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鄉下去宣傳
   夏徵，我們這一組
   三個人出發了，開
   始「到羣眾中去」
   了。
   農民這名詞，
   我們是熟悉的，平
   日在書本上老讀到
   ，在口號上老喊到，在圖畫上也老看到。在我們的想像裏，農民是這樣的人：荷鋤戴笠，徜徉在田野間的，或者就是上城來賣菜，買糞的，呆頭木腦，一臉土氣………
   我們在城外了。才下過陣雨，天是晴朗的，雲是輕鬆的，然而路却泥濘得可怕。一脚踩下去，得用勁拔出來，一隻歌沒唱完，幾個人都險些摔了交。
   「這路不是人走的！」小余嘰咕起來了。
   但明明有好多好多農民，在遠處或近處走着。他們是這樣穩健地、一步一步地走着。他們，累年累月地走着；尤其是，他們從沒有抱怨過。
   老徐喊起来：「看呵，他們不是在跑嗎？向農民學習呵！」。
   馬上又有一個問題橫梗在我們面前了：「怎樣進行訪問呢？」尤其是卽將發生的一連串的技術問題，像：怎樣去招呼，稱他們什麽等等。
   一個年紀很輕的農民，赤着膊，褲脚管紮得半腰高，腿膀上塗滿泥，向我們走過來。我們急急地開口了：「喂，忙呵，又下田嗎？」
   「不啦，要去戽水。「他囘答着，越過我們走過去。
   水滿滿的，好多阡陌都給淹了，白茫茫的一片，綠翠的幼稻有如浮萍。
   「跟他去看戽水吧！」小余建議，我們倆同意了她。
   走到河邊，那農民已爬在水車上踏着了。他身上的肌肉在太陽照耀下是紫銅色的。
   我去攀談：「今年水大呵，你們辛苦？」
   他一脚脚地踏着：「是呵，老是下雨，下雨，下不停的，看，多少地都淹了，有七寸高的水哩！」
   老徐看到水車有四個檔子，三付踏板都閑着，他低低地說：「我來幫你戽。」說着就爬上去。好容易按住了櫃子，小心翼翼地踏着，可是老踩空。他急得滿頭大汗，「這勞什子！」他嘟噥着。
   在我們的笑聲裏，那年輕的農民敎了老徐，必須要有拍子，一下跟着一下，不快也不慢。老徐學準了，又踩起來。
   「你們一天踏多少辰光？」我問他，心裏想，大概八小時到十小時吧。
   「喔，那得看水高呵！」他說，「像這幾天，連晚上也戽水，還嫌來不及啦！」
   然而老徐已在喊吃力了。他一脚有一脚没有地踩着，又老是踩空；終於熬不下了，喊着腰酸，臉孔漲得通紅，退了下來。
   那農民也在淌汗，但仍是飛快地踏着。小余看着他不好意思起来，對他說：「我來替你打扇吧！」他看着小余笑了起來，「快了，大太陽，打扇也無用，到黃昏邊，塘裏去惚個浴，就好了。」
   「你夏徵的公粮去繳了嗎？」
   「繳了，昨天就繳了。」
   我們向他宣傳了夏徵的意義，他不斷地點着頭：「我都懂，都懂。上禮拜村裏開會，工作同志也是這樣說的。」他很有理道地回答了我們，又全神貫注在踏水工作上。
   「下半年收成還有希望嗎？」小余問。
   「有希望，只要戽得緊，不下雨，還可以收七成。」他說：「解放軍常在幫我們出水修堤，只要天晴些，水不要灌到芽裏去，不礙事。」在人民政府的領導下，他是有信心的。
   「秋天還有秋徵哩！」
   「是呀，出把勁支援前線，早些全國解放就好了！」他很快地，力求使我們滿意地囘答了我們，似乎想早些請我們動身免得妨礙他的工作。我們覺得還應當向他說些什麽，但一句也想不出。
   □忽然，又是一陣大雨；我們想找地方避雨，可是他仍堅持在那裏，而且一脚一脚踏得更快了，水嘩啦啦地湧出去。
   到另一家，草屋裏只有一個小孩子。「爹爹姆媽都在田裏」，他告訴我們，我們馬上感到又做了可笑的事，在日夜救災的時候，還有誰呆在家裏嗎？
   天晴了，我們囘城去，沿路看見好多解放軍同志，也捲起褲管，打着赤膊在幫農民戽永、築堤，彼此間有說有笑的，走近聽到，也是在說着夏徵的事。這時，我們三個人面面相覷，恍然悟到剛才那農民對我們不耐煩的緣故了，雖然慚愧，却更歡喜，我們上了向羣衆學習的第一課。小余還是第一次認識稻，她起先還以爲是麥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