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當製鎖工人的那個港市，有許多進步的工人。在鬧哄哄的工場中，俯身在機臺上工作後，我們要彼此交談是困難的。我們的工頭是挺嚴厲的，就是一分鐘也不許我們間斷工作，給我們吃午飯的時間只有幾分鐘，使我們把食物囫圇吞下去都來不及。因此我們只好在晚上聚會，對當局保守着祕密。
   當黑暗降臨，街市上點起燈火的辰光，我的同志們便濳人我所住的那條小巷裏來。他們故意不立即走近我的住所，而兜着圈子，從巷的一頭走到另一頭，直等到確信了沒有人釘梢以後，才來叩我的門。祕密工人小組是在我這兒聚集的。我把自己的客人帶進一間半暗的，窗戶朝着塞煞衖的房間裏，然後把一盞罩着綠燈罩的小燈放在小桌上。在小桌旁坐着我們的指導者——大學生或是熟練工人，於是我們便開始討論了。我們討論到我們的貧困，討論到我們怎樣才能改善我們的生活。我們不僅是聽，我們也自己發言，因爲只有在這兒我們才能公開談論自己的生活。
   在這兒，在我們的小組裏，我們得到知識，沒有這些知識是無從準備鬥爭的。
   有一次，我被告訴說，我們的小組裏要換一個新的指導者來了。我問道：
   「來的是誰呢？」
   他們驕傲地回答我說：
   「尼考拉·彼得洛維奇要到我們這兒來了。他是最優秀的指導者之一。小組應該由最可靠的工人組成才是。」
   我焦急地等待着尼考拉·彼得洛維奇。「他是最優秀的指導者之一」，我想，「也就是說，我們的工作將搞得更好。可是這個尼考拉·彼得洛維奇是怎樣的呢？」
   在預定的時刻有人叩我的門了。開了門，我看到一個三十餘歲的男子，有着赤色的短鬚，圓圓的臉，和一雙敏銳的眼睛。從外貌上看來我覺得這個人是最平常的。
   走進了屋子，他問道：
   「刻恩亞傑夫是住在這兒吧？」
   我回答說是在這兒。然後他說出自己的名字：
   「而我，是尼考拉·彼得洛維奇。」
   「我們等着你哩。」我說。—尼考拉·彼得洛維奇附加上說，他在街上兜了好久圈子，始終提防釘梢。
   我們走進了半暗的房間。大家都已經到齊了。他在指定的位置上坐下來，便開始通知我們，在小組裏我們將做些什麽。他講得那麽信服和明白，令人自然而然相信他所說的每一句話。工人們聚精會神地傾聽着他。接着他問我們的姓名，在那兒，那一個工厰做工；是不是大家都識字，讀些什麽書；工人們知不知道他們應該為什麽而鬥爭。
   尼考拉·彼得洛維奇給我們解釋，單個兒幹是什麽都不能達到的。只有當我們團結起來以後，我們才產生力量，這種力量是老闆們會嚇怕的。
   尼考拉·彼得洛維奇講得那麽淸楚而容易懂，使工人們立刻覺得滿意。其他的指導者是常常用那些對普通工人不懂的話來講的，而尼考拉·彼得洛維奇却是照普通的，工人的口氣來講的。
   「他說得好，」我們想，「不吞吞吐吐，沒有虛套，正和自己人一色一樣。」
   從此以後尼考拉·彼得洛維奇常到我們這兒來。他幷不讀書給我們聽——書由我們自己讀，讀什麽由他指定。然而他親自講給我們聽。他講關於外國工人怎樣在爲更好的生活而鬥爭。他更敎導我們，要使工人成爲自由的公民就必須鬥爭。
   我們和尼考拉·彼得洛維奇弄熟了，大家都愛他。他的每一次出席我們都性急地等待着。假如我們有什麽不懂，我們就互相說：
   「尼考拉·彼得洛維奇就要來了，他會來講。」
   但是有一次我們等着，等着尼考拉·彼得洛維奇，而他沒有來。他會遭遇到什麽呢？
   我聽到風聲說，尼考拉·彼得洛維奇被捕了。
   在尼考拉·彼得洛維奇以後，我們好不容易才和另一個指導者弄熟。為什麽會這樣呢？在當時我們還根本不知道尼考拉·彼得洛維奇究竟是誰呀。我們只知道他，這個普通的，對我們工人親近的人是我們的而已。
   但是我是多麽吃驚，當我到後來，已經年老的時候，在革命之後，知道了誰是尼考拉·彼得洛維奇！我的高興是沒有止境的。你只要想一想，尼考拉·彼得洛維奇不是別人，就是符拉其米爾·伊利其·列寗！
   而我此後一輩子都以列寗曾經親自與我們在祕密工人小組中工作過和我是他的學生而感到驕傲。（KHR3EB作存思譯。廿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