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市图书馆

二十七初遇丹尼埃尔•葛兰一夜之间，春风唤醒了塞纳河沿岸的柳梢，丝丝细柳，鹅黄碧绿银白，争先恐后挂满树梗。夕阳的影子跌落在塞纳河里，被微波掀动着，揪扯着，碎片无数，满河鲜红……”我们同年同月出生，他比我早到这世界仅25天。远隔半个地球，仿佛彼此已呼唤了很久、很久。在这个鲜花明媚的季节，在巴黎，我们终于相遇。
  我还清楚地记得，当玛萨把丹尼埃尔•葛兰版画作品展的请帖交到我手中时，对我说：“丹尼埃尔•葛兰虽长得不太帅，但才气十足，特别可爱。他在美国生活了7年刚回来，有不少新作，值得去看看。”我当时还犹豫着去还是不去，巴黎的画展与画家实在太多。每天至少有几百个艺术展开始与结束。幸而，丽思恰好来到，瞧瞧那帖子：“寺庙街 ！那一带很有特色，反正今天没事，走吧 ！”一间小小的很精致的展览室。门口坐着个穿皮夹克的小伙子，正埋头读一本书.灿烂的阳光洒在他金色的短发上，宽宽的肩膀上，他显得那样圣洁那样安祥.当他站起来与我们握手时，我看到他身材颀长偏瘦，一张很典型的法国青年的脸，俊秀温柔，高鼻梁，褐色的里闪烁着友善的热情的笑意。
  真正震憾我的却是他的作品 ！ 几乎每一作品都精雕细刻，尺幅微小。他刻雄狮，刻牛，刻花鸟树木，当然也刻女性动人的妪体.有一幅小品，尤其令我喜爱：一堵残垣下，几只翠绿的小虫在夜色里生机勃勃地鸣叫，那么温馨，甜密，充满宗教色彩的美感.我没有问他什么，他也没问我什么，只是默默地互相打量。
  不知为什么我下意识地杷他与米勒作比较。丹尼埃尔有着与米勒相同的敏感与细腻，同样的理想主义与现实生活的冲突；但他比米勒潇洒；比米勒放纵，他没有米勒那一份深刻的自卑与强烈的自尊。也许因为他曾经在美国生活过7年，他身上有着美国青年奋发向上的进取精神，又有着他们放任自流的个性色彩。
  我久久打量墙上一幅幅精巧细致的作品，谛听着一个酷爱生命的痛苦的灵魂的呼唤，泪水渐渐涌上眼眶。
  丹尼埃尔从口袋掏出香烟，点燃了，慢慢地吸着，沉默着，我是从他的作品中理解他的。他呢，后来他知道我,第一次见面，他从我的眼睛中去了解我，离开丹尼埃尔的画展，丽思邀请我去看电影。在法国，看电影是一件奢侈的事情。43法郎看一场；还是小小的影厅。除了初来时，西琳维尔请过我几次之外，我自己从不光顾电影院。尽管一年多后的今天，我不仅自己常去看电影，还可以买票邀请朋友们，但当时，上电影院对我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记得那次看的是一部刚刚在 “戛纳电影节”获奖的美国影片。到底什么内容我过后竟无印象，长长的10小时40分钟，脑里全部是丹尼埃尔望着我若有所思的眼神和沉默着吸烟的姿态，以及他一幅幅的令我一瞥便永难忘怀的作品…… （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