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北京住的地方，是一家營業性的旅館，因爲碰上政協開會，招待所住滿了各方來的代表們，所以我們被招待在這家旅館裏面。
   誰都知道北京是作興付小賬的，吃飯理髮、洗澡住房子……都得付小賬，你不給，人們會向你要。這次我們離開北京也照例付給旅館工友們四萬元的小賬。想不到却被退回來了，我們以爲這是因爲我們是由政府招待的、倘若普通住客，他們未必不要吧，後來纔知道並不如此，有一位工友同志對我們說：
   「小賬是不合理的，我們服務有一定的報酬爲什麽還要小賬？」
   他們是工會的會員。
   北京還有一個改造乞丐的收容所。我沒有時間去看□打聽了一下，那裏面有好幾百乞丐在學習生產技能。在北京，我走了不少大街小巷胡同內外都沒有碰到過托盤行乞的人，只有一回在天安門前遇見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子，手拿着一張紙條，上面寫了幾句魯迅關於戰爭與和平的話站在城牆邊向我們要錢。她自已說是一個失學的，要點錢去上學。看衣服穿得頗整齊，臉上也很乾淨，北京是還有失學的兒童的但解放後就學的失學兒童却是一個不小的數目。
   我曾談到北京取締妓舘改造妓女的情形，我覺得這是一件旋乾轉坤的大事；但現在的北京也並非就完全沒有了賣淫者，共產黨不是神仙，人民政府也不是魔術家，一切偉大變革只是開始但這是大力的有决定意義的開始，北京現在的賣淫者在數目上說恐怕只當以前百分之一二，而不會需要太長久的時間，總在那麽三兩年内吧，北京以及別的城市將根本不會有賣淫者的存在。就北京說，窰子取締了，現在還在操淫業的只是暗娼之類。暗娼是不可能用「取締」方式消滅的，那位負責改造妓女工作的雪松院長說得好：「用取締方式去消滅暗娼，是不會有大作用的；這是一個社會問題、牽涉很廣。」所謂牽涉很廣、大槪包括人民政治和文化水平的提高，失業問題的完全解决，新戀愛觀以及新的家庭制度普遍確立等等。而這些條件逐漸完備的過程，就是暗娼、社會上一切不幸的賣淫者逐漸的消滅過程。
   天津在妓女問題的處理上，又有跟北京不同的特點。北京有條件集中改造，這是北京式；天津則因轉業條件較北京爲好、所以採取引導轉業來逐步減少娼妓，這是天津式；在天津，轉業妓女數字很大，比如地氈業就有好幾百妓女參加了生產。這種轉業方式同時也吸收一部份暗娼。
   無論京津，幹部及公務人員，是不許有嫖妓行為的。檢查得很嚴。而對於經常營業的暗娼，政府公安機關都知道她們的住址及情况。這裏順便談一兩件趣聞：曾經有幾位到北京參觀的留學生，他們以前在北京唸過書，熟悉私娼的路子，剛到北京第一天就去尋求刺激。他們是體面的人，知道北京禁了公娼的，却以為這在過去十分祕密的地方會萬無一失。但當他們進入十分鐘後，就遇到了政府的巡查人員，而他們所屬的機關也就接到了關於這一切情况的電話。政府警察在這種場合下，是極有禮貌而又極有分寸的，他們會按照來嫖妓的人身份的不同，作種種不同的解釋和勸告；一方面又知道對方一定很感難為情而講些安慰你的話；比如「你花了錢來，應當得到一點快樂，」「這不算是什麽，但到底不是好習慣，能不來就不來的好。」等等。而在妓女方面，很奇怪，她們非但不把警察看做破壞生意的人來敵視，而且是採取合作的態度，她們會說：「你幹什麽職業要坦白，坦白了沒事，查的是壞人，好人不要怕。」「現在不同從前了，現在請坦白，坦白什麽都能原諒你。」這是說明，妓女明白了誰是她們眞正同情者，她們擁護政府。她們的政治覺悟提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