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阳市图书馆

解文欣
  我喜欢在这条新拓宽的大街上徜徉，迎着熹微，听三条溪流中此伏彼起的笛音、铃声，笑语，踏着夜色，看洒满一路的灯光，星辉，月华。我常想，是谁为这条大街命的名呢，这么贴切，又这么富有人情味儿。或是爱屋及鸟，或是童心使然，由大街的名字，我竟留心超沿街两旁店镛的名字，甚至暗地里为它们的祖俗高雅亮起分来。
  大雪后的那天清早，我正踏鸳前行，蓦然，不远的楼脚下传来一阵清脆的鞭炮声，不用猜，又是一家开市大吉。果然，透过袅袅青烟，一块崭新的匾额闪现出来，论规格不够排场，看字体也非名家手笔，然而，那别出新裁的名字，却鬼使神差地险些让我亮出一个最高分来——客心发屋。
  “理发么？同志。”一个60开外的老妇，嘴上说着，眼里笑着。我轻轻地环视一下四周，并无他人。不过，由于价格因素的制约，对这类发廊发屋，我是从来不肯间津，于是，便淡淡地端一下肩膀。
  “没带钱？可以下次带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小青年，话音嫩嫩的，浸着奶声奶气。伸见我仍在犹豫，又补上一句，“开张头一位主顾，您会走运的。”还说什么呢，主人的好客与客人的好奇终于把我引进发屋，坐到那面明亮亮的镜子面前。
  “这地点不错呀。”我开始搭讪。“可不是。”小青年熟练地替我围上围裙，得意地告诉我“西边正盖一个大市场，过了桥还要盖商业大厦；将来这里准是繁华区呢。”“谁不知道。”
  “你知道的不少”，忙着烧水的老妇接上说“这两年辽阳变化太大了。从前，瞅哪都憋憋屈屈的，可这会儿，站在几条路口一瞧，有多眼亮！您算算，繁荣路，振兴路……只这马路就加宽6条了。”“您老调查过？”“这不都在眼前摆着。您知道吧，对面那一片，从前大房前头压小房，小房旁边接厦子，老少几辈一挤就是几十年，可眼下，一座漂漂亮亮的小区，说起就起来了。”“您老上楼没有？”一听上楼，小青年来了兴致，“快了，是随这条大街动迁的。”他手中的电吹风嗡嗡地响着，配着奶声奶气，怪好听的。“能分到几楼？”“那全不用操心，是按号排的，谁先动迁谁住好楼层。”“懂个啥！”老妇忙不迭地接过去，“人家那叫争抢透明度。同志呀，这办法可真好，管事的都去争抢透明度了，谁还顾得上走后门呢。”
  “听这话，您老挺满意？”“处处想着老百姓，谁能不满意。”老妇有点激动了，“从前，政府一挖道，老百姓就骂骂吵吵，连我都挖苦过，咋不给马路安条拉镇。这半年全市挖了多少道？您听谁吵了？没有。那是给咱接煤气，大伙心里有数。实在的，摊个好市长，老百姓都跟着借光。”小青年正在为我掸头发，突然把刷子停在我的脖颈上，喃喃地说，“电视里动不动就兴亮分，要是能给市长亮分，我一定给个最高分。”
  我禁不住笑了，难道满天下的人心里都藏着一个亮分牌么？看着小青年一脸稚气，我想，这个最高分也许是他对那些市长们一种最朴素的信赖。然而，市长们的艰难处境却有谁知晓呢。当他们绞尽脸汁去救活一个企业，当他们千方百计去办一件实事，有谁说得出，为了这座城市，他们到底付出过多少汗水，呕出过多少心血呢，如今旱情依旧严峻，资金如此短缺，生产正在滑坡……当我站起身来，将同这一老一少道别的时候，竟脱口冒出一句：“难啊，到处都是疲软。”“皮软？”老妇望着我一愣，随后又仿佛大徹大悟，满自信地对我说，“皮软伯啥，皮软架不住咱骨头硬！”
  带着轻松，带着快慰，带着一种不可名状的满足，我走出小小的发屋，东方的太阳正跃过那排7层大楼，把一片橘红色的阳光铺向雪白雪白的长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