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把自我批評口號看作一種轉瞬過去的和倐忽即逝的東西。自我批評是一種特殊的方法，是以革命發展底精神一般來敎育黨底幹部和工人階級的布爾什維克方法。馬克思早就說過：自我批評是鞏固無產階級革命的方法。至於說到我們黨內的自我批評，那末自我批評底開端是在我國布爾什維主義開始出現時起的，即在布爾什維主義作爲工人運動中一種特別的革命派別而誕生出来的最初幾天起的。
   大家知道，列寗還在一九〇四年春天，當布爾什維主義還不是一個獨立的政黨，而是與孟什維克一起在一個社會民主工黨內工作時，——大家知道，列寗在那時候就已經號召黨進行「自我批評和無情地揭露自己的缺點」。列甯那時候在自己的小册子『進一步，退兩步」裏曾經這樣寫道：
   他們（即馬克思主義者底敵人——斯大林註）看見我們的爭論，就幸災樂禍，洋洋得意；他們爲着自己的目的，自然竭力想斷章取義摘引我這本專論我們黨底種種缺點的小册子中的個別段落。可是，俄國社會民主黨人已經久歷戰鬥，飽受風霜，决不會被這區區針刺所驚擾，却能够不管這些針刺，而依然繼續其自我批評的工作，無情地揭露自己的缺點（註一），這些缺點是一定和必然會因工人運動增長而被克服的。讓敵人老爺們試拿出他們「黨」內的眞實情况底圖畫——那怕就是稍微近似於我們第二次代表大會紀錄所提供的圖畫——來給我們看看吧！』（第六卷，第一六一頁）
   因此，一些同志認爲自我批評是轉瞬過去的現象，是一種時髦品，它與普通任何時髦品一樣一定很快就會過時的，——這些同志是完全錯誤了。其實自我批評是布爾什維主義武庫中不可分割的和經常運用的武器，這個武器與布爾什維主義底性質本身、與它的革命精神是不可分離地聯系着的
   有時候人們說：自我批評對於還沒有執政的黨是好東西，因爲它『無物可失』，然而自我批評對於已經在執政的黨却是危險和有害的，因爲在其周圍有許多敵對的勢力存在着，而敵人是可以利用它的被揭露出來的缺點來反對它的。
   這是不對的。這是完全不對的！相反地，正因爲布爾什維主義已經在執政，正因爲布爾什維克由於我們建設底成績會傲慢起來，正因爲布爾什維克會看不到自己的缺點，因而會便利於敵人底勾當——正因爲這樣，所以自我批評，特別在現在，特別在取得了政權以後，是尤其需要的。它成爲眞正的國家主人。
   有些人說：既然有了自我批評，就無須勞動紀律了，就可以丟開工作而把什麽都胡聊一陣了。這不是自我批評，而是對工人階級的嘲笑。需要自我批評，並不是爲了破壞勞動紀律，而是爲了鞏固勞動紀律，爲了使勞動紀律成爲目覺的勞動紀律，能抵拒小資產階級底散漫性。
   另一些人則說：既然有了自我批評，那就不再需要領導了，就可以離開船舵而讓一切去走「事物底自然軌道」了。這不是自我批評，而是可恥。需要自我批評，並不是爲了減弱領導，而是爲了加强領導，爲了把紙上的和沒有威信的領導變成有生命的和眞正有威信的領導。
   但是也有另外一種「自我批評」，它是破壞黨性，使蘇維埃政權喪失威信，削弱我們的建設，腐化經濟工作幹部，解除無產階級武裝，引起關於蛻化的胡聊。托洛茨基反對派昨天正是叫我們從事這種「自我批評」。不用說，黨與這種「自我批評」是根本沒有共同之處的。不用說，黨是要用一切力量、一切辦法來反對這種「自我批評」的。
   應當嚴格地把那與我們絕緣的、破壞性的、反布爾什維克的「自我批評」與我們的、布爾什維克的自我批評區別開來，我們的自我批評底目的是培植黨性，鞏固蘇維埃政權，改善我們的建設，增强我們的經濟幹部，武裝工人階級。
   加强自我批評的運動僅僅在幾個月前才開始。我們還沒有材料足以給這一運動作出初步的總結。然而現在已經可以說這一運動開始產生自己良好的結果了。
   不可否認：自我批評底浪潮正開始成長和擴大，日益囊括工人階級廣大階層並把它們捲入社會主義建設事業。即令是這樣的一些事實，如生產會議和臨時監督委員會底活躍，也說明了這一點。
   的確，還有人企圖把生產會議和臨時監督委員會底有根據的和審查過的指示束之高閣，必須作最堅决的鬥爭去反對這種企圖，因爲它的目的是打掉工人們對自我批評的興趣。可是幾乎沒有根據可以懷疑：這一類官僚主義的企圖將使高漲着的目我批評浪潮無影無蹤地退落下去。
   目我批評是以揭露和消滅我們的錯誤、我們的缺點為目的，——自我批評在無產階級專政條件下只能便利於布爾什維主義反對工人階級敵人的鬥爭事業，這難道還不明白嗎？列寗曾經估計到布爾什維克取得政權後這些情况底特點，他在一九二（年四月——五月自己所著的「共產主義運動中的『左傾』幼稚病」小册子裏寫道：「一個黨對於本身錯誤所持的態度，就是測驗這個黨底嚴肅性及其對本階級和勞動羣眾所負義務的眞正執行程度的最重要最可靠的尺度之一。公開承認錯誤，揭露錯誤底原因，分析產生錯誤的環境，仔細討論改正錯誤的方法——這才是嚴肅的黨底標誌，這才是黨對自己義務的執行，這才是對階級、以至於對羣衆的教育和訓練。」（第二十五卷，第二〇〇頁）
   列甯是千倍地正確的，當他一九二二年三月在第十一次黨代表大會上說：「無產階級不怕承認它在革命中把什麽什麽做得很好，而把什麽什麽還沒有做到。一切至今滅亡了的革命黨之所以滅亡，就是由於傲慢而看不見自己的力量在什麽地方，怕說出自己的缺點。而我們是不會滅亡的，因爲我們不怕說出自己的缺點，能學會克服這些缺點。」
   結論只有一個：沒有自我批評，就沒有對黨、對階級、對羣眾的正確敎育，而沒有對黨、對階級、對羣衆的正確敎育，就沒有布爾什維主義。
   自我批評口號，爲什麽正好在現在，正好在當前的歷史關頭，正好在一九二八年獲得了特別緊要的意義呢？
   因爲現在比一兩年前更鮮明地顯露出了無論在國內方面或國外方面的階級關係底尖銳化。
   因爲現在比一兩年前更鮮明地揭露出了蘇維埃政權底階級敵人的破壞工作，他們利用我們的缺點、我們的錯誤來反對我國工人階級。
   因爲沙赫亭事件底教訓和農村資本主義分子「對付採辦粮食的巧計」，再加上我們工作計劃底錯誤，對於我們是不能而且也不應當無影無蹤地一下過去的。
   必須趕快擺脫沙赫亭事件和採辦粮食工作困難所揭露出來的我們的錯誤和缺點，如果我們要鞏固革命和有準備地對付敵人的話。
   必須趕快揭露我們那些還未被揭露出來的但毫無疑問是存在着的缺點和錯誤，如果我們不願意被各種各樣的「意外」和「偶然」事件弄得手足無所措而使工人階級底敵人高興的話。
   遲綵在這裏就等於便利我們敵人底勾當，加深我們的缺點和錯誤。但是要作到這一切，不展開自我批評，不加强自我批評，不把千百萬的工人階級羣衆和農民羣衆捲入來發現與消滅我們的缺點和錯誤，是不可能的。
   因此，中央委員會和中央監察委員會四月全會是完全正確的，當它在關於沙赫亭事件的决議中說道：
   「保證順利完成所擬定的一切措施之最主要條件，應當是眞正實現第十五次代表大會底關於自我批評的口號。」
   但是要展開自我批評，就首先必須克服許多擺在黨面前的阻礙。屬於這一類阻礙的便是羣衆底文化落後，無產階級先鋒隊文化力量底缺乏，我們的停止不前，我們的「擺共產黨員架子」等等。然而我們最嚴重的阻礙之「——即使不是最
   也不可否認：由於自我批評底結果，我們的經濟工作幹部開始趕不上了，較爲警惕了，開始較爲嚴肅地對待經濟領導問題了，而我們黨的、蘇維埃的、職工會的以及任何其他的幹部則開始較爲銳敏了，較能滿足羣衆要求了。
   的確，不可認爲：黨內的民主和一般工人的民主已經在工人階級羣衆組織裏完全實現了。
   但是沒有根據可以懷疑：隨着運動底繼續展開，這個事業是會向前推進的。
   也不可否認：由於自我批評底結果，我們的報刋成爲了更加活躍和生動的報刋，而我們的報紙工作人員隊伍，類如工人通訊組織，已經開始變成重大的政治力量了。
   的確，我們的報刋往往還是浮光掠影，它還沒有學會從個別的評述進到比較深刻的批評，而從深刻的批評進行槪括批評底結果，表明由於批評底結果我們建設方面獲得了什麽樣的成績。但是幾乎不能懷疑：這個事業在運動進一步的進程中是會向前推進的。
   然而必須指出：除了這些優點以外，我們的運動還有一些缺點。這是指對於自我批評口號的歪曲，這些歪曲在現在、在運動底開端便發生了，如果我們現在不給以反駁，就會造成把自我批評庸俗化的危險。
   （一）首先必須指出：一些報刋組織開始表現出這種趨向：把運動從對我國社會主義建設底缺點的實事求是的批評方面轉移到反對個人生活底各種極端現象的廣告式的叫喊方面。這也許很難使人相信。然而可惜這却是事實。
   就以「勞動政權」報、伊爾庫斯克區委和區執委底機關報（第一二八期）作例子吧。你們在那裏會看到整整的一版都散佈着各種廣告式的「口號」：「性生活底放縱是資產階級的表現」，「喝了一杯再想喝一杯」，「有了一個小屋子就要有一條牛了」，「硬要雙人牀舖底强盜們」，「沒有打響的槍」，諸如此類等等。試問這些無愧於「證券交易人」雜誌的「批評的」叫喊與布爾什維克的以改善我們社會主義建設爲目的的自我批評有什麽共同之點呢？十分可能，這些廣告式的文章底作者是共產黨員。可能，他劇烈地仇恨蘇維埃政權底「階級敵人」。但是在這裏他走入了迷途，把自我批評口號庸俗化，以不是我們階級底聲音講話，——這是不容置疑的了。
   （二）其次必須指出：甚至於那些一般講來能够進行正確批評的報刋組織——甚至於它們有時候也走上爲批評而批評的迷途，把批評變成一種遊戲，引起聳人聽聞。就拿「共產主義靑年團眞理報」作例子吧。大家都知道「共產主義青年團眞理報」在展開自我批評上的功績。但是把這個報最近幾期拿來，看一看對全蘇聯職工會中央會議領導人物的「批評」，一整系列的對這個題目的不可容許的諷刺。試問誰需要這種「批評」呢？除了毁壞自我批評口號底聲譽以外，它還能給我們什麽東西呢？爲什麽需要這種「批評」呢，如果是注意我們社會主義建設底利益，而不是注意於博得市儈們一笑的賤價的聳人聽聞？當然，自我批評需要有一切種類的武器，連「輕騎兵」也在內。但是難道由此可以作出結論說：輕騎兵應當成爲輕率的騎兵嗎？
   （三）最後必須指出：我們的好些組織有這種確定的傾向：把自我批評變爲嚴重的阻礙——乃是我們機關中的官僚主義。這裏所講的是在我們黨的、國家的、職工會的、合作社的以及其他各式各樣機關裏的官僚主義分子。這裏所講的是這樣的一些官僚主義分子，他們靠我們底缺點和錯誤過活，害怕羣衆批評和羣衆監督就像害怕火一樣，妨礙我們展開自我批評，妨礙我們擺脫自己的缺點和自己的錯誤。不能把我們機關裏的官僚主義看作只是一種凡事拖延和文牘主義。官僚主義是資產階級對我們組織的影響底表現。列寗說得很對：「必須使我們懂得：與官僚主義作鬥爭是絕對必要的鬥爭，它就是像與小資產階級自發性作鬥爭的任務一樣複雜。官僚主義在我們國家機構裏已成了有這樣一種意義的疥瘡，以致於我們的黨綱也說到它了，而這正是因爲它與小資産階級自發性及其蔓延相聯系的。」（第二十六卷，第二二〇頁）
   如果我們眞想展開自我批評和擺脫我們建設事業底疥瘡，那就應當更加頑强地進行鬥爭來反對我們組織裏的官僚主義。
   我們應當更加頑强地喚起千百萬工人和農民羣衆來進行從下而上的批評，來實行從下而上。的監督，以作爲對付官僚主義的主要消毒劑。
   列寗說得很對：
   「如果我們想與官僚主義作鬥爭，我們就應當吸引下層羣眾來參加這個鬥爭」……因為「不吸引工人和農民來參加，還有其他什麽辦法可以廢止官僚主義呢？」（第二十五卷，第四九五、四九六頁）
   但是為了「吸引」千百萬羣眾來參加，就必須在工人階級一切羣衆組織裏，而首先在黨本身內部展開無產階級的民主。沒有這個條件，自我批評便等於零，一個空架子，一句空話而已。我們所需要的並不是任何一種目我批評。我們所需要的是這樣的一種目我批評，這種目我批評提高工人階級底文化程度，發揮它的戰鬥精神，鞏固它的勝利信心，增加它的力量，幫助
   中傷我們經濟工作人員的手段，變爲使他們在工人階級面前喪失威信的手段。事實上，烏克蘭和中央俄羅斯的某些地方組織曾經掀起了對我們優良經濟工作人員的直接中傷，而他們的全部罪過就是在於他們不能保證百分之百地不犯錯誤。如果不是這樣，那末怎樣來了解地方組織關於把這些經濟工作人員撤職的决議呢，這些决議並沒有任何約束力，而分明是指望使他們喪失威信。如果不是這樣，那末怎樣來了解：批評是批評了，而又不讓經濟工作人員回答批評呢？從什麽時候起我們這裏開始把「謝牟亞克裁判」（註二）冒充自我批評呢？
   當然，我們不能要求批評百分之百地正確。如果批評是從下而上來的，那末即使這個批評只是百分之五——十正確，我們也不應當加以輕視。但是難道可以作出結論說：我們應當要求經濟工作人員保證百分之百地不犯錯誤嗎？難道世界上有保證百分之百不犯錯誤的人嗎？難道很難了解：培養經濟工作幹部需要幾年又幾年，對經濟工作人員的態度在我們這裏應該是最愛惜和關心的態度？難道很難了解：我們需要自我批評不是爲了中傷經濟工作幹部，而是爲了改善和加强他們？
   請批評我們建設中的缺點吧，可是不要把自我批評口號庸俗化，不要把它變成作廣告練習用的工具來寫這些題目：「硬要雙人床舖底强盜們」，「沒有打響的槍」等等。
   請批評我們建設中的缺點吧，可是不要毁壞自我批評口號底聲譽，不要把它變成製造廉價驚人消息的廚房。
   請批評我們建設中的缺點吧，可是不要歪曲自我批評口號，不要把它變成中傷我們經濟工作人員及任何其他工作人員的工具。
   最主要的是：不要以從上而下的「批評的」空談來代替從下而上的羣眾性的批評，讓工人階級羣眾捲入到這個事業中來，讓他們在改正我們的錯誤方面、在改善我們建設事業方面表現出創造的主動性吧。
   一九二八年六月
   （註一）此地和以下所有引文中的着重點都是斯大林所加的。
   （註二）謝牟亞克是俄國古時一公爵。每次他審判別人，都不問是非，凡不稱其意者都定以罪。因此，不公平的裁判叫作「謝牟亞克裁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