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之春」是象牙塔裏的戲劇。這種戲劇只能給一部份智識分子去「欣賞」而已，因爲一般的人民大眾看不慣這個脫離了現實的故事，更加看不懂事物詩意化和矇朧的形象手法。這種戲劇會使人新影劇週刊社編（每逢星期日出版）增加憂鬱和感傷，會使一般智識分子由「淡淡的哀愁」轉向消沉的毀滅。它沒有積極的現實性、批判性和羣衆性，有的只是極細膩的心理的刻劃和濃郁的哀愁，除了這些便只是一個空架，一個幻夢。這是遠離了現實生活，消沉的智識分子編織成的自己的幻夢。
   「小城之春」是在刻劃愛的衝動和矛盾，這種衝動和矛盾是在「名敎」下痛苦地展開在「名敎」下痛苦地結束的。導演費穆更用「斜陽古塔」「頹垣瓦礫」來點綴刼後小城春天的寂寞，把「小城之春」塗抹了一層一般的智識分子所特能感受的淡淡的哀愁。
   在「小城之春」裏，費穆用他的憂鬱創造了哀愁，脆弱的人物個性，創造了細膩深刻的形象手法他用一個最小、最快的表情代替着許多意思，而這種形象手法也只能讓智識分子去感受了。在導演費穆本性說來，他是具有小資產階級智識分子的「詩人」氣派，把什麽東西都染上憂鬰，把什麽意境都用「詩」的形象來表現。瓦礫中野草和寂寞是他所喜歡用的鏡頭，在靜寂中戀人相對而視微妙的情感他是最用工夫深刻的地方。於是「小城之春」被關在塔裡了，人民大眾拒絕這帶病的作品，它至多也只能讓某些智識分子來傷感一會，讓大佬闆們來消遣消遣罷了。
   在過去智識分子是一個可上可下的階層，到下面來的，於是生活在人民羣眾之間取得了他們的道路，到上面去的於是做了（過河卒子）等類，然而終於也取得了所謂（道路）——但是還有一部份的智識分子，旣不肯到下面來，又爬不到上面去。「往上爬」的結果是他們只取得「空虛」，他們於是卑恨現實起來，然而也只是卑恨而已。他們沒有對於這個社會堅决的否定態度。他們有時候也喊：「戰鬥」，「春天」，「光明」，然而這只是他們在昏迷中的囈語，他們顫慄於人民大衆血肉的革命。被吊在半空中的結果，便形成他們那一種愛好憂鬱，充滿幻想、消沉、懦怯甚至虛渺的生活態度——這也能反映出在反動的國民黨統治下智識分子找不到出路的苦悶情緒。旣不能到羣眾中間去，生活又無情的鞭着他們，智識分子在這時候徬徨了，他們於是採取了消極的生活態度：幻想，憂鬱。「小城之春」就是在這種社會背景中所產生出來的。但是導演費穆主觀的努力不够却是不能否認的一個事實，他只把「戰爭」和「蕭條」在憂鬱中微微透露，而失去了反映現實的積極性。
   全劇只有五個人，一個地方，一個時間，很少對白而有場外的敍述。費穆却能使全劇聯繫得緊密，那實在是有一番苦心佈置的工夫，同時這種樸實的作風在當前的劇藝中實有值得討論的必要，關於劇作上的民間形式和大眾化，這也是一種參考資料
   戲劇是一種綜合的藝術，這需要强烈的現實性、批判性、指導性、和羣眾性，要做到這一點就需要劇作者生活於羣眾中間，瞭解羣眾的情況反映他們的生活，說出他們的要求，並且指導他們去參加新民主主義的生產建設，脫離羣眾的實踐作品便會變得空虛——憂鬱和頹傷就是「小城之春」主題空虛的表現這是劇作者個人情感的流露，是幻想出來的象牙塔裏的戲劇。
   每個新民主主義的戲劇工作者必須注意到一點那是從羣眾中來到羣眾去。丟掉不健康的幻想，作品才能眞實，深入在羣衆之間，內容才會豐富。要在生活行動中改造戱劇的技巧，太多用「形象手法」反而會妨礙羣衆的感受和事物的眞實性，因為羣衆是樸實而健康的，他們所樂於聽聞的還是「实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