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那些搖着「爲藝術而藝術」的紙旗以及主張文藝是超階級利害的第三種人，魯迅先生有過一個好比喻：拉着自己的頭髮，想離開地球。曆史已證明了他們是怎樣一副鬼臉，而在現實的映照下，我們看到他們終於隨着反動勢力的撤退而落荒而走了。
   實際上，只要不是色盲，或故意的歪曲，文藝的階級性是顯而易見的。一定的階級立場，就產生一定的藝術作品。就說那被稱爲最高級也最「超然的」詩歌吧，它在開始就與勞動大眾有着血緣的關係。當勞動者從事於生產工作時，詩歌以和諧與節奏，聯結了他們的動作。勞動、音樂、詩歌，原來是有淵源關係的。以後代表權威精神的神的時代興起了，於是出現了史詩。在繼起的資本主義時代，我們又有了種種代表個人主義與資產階級的作品。在資本主義行的代言人與宣道者。鄧南遮之流所以終于成爲法西斯的血腥劊子手，紀德之所以終于背叛了左翼戰線，難道只是偶然的轉變？一個出身資產階級的作家，除非經過一番痛澈的鍛鍊與覺悟，也必然會走上幫閑甚至幫兇的絕路。
   爲了這緣故，我以爲在目前强調地提出文藝階級性這一點，是必要的。
   新民主主義的綱領雖然指示了聯合戰線的路徑，但是無產階級無疑是這一戰線的主流與領導者。一切的文化活動，包括文藝部門在內，必須配合着這一個新的發展。目前還正是無產階級的發展期，不容諱言，參加文藝活動的，大抵還屬於出身舊小資產階級的作家們。因此如何徹底改造往日的以小市民爲創作中心與對象的文藝，是非常迫切的一個問題。我們不僅須以無產階級立場與作風的作品，服務於當前的工農兵大眾將沒落的時代，那些代表頹廢與世紀末的象徵主義，達達主義，未來主義，於是像霉雨之後的斑爛的毒蕈般滋生了。毫無疑問的，在目前這業已曙曉的社會主義的一代，無產階級的文藝，將是新文藝的總的歸趨。
   但所謂文藝的階級性，還不單指此而言。
   這至少含有兩重意思：第一，一個作者並不是完全獨立地存在的，藝術的「光輝的隔絕」，只是浪漫主義者的天眞的□語而已。他的思想，他的認識與理解，都深切地和他所從屬的階層結合着。傳統，環境，與物質的生產關係，造成戴納所說的「精神的氣候」，使他不自覺地受了他的階級意識的規範，而走着一條特定的路徑。第二，因此，他在創作中是必然地擁護這一階級的利益的。有意或無意間，他就做了這一階級，而且還須儘量地利用這新的內容與形式，去爭取、敎育、與改造其他的讀者層。波格達諸夫以為「詩人是他底階級的組織者」，卽是這意思。所不同的是我們這一代的文藝工作者，還是屬於舊的殘存階級的居多，因此他首先應該完成他的自我否定與自我改造。近來我們常聽到關於如何消滅反動文藝的討論，這裏的「反動」二字，我以爲指的也正是舊的階級立場與階級作風。除非脫胎換骨地完成了這改造的工作，那麽，一切的文藝服務於政治，文藝大眾化，文藝的斯達哈諸夫運動等等，都將是不可想像的事。
   不過這並不是一個僅僅的主觀意識問題。意識是決定於存在的，因此還必須從生活實踐開始。否則，我們將看到文藝中的「客里空」與「康舒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