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覺空虛，其實倒不一定眞的空虛，正與自覺充實並不一定眞的充實一樣。眞正的空虛，恐怕連那空虛的自覺也將失却了的吧。
   有時候自覺空虛，其實倒相當充實的，祗是他已不滿於這充實吧了；同樣自覺充實，其實倒很空虛的，只因他自滿於這空虛而已。
   大凡人們一感到空虛，也便隨之而產生了旺盛的甚至是貪婪的吸收慾，這就是說，他必須吸收多量的嶄新的東西來塡補這空虛的慾求，直到自覺充實了爲止。但，事實往往是：一待充實之後，隨即又會感到可怕的空虛，於是再度產生了驚人的吸收慾。
   因此，空虛的自覺，與其說是一種悲哀，倒不如看作一種向上的進取的動力來得更確切些。而人，也正因為有着空虛的自覺和空虛的塡補，這一歷程的不斷演化累積，這才能不斷的進步了。
   永遠自滿的人，是不會進步的，至少，長足的進步是不容易的。
   自然，永遠停留於空虛的自覺和悲觀的嘆息中的人，是眞正的空虛者，斷說不上什麽向上或進取。
   但，只要是眞正的空虛的自覺，它常常是一種向上的動力，與無意識的基於一時的衝動的空虛的自覺，是不可相提幷論的。後者大抵以唉聲嘆氣了事；而前者，却非有新物質的大量的填補，即不足以解脫這可怕的空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