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溪市图书馆 内容
在本溪县連山关公社一个普通的山村里，住着一对恩爱的老夫妻——黃岭子大队党支部书記李金荣和他的老伴馬志梅。原来，馬志梅对她家里的生活、丈夫的脾气，样样如心，閑話唠喀提起这个，就兴孜孜地說：“这輩子我算知足了”。可是，自从人民公社化，老头当上生产大队的干部以后，她在內心深处，却装了一件心事。有时她不高兴，就气哼哼地答对旁人說：“他还有家！”
老伴的心事，老伴的話，是这样一些事情引起的——
去年春耕大忙当儿，北大地生产小队牲口草一点也沒有了，小队想尽了一切办法，也沒解决了。李金荣知道这事以后，不禁焦急起来：現在山上还沒放靑，在这个节骨眼上，牲口沒草，播种不得停下嗎？当天晚上，他不言不語默默地想着，想，想……翻来复去睡不着。
第二天，他比往常起的更早，穿上衣服就往外走。“你上哪去？”老伴問。
“上石門岭去买草”。他回答。
老伴一听这話，可急坏了，問：“人家土豆都快出上了，咱們那点你还想栽不栽了？”
这話，把李金荣刚迈出房門那只腿拉了回来，两眼向炕上看了看还在甜睡的两个小小的孩子和常年閙病的老伴，心里犯了核計；是啊，社員的自留地都种上了，可咱不該和人家比呀，咱是站在头里的人，怎能扔下队里事干自个家的活呢？現下小队牲口又沒草吃，大队干部又只有我一个人，咱不出头解决，誰去呢？想到这儿，他用低沉的商量口吻对老伴說：“已经沒栽上，就不差一天了，等去回来找空再栽吧。”說罢，就急忙走开了。
石門岭在下馬塘公社，离連山关滿有四十多里。他为了节約队里开支，沒坐火車，虽說是起大早走的，到那块儿已经快中午了。他不吃飯、也不歇歇腿，从这家到那家，从这队到那队，一共买了五千多斤草，当他返到家，已经很晚很晚了。
草是买到了，誰赶車去拉呢？生产队派好了人。老伴本以为他这回可該在家栽土豆了，可是他却說：“現下正种地，生产队多去一个人，就少干不少活。旣然草是经我手买的，往回拉咱能不去嗎？”
初春的一天，他赶着大車，直奔石門岭。到达目的地，装上草往回来，过下馬塘一条小河时，一家伙悮住了，怎么赶也赶不出去。当时河水扎骨的凉，李金荣同志毫不犹豫地跳下河去，解开绳子，一捆一捆地把草扛上了岸。他虽然感到全身疼痛，两只关节炎的腿已经麻木不大好使了，可是他一想到集体，一想到牲口在等着草吃，便振作起来，終于把草搗装好了。
困难好象故意在考验他，車走到連山关附近又悮在一条河当央。一路上，李金荣同志的身子本来就难以支持了，这回又得下河，他着实有点打“醋”；可不下河又怎么办呢？于是他艰难地挪动两只麻木的脚，刚要往河里跳，不知怎么的，脑袋“嗡”的一声，昏了，感到眼前一片漆黑，不知过了什么时候，他才淸醒一点，……
那是一九四八年十月間，我軍解放兴城的战斗已经激烈地打了两天两夜，陣地上的同志們还沒吃上一口飯。第三天，首长发下命令：无轮如何也要把飯送上去！李金荣同志——一个立了多次战功的英勇的炊事員，和另外两个同志一起，冒着敌人的猛烈炮火，执行了这一任务。为了不暴露目标，他們丢掉了扁担，伏在地上，两手抱着飯桶艰难地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眼看要到陣地上了，突然一个炮弹飞来，落到离他們不远的地方，轰的一声，把他震昏了，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地苏醒过来，急促地喊道：“同志們，前进！……終于胜利地完成了任务。
这虽然是过去的事情了，現在他老了，可是他那种旺盛的革命意志，不减当年。于是，他抖擞起精神，“噗咚”一声，跳进沒太腿深的河水里，用两手搬开堵着車軲轆的石头，抡起鞭子把一車草送到北大地生产小队。
当天晚上，李金荣身上十分不舒服，象得了病似的。第二天他的体力仍然沒完全恢复，坐在屋里，正想要到各小队去看看地种得怎样了，忽听老伴在院子里吵吵猪崽子跑沒了，喊他去找。他晃晃蕩蕩地走了出来，說：“猪跑了，你們去找找就是了，我还得到队里去，有要紧的事。”老伴一听更来火了，問他：“土豆不栽，猪崽跑了又不去找，你还有个家沒有？”他瞧了瞧老伴，什么也沒說，甩开大步向生产队走去。
李金荣心里是不是沒有家呢？不。家里土豆栽上了——这自然是老伴张罗干的；猪崽也找回来了。此外，家里烧柴啦，吃水啦，老伴不能干，他就把这些活安排在一早一晚去做，无论白天怎么累，回家怎么晚，也要把水缸挑滿；割柴禾常常是利用有月亮的晚上。他老伴看到这些，說：“你就愿意受累，不好白天抽个空去弄点！”李金荣說：“白天还有白天的事，假設白天都干自个家的活，队里的活誰干？”
这样一来二去，老两口就不免在好之中閙一点小別扭。李金荣同志为这些事，常和老伴讲道理，可是她不是听不进去，就是說：“我們老娘們能管你們老爷們？”一說弄的李金荣哭笑不得。李金荣旣恨老伴不成钢，又常想起老伴吃苦耐劳和挂着他那些事：好东西留給他吃，天冷叫他多穿衣裳……所以有时吵两句就一声不吱，心想：好吧，日后我想你会明白的。
馬志梅也常給李金荣讲她的道理，可人家也不听她那一套，所以后来她就干脆不吭声。日久，許多事儿缠在她的心上，使她納悶：也怪，你說他不好，可大伙为啥那样信任他？打一九五三年他从部队下来后，大家伙就举他在前面，什么互助組长，合作社主任，生产队长，党支部书記……好象叫他包下来了。有时，她抬头望着墙上挂的十几张奖状，也犯核計：虽說这玩艺儿不頂吃不頂穿，可上級怎么不給別人，偏偏給他呢？她想起这些，心里又有一种甜滋滋莫明其妙的感覚。可是，当她一寻思起做飯常常沒有柴禾烧，心里又出現了不痛快：这些沒啥用，別人有总不如自己有！
时間一天一天的过去了。有一天，馬志梅正在家里干活，一抬头看見几位社員扛着柴禾走了进来。她急忙迎了上去，問明这事儿，社員說：“李书記尽給大家办事了，社員能看着家沒柴禾烧嗎？”这句話，立刻使她感到特別溫暖，嘴边好象堆着許多話，可又一句倒不出来。当社員們走出大門以后，她馬上跟了出去，望着他們的背影，笑了。
还有一件使她更为感动的事情。去年冬的一天，社員趁李金荣同志沒在家，送来了一块好斜紋布。起初，馬志梅以为是老头子买的，細一打听，才知道是三个小队的社員送的，說让李书記穿得厚厚的，暖暖的，別冷着身板。从这里，馬志梅又一次感到集体的溫暖，心里开窍了，她老头子的身影在她眼前立刻变得更加高大、更加可爱了。从前常說的“別人有，总不跟自个有”的話，再也不說了。此后，有人故意問她：“李书記有家沒有？”她說：“当然有家！他心上有个大家，不过，这个大家也有我小家一份！”
老伴的心事，老伴的話，是这样一些事情引起的——
去年春耕大忙当儿，北大地生产小队牲口草一点也沒有了，小队想尽了一切办法，也沒解决了。李金荣知道这事以后，不禁焦急起来：現在山上还沒放靑，在这个节骨眼上，牲口沒草，播种不得停下嗎？当天晚上，他不言不語默默地想着，想，想……翻来复去睡不着。
第二天，他比往常起的更早，穿上衣服就往外走。“你上哪去？”老伴問。
“上石門岭去买草”。他回答。
老伴一听这話，可急坏了，問：“人家土豆都快出上了，咱們那点你还想栽不栽了？”
这話，把李金荣刚迈出房門那只腿拉了回来，两眼向炕上看了看还在甜睡的两个小小的孩子和常年閙病的老伴，心里犯了核計；是啊，社員的自留地都种上了，可咱不該和人家比呀，咱是站在头里的人，怎能扔下队里事干自个家的活呢？現下小队牲口又沒草吃，大队干部又只有我一个人，咱不出头解决，誰去呢？想到这儿，他用低沉的商量口吻对老伴說：“已经沒栽上，就不差一天了，等去回来找空再栽吧。”說罢，就急忙走开了。
石門岭在下馬塘公社，离連山关滿有四十多里。他为了节約队里开支，沒坐火車，虽說是起大早走的，到那块儿已经快中午了。他不吃飯、也不歇歇腿，从这家到那家，从这队到那队，一共买了五千多斤草，当他返到家，已经很晚很晚了。
草是买到了，誰赶車去拉呢？生产队派好了人。老伴本以为他这回可該在家栽土豆了，可是他却說：“現下正种地，生产队多去一个人，就少干不少活。旣然草是经我手买的，往回拉咱能不去嗎？”
初春的一天，他赶着大車，直奔石門岭。到达目的地，装上草往回来，过下馬塘一条小河时，一家伙悮住了，怎么赶也赶不出去。当时河水扎骨的凉，李金荣同志毫不犹豫地跳下河去，解开绳子，一捆一捆地把草扛上了岸。他虽然感到全身疼痛，两只关节炎的腿已经麻木不大好使了，可是他一想到集体，一想到牲口在等着草吃，便振作起来，終于把草搗装好了。
困难好象故意在考验他，車走到連山关附近又悮在一条河当央。一路上，李金荣同志的身子本来就难以支持了，这回又得下河，他着实有点打“醋”；可不下河又怎么办呢？于是他艰难地挪动两只麻木的脚，刚要往河里跳，不知怎么的，脑袋“嗡”的一声，昏了，感到眼前一片漆黑，不知过了什么时候，他才淸醒一点，……
那是一九四八年十月間，我軍解放兴城的战斗已经激烈地打了两天两夜，陣地上的同志們还沒吃上一口飯。第三天，首长发下命令：无轮如何也要把飯送上去！李金荣同志——一个立了多次战功的英勇的炊事員，和另外两个同志一起，冒着敌人的猛烈炮火，执行了这一任务。为了不暴露目标，他們丢掉了扁担，伏在地上，两手抱着飯桶艰难地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眼看要到陣地上了，突然一个炮弹飞来，落到离他們不远的地方，轰的一声，把他震昏了，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地苏醒过来，急促地喊道：“同志們，前进！……終于胜利地完成了任务。
这虽然是过去的事情了，現在他老了，可是他那种旺盛的革命意志，不减当年。于是，他抖擞起精神，“噗咚”一声，跳进沒太腿深的河水里，用两手搬开堵着車軲轆的石头，抡起鞭子把一車草送到北大地生产小队。
当天晚上，李金荣身上十分不舒服，象得了病似的。第二天他的体力仍然沒完全恢复，坐在屋里，正想要到各小队去看看地种得怎样了，忽听老伴在院子里吵吵猪崽子跑沒了，喊他去找。他晃晃蕩蕩地走了出来，說：“猪跑了，你們去找找就是了，我还得到队里去，有要紧的事。”老伴一听更来火了，問他：“土豆不栽，猪崽跑了又不去找，你还有个家沒有？”他瞧了瞧老伴，什么也沒說，甩开大步向生产队走去。
李金荣心里是不是沒有家呢？不。家里土豆栽上了——这自然是老伴张罗干的；猪崽也找回来了。此外，家里烧柴啦，吃水啦，老伴不能干，他就把这些活安排在一早一晚去做，无论白天怎么累，回家怎么晚，也要把水缸挑滿；割柴禾常常是利用有月亮的晚上。他老伴看到这些，說：“你就愿意受累，不好白天抽个空去弄点！”李金荣說：“白天还有白天的事，假設白天都干自个家的活，队里的活誰干？”
这样一来二去，老两口就不免在好之中閙一点小別扭。李金荣同志为这些事，常和老伴讲道理，可是她不是听不进去，就是說：“我們老娘們能管你們老爷們？”一說弄的李金荣哭笑不得。李金荣旣恨老伴不成钢，又常想起老伴吃苦耐劳和挂着他那些事：好东西留給他吃，天冷叫他多穿衣裳……所以有时吵两句就一声不吱，心想：好吧，日后我想你会明白的。
馬志梅也常給李金荣讲她的道理，可人家也不听她那一套，所以后来她就干脆不吭声。日久，許多事儿缠在她的心上，使她納悶：也怪，你說他不好，可大伙为啥那样信任他？打一九五三年他从部队下来后，大家伙就举他在前面，什么互助組长，合作社主任，生产队长，党支部书記……好象叫他包下来了。有时，她抬头望着墙上挂的十几张奖状，也犯核計：虽說这玩艺儿不頂吃不頂穿，可上級怎么不給別人，偏偏給他呢？她想起这些，心里又有一种甜滋滋莫明其妙的感覚。可是，当她一寻思起做飯常常沒有柴禾烧，心里又出現了不痛快：这些沒啥用，別人有总不如自己有！
时間一天一天的过去了。有一天，馬志梅正在家里干活，一抬头看見几位社員扛着柴禾走了进来。她急忙迎了上去，問明这事儿，社員說：“李书記尽給大家办事了，社員能看着家沒柴禾烧嗎？”这句話，立刻使她感到特別溫暖，嘴边好象堆着許多話，可又一句倒不出来。当社員們走出大門以后，她馬上跟了出去，望着他們的背影，笑了。
还有一件使她更为感动的事情。去年冬的一天，社員趁李金荣同志沒在家，送来了一块好斜紋布。起初，馬志梅以为是老头子买的，細一打听，才知道是三个小队的社員送的，說让李书記穿得厚厚的，暖暖的，別冷着身板。从这里，馬志梅又一次感到集体的溫暖，心里开窍了，她老头子的身影在她眼前立刻变得更加高大、更加可爱了。从前常說的“別人有，总不跟自个有”的話，再也不說了。此后，有人故意問她：“李书記有家沒有？”她說：“当然有家！他心上有个大家，不过，这个大家也有我小家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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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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