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方改變了，變得那麽出乎我們意料，由不得大家奇怪起來，解放前的她，是我們羣中最愛漂亮的一個，燙得一球一球的頭髮，每天梳它起碼得化上半個鐘頭，全宿舍的同學中，就算她盥洗最慢；本來已很紅潤的嘴脣上，不塗上一點脣膏，彷彿是不能見人似的，外衣兩天不換，就像會惹蝨子。上課前必得照幾囘鏡子，抹幾下臉，任你在室外高聲催叫或甚至取笑，她都像沒有聽見似的，好像上課還不及她照鏡子重要。
   解放了，每一個同學的熱血都沸騰起來，除上課外我們整天忙着學習、討論、宣傳，再沒有時間來欣賞小方的照鏡子了，偶而還看到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在人叢中穿來穿去，我們除對她發出鄙夷的一笑外，心中雖曾浮起一個勸告的念頭，但不久卽因其他的事給忘懷了。
   但是，小方的突然改變却引起了我們的注意，正當我們在宿舍中討論一椿事情的時候，她出現了——那麽元突和新鮮，這已不是兩月前的她了，一球球的燙髮已被剪去，天然紅潤的嘴脣，代替了化裝品而存在着，身上的那件藍布大褂，已有好幾處縐紋，不像過去那麽永遠保持畢挺的樣了，而尤其，那自然、天眞的態度，已一反過去的做作，我們不覺異口同聲地叫起來：
   『小方，你………』
   『奇怪吧？！』她天眞地笑了：『解放了，我們已做了自已的主人，再不是資產階級的附屬品了，解放後的一切，使我深爲感動，工人們的高度覺悟，更加深了我的慚愧；我現在才眞正明白了自我存在的價值，我們原是爲自己而生存着的。昨天聽了一次演講，晚上我想了整夜，我已悟出了這層道理，覺察了過去的錯誤，我已下决心要積極地改造自己，這不過是第一步，以後更將拿事實來證明，我要向你們學習，向勞動人民學習……』
   我們都感動地起來和她握手，從她身上，我們眞正發現了改造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