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市图书馆

十、去打工② 其实在大陆，我从16岁半起，就干过不少种不同的工作。高中毕业，因学业优良而留校任高中一年级的语文教师，次年我离开学校到一家工厂当汽车修理学徒。3年后父亲从部队转业，分配到珠江三角洲一座小城市工作，我随之迁居到那个小城市当了半年售货员，后来又当过物价员、资料员，然后考进省报，开始了为期10年的新闻记者生涯……在巴黎，我常常记起自己是个作家，17岁开始发表小说，23岁开始获奖，1985年工人出版社出版了我的第一部短篇小说集《静静的月影湖》，著名散文大师秦牧曾热情地为我作序。此后我的中篇小说也接二连三在《作品》、《十月》、《青年文学》等著名刊物上发表。1986年我当选为中国作家协会广东分会理事，次年赴京出席了第四届全国青年创作会议，同年秋天我以副团长身份率广东新闻记者代表团访问新疆。不久后接受日本政府邀请，以中国青年新闻记者身份访问日本…… 如今在激烈竞争中“排除百难”终于找到的这份工作— 却是到一户金边华侨家照顾一个两岁的女孩，这是我太熟悉又太陌生的工作——保姆。记很当年在学校，在工厂，在商店，心中常有 “怀才不遇”之感，慨叹“昭王白骨萦蔓草，谁人更扫黄金台！ ”夜间望月寄志：“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考进报社那会儿，我曾在日记上潇洒地引用李白的诗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奇怪的是，此时此刻，我心里再也没有“无人更扫黄金台”之憾，也许在求职的竞争中我已麻木。现在我很高兴，为能賺取下学期学费，为能在异国承担一个母亲的责任。我算计着，有了这钱，可以每月与女儿通一次电话了。甚至可以奢侈一些，买96法郎一个的大电话卡，在夜间10点30分以后打，减价35%，可以从容地讲上七八分钟，而用不着像打机关枪似地说话。我要鼓励女儿克服困难，勇敢地生活，快乐地生活。我要告诉这被父亲遗弃的孩子：姥爷、姥姥、姨妈爱她，老师、同学爱她，妈妈爱她！房东冉娜恰好到捷克度假去了，我尽己所能，翻着汉法、法汉辞典，给她写了一封长长的错误连篇的信，真诚地感激她在这4个月中给我的关怀与照顾，我告诉她我要到郊区去工作一段时间，有空的时候我将回来探望她…… 收拾行装时，不知怎么刚才的兴奋消失了，反而觉得有点滑稽，有点儿淡淡的酸涩。黄金台的故事对于我已非常非常遥远，我不再烦恼也不再叹息，我将鼓足勇气忘记以前的一切，从头开始一种新的生活。1990年6月30日，是我终生都不会忘记的日子。那天，我整日守侯在电话机旁。离婚判决的结果终于越过千山万水来到了，我没有再流一滴眼泪，我已经明白这个世界不相信眼泪。我也不会再像童年那样自欺欺人地呼喊自己的名字，因为我已经学会并敢于面对现实。第二天，我背起行装乘火车到巴黎郊区去当保姆。（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