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溪市图书馆

去年冬季一天晚上，草河口公社云盘大队第三生产队召开社員大会，公布一九六二年秋收分配方案。姜明海在街上蹓了几个来回，眼瞅着灯火通明的生产队办公室，耳听着屋里傳来的社員們愉快地談笑声，想起自己这一年来走过的歪歪道，便硬着头皮溜进了生产队办公室，找个墙角蹲下来。
  生产队的徐队长正在公布这一年生产分配的結果。姜明海留神听着，越听心里越难过！你听听，多叫人眼馋：女社員张淑珍，一个年轻轻的媳妇，一年掙了二千三百多分，去掉分回的口粮，还找回現款一百五十多元。还有，老社員王富春，六十三岁了，身板比自己差得远，人家領个女劳动力，在队里出了一千二百多个工，每个劳动日按一元一角計算，刨去預支和分到的口粮，还能开現款七、八百元。七、八百元，这是多大的数目啊！可他自己呢？別說七、八百元，就是前些天，为了买几尺布，还是东挪西借，凑了三元钱才把布买来了。“咳！不怪人家說咱是：单干一年，两手攥空拳啊！”
  单干，这在現今，是多么难听的字眼！可姜明海今年实际是单干了。在全云盘大队，甚至全公社，就有姜明海这个人，一时糊塗走上了“歪歪道”。
  姜明海是个单身汉，不老不少，在队里够上个中等劳动力，一个人养活一个人，本应綽綽有余。一九六一年，他在生产队劳动一年，秋后分到的粮食吃不了，还卖出一百多斤，分到現款二百余元。誰知去年春天，他忽然起了“高調”，一心想出队专搞个人小开荒。他有自己的小算盘：上山开上几亩生荒，苞米、谷子、豆子什么都种上些，秋后怎还不打个四石、五石的？若能打个石儿八斗的黃豆，榨上几十斤豆油，不是可以钱粮双收嘛？小算盘越打越如意，別人說不出口的話，他說出口了：“你看我这身板不頂硬了，在队里也上不多少班，不如让我自己上山刨点荒，能打多少算多少，也省得队长操心……”这話是他对生产队长徐雨田說的。生产队长不能眼看着一个社員往泥坑里陷啊！他几次找姜明海，耐心地劝說他。可是說了不少，而姜明海呢？都当作耳旁风了。旣然說不通，也沒办法，队委会经过研究，决定叫姜明海出队一年試試看，幷且告訴他：出队干一年，走不通，將来还可以回到队里来。就这样，姜明海一个人脫离了集体的大家庭。
  春耕开始了。一九六二年的春天，是个不平常的春天。生产队在战胜一九六〇年的自然灾害，取得一九六一年农业好收成以后，一九六二年的春耕搞得更加火热。生产队套起大車往地里送粪，組织社員上山給社員打柴、割架棍，社員一心一意上班。姜明海一个人打柴、割架棍，一筐一筐往山上背粪，从早到晚一鎬一鎬地开荒下种，虽然累得好苦，但心里还充滿着希望，他想：“看秋天的吧，有我高兴的时候！”
  七月中旬的一天，天空布滿了烏云，雷声隆隆，烏云越集越密，刮来一陣狂风，接着，暴雨夹着手指盖般大的冰雹从天上降了下来。庄稼受灾了。生产队的庄稼因为垅深棵大，倒伏的不多。姜明海的山地苞米，因为是平作的，小苗又瘦，被冰雹打得一絲一缕的。小豆、大豆被連根打断。灾后，生产队男女社員一起出动，到田間扶苗，随后又用犁杖趟了一遍。公社还調来一些硫破，給受灾的苞米普遍追了一次肥。经过搶救，生产队的庄稼很快的就恢复了。姜明海走到自己的开荒地里，眼望着一片片沒救的庄稼，咳声叹气起来。这时，他象一只失了群的雁，感到孤独和犯愁了。
  在社員大会上，生产队长公布完了分配方案，动員社員預报以后几个月的出勤日数。社員們都报完了，会议就要結束。这时，大家才注意到蹲在墙角里的姜明海。不知怎的，大家都把眼光集中在他的身上，会場上当时就鴉雀无声起来，姜明海的脸上一陣紅一陣白，他站起来，为难地說：“我忘了本，算盘打錯了，我受不了单干的难处！大家能答应我回队，今后用棒子打，我也不出去啦！”老姜說不下去了。大家看他是一片誠心，答应他回到队里来。队委会考虑到姜明海生活有困难，还决定按人口給他分粮。姜明海很感动，当即預报了出勤的日数。从此以后，他天天出勤参加集体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