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桕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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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当代日报》 报纸
唯一号: 110020020220040740
颗粒名称: 烏桕樹下
并列题名: 一個老太太的轉變
分类号: G127.653
摘要: 1951年10月10日,烏桕樹下。
关键词: 菩薩 香燭 阿祥

内容

「娘娘呵!槿樹葉水揑好了,
   您快來洗髮吧!」烏柏樹下,十五
   歲的吉英姑娘,大清晨起來,打了
   淸水,把採着的木槿葉子放進去揑
   揑搓搓,搓到水又滑又綠。當太陽
   快出來的時候,招呼她祖母洗髮。
   相傳七月初七;是牛郎織女相
   會的日子,農村婦女都採了槿樹葉
   洗髮,聽說:洗後頭髮能又黑又亮,年長月久,成了一種美麗的民風。不管老的、少的、俏的、醜的;都會在這天早晨洗個「快活頭」,然後;燒香的燒香去,要做活的開始做活兒。
   周老太實在已經只有數百根花白頭髮了,不過,自從分得土地以後,她那張透露出年輕時飽經風霜之苦的皺紋臉,也不像過去那麽又乾又黑了。當她聽到吉英——她唯一的孫女——的喊聲,就跑出屋子;把稀稀的幾根髮兒掛在槿樹葉水中一洗,再用清水一漂,一揩就乾,她裝扮完成,就穿上地主家裏分得的靑布衫黑褲子,拿了香燭,到如意庵上香去。
   差不多兩年半了,她沒有跑進那個破庵裏去過,最初,剛解放的時候,她去開了幾次羣眾大會,知道現在是窮佬當家了,自己勞動的收穫,地主不能再來剝奪了。所以幹起活來非常起勁。「拜菩薩」三個字,好像已經忘記了,但這可不是眞的忘了菩薩,而是另一種有意義的,活躍而幸福的生活,緊緊地抓住了她的心靈。
   現在,她不知怎地一來忽然想拜菩薩去了,想到這麽多日子沒有去過,心中有點亂烘烘,她不知庵堂「解放」成怎樣的模樣了,幾個破菩薩修過了沒有?她聽到鄉裏女同志說:人民政府對信敎完全自由的,心中略略安靜了一些。再加上路旁的桑樹,田中的晚稻,地上的絡蔴,長得那麽油綠惹眼,使她想到秋收後可以嚐到自己田中的大米飯了,那些糠穀,過去曾經當過飯吃的寳貨,可以養一羣鷄,養到明年,它會生許多蛋,然後,賣出此錢來捐獻大砲飛機,她不知不覺的微笑了。可是,猛然一抬頭,她吃了一大驚,山門大開着,管山門的韋駝菩薩不見了,寶座上空空的,一點東西也沒有。
   「韋駝菩薩不管門?」她覺得又怕又奇怪。跨進大殿,不但大菩薩沒有,小菩薩也不見了,只有幾條過去唸佛坐過的凳子,靜靜的整齊地排列着,如來佛的寶座前,莊嚴地放着一塊黑板。
   「天啦!這是啥個花樣經?」她急得睜大了眼睛發怔,靑布衫上熱汗也冒出來了,可是菩薩還是連影子也不見一個。
   她懷疑着這是不是因爲她翻身後太感激毛主席忘記了天上活神明,菩薩動了氣,施個隱身術試驗她?她覺得自己並不是存心不拜佛,實在事情忙不轉來,心中有點委屈,又想到難道因爲日子好轉了嘴一纔開了葷,菩薩動氣了?還是先謝毛主席後謝菩薩它老入家生了氣?「不」!她覺得菩薩决不會如此小器,「憑良心說,打倒地主的可不是菩薩呀!」
   可是,不管自己怎樣替自己辯護;她還是愈想愈害怕;「天神動氣,白虎星君臨門。」她怕家中不順利,又怕自己老命活不長了,剛翻身當了家,那裏肯讓自己有個短長呵!她愈想愈害怕,捧着香燭坐在竹凳上竟沒了主意。
   突然「周家媽」!一聲叫,一個穿着乾淨的靑布衣的小伙子笑嘻嘻地站在她前面。
   「啊!阿祥哥」!她照人家的口吻招呼他,好像在荒山上看到了親人一樣;剛想問他見了菩薩沒有,他已經笑嘻嘻地看了一下她的香燭說:
   「周家媽您來遲了,啥東西都不見了,菩薩舊了,倒掉了,大殿改為夜校了。………」
   「怎麽」?她嚇得屈着身體亂搖兩隻手,她疑心自己耳朶有了毛病,急得站了起來。
   「坐下吧!老人家,我來對您說」;阿祥正經地告訴她:
   「本來末,我們這些窮佬那裏有錢修菩薩?再加上鄉裏的人都說:得了得了,我們還能信這一套?拜了一輩子佛沒得到什麽,毛主席一來就有了土地,不好好拔草除虫荒了田,怎麼對得住毛主席?再說有錢有功夫修佛,不如捐飛機大砲,您老人家說對嗎?」
   政府看得起我們工農的子弟,我們就想給他們學學字,將來寫個字條兒也好。所以菩薩坍了以後,我們大家的主意,打掃乾淨把庵堂改作夜校了。」
   「菩薩爺沒給農會主任和村長托個夢兒。」
   「菩薩那裏會托夢呵!」
   「它們不想討香燭」。
   「我從來沒聽到過這種事。周家媽媽,回去吧!現在,我們只要跟共產黨走,打倒美國强盜,還管啥個菩薩?還要點啥個香燭呵……!」
   莫奈何,她只好拿了香燭回家走。桑樹、絡蔴和晚稻依舊綠得那麽惹眼,她郤只是奇怪地想:
   「爲啥阿祥不肚子痛呢?他家中也蠻順利?」她想到自己年輕的時候,要許人家了,抽得一支上上籤,結果嫁出去不到一年,男人揑揑拳頭去了。老師父說這是『命』,好容易養大了遺腹子——吉英的爸——娶媳婦時又是個上上籤,可是義了吉英,到養第二個;母子雙雙都死了,到如今還沒個孫子抱;前年老師父還說:『老人家這是氣數,您沒福氣,可是毛主席給我們分了土地,又可以娶媳婦了,這又是我沒有福氣?』她愈想愈想不通;『如今村上十份人家九份不拜佛,絡蔴長得又高又紮實;解放同志也不信佛,若不是他們,那裏來的土地、房子、衣服、傢具?不是二次貸肥一次貸肥,政府使我們田地有了肥,灶上有了米,那有好日子過呢?」
   『地主天天拜佛,良心比鳥煤還黑。』她再拚命地想:『拜了一輩子佛得了個啥東西?』手中的香燭似乎特別沉重。
   「娘娘!娘!——娘!爹回來了!我們發了土地證了!」還沒到家,烏桕樹下的吉英一面叫一面跳,她喜得笑裂了嘴,三脚兩步往屋子裏跑。
   『娘娘!您沒有點香燭?』小姑娘跟上去急急地問,她却不管三七廿一跑到灶間,把個灶神扯下來隨着香柱擲在灶肚裏,嘴裏清楚地唸道:
   『省下香燭錢,捐獻飛機大砲去,不信啥個菩薩,我們自己保護自己!』再把手上紅燭向桌上一放。
   「留給夜校當燈火去!」祖孫倆對微笑了。

知识出处

当代日报

《当代日报》

出版者:当代日报社

出版地:杭州(1)谢麻子巷六号

《当代日报》的前身是《当代晚报》,社长郑邦琨携部分资产逃亡台湾时,报社员工中已有“应变委员会”的组织。杭州市军管会批准以新报名《当代日报》登记出版的申请。1949年6月1日,在改造《当代晚报》基础上,《当代日报》正式创刊,发刊词题为《一个新的起点》。总主笔曹湘渠,总编辑李士俊,总经理何志成,社址在杭州谢麻子巷6号。《当代日报》一直受中共杭州市委领导。尽管如此,《当代日报》从性质上讲还是民营报纸。在《杭州日报》创刊前夕,1955年10月31日,《当代日报》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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