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二的新年來到了，在此轟轟烈烈思想改造運動當中，我們應更進一步地堅定爲人民服務的立場來迎接這個新年。我個人還要本着批評與自我批評的精神把自己過去所有在思想上和行動上的重大錯誤來檢討一下，以爭取自我的改造。
   我是一個工商業者，也是一個知識分子。我出身於一個淸寒秀才家庭，幼時在父親私塾讀書，十三歲進入中學，畢業時適逢辛亥革命，就在鄉間一個小學裏當敎員一年。十九歲時考入北京淸華學校。我過去所受的高級敎育，幾乎都蓋有「美製」烙印。淸華那時是一個留美預備學校，所有一切課程，全是美國方式。所以我的崇美親美的思想就萌芽於清華園裏。畢業後，赴美留學五年，所學的財政經濟，都是資本主義的一套理論。最後又在紐約華爾街一個大銀行裏實習一年，所得到的不外乎獨佔資本家們是如何殘酷地剝削勞動階級的人民，和如何更多地積累私人的財富。我是不知不覺地中了美帝國主義敎育的毒。雖在留美的時候也曾耳聞目睹了美國生活方式的腐朽和墮落，我終以美國科學的前進和工業的發達，為全世界冠。所以我對美國的一切，幾全存着羨慕的心理。至於美國的科學和工業，到底是爲誰服務，爲誰利用，則毫不加以深究，這豈不是與「頭墜地上說刀快」如出一轍嗎？我以前與美國人來往很多，接觸很近，眞是一個崇美親美的典型。我曾參加過國際性的扶輪社和規矩會爲會員，也做過其高級職員，這些團體，雖原無政治性質，會員所談論的雖只及「友愛互助，社會服務，和國際和平」的宗旨，但空洞不結合實踐，本質上是一種改良主義的思想，也就等於資本主義社會裏最易模糊人的階級思想和麻痺人的革命意志的東西。我崇美親美思想的表現，到現在看來，實足引以爲恥的：例如在抗戰勝利的初期，翁文灝陪着杜魯門的私人代表來參觀我廠，我自以爲榮地代表我廠送了這個特號戰爭販子杜魯門一塊中國勞動人民手製的地毯。挖掘這個行動的思想根源，不外乎我當時把杜魯門當做中國人民的朋友，甚至是個恩人；又以爲送給美國總統的地毯，是很好的宣傳和廣告，這乃是自私自利的企圖。親美的人很難同時親蘇。我從前對蘇聯的認識是不够正確的。我對「一邊倒」的外交政策，曾有一時的懷疑，因那時我還不能用無產階級的思想和觀點來深刻地認識蘇聯。
   在國民黨反動派統治的時期，社會的黑暗和腐朽，使我非常憤恨，但我受了反動宣傳的影響，對共產黨也是不甚了解的。我抱着「超政治」和「超階級」的態度，自命清高，只知爲工業而工業，爲商業而商業，而不知中國貧弱的基本原因；雖遭受了封建制度、帝國主義和官僚資本的壓迫，但不知應仇之恨之而與之鬥爭。即在淪陷期間，也只知奴守企業的財產，而毫無勇氣奮身來離開天津，逃脫日寇的桎梏。究其根源，乃是資產階級的意識和個人主義的思想，不斷地使我的認識不淸，意志不定，瞻前顧後，而沒有革命的精神。
   我從前對勞動觀點和羣衆觀點的認識也是不够深刻的。我雖不過分地輕視勞動，但不肯承認企業的利潤是由工人階級身上剝削來的。不僅如此，每在發給工人獎金或增加福利的時候，往往反存有恩施的心理和態度，這是重大的錯誤。又我對職工們自以爲很開明，但實際上距民主很遠。一切行政管理，多採取自上而下的命令方式。我不知發動羣衆和依靠羣衆的辦法，更不知工人階級的力量和智慧的偉大，這都表現我受了歐美資產階級思想的毒素而不能自拔的結果。
   我不斷的還受到暴利思想的支配。天津解放初年，各家蛋品工廠營業甚好，利潤也高、我那年就開始爲我公司籌設一個規模宏大的蛋品工廠。這廠的設立，當然首因我們對人民政府有極大的信心，但我們决定進入蛋品事業而不創辦他種工業，完全由於側重利潤大小的原因。事實證明：追求暴利的往往適得其反，我蛋品工廠設立以來，營業始終未獲發展。同時，我毛呢紡織厰因把生產轉向國家需要的工業用呢，雖當時設備不甚適宜，困難重重，我們依靠了工人的力量和智慧，逐步克服了技術上和設備上的困難，至今反成爲較有辦法的事業。我們應知道，追求暴利是錯誤的觀點。從事於工業者應向國家所需要的方面求取發展，方有光明的前途。
   我自覺在我公司三十年的工作當中，操行廉潔，但我常犯了官僚主義的作風，不能抓緊時間来解决問題，以致延誤時機，遭受損失。即在解放以後，我往往也不能及時發動羣眾，改變制度和機構，以適應我公司業務的發展；發現了錯誤而不能迅速糾正；領導不够明確，檢查不够認眞，或基本上缺乏制度。結果，資金積壓，有的原物料、在製品和成品受到殘損，造成了嚴重的浪費，損害了人民的財產，這是不可容忍的。我衷心感謝並誠懇接受甘望先生等在進步日報上對我公司浪費情形的批評。我們正在深入檢討，還要努力糾正，以報答甘望先生等的善意和幫助。
   我應嚴厲地檢討自己，責備自己，因爲我對我公司申報捐稅方面，是太不負責了。我公司發生嚴重漏稅情形，實足危害人民利益。而我在十二月九日人民日報所發表「工商界迫切需要思想改造」的文章裏面，對這事件的檢討，又不够徹底。我寫這篇文章的時候，不僅我的認識不够深刻，並且我個人主義的意識還在作祟。爲了顧全自己的面子，對我公司漏報稅額一事，避重就輕地就用了「跡近欺騙政府」幾字，作了結論，這是不够老實的。不可否認的，漏稅與偸稅的結果，同是危害人民的利益，應一律視爲欺騙政府的行爲。何况我公司申報織呢毛紗的批價，核繳貨物稅的時候，犯了低報的重大錯誤，更不應逃避責任。追求根源，是由於我們受了舊的自私自利思想的支配的原因。又我身爲我公司最高負責人，應把公司一切行爲負起責來，申報稅額的錯誤，我應首先負責，不該——如在我那篇文章裏所說的——以麻痺大意，制度不健全的理由爲自己卸責。我們應把這次事件來敎育自己，認眞地把制度改善，人事充實，覺悟提高起來。我們要認識：稅收任務，是工商界報效祖國的光榮任務。偸漏行爲，不僅欺騙了政府，也損害了抗美援朝的力量，我們决不應喪絕良心做這事。
   我過去的錯誤是太多了。我年已五十有八，在舊黑暗社會裏混了五十五年的人，安能沒有思想問題？但是，我决意要改造自己！解放後兩三年來在各方面實踐工作當中，我已得到了好些實際的體會，抗美援朝，土地改革和鎭壓反革命三大運動，給了我深刻的敎育，並加强了我對敵友的認識；靑年學生們熱愛祖國的表現帶動了我；工人農民們各種愛國主義生產和豐產競賽運動鼓舞了我；人民解放軍和中國志願軍的堅苦卓絕，英勇奮鬥和自我犧牲的精神感動了我。此外，國際地位的提高和國內經濟建設與文化事業的猛進，更使我對偉大的祖國有新的認識，對我們人民政府有更大的信心。我還要虛心學習，努力工作，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爲建設新中國而奮鬥。尙望工商界朋友們，職工同事們，和各界同志們，不斷地給我以批評和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