說得特別親切。然後，他像陸軍戰士熱愛自己的衝鋒槍、騎兵戰士熟愛自己的戰馬那樣，向我介紹了他自己的「銀燕」（每一個飛行員都這樣親熱地稱呼自己的噴氣式驅逐機）。他打開了座艙蓋，詳細地向我講述他怎樣操縱，怎樣開砲打擊敵人。之後，他離開座艙，從飛行的寬大口袋裏，拿出他的作戰日記準備向我介紹□的作戰經過。他打開了紅色的小本子，在小本子的第一頁上，非常醒目地貼着一張小照片，照片上有五個人，一個是張積慧自己，圍坐在他身邊的，是兩個朝鮮男孩和兩個朝鮮女孩，這四個朝鮮孩子都長得活潑可愛。
   這是怎麽一回事？
   張積慧對我講述這張照片的故事。他悲痛地說：
   「這四個可愛的孩子已經死了。這是我們朝鮮房東的孩子。我們剛到朝鮮時，他們就同我們一起玩，大一點的常常幫助我們作些零碎活，小一點的也常常吱吱呀呀地跟我們唱『東方紅』歌曲。這張照片就是在那時拍的。可是，有一天我從機場回來，就再也看不到他們了。這天，敵機轟炸了我們住的茅屋，朝鮮老大娘被壓死在茅屋裏，那可愛的小弟弟、小妹妹的手脚都被炸飛了。
   從此，我就把這張照片貼在我的作戰日記上，一刻不離地帶在身上。有時，我坐在座艙裏値班，突然看見北邊，在很遠很遠的鴨綠江那邊，烟火瀰漫，還隱隱約約地聽到炸彈的爆炸聲，那正是美國空中強盜在轟炸我們的祖國！這時，我更强烈地懷念着我們的祖國；這時，我似乎覺得我口袋裏的那張照片在我心臟上跳動。你說，我還呆得下去嗎？我光盼望着指揮所發出起飛的信號，我心裏直說：『快起飛吧，快起飛吧！』」
   （二）
   我急迫地想知道他是怎樣打落戴維斯駕駛的飛機的。接着，他就講述了他的這一段經歷。
   張積慧說：「戴維斯的飛機是這樣被我打掉的。
   二月十日早晨，淡淡的一層薄霧籠罩着機場，可是等我們飛上天空以後，天氣却變得異常晴朗，能看出去很遠很遠的。
   我們整個機羣奉命起飛迎擊敵機，擺好了陣勢，整整齊齊地勇敢地向前飛去。任何敵人看到我們這樣的陣容都會被吓壞的。從隊形上就可以看出來，我們已是久經鍛鍊的飛行機羣了。我所率領的一個機羣按照規定編在隊伍的最後飛行。
   我剛飛過一條小河，就看見從海面上飛出來黑糊糊的一片像蒼蠅似的東西。再仔細一看，又變成一個個的小黑點了。又過了幾秒鐘，敵機更近了，看上去，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個個的小黑十字架。可是，又過了幾秒鐘，反倒見不到這羣敵機了。
   這羣敵機就是由戴維斯率領來屠殺朝鮮和平人民的。雖然，當時我並不知這領頭的就是戴維斯，可是，我心中暗想：這傢伙一定是個老手，老强盜，你看他那個狡猾勁！
   當我們發現敵機後，首長就用無綫電命令我們：『丟掉副油箱（註一），準備攻擊！』這時，我們每個人心裏都蹩足了勁，擺好陣勢，準備同敵機殺上幾個回合，可是，正在這時敵機不見了。原來，戴維斯看到我們沒有從正面攻擊，這個空中扒手就帶着八架飛機向西飛去，然後又來了個右轉鸞，繞到後面，想偸襲我所率領的這一個機羣。這傢伙到底是比別人狡猾得多。
   可是，我們年靑的志願空軍是勇敢而機智的。在戴維斯剛一繞到我們後面的時候，我就發現了他。我一面報告領隊長機（註二），一面已經想出了擊落戴維斯駕駛的那架飛機的方法。我故意裝做沒有發現他，大槪戴維斯有點洋洋得意了，他加大了速度一直向着我衝過來。可是，等他離我已經非常近了，正要向我開砲時，我突然來了個左轉彎，這麽一來，戴維斯的飛機就衝到我的機頭前面去了。這時，我正好打它，戴維斯在前面跑，我在後面追。我的僚機（註三）在我後面掩護着我，這使我更放心地追下去，當戴維斯的飛機被我的瞄準光網套住的時候，我把砲的電鈕一齊按住，向戴維斯猛烈地開火了，一條長長的火鍊向這強盜射去，『統，統，統！』眼看着戴維斯的飛機翅膀一抖就冒起烟來了。我又追上去給他一陣砲火『統，統，統！』這一下，把它打得起火了。我還不放過它，又追上去給了他一頓猛烈砲火。
   這時，我的僚機用無綫電在後面通知我：『敵機已經被打下去了。』
   是的，這時從戴維斯的飛機上噴出來一團團的濃烟大火，這個空中強盜拖着長長的烟柱，變成一團火球跌落下去了。他得到他應得的懲罰。
   接着，從我們機羣的飛機裏所有的無綫電裏都向我的耳機子裏傳來了喜悅的聲音：
   『打下去了！』『打下去了！』『打下去了』
   （三）
   張□慧接着說：「戴維斯駕駛的飛機已經是我擊落的第四架美國F八十六型的噴氣機了。戴維斯是不好打的，他被美帝國主義吹噓爲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空戰英雄』、『最了不起的噴氣機王牌駕駛員』，他飛行的時間比我們長得多。是啊！那爲什麽我們能把參加過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美國飛行員打下來呢？
   這是因爲美國的空軍也同他們的陸軍一樣地怕死，說到這裏，我想起了一個故事：有一次，我們審問一個被俘的美國飛行員。這個俘虜說：『你們的飛機實在厲害，一看見我們就頭對頭地衝過來。我眞不明白你們爲什麼這樣勇敢？你們到底爲！什麽？比方，我們是爲了美金，因此，我們起飛之後總□希望到你們後方來轟炸掃射，並不希望遇到你們，因爲一遇到你們就很難回去了。難道你們擊落我們的飛機也有很多錢嗎？你們每個人大槪有多少錢啊？』
   我們讓翻譯回答他：『我們有四億七千五百萬再加上三千萬！』
   『是美金嗎？』他非常驚訝地問我們。
   『不，是四億七千五百萬中國人民加上三千萬朝鮮人民。他們支持着我們，我們也爲着他們。全世界的和平人民都支援着我們，我們也爲着全世界的和平人民。』
   這就是美國飛行員的本質：爲着侵略、掠奪和金錢而飛行。因此，他們注定要失敗的。
   而我們呢？誰都知道：我們是爲和平與正義而戰，因此，不管他美國飛行員參加過第一次世界大戰也好，或是參加過第二次世界大戰也好，不管他飛行的時間有多長，我們要把他打下來，他就得下來。戴維斯的飛機被我打落就是一個有力的證明。」
   張積慧接着又講了另一個故事：
   「再拿我參加的另一次空戰來說吧。這是幾個月以前的事了。在那一次空戰當中，我在擊落了一架敵機之後，正要上昇轉彎返航，這時從海上又過來了兩架敵機，它們咬住了我的尾巴；我馬上更用力地上昇，繞到敵機背後去，我又咬住了它。我一按砲電鈕，糟了！砲不響。這是由於我打落第一架敵機時打得過狠、過猛，那麽多的砲彈都被我打光了。這時，兩架敵機在後面緊緊地跟上了我，越追越近，越追越低；怎麽辦呢？正在這個緊要的時刻，我忽然想起蘇聯空軍英雄波格雷士金的話：『勇敢就能得到你所需要的東西』於是，我下定决心，說時遲那時快，敵機正在後面緊緊地追趕我，我突然一蹬舵，讓我的飛機冷不防地轉過來，和敵機打對頭，我向敵機撞去，我撞也要把它撞下來，這一下可把敵機吓壞了，吓得他扭頭就跑。第二架敵機也吓得一推機頭跑掉了。
   這時，我反倒緊緊地追趕着敵機。敵機駕駛員吓得一面逃跑，一面回頭來看，這時敵機飛得更低了，敵人只顧回頭看我，不料郤把飛機一頭撞到一座高山上了，『曄啦』一聲，烟火四起，敵機被撞得粉碎，我急忙拉上飛機往下一看，這時我的僚機飛行員劉春生也趁此時機把第二架敵機擊落了。
   我們志願空軍一開始誕生就建立在高度的政治覺悟的基礎上，因而我們是：勇敢、機智。但是我們並不因此而滿足。現在，我們的戰術、技術都越來越提高了。我打下來戴維斯的飛機，不但證明了我們是勇敢的，而且也證明了我們的戰術和技術都在飛速地提高着。」
   （四）
   我到達朝鮮某地機場的第三天，就聽到了這個消息：
   由於張積慧同志的英勇和機智，打落了美國空中強盜戴維斯所駕駛的飛機，我人民志願軍司令部給張積慧同志記特等功一次。同時由於這一戰功不但是爲祖國人民而立的，也是爲朝鮮人民和全世界和平人民而立的，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政府特授予張積慧同志以「軍功章」。
   在頒發「軍功章」的典禮大會上，張積慧同志激動地說：「今天是我最高興的日子，在我的胸前，在我心臟跳動的地方，掛上了代表着國際功勳的『軍功章』，我感到非常幸福。我首先應該感謝黨和人民給我的敎育。如果沒有黨和人民，我是不會有今天的。回想起十幾年前，我還是一個貧農的兒子，我還在山東榮城橋上村跟着父親給地主扛小活。那時，我從沒有想到能有今天，看看今天，我更愛我的祖國和我們親愛的人民。我宣誓：我將更加努力地在空中對敵人進行戰鬥，來保衛我們親愛的祖國，保衛朝鮮和世界的和平！」
   註一：爲了盡可能增加飛機的航程，在飛機上攔
   帶副油箱，在接敵前就使用副油箱的汽油，作戰時為
   了減輕飛機的負担，就丟掉副油箱，使用飛機本身油
   箱的汽油。
   註二：指揮員駕駛的飛機叫長機。
   註三：對於長機說，一切被他指揮的飛機都是僚
   機。（新華社朝鮮前綫二十六日電）

註一：爲了盡可能增加飛機的航程，在飛機上攔帶副油箱，在接敵前就使用副油箱的汽油，作戰時為了減輕飛機的負担，就丟掉副油箱，使用飛機本身油箱的汽油。 註二：指揮員駕駛的飛機叫長機。 註三：對於長機說，一切被他指揮的飛機都是僚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