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劇之在今天，問題倒不在於它是否可以改造？應不應該改造？而是如何來改造的問題。
   舊劇的所以要改造，主要的理由，自然是要被它影響下的絕大多數羣眾，從封建毒素中援救出來，與爭取和改造那些舊藝人來爲人民服務。但改造的基本目的，是還在於經過□樣的批判的吸收過程，而最後能創造出新的內容與形式來！問題的重心，恰恰就在這裏。
   舊劇，這樣的封建藝術，因爲它存在的時期很長；直到今天，還未失去其最後的影響與勢力。不但在內容上，受封建君主所培養與滲透入大量的毒素；卽在形式與技巧上，亦走到定型化的地步，去表現手法，已成爲固定與不可踰越，老的舊藝人，對於宗法和規矩，是非常考究和重視的。臉譜只能有生、旦、淨、丑，唱做亦只能遵守一定的格律，因之人物心理的複雜過程故事的運動和發展；角色之在生、旦、淨、丑四種臉型以外，或者卽使不出於這四種臉型的角色，但具有新的特徵與要求者；都不是舊劇這個古老的封建藝術所能完美無疵的表達出來的。這道理，很簡單，就是新內容要求新形式，而我們現在都被舊形式所束縛住了。因之，我主張要改造舊劇，就不要把自己限制在僅僅改良還一點上，要能大胆的破壞，積極的創造，大量的吸收着話劇，甚至於電影方面的手法和效果，來充實和豐富營養自己，最後達到創造的目的。我們不要以為是歷史劇，就應該一定要保持其原來面目，不容有一些新的增加與減削，這裏並沒有什麽金科玉律要求舊劇改造工作者遵守的。能够保持歷史的原來面目固好，否則在不妨害主題的基本性質範圍以內，應儘可能的予以勇敢的突破不要太過的為舊形式所束縛，以致於不敢稍稍動彈它。
   我為什麽要這樣主張着呢？因為在看到好幾次改良了的舊劇的演出，覺得作者雖然盡了最大的努力，但由於舊劇的形式太定型化了，每每妨害到作者所要企圖達到的內容與目的。卽以野猪林來說：林冲這個主人公的性格，應該是極其複雜和錯綜，其心理的變化與矛盾，更其是要經過激烈的鬥爭過程的；但像這樣的一個典型性格，在舊劇的形式裏，是無論如何，不能表達出其複雜心理狀態的。又如高俅之子高世德，在野猪林裏他好像是不止輕浮，還有些傻，滿口詩云子曰，又似乎有些迂夫子氣；這角色，如果用舊劇中的四種臉型來表現他，也是非常不適合的，他是一個小丑但却不是平常的小丑，而是在四種臉型以外的一種被賦與着以新的特徵的小丑，舊劇中從來沒有處理過這樣的人物。
   有人說：這是導演的手法問題，與舊形式的束縛與否無關，其實這是錯誤的，這那裏僅僅是導演的手法問題，舊形式不突破，是無法解决這樣的難題的。卽使是非常優秀的導演，由於陳腐的格式所限制，也只能做到削足適履而無法發揮其獨特的天才。（下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