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市防疫工作，現正由杭市防疫委員會積極推動之中，霍亂預防疫苗的普遍注射是必須做到的一椿工作。這和接種牛痘苗可以預防天花，有着同樣的切實效果，但人們對接種牛痘雖已表示了非常堅定的信仰，而對霍亂預防疫苗的注射，却還很多存着懷疑的心理，並不熱烈歡迎，甚且有意迴避。爰將免疫原理，作一淺近的解釋，以利防疫工作的全面開展。
   牛馬之病，有所謂「炭疽熱」者，這是由所謂「炭疽菌（脾脫疽菌）」所引起的，人類也可發生，試將此菌，接種於蛙，雖不感染，但如將蛙飼養攝氏三十七度的溫暖地方，也就可以感染。
   又泥土之中，尤其是耕過的土地，存有一破傷風的病原菌（嬰兒生後一週內，發生破傷風，俗稱臍風，就是這種病原菌作祟），正當人體被木片或鐵釘刺傷的時候，此菌和沙土一同侵入，傷口，人就可以發病。試將以此細菌所分泌的毒素，接種於雞，並不感染。但如將雞飼養於冷暗的地方，使之體力衰退，直接以毒素注射於腦中則亦可以成病。
   這樣在自然狀態中，蛙之所以感染炭疽熱，雞之所以不感染破傷風者，乃由其有生俱來的抵抗性，這就叫做先天性免疫。嚴密一點也說：就是身體的自然抵抗力。
   關於蛙之對於炭疽熱，何來先天性免疫的理由，首先要想到蛙的體溫。蛙是冷血動物，若非人工的把它限制在溫暖的地方飼養，則它的體溫甚低，雖以細菌接種，仍不增殖，亦不發病。
   同樣，從體溫的關係，聯想到：人們吐痰在地上，雞走過來，啄而食之，這是我□所常見的。若是這種痰是結核病人吐出的，那末，雞亦將患結核了，誰都會這樣想罷！實則雞的體溫在四十度右左，比人的體溫爲高，故雖吃了結核菌很多的痰液，仍不感染結核，亦卽雞有抵抗人型結核菌的先天免疫性。但是雞也有結核病的，那是因感染鳥型結核菌而起。鳥型的結核菌和人型的不同，人也很少感染鳥型的結核菌者。
   我們經常在細菌的重重包圍中，當然細菌的大部份是非病原性的（例如將漿糊發霉的絲狀菌，對人類無害），可是病原性的細菌，也是經常存在，幸而我們的身體表面，覆以銅牆鐵壁似的皮膚和粘膜，不容細菌輕易地侵入體內。我們的皮膚表面，常有所謂「葡萄菌」的存在，而且决不會是少數。這種菌是會惹起化膿的，可是化膿的事情不常有，原因就是在這種細菌，不容易通過健康的皮膚。
   皮膚擦破，假如由於强力的磨擦，當然會流血的，即使沒有到出血的程度，也有透明的組織液流出來（譬如長路行軍，脚上擦起了水泡，所含透明的液體，就是這裏所說的組織液）在此液體當中，含有殺菌性的一種物質，免疫學上，叫做「防禦素」。
   傷口因為有細菌侵入，於是從周圍調集了許多白血球，（等於軍隊裏的指戰員），捕捉細菌而殲滅之。其爲白血球捕捉的細菌，有的就這樣被消化了，有的被帶到附近淋巴腺裏處决它，這就叫做「食菌現象」，它和前面所說的防禦素，因爲先天性免疫上，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前言先天性免疫，就是自然的抵抗，這種抵抗，可由我們的時時鍛鍊而增强，但也能因種種原因而削弱。例如營養不良，慢性酒精中毒、精神感動等，都可使其顯著的下降。精神作用，對於自然的抵抗，有非常影響。結核患者，尤爲顯著。由於精神的打擊，可使病勢迅速地惡化，實在是平淡的事，毋須在這裏多談。
   人和家畜，對於某種疾患的抵抗，要看追種疾病，發生在這個地方，是否早已成爲地方病似的，還是從來沒有的，而大有差異。例如本來無牛瘟的地方，旦流行本病，它的死亡率為白分之一百，但在本病常有的地方，例如蘇俄的牛，則爲百分之二十。第一次世界大戰時，東線德國方面，戰馬患馬鼻疽的很多，影響作戰力不小，但在俄國方面，却不見得怎樣嚴重。
   我們在小兒時代，幾乎誰都患過麻疹（俗稱瘄子），並不當它是一種可怖的疾病。但在本病輸入之初，却是恐怖性的流行，而有多數死亡，據查當年日本富士島流行時，十五萬市民有四萬死亡，花柳病之一的梅毒，現在是一種慢性發病，但在當年初發生的時候，據說也是非常急烈的。
   大槪在流行地方的人和動物，經過長時期後，對於疾病的素質，有了改變，遺傳給後裔，而是自然的抵抗增高。關於這些情形，尙無確切的說明，我們談到這裡，可以適可而止。
   以下我們可以講一講另外的一種情形：
   我們經過傷寒病以後，對本病有長時期的免疫性。天花治愈或接種牛痘之後，對天花得長時期的免疫，這些都是「後天性免疫」。何以傷寒病癒後，能對傷寒病免疫，它的理由，還不明白。但在天花的免疫，則是體內產生對抗天花病毒的殺菌素。
   這樣，某種疾病治愈之後，就對某種疾病，有它某種時間的免疫性，現已成爲免疫學上的原則。但此免疫性，依疾病種類而不同。一般發診性疾病（即皮膚上要發生紅點的這些疾病），如麻疹、猩紅熱、天花、傷寒……：等，為長期免疫；流行性感冒、肺炎……：等，幾乎不發生免疫，即使有也極爲短促。
   至於病勢經過的輕重，與發生免疫力的強弱，却無關係。如傷寒病人，不論它的經過，輕如感冐，或是異常沉重得打從死亡線上掙扎過來，然其所得的免疫性，並無多大差異。這種事實，就是闡明預防接種（俗稱打防疫針）方法的起點，例如琴納氏發明種痘，就是完全根據於這種事實的。
   現在我們曉得：人類的天花病毒，先使猿身感染，次及於犢，以犢再染於犢，毒力乃大爲減弱，以之接種於人，僅能起局部的病變（卽在臂上種痘的地方，發生紅暈和膿皰，不久又自能平復），但人體內已可因此而產生很大的免疫體了。
   狂犬病預防用的病毒，也是經過減毒的，其自狂犬病病犬所取得的病毒，叫做「街上毒」，毒力甚猛，以此病毒，接種於家兔的腦腔，等它快死的時候，取出腦髓而冉種於另一家免。這樣反覆地一再接種，對於家兔的毒性漸增，潛伏期也縮短，但對人體，則已幾爲無毒，這種減弱了的病毒，即可供實地的應用。
   輓近結核的預防接種，用B、C、G疫苗，也是一種弱毒化的結核菌（是活菌不是死菌）得到很滿意的效果，各國都在大規模的施行。國內各報紙雜誌，已有詳細的報導。（參見杭州民生醫藥第1 34—136期拙作——關於B、C、G接種）。
   白喉菌或破傷風菌，在人工的液體培養基上，培養而使產生毒素。這種毒素是極其猛烈的，用它極微量的注射於動物體內，即可殺死動物。但如比此更小量的注射，使動物經過輕病而恢復，同時動物體內，發生一種中和毒素使其變爲無毒的物質，這就叫做「抗毒素」，隨毒素的反覆注射，而漸次加多產生。就可根據這原理而製成免疫血淸。例如開始用微量的毒素，注射於馬（牛羊也可以的），逐次增量，經過多次反覆的注射，馬能耐受非常大量的毒素，於是他的血淸中，也就含有多量的抗毒素。白喉或破傷風的治療血淸，卽係採取這樣免疫的馬血，使其凝固而拆出其血淸。這是貝靈和北里兩氏的研究成功，距今已有五十多年的歷史了。
   而今應用最廣的霍亂傷寒預防疫苗，乃是採取洋菜培養基的細菌，使其浮游於一定量的生理食鹽水內，殺死細菌而製成。霍亂疫苗注射於人體或動物時，體内產生一種溶解霍亂菌的免疫體——殺菌素。將有此殺菌素的新鮮血淸，置入試驗管中，再加霍亂菌，可以證明霍亂菌的死滅。又如將此種血淸與霍亂菌混合注射於天竺鼠的腹腔內，對於霍亂菌被溶解的過程，可以在顯微鏡下，看得出來。所以這種殺菌素的產生，便是霍亂免疫的本態。至於傷寒疫苗的注射於人及動物，却還不能證明出這樣的殺菌素，所以它的本態，也是不明。
   因為霍亂傷寒疫苗的免疫效力，祗能維持到五個月光景，可以要每年注射一次，為了注射後使它發生免疫效力的最高時期，恰好是這些疫病最多發生的時期，所以每年應該在這個時候，舉行全面性的預防注射，最爲相宜。
   我們今天在戰爭，這是誰都知道的。同時我們正與看不見的敵人（病菌）在搏鬥，也是不可不知道的。預防注射，是我們對付這敵人的有利武器。我們要趕快自動地去接受它。但有比此更重要的，我們要講求夏令衛生，提高我前面說過的「自然抵抗力」，則我們的幸免於「疫病」的自由，更能得切實的保障。
   （一九四八、六、二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