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調整工商業政策內容，陳雲副總理已經報告過了，用不着我再來多講，今天我所要講的，就是一般工商業者（或非工商業者）對於調整工商業提出的若干問題，需要加以說明，加以討論的。把我所了解的政策中間若干問題，就我所能解答的，提出來做一個報告。
   對於這個問題，我想分做四個部份來講：（一）調整工商業的時間，為什麽不能早一點，而恰恰在五月份開始？（二）調整工商業的性質和任務，到底在整個人民革命過程中、財經工作中，具有怎樣一種性質？達成怎樣一種任務？（三）調整工商業的展望調整工商業這一工作，對私營工商業起怎樣一種作用？私營工商業在調整過程中，起怎樣一種變化？（四）私營工商業的做法，該做怎樣一種準備？怎樣去做？
   （一）調整工商業的時間
   或者有人會問：調整工商業，爲什麽不早三五個月就做呢？我們要知道：這次人民政府的調整工商業，和國民黨反動政權的貸款）七月十五日在北京新知識座談會上講（、定貨、收購完全不同。這一次的調整，是和共產黨指揮人民解放戰爭一樣，「不打沒有把握的仗」，必須使條件具備成熟，有勝利完成的把握才去做的這次調整工商業，在政府方面，主觀條件已經具備、那就是，由於財經統一管理的成功，國營貿易機關掌握着充足的物資，國家銀行掌握着大量的資金，而財經統一管理之所以成功則又有賴於財政收支的平衡，通貨膨脹的基本停止今年一月間公佈的一九五〇年槪算，那就是爲平衡收支，停止通貨膨脹創造了頭一個條件。一九五〇年以前，財政是不統一的，是以軍區為單位的，所以財政收支，沒有把握使它平衡。自從有了一九五〇年槪算，第一步創造了條件。有了這條件，大致可以曉得國家收入多少，支出多少，赤字還有多少，「心中有數」。這槪算的準確性，和執行上的嚴格性，是中國歷史上前所未有的，惟有革命的人民政府才能做好。這就準備好了三月間統一財經工作的管理和領導的條件。三月間執行了財經統一工作以後，收到了很大的成績不但在中國歷史上就是在各國，戰後整理貨幣，穩定市場，都沒有過這樣大的成績，三月初開始實行財經統一，三月裏就有了效果，基本上全國物價就已經穩定下去。
   有了物價穩定、收支接近平衡的這一個條件，調整工商業的條件才成熟。爲什麽不能提早調整工商業呢？就是因爲在這以前，主觀條件還未成熟。
   這是主觀的條件，另外，還有客觀的條件，就是：
   （1）一般人民的心理，由重物輕幣轉變而為重幣輕物在一二月間，收購，貸款都不可能。那時政府如要收購，工商業者就會以爲是剝削；而銀行貸款，工商業者一定要搶購原料、商品。在物價高漲時，政府希望工商業者少買東西，可是今天情形不同了。中國是大國家，小生產，所以需要很多的商業者。工業太落後，自然更需要。倘使所有的工商業，完全由國家來做，不僅不必要，而且也無此力量在貨幣、物價穩定的條件具備了以後，就需要商人多做買賣了。今天調整工商業，完全是在正常的經濟下、依據人民的需要，動員私營工商業者在統一領導、統一管理之下，更好的在大國家、小生產的環境中，爲人民服務。國營貿易公司的主要任務在穩定市場，使販賣者把貨物由產區運到銷區，有利可圖？比如，目下國營貿易公司就不可能全部收買小麥，人力、物力、倉庫都成問題。物價穩定了，農民願意多賣出小麥，同時，投機商人却不來購買了，這就騰出來一個很大的領域，需要私營商業者來經營。
   （2）調整稅收，有的取消了，有的減低了。這個條件，也是到了目前才具備的，因爲物價不穩定，稅收無法減低或取消。由於物價穩定，財政收支接近平衡，這時才能減低稅收。否則減少了稅收勢必增加了通貨膨脹，市場又攪亂了。
   （3）幹部整風的口號，如在五月以前提出，對於稅務幹部的影響，引用幹部間習用的一句話，就是「潑冷水」。因爲那時他們正熱心於任務的完成，一聽到整風就可能心灰意懶，或者不敢動彈，那就難以達成平衡財政收支的任務。老實說：他們在任務上，確實很努力，而且收得了很大的成績，不過，作風不無錯誤的地方。任務完成以後再向他們分別說明：成績是好的，作風需要改正一下，這樣，他們是會接受，而加以改正的。
   （4）調整要有計劃，消除經濟上無政府狀態，盲目性。有什麽辦法呢？就是一切要有計劃但在三月以前，無法做這計劃，因為那時的購買力是虛假的。今天工商業的困難，主要的就是因爲當時被虛假的購買力所迷惑，一直是向虛偽繁榮的方向發展。所以如果那時做計劃，一定不會適合人民眞正需要的。而且就是現在，也還不能說做了計劃一定準確，不過，比三月以前，總有些把握了。
   政府在主觀條件上，如毛主席所指示，堅持三個鞏固，就是（1）鞏固財經統一，（2）鞏固財政收支平衡，（3）鞏固物價穩定。再加上客觀的這四個條件，然後才能調整工商業。做法完全是認眞、負責、很老實、很有把握的，所以和國民黨反動政權所做的是完全不同的。
   （二）調整工商業的性質和任務
   毛主席在中國共產黨三中全會的報告裏說：「整個舊的社會經濟結構，在各種不同的程度上正在重新改組。」革命的中心任務，固然是改革經濟制度，但在程序上，還是首先推翻反動政治，第二步才能談到經濟問題。鄕村中封建土地所有制，一時還不易推翻，要再有三年左右的時間才能基本完成改革，城市經濟的調整自然也要一些時間。一般工商業者，主觀上是願意靠攏革命的，但在經濟制度和結構上，却還存在着反革命的殘餘。這不是人的問題，而是制度問題。在工商業中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制度，顯然還沒有肅淸，否則便不會有今天的困難。另外，適應通貨膨脹的制度，也還存在。不僅私營工商業有這樣的因素，就是國家經濟也有這樣的因素。解放以後通貨膨脹的繼續，就是一個顯著的例子。所以這並不能單怪工商業家。因此，私營經濟在市場上對政府經濟政策的反抗，是客觀的至少絕大多數是無心的。今年三月以前，政治上全國各階級是一致的，但在經濟上，從市場所反映的，工商業者和政府却還是對立的。
   這一次的調整，是把和人民不利、和新國家不利的經濟結構，變成完全是人民的、革命的經濟結構這是這次調整工商業的性質和任務，所以說，這也是一種革命工作。不但私營工商業要加以調整，就是公營企業，也同樣的要加以調整。同時，在通貨膨脹時期養成的不好作風，也要改掉，如同山頭主義，本位主義等，所以正如毛主席所說：「整個舊的社會經濟結構、在各種不同的程度上正在重新改組。」還有機關生產，有些是與民爭利的，現在决定在統一領導下，對這樣準公營的生產事業，也要加以調整。因為計劃生產時，連私營的廠家也包括在內、所以這是更進一步的統一戰綫的任務，同時，並加强了國營經濟對私營經濟的領導。四個朋友（工人階級、農民階級、小資產階級、民族資産階級）在政治上已經合作，而今進一步的□在經濟上進行了合作，而且是緊密的合作。在政治上，是由工人階級領導的人民民主專政；在經濟上，是由社會主義性的國營經濟所領導的新民主主義經濟。
   （三）調整工商業的展望
   對於調整工商業，我們不能盲目樂觀，也不能單純依靠政府。調整中間，一定會有淘汰，但不是用政治的方式，而是在有領導的競爭中淘汰、不前進的一定要受到淘汰。所以必須自身健全，才能得到調整的利益。
   一般地講，工業產品，沒有過剩，由於人民重幣輕物，購買者少，加以農村災荒，農民購買力也低，買東西也少，以致顯得過剩。不過生產條件有些是不大相宜的，如同組織不健全、地點不相宜、機器不大好，這都需要加以調整。中國工業發展前途是很遠大的，只要積極進步，發展一定大大的多於淘汰。
   至於商業，在全國規模上講，還需要很多商人，以加強城鄉交流。但一般地講，城市商業單位是顯得多了一些，以北京和上海來說，都是每五十人到六十人有一個商業單位，外加一個到兩個攤販。北京一共有三萬多商店，三萬多攤販，上海有九萬多商店，十八萬攤販，至於無錫也是五十人中有一個商業單位。我們想一下，以五六十人的購買力養活一個商業單位，那裏可能？這些商業單位，如果能够做到城鄉，內外交流的工作還可以，不然，只是供給一個都市的消費，那數目一定是過多的。所以商業單位必須要減少，而過去所以能有這麽多商業單位，完全是由於通貨膨脹所造成的一種畸形發展。所以特別應該鼓勵這些商業單位轉變方向，在城鄉交流，內外交流上多努力。主要的是要大量轉向農村，為農民服務。再把單位減少，盡力做到聯營做得大規模一些，更像樣一些。
   金融方面，單位數已比戰前減少，過去，由於通貨膨脹，存款的就少。過去公私銀行的存款額，是少於發行額的，而今日的存款額則已加到大致兩倍於發行額，不過，絕大多數是機關存款。民間存款比較少，可能只等於發行額的四分之一。機關存款，都是存入人民銀行的，一部分私人存款也送到人民銀行或公私合營銀行裏去，私人行莊的存款就當然很少很少的了。所以，單位即使減少了很多，情况依然是困難的。私營金融業今後應該轉移一下方向，走向下層，走向農村，然後才能有發展的前途。
   （四）私營工商業的做法
   調整工商業以後，一般私營工商業，應該怎樣去做呢？我以爲有四點是值得提出的：
   （1）要完全相信，人民政府的一切做法，都是嚴格的依照共同綱領的。所以對於共同綱領，我們應該好好的學習，我們的業務路綫和做法，如果能依照共同綱領，那不但不會吃虧，而且一定可以得到發展。
   （2）態度方面，不要對立，對立就是反抗，而反抗政策，一定會招來無情的打擊。也不要自卑，要認識自己也是國家的主人，和政府工作人員，人格完全是平等的，有好的意見，盡管提出，而政府是願意聽取採納的。
   （3）有組織的提供辦法、提供力量。所謂內行，頂多懂得一二行，已經了不起，如果三百六十行，要行行都懂得，事實上不可能。行業必須好好的組織公會，這樣力量可以集中，再集體的提出具體方案和政策來談，政府是會歡迎的。
   （4）政府對工作人員實行整風，我們工商業者也應該自動的來整風，以求配合。在共產黨整風，除了工作人員的許多作風以外，同時，還注意到與非黨人士的關係搞得怎麽樣。如果搞得不好，就認爲黨員應該首先負責，這眞是克己。我們各民主黨派，也應該整一下風。遇到事情先責備自己。這樣。雙方都克己、自責，事情可就好辦了。工商業者如何呢？是不是也需要整一下風呢？需要的，應該通過工商業聯合會，同業公會、和自己本身，來整一下風。對待政府工作人員，我們要老老實實、誠懇、坦白。同時，我們更要在平等互助的原則下，誠心誠意的接受國營經濟的領導。還有，稅收方面，我們一方面自己要遵章納稅，一方面還要想法使別人不漏稅。大家應該知道，惟有不漏稅，稅收增加了，工商界的負担才可能減輕。因此，同業間應該整一下風，一方面爲人民、爲政府，一方面也是爲工商業本身，這樣，才能促成緊密的合作。總之，所謂整風，就是要把過去一切不好的作風通通去掉，因爲那些不好的作風，都是違反人民的，在今日這新時代，是不容許繼續存在的。
   對於調整工商業這一問題，就我所了解的，做了這樣的一個解說，其中可能有不正確的地方，希望工商業者多提意見，共同討論，共同研究。（轉自「新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