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粟
   關於蘇聯衛國戰爭的長篇小說，我只看過三部：「人民是不朽的」，「虹」和現在要介紹的「考驗」。
   這三部書剛好代表三個方面。「人民是不朽的」是描寫前線戰爭的；「虹」以淪陷區人民的鬥爭爲背景；而「考驗」却寫後方生產事業——或者說是把生產戰線上的景象呈現在我們的眼前。
   作者在這裏以一個飛機工廠的撤退爲故事中心，圍繞着這中心刻畫出了一幅蘇聯人民在艱難困苦的情形下加強生產的生動圖畫。
   這是一家製造軍用飛機的大工廠，光是工人就有八千多，撤退時差不多需要一千輛車廂。而這一千輛車廂經烏克蘭開到烏拉爾，得經過好幾千里的遙迢路程。其間的艱苦，以及爲了克服種種艱苦所需要的辛勞與努力，是不難想像的。但所有的困難都給蘇聯人民的集體意志與集體力量所克服了。終於，這間飛機廠在撤退後的一個月中就開始生產了飛機。
   這種力量，甚至本書中的主人公——飛機廠的經理杜斌科都有些懷疑的。你看他在記事簿上寫道；「第八天了，萬分緊張的八天。………人們太疲勞了。有許多婦女已經疲勞到了極點。金屬且有它的最後分解點，何况人：：可是必須工作又工作。……」
   人類的肉體凡胎竟成了金剛百鍊之身，竟超過了金屬而沒有「最後分解點」，這不是個奇蹟嗎？
   想來這些人都是蓋世的英雄了。是的，書中所描寫的人物可以說個個都是英雄，但又每個都不是英雄，他們都跟你我一樣，是平凡的人。他們並不意識到自己是個英雄，他們只知道自己是蘇維埃國家的一個公民，因而不倦地替國家出力，在零下三十多度的烏拉爾冰天雪地中一天做十五六個鐘頭的工。
   眞的，他們太平凡了，似乎有些不像我們想像中的蘇聯英雄。他們也戀念故鄉，也往往丢不開溫暖的家庭：丈夫顧憐着妻子，妻子掛念着出征的丈夫，老子為了受傷的兒子而憂悶。
   書中的人物旣然都不是神話中的英雄，而是社會主義國家中活生生的人，他們不是神的英雄，而是人的英雄或英雄的人。但正因此，他們却格外可愛，格外使我們覺得親切。而正因爲本書所描繪的是這樣的英雄，書中的人物一個個都好像活躍在我們眼前，使我們如見其人，如聞其聲。
   特別使我感覺親切的是書中描寫人情味的地方。書中的主人公杜斌科說到他担心老婆的病，因爲他做過一個夢，夢見洗老婆的屍身，他的腦子怎麽也不能擺脫這個惡夢。
   杜斌科對廠裏的黨委書記拉莫旦說了他的惡夢後，接着書中却有這樣一段描寫：——我也相信夢——拉莫旦抬起身子，靠近杜斌科底耳邊說，——我也相信……你知道爲什麽？我在夢裏常看見我的老婆帶着科梁，看見我的兒子畢佳，看得清清楚楚。所以我也相信夢。可是你不要到黨委家裏去瞎說呵……
   本書所描寫的已是這種現現實實的人，而不是虛構的人。而蘇聯也正是作爲一個現現實實的人的國家而有其存在的價値的。且看書中另一位英雄對杜斌科說的話：
   ——你去照料你的老婆吧……她此刻正需要扶持。飛機是飛機，工廠是工廠，老婆還是老婆。我們是爲了人才打仗，才建造工廠，才製造飛機。懂得嗎？……
   爲了人才打仗。這是多麽簡單的道理，却又是多麽偉大的眞理！
   本書還有一個特點是鄉土味很濃，全書洋溢着對於烏克蘭的熱愛。也許有人要笑它是落後的鄉土觀念。但烏克蘭人愛烏克蘭，烏拉爾人愛烏拉爾，烏茲倍克人愛烏茲倍克，把這一切的愛匯合起來，可不就變成了偉大的愛國熱流？愛國主義不能是空洞無物的，它必須通過每一個人民愛他的田園鄉土，愛他的菓樹蕎麥，愛他的妻子兒女而才成為有血肉的。
   跟其他蘇聯衛國戰爭的文學作品一樣，這本書所反映的也是這樣一種有血肉的愛國主義。
   最後順便帶一句，譯者汪浩先生據聞就是大名鼎鼎的李立三，本書是他寄居莫斯科時所譯。所以要提到這一點，倒不是由於此事之動人聽聞，而是向讀者保證譯筆的忠實可靠，而且也流利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