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睏不着覺，可是今晨却起得很早。
   起身後，心緒非常緊張，好像是痛快，也好像是痛苦，好像將要跨出牢門，也好像將要離別慈祥的媬姆。早餐也不想吃，靜待着時間的過去。
   早餐後，孩子們先後的來了，五下的孩子前天已知我有離校之意，但不知我今天要走，所以他們仍舊是跑着跳着。
   課前會議時，我對各位先生說了幾句辭別的話，但是聽我話的却只是幾個同仁，使我說了之後覺到懊悔，不該說。
   紀念週時，校長對孩子們報告：「前禮拜五下年級的秩序成績好多了，已列入第二名，……不過這學期學學業成績是很不好，不如上學期……你們的級任楊老師要去幹校，所以今天起由章老師代理……」說到這裏全場靜默，孩子們突然以驚異的眼光注視着我，大家的情緒靜寂而緊張，我低着頭不敢向孩子們臉上看去，散會後，孩子們都來問我什麽時候走？我騙他們說下午走……囘到房裏，我情不自禁落淚了，暗泣了一番，把淚水揩乾，以免給孩子們的發覺，可是紅潤的眼眶是免不了的。
   晨間活動上課，我以最後的機會興五下的孩子們說話，一進敎室，怪好的秩序，使我感到最後一課的痛苦和難受，沒有一個不注意着我的臉，我對他們說：
   「各位小朋友：我在今天中午要離開學校了，此刻我沒有別的話和你們說，祗希望你們要趕快覺悟而努力，校長不是說了我們級裏學業成績最差嗎？以前我實在是並不怎樣熱心的來管教你們，現在我深深的感覺到對你們不起，我自己更覺得無限的慚愧……下學期定有很好的老師來教你們了，你們是會幸福的，」說到這裏，我發覺許多孩子暗泣起來，用手遮着臉，不知在什麽時候我的眶裏也含有淚珠了，「你們要自愛，我去了以後，你們更應該努力，切不可看輕自己；：」情緒愈緊張了，我的話也愈說不出來，就在這時我退出了敎室，但孩子們還是在敎室裏，不出來玩……
   下了課，三年級的孩子蜂擁到我房裏來，要我給他們再上最後一課，他們小小的童心雖沒有離別的苦痛，但都希望我不要離校！
   第一課上班了，孩子們都上敎室去後，我就不讓孩子們知道而走了，章和袁等送我到校門口。
   爲了人民的幸福，爲了自己需要改造，所以毅然决然的跨進了人民革命的行列，忍痛的丢開了孩子們，進了幹校之門。
   下午與同志們去鹽橋搬床，到湖濱馬路邊，忽然有五個三年級的孩子跑來，「楊老師，你……你……我們來貼宣傳禁用銀元標語的，你，明天定得囘來上我們一課！一課！」我握握他們的小手，答應他們：「明大再說，有空我定來！」我跟着行列走遠了時，又囘頭一看，孩子們還呆呆的立在馬路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