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夜，氣候可還冷得像十二月的大寒夜沒有兩樣。
   風大得叫人打抖，夜空像一隻反蓋着的大鐵鍋，黑漆漆的；偶而是什麽驚醒了簷下的狗子，於是追逐，悽厲的狂吠，整個村子更給沉入在濃重的陰森中……
   小屋裏，在昏黯的油燈下，阿根嫂呆呆坐着，像失去了知覺。
   她想哭，痛快的哭，把積滿在肚子裏的怨氣都發洩一下，但眼眶裏乾得會燒起來，如果有一顆火；半滴淚水也沒有，最後她疲憊的站起來，像一個幽靈似的移倒床邊，然而，啊！王保長的龐大的影子到現在還像住在床裏：凸着大肚子，扯開了二隻手，笑的時候會露出一排臘黃的牙齒……阿根嫂的整個身子就突然感到發燒起來……
   就是今天傍晚，天快黑下來了，阿根嫂已在灶下燒飯，但王保長突從後門躡了進來。
   「嘻嘻，阿根嫂，弄飯啦！」
   當阿根嫂猛的抬起頭，王保長已立在她的旁邊，賊志嘻嘻的，扯大了那張臭嘴，他正在朝着她獰笑！
   有一種可怕的預感使她整個身子都立刻打起抖，她感到害怕呵！但光是怕又有什麽用呢？沒等她開口向他招呼，王保長就一步跳到阿根嫂背後將她一把拖在懷裏，還用一張長滿了像針一樣的鬍子的嘴在她臉上亂親……
   「王保長，你………」她想逃，可太遲了，她想開口喊，但她一開口一團很軟的東西就塞進在她嘴裏；她掙扎，她用出全身的氣力反抗，可是王保長的二隻手就有如二根鐵條，使她動一動身子也不能够。漸漸，她疲憊了，終於□一隻懦弱的小羊，毫無抵抗的，聽任了屠夫的宰割……
   她祇叫到王保長裂開了臭嘴在駭人的獰笑，她祗感覺到後來王保長就把她抱到床裏，她身體被壓上了幾百斤的重量，暈了過去……
   醒來已是晚上，王保長自然早就走了。
   她疑心這是一個夢，一個可怕的夢！而她也多麽希望這祇是一個夢呵，她用了手指到嘴裏去咬，但一陣疼痛，使她立刻縮囘手來，這是一個悲慘的現實！
   現在，一切的思緒像潮水的都一起朝她心上湧，她想起在家裏的娘，她怎會知道她嫁去才一年的女兒會在受着這樣的磨難！她又想起那給拉去在打仗，生死未卜的阿根；而她更想起以後的一串日子，那被人嘲笑時的情景，這該多羞人呵……
   忽然，她悲慘的苦笑了笑眼裏發出一股異樣的光芒——一種可怕的念頭突的湧上她心頭
   「狂！狂狂！」屋外，狗叫得更顫人心弦，風來囘的叫闖着，像一個精靈的慘叫……
   一九四九·初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