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溪市图书馆

金沟医院的中医黃老先生是个风云人物。不，确切地説，在金沟方圓十几里內，他的名字是叮噹响的。病人常常指名道姓要找他看病。
  前些日子，黃老先生很不順心，火儿不小哩！他最受不了的是，金沟医院王院长那种婆婆媽媽的“管制”，理由一大担：年老啦，还有高血压病啦……唉，連打个飽嗝，王院长都不肯放过，非盘問半天不可。
  有一天，黃老先生吓唬起王院长，口口声声要告到卫生局去。对于这样的威胁，王院长胸有成竹，一笑置之。为了照顾好黃老先生的工作生活，哪次王院长到局里开会，局长都左叮嚀右叮嚀的。
  要告到卫生局去的金箍咒，一点不灵。黃老先生亲自出馬，也給局长“碰”回来了。不但如此，反而惹得王院长盯的更紧啦：不説上山采葯、农場劳动早就不让去，現在連条帚也不让碰！唉，还把院务会的决议搬了出来：上午工作，下午“勒令”回家。因为黃老先生一在医院，就不守本分：沒人时，他就郑重其事的号脉，开方；来人时，病人就变成閑唠的“远房亲戚”了。
  王院长終于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于是通知葯房，午后不接受黃老先生的处方。
  在这样严厉的約束下，只好回家养神囉。
  唉！这日子过得有意思。旧年月，奔走他乡，浪迹天涯，混不飽三頓飯；結交了不少当舖，攢下的只是白发銀須。（黃老先生献身医界，倒有一段富有傳奇色彩的故事，容作者日后另起篇章。）而今天呢？……黃老先生正想得出神，忽然傳来邻居的女儿金凤高声朗誦的声音：
  “觉得眼前世界多明亮！
  天，多高？
  地，多敞！
  挺一挺腰杆骨头都在唱！
  ……”
  黃老先生虽然不习惯听新詩，今天，却不禁点头称好。瞧，一股金色的阳光，从窗戶上射进来，屋里呆着多悶气，应該出外蹓蹓。
  这一出来可好，竟发現了新大陆。离家不远就是山城医院。找找老相识，談天，下棋，围炉对飲……干什么不可以！
  可是，一踏进医院里，听到病人的呻吟声，聞到淡淡的葯味儿，心头又发热了，哪能只看着同行們忙，虽然不在这个医院任事，也不能袖手旁观呀。
  如此过了几天，黃老先生頗感滿意：到哪不是一样为病人服务，就是不能閑着。很快，这个“志愿軍”，就受到王院长的“严厉警告”。王院长接到了山城医院写来的感謝信，对黃老先生的义举，深感敬佩云云。秘密被揭穿了，回家老老实实呆着吧。
  正当王院长得意的时刻，经过几天的苦思，黃老先生又端出新的花招。上次吃了亏，总算留下了敎訓。他这次先打动了老伴，屋里騰出地方，搞个小診察室，进一步还要求老伴，得給病人預备点茶水。一切就绪，又毫不費力地和葯房的小楊——跟了他多年的徒弟，訂下了攻守同盟。
  这下，黃老先生乐于回家休息了。王院长看在眼里，乐在心里：老头子开始注意自己的健康了。
  虽然同謀者严格保守秘密，不久，事情还是露了餡。
  一天，来了个郊区的社員，病人曾到过別的医院，大夫都說这骨折要动手术，听人家介紹，这才找到了黃老先生。治吧，黃老先生的一貫原則是：来者不拒。何况这治骨折，正是黃老先生的拿手好戏。几帖膏葯，就把碎了的骨头揑合在一起。病人乐坏啦。交付医疗費吧，不收。黃老先生揮揮手：
  “几帖膏葯，算我支援农业的一份心！”
  本来嘛，金沟医院是职工医院，求医的又都是职工，不用交付診疗費。瞧完脉，开出葯方，病人可以到金沟医院一取了事。
  治好病，不收钱，那个社員心里过意不去。于是，他心里轉个弯，买下一张鏡子，連同医疗費，亲自送到金沟医院去，幷且把事情经过向王院长說了一遍又一遍。
  这个身患高血压的老先生，对付精明能干的王院长，甘拜下风，沒有花招招了。到葯房，把小楊批評了一气，黃老先生宠爱的高徒，认了罪。攻守同盟不堪一击，于是王院长把箭头轉向黃老先生这个主謀，到他家去兴师問“罪”。黃老先生的老伴一見王院长跨进門槛，便給正在熬膏葯的老头，发出暗号，故意大声喊：“王院长，你来啦，屋里坐！”
  王院长一个箭步冲到內室。黃老先生的雅兴正浓，在哦吟着唐詩：
  “白日依山尽，
  黃河入海流，
  欲穷千里目，
  更上一层楼。”
  黃老先生向王院长挑战，表情自然得很哪：“怎么样，来一盘棋？”
  王院长嗅到了浓重的葯气，环顾屋內，一无所获，困惑地笑了：“不用下，我算是认輸啦！”
  六三年一月千金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