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傍行人看書看報的很平常。
   你也許看見過：一位上早班的銀行員，正在專心一意翻閱學習社會發展史提綱，忘情地把一枝變色鉛筆咬在嘴裏。一個年輕的女學生，膝頭上攤開俄文課本，口中在默誦練習題。一位頭髮花白的太太，目無旁瞬，正在索解里弄學習小組發下來的十大問題，單子上還寫了許多「名詞淺釋」，例如：「羅馬——古國名」。
   當然，一般的行人並不看書看報，而是瀏覽街上的
   儘管行過鬧市，儘管一位三先生（三輪車夫）作橫越馬路的驚險表演，但是他不受干擾，看他的「靑城十八俠」，入深山，探幽谷，看見了一對紅燈，那是巨蟒的眼睛。然後飛渡捨身崖，安然無恙。儘管走廊上擠得怎樣，他却從不吃沙汀魚，追隨在一羣獵戶之後，大嚼烤豹肉，燉熊掌，其味無窮。
   他也許是一個機關小職員，如果我猜得不對，那就是一家商號的職事，總之，他被「等因奉此」，「即希廉價廣告，或者就近把眼光停留在人家的螳螂裝上。
   就是看書看報，也不完全是前面所講的進步現象，還有他落後的一面。即如坐在我旁查照」，或者被算盤流水帳磨折了大半生，他也許受過委屈，甚至感到過不平，無可奈何，才寄情於武俠小說。本來麽，在吃人的舊社會，武俠小說邊、手不釋卷的這位先生，他全神貫注所看的其實是武俠小說。由於每天我和他上班下班的時間幾乎相同從夏到秋我發現他一部「蜀山劍俠傳」已經看完，現在正在看「靑城十八俠」了。
   「俠以武亂禁」，加之於他是不相稱的，從外表看，他是一個安份守己的人。他所醉心的書中人物，都是深通技擊，矯捷無倫的，然而他是五十上下的人了，顯得蒼白而孱弱。之於弱者，正是莫大的慰藉。也是被剝削、被迫害者復仇的幻想。
   他不知道時代變了，靑城也變了，那里的道士，本來就賣酒賣肉，開旅舘，賭沙哈，是軍閥地主的樂園，現在名山歸還人民，恐怕要整肅得多了。
   這不是產生「唐吉訶德」的時代了，我們再也不需要「弱者的慰藉」了。「還珠樓主」之流，如果不從頭改造，脚踏實地，只怕「珠還」無日了。（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