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市图书馆

在老太太家住了1个月之后，我鼓足勇气到语言学校上课。
  法语教师是一位不大漂亮的中年太太，尖鼻子，黄头发。我发现班上亚洲人占了一半：3个日本姑娘，两个南韩小伙子。剩下4个中国人中，一个来自台湾，一个来自香港，此外，便是我与一个姓杨的大陆小伙子。据小伙子说自己也来自广东。
  老师照例一一询问同学们的国籍。当问到那位叫“费也娜”的香港小姐时，莫名其妙地，她反复回答自己是“香港人”。
  “我问的是您的国籍？ ”女教师特别强调最后二字，语调里已经显得不耐烦，香港毕竟不是一个国家。这会儿，姓杨的小伙子忽然俏皮地用法语插话：“香港人？也许是日本国籍吧？要么，是斯里兰卡？ ”同学们一阵哄笑。扁鼻头、化浓妆的费也娜小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我心里不禁好笑，真不明白这些中国人为什么没有勇气承认自己是中国人？温和的女教师向小杨投去欣赏的一瞥。
  这时已是1990年春天了，1989年那场政治风波在法国欣起的轩然大波已逐渐平息，而这场风波留给人们的思考，目前他们尚无答案，那些具有政治方面兴趣的人们正在为此争论不休。也许由于这个原因，法语老师向我们两位来自大陆的同学提问： “为什么在中国会出现那场政治风波？ ” 小杨结结巴巴地试图回答着这个难以回答的问题。他来到巴黎已经大半年，据说曾学过3个月法语。我听不明白他的讲述，只见女教师皱皱眉头,转脸问我：“小姐，您可以谈谈吗？ ”不知为什么我竟红了脸。那时，我恰好到北京采访几位老画家，在天安门前曾与学生游行队伍相遇。我为他们的爱国热情而深深感动，也曾为那些围观市民的沸腾激情而流下热泪。如今在这片别人的土地上，面对一个法国教师与10多个他国同学，我打心眼里不愿谈论这个令我感到民族自尊心受伤的敏感问题。我用汉语回答：“请原谅我，老师。我想，每个国家都有自己难以解决的问题。我不是政洽家，我无法回答您的问题。” 珍贵的一个半小时几乎全在闲扯中过去了，我不禁有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