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溪市图书馆

李志杰
  提起“小喇叭”，全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每当报幕員的声音淹沒在雷鳴般的掌声里，“小喇叭”笑容滿面地站在舞台上的时候，人們便情不自禁地設計着她的未来：她也許会成为演員，出現在千目共睹的銀幕上；也許，是一名歌手，迎着絢烂的鮮花和雷鳴般的掌声再再謝幕。
  可是，今天怎么的啦？“小喇叭”很不自然地站在台上，手脚好象都沒处放似的，倒象是第一次登台演出，歌声忽高忽低，脸胀得通紅，两只圓溜溜的大眼睛象要跳出眼眶了。台下呢，也有嗡嗡的責怪声、议论声……我正担着心事，歌声却猛然停住，“小喇叭”轉身回后台去了。我的心象打翻了的五味瓶，說不出什么滋味。
  我迈着煩乱的步子在办公室里徘徊着，“小喇叭”的影子塞滿了我的整个脑袋，她給我的第一次印象又翻上心来。那是几个月以前，我被分配到这个学校，一群女孩子猛然闖进我的寝室，領头的还沒进門就喊起来：“我們的老师在哪儿呢？”好象在幽靜的森林里突然听到了百灵鳥的啼喚，我被那好听的声音吸住了。我轉过身来，正好和她的眼光碰上，她毫无顾忌地看着我，后退了两步，說：“喲，是个小老师。”說完，舌头一伸，接着又是一个鬼脸，跑了。她的話当然引起孩子們一場哄堂大笑……想到这里，我不禁苦笑了一下。刹时，几天前的一次糾紛，又在我脑內重演了：“小喇叭”得意洋洋地随意唱着，大伙热心地品評她演唱中的缺欠，說她有两处吐字不淸，第二小节和第四小节的休止符沒唱出来……。誰知“小喇叭”越听脸色越紅，最后竟不耐煩地說：“这也不对，那也不对，你怎么不唱呢？”
  “这样唱不行，你得重唱！”她們的中队长劝着她。
  “你有能耐，你給班級得过奖嗎？我唱不好，你唱吧！”說完，她把歌本一扔，轉身就跑了。
  事后，我虽然和她談了很久，但誰能想到，今天她还是按自己想的那样唱了。
  夜色象黑色的柔紗慢慢地垂落下来，喧閙声消失了。我决定把这件事向老校长汇报一下。
  走到校长室窗前，忽然听到啜泣的声音。我放轻脚步向里面张望，“啊，是‘小喇叭’！”她双手捂住眼睛，肩膀不时地抽动着。老校长在屋里踱来踱去，显然，她們已经談过了。
  “小芳，你会唱‘戴花要戴大紅花’那支歌嗎？”经过长时間的沉默，我正想走开，不料老校长却突然問起这句話来。
  “小喇叭”抬起头来，眼里的泪花还在閃光呢，她不解地望着老校长，一声不吱。老校长好象沒有看見她的为难，說：“咱俩一齐唱，好嗎？”
  夜靜靜的，月光悄悄地爬上窗口，窃視着这一老一少的一举一动……
  我惊愕了，我从来沒有听过老校长唱歌。她的声音虽然略带沙哑，但每个音符都是那么准确、有力。仿佛不是从嘴里唱出，而是从心里跳出来似的。
  “小喇叭”象忽然省悟到了什么，她揉揉眼睛，把胸挺起，声音漸漸高昂起来，越过玻璃窗向夜空飞去。老校长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歌唱，她全神貫注地望着“小喇叭”，品評着她的演唱是否合乎节拍。歌声刚一停止，“小喇叭”猛扑在老校长的怀里，叫了一声“校长”，两眼便紧紧盯着老校长，好象要从老校长身上找到一种永远使她不能忘却的东西似的。老校长亲呢的撫摸着“小喇叭”的头发，脸上閃出一絲笑意。
  当然用不着再进去了，我順道到敎室去看看同学們自习，然后才回到办公室。今天，我仿佛学了很多东西。我拿出日記本，打算記下来。忽然发現玻璃板下面压着一张紙条，读着它，就似乎听見一个悦耳的声音在我耳边低低地說着：“李老师，我錯了！今后我一定改掉毛病，做毛主席的好孩子，做人人喜爱的‘小喇叭’。陈芳芳”
  象是有千軍万馬在奔騰，又象无数浪花在翻滾，我的心不能平靜了。我信步向操場走去，正好下自习的鈴声响了，孩子們涌出敎室，一陣笑語过后，便响起淸脆的歌声：“唱歌要唱跃进歌，听話要听党的話……”歌声在靜謐的夜空中迴旋，我看見人群中的“小喇叭”和同伴們手拉手在高声地歌唱……頓时，眼泪笑脸、欢歌，在我的脑海里交织着、变換着。老校长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我的身边，我們一同望着远去的孩子，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