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十日文化部副部長周揚在北京燕京大學講演「怎樣批判舊文學」，下面是他講演中的一節，是根據本月八日「人民文化報」所載的全文轉載的。題目係編者所加。
   我們舉個例來考察一下文學遺産裏面進步的和民主的成分。
   剛才提到的紅樓夢，大家都知道是描寫一個封建官僚家庭從興盛到沒落，人民除了當作陪襯的劉姥姥外在書裏沒有地位。但這裏面就沒有民主的成份麽？賈寶玉、林黛玉這一派和賈老爺、薛寶釵這一派是剛剛對立的。假如賈寶玉生在現在，說不定是個民主人士有住國際飯店的資格呢。賈寶玉不想當官，只想追求人間比較單純的愛；反對等級制，對丫環小姐同是稱姐道妹一視同仁。不用說，他這種作風是為封建專制所不允許的，所以他結果也只有出家當和尚了。西遊記裏面的孫猴子也是革命的，他反抗一切封建組織和封建紀律，他把天空鬧得個熙熙攘攘，你怎麽能說他不革命？從這裏，我們找到這些書所以流行如此之廣而爲廣大人民所歡迎的原因。這就是說在分析批評這些作品時，我們要有階級觀點，要有歷史的觀點。我們切不可要求從前的人民像要求現在的人民一樣。記得從前延安演郭沫若的『屈原』，演戲的人覺着屈原太懦弱了，屈原不該自殺。於是叫屈原的弟子嬋娟小姑娘勸說屈原，結果屈原沒自殺，屈原和羣衆結合了。這完全不合歷史。我們應該瞭解屈原在那種社會制度下只有犧牲。又有人演舊戲，把貪官打下去而讓羣眾自選縣長，羣衆看了戲雖然很滿足，情緒很高。但是這把歷史給歪曲了。我認爲：在照顧觀眾情緒時，原則上是不能歪曲歷史的。只要從歷史上看是最革命的，那就行了，比如剛才說過在封建的賈府裏，賈寶玉類型的人物是有革命性的。有位同志說：水滸裏面除了官就是流氓，沒一個人民。這位同志是完全不了解水滸的。水滸一百零八將裏有很多是勞動人民，比如李逵、阮小七等等。他又說宋江不好，宋江直想作官。這是由於沒有歷史的眼光。你以爲今天的農民要不是受共產黨領導，受無產階級的敎育，就沒有那種幻想麽？例如在東北，有的農民發家了，就提出這樣問題來：我是純潔的共產黨員，但是我的經濟成分要上升到富農了，耍剝削人了，怎麽辦？黨敎育他說要照顧大家，要幫助別人。農民離了共產黨離了無產階級是很容易走到從中農升到地主，繼而組織軍隊，終局是想作皇帝的路上去的。宋江那時還沒有共產黨，沒有無產階級，我們要求他不想作官怎麽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