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車記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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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当代日报》 报纸
唯一号: 110020020210000670
颗粒名称: 燒車記
分类号: G210
摘要: 1949年6月8日当代报登载的“燒車記”短篇故事。
关键词: 工程師 乘客 人物

内容

寒冷而且風雨。八輛軍車,一輛客車,後面還有二輛商車,在泥濘的杭富公路上向南行駛。在客車裏,幫工程師坐在車門旁邊,他是公路局裏的中級職員,帶着公事,佩着證章,爲着路上的事到什麽地方去的。同車的旅客,各色人等都有:多半是老百姓,單幫客;公務員和軍人也不在少數;還有兩個軍人不像軍人商人不像商人的人物,特殊人物,坐在後面。
   突然,前面的軍車停下來了。客車也就停了下來。什麽事呢?不知道。後面駛來的商車也同樣停下來。看見了帶槍的人。糟糕!這些帶槍的人,穿着藍布的軍服,從公路兩側埋伏着的地方出來。這些日子到處都有土匪,到處都發生搶刼;旅客們都不安了,怎麽好呢?有的人把值錢的東西藏了起來,有的人爲自己底安全担憂。幫工程師們抽了一口氣,想:管他,他要什麽就給什麽,他們要怎樣就怎樣吧。而那兩個特殊人物,一面從玻璃窗裏向外面張望,一面鬼鬼崇崇地在做什麼,忽然從身邊取出一封什麽信來,偷偷地摔了過來。這是幫工程師親自看見的;而且,信也正摔在他自己底身邊,落在他底脚邊了。這不妥吧?這到底是什麽東西呢?他們摔掉,而且正好又摔到自己這裏來了?管牠,幫工程師想:這又不是我自己底,怕什麽。但是,這兩個,看樣子就不是個好貨。他打量他們,不過他祇是暗暗地打量他們,他祇是討厭他們,他不敢得罪他們,或者說破他們。中心坦然,明哲保身。……
   ——啊,不是土匪,是游擊隊呢!
   遊擊隊!土共!——有的旅客放心了,有的旅客更怕了,因為有各種各樣的傳說散佈着。害怕的人動也不敢動了。大膽的人好奇地向窗外窺望。帶槍的人在公路兩側散開着,警戒着和徘徊着;前面最多,那裏的人好像很忙碌。幫工程師靜坐着,他並不害怕;不過他以為,最好還是不要動。
   好久好久,終於有幾個帶槍的人上車來了。
   ——查票。
   查票?——奇怪的事情。這些帶槍的人們,好像為了取締無票乘客似的,好像爲了汽車公司底利益似的。大家不要動,拿出車票來。拿出車票來就拿出車票來吧。有票的,他們祇那麽看一眼。無票的,——無票乘客實在也不少,公務員,軍人,或者為了公務,當然不必買票;或者利用特權,當然更不用買票。可是,這次不行。因爲,所謂無票乘客,不是特殊人物,就有特別身份的。這要搜查一下的。
   搜查?——第一個就搜查幫工程師。因爲他就坐在車門旁邊。而且,帶槍的人又發現了那封信了。
   「這是你底?」
   「不,不,不是我底!…………」帮工程師急急地分辯着。
   「不是你底?怎麽在你這裏?」
   「我不知道。不,眞不是我底。我是公路局裏底幫工程師。…………」幫工程師想:要不要說出來呢?哎,還是不說的好吧。何必害人,不,何必得罪人呢。「我有公事。…………我有證件。………」他在袋子裏這裏那裏地摸索着,取出來公事,證件,諸如此類。這個幫工程師爲什麽不說呢?理由是很簡單的,因為他多也更重要的東西,證明了他們是「突擊隊員」,而且證明了那封摔掉的信不是別人底,而是他們兩個底。排起隊來,幫工程師想:排起隊來幹什麽?帶走嗎?還是——糟糕!外面又冷又泥濘,刮着風,淋着雨,到底會怎樣?看看車子裏面的人們,有票的乘客,有的在抽煙,有的在談天,有的在看風景呢,一啥也沒啥。
   說是排長要訓話。
   要訓話?——訓就訓一頓吧。但是,話訓以後又怎樣?帶走嗎?放走嗎?而且,好冷呀,這樣淋着雨,這
   二輛商車停在後面。車上滿載着貨物。聽說要燒車,一個司機氣急敗壞地跑了過來,撲地!向一個帶槍的人在泥濘中跪了下來,馬上就磕頭。
   「同志!你這幹什麽;不要磕頭!——」帶槍的人驚嚇了,而且手足無措了。
   「一家老小啊!…………不要燒我底車啊!…………」「不燒你們的。要放你們囘去的。你這是——」
   事情弄明白了,原來,要燒的是軍車。所以,前面的人最多,而且極忙碌。因中心坦然,明哲保身;換一句話說,比害怕這些土共,他更害怕那兩個特務。
   帶槍的人看了他底證件。也看了那一封信,那是「突擊隊員」底東西。幫工程師所有的證件,證明了他和「突擊隊員」無干,但是,總之,他也是一個無票乘客,無票乘客就得下車去,糟糕!糟糕!
   幫工程師下了車。外面是風和雨,又冷又泥濘。無票乘客一個一個下車來。要他們排隊。最後,那兩個特殊人物也下車來了,他們摔掉信,但是他們身上還有更樣括着風的天氣呀。而且,而且,如果不讓坐汽車,如果不帶走的話,難道這樣走囘杭州去,還是這樣步行到目的地去好呢?………
   說是不要怕。
   不要怕?——不怕就不怕。土共又不是土匪,怕什麽?而且,旣然說不要怕,大概也就不會有什麽,這很好。可是,這樣的雨,這樣的風啊。
   說是要燒車。
   要燒車?——糟糕!但是,有票的乘客們,他們不是還坐在汽車裏面嗎?這怎樣燒法呢?…………爲在詳細地檢查,而且在忙碌着搬運。
   「燒過軍車就放你們。放你們車子囘去。我們要燒的是軍車,不是你們。現在你們不能走;也不要怕。」
   排長好像很忙,好久好久他都沒有來訓話。但是他到底來了。他戴着一頂藍布軍帽,和士兵一樣;但是他却穿着一件長衫,和老百姓一樣;他底手裏拿着一枝短槍,半枝縮在袖筒裏,半枝露出袖筒口。他也同樣吹着風,淋着雨,他底衣服已經濕透了。帶槍的人也一樣,吹着風,淋着雨,有的有斗笠,有的沒有,卽使有斗笠,衣服還是打濕了。
   「我姓王,我是王排長。我是浙大畢業的。……」
   浙大畢業的?幫工程師詫異了。他看不出來這是一個大學生。他更詫異的是,一個大學生,在土共裏面,他不過當這麽一個排長?他是為什麽?——明白得很的事情這不是一枝普通的軍隊。他們這樣艱苦,這樣勇敢,這樣生長,這樣發展,一定有一個道理,而且有的還一定是一個極大的道理。否則,這個大學生,他為什麽不在西湖邊騎騎脚踏車?不在書房裏拉拉胡琴呢?
   這個王排長這樣對他們說:你們不要再給國民黨做事情了,不應該再替反動派做工作了。因爲國民黨反動派是一個壓迫人民的政權,是一個出賣民族的政府,不管給牠做什麽都是幫助牠壓迫人民,剝削人民,出賣祖國,出賣人民。幫工程師聽着他,想着而且詫異着:他們底話這樣有理呀。最後,王排長又說:這次放大家囘去;不過,以後車子不要再走這條路了,否則,車子還是要燒的。
   每一個人都搜查過了。公文、證件,一律都退還。鋼筆,手錶、錢,什麽也不動。——本來,幫工程師曾經想:如果他們要什麽,那就給他們什麽吧,安全第一,東西其次。但是,這些土共,不但不拿他的東西,而且這些東西他們摸也沒有摸一下。不過祗摘去了他們的證章,僅僅摘去了大家的證章,意思是:你們不應該囘到國民黨底政府機關裏去幫兇了。
   接着,縣長來訓話。縣長是一個魁梧的老人,他鬍鬚很長,態度更和藹,說的也是一篇大道理;而且說:你們不要怕,你們沒有事。
   八輛軍車檢查完畢,分成了兩個部份:一部份集中了七輛車子,上面的文件公物,軍用品,汽油,誰也丕許動。一部份是一輛;那七輛上的人員和眷屬,私人的行李都搬到這一輛上來;這一輛上的軍需用品也騰挪到那七輛上去。然後,這一輛車子開遠了一點;那七輛車子就倒上了汽油,燒了起來,烘,烘,烘,烘,………
   最後一輛客車,二輛商車和一輛軍車都放囘杭州來了。幫工程師也囘來了。祇有兩個「突擊隊員」是帶走了;但是以後聽說他們也放了囘來,也沒有什麽。
   幫工程師一回來,就和他們的家屬,他底朋友大談特談了。他特別着重的是:他們的話說得多對呀!他們紀律也極好的!他是說得多麽興奮,幾乎碰見每二個熟人都這樣稱讚一遍。
   一九四九、
   五、二九、重寫

知识出处

当代日报

《当代日报》

出版者:当代日报社

出版地:杭州(1)谢麻子巷六号

《当代日报》的前身是《当代晚报》,社长郑邦琨携部分资产逃亡台湾时,报社员工中已有“应变委员会”的组织。杭州市军管会批准以新报名《当代日报》登记出版的申请。1949年6月1日,在改造《当代晚报》基础上,《当代日报》正式创刊,发刊词题为《一个新的起点》。总主笔曹湘渠,总编辑李士俊,总经理何志成,社址在杭州谢麻子巷6号。《当代日报》一直受中共杭州市委领导。尽管如此,《当代日报》从性质上讲还是民营报纸。在《杭州日报》创刊前夕,1955年10月31日,《当代日报》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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