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溪市图书馆

前几天我就曾经听人說，陈光厚已经从工农干部文化学校初中班毕业回到矿里来了；又听說他找到了丟失十七年之久的四弟——海子，所以我昨天特意到本溪煤矿去訪問了他。老陈十五岁就开始跟父亲下坑挖煤，今年已经三十六岁了，在煤矿工作了二十二年。由于他过早的参加劳动生产，他的身体有些瘦小，未老之前的脸上已刻下了邹紋。老陈見我来，还未等我向他讲明来意，他就按挨不住自己的心中怒火，憤憤的就对我說起来了：
  “这群右派分子們，眞是瞪着眼睛說瞎話，誰告訴他們今不如昔？！”老陈十分气憤的样子啾了啾我，隨手点燃了只烟卷，狠劲的吸了一大口，噴出一股浓浓的烟雾。接着他又斬釘截鉄的对我說：
  “老程同志，你把我的話全都記下来吧，我是个挖煤的出身，我不会讲什么大道理，可是我知道我今天能构娶妻生子、弟兄团圓、能够做党的支部书記，这是我在旧社会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而今天变成了事实；所以我說今天的社会不但好，而且要比旧社会好上几百倍。”我同意的接过来說：
  “是啊。”
  “我的确不大喜欢談我的过去，因为那終日流着眼泪的年月，它断送了我的爹娘和三弟；弄的我家破人亡，骨肉分离。每当我想起过些酸心的往事，我的心就象刀扎似的一样痛啊……。”老陈由于过分的激动和难过，嘴角在微微的顫动着，眼睛有点湿潤，声音也漸漸的低沉下米了：
  “記得我十九岁那年，苦日子先后夺去了我的娘和三弟的生命。娘死后，我和二弟由于过度的劳累，加上想娘，全病倒在大房子里了。好心的老爹爹終日不离我們的身旁，眼巴巴的瞧着我們泪水不乾。就在我們病的要死要活的时候，二把头拿着胶皮鞭子，凶狠狠的找到門上来了。他的眼睛瞪的象个鳮蛋似的，翻上翻下地就冲着爹說：“他哥俩怎么的了？”爹接过来說：“二把头他哥俩病了，发了一夜的高烧，我正要到您那儿去告个假呢“病了，嘿……。”二把头冷笑了两声，摸了摸我的头又說：“啊，可眞不轻呀……”拍拍的就給了我两鞭子，立刻就将我打昏过去了。接着我又糊里糊涂地听爹也挨了两記耳光，幷听二把头說：“他們俩不能下坑，你还不能下嗎？”等我甦醒过来的时候，我啾爹的嘴角上流着血水。爹万分痛苦的样子，将脸貼在我的脸上，流着汨水說：“孩子你們好好的养病吧，爹下坑挖煤去了。”
  “爹走后，我和二弟四弟整整等了一夜也不見回来，后来才听說爹在坑下挖煤的时候被石头把腰給砸伤了，鬼子把他送到临时病院里去了。我不知道給把头叩了多少头，可是把头也不让我們去瞧爹。四弟想爹哭的死去活来，一天他在病中就偷偷的跑出去瞧爹去了，也就是从那一次七岁的四弟一去就沒有回来。爹也就在这年冬天死去了。”
  “小鬼子投降那年，二弟为了給死去的爹娘报仇，他当八路軍去了。我們全家来本溪时有六口人，可那时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为了解除他悲痛的气氛，我又把話头引到現在。老陈抬起头来啾了啾我，泪水未乾的眼里立刻就閃出喜悅的光彩，說：
  “現在不但应該說日子好过，而且应該說是天堂。我今天能娶上媳妇，有了两个女儿，一个挖煤的家里能有厚厚的被垛，座鈡，手上帶着三大針的表，我和我老婆两个人都有两三件料子服，成天大米白面吃着，这幸福生活除去共产党，哪一个党派能領导我們这些过去的穷人过这样的好日子。”老陈的話就象流不尽的泉水，一句接着一句述說着。
  “我过去只念了二年书，党把我送到学校去学习，現在已经初中毕业了。我那个十四岁就跟我下坑挖煤的二弟，現在在解放軍里当营长，也娶上了媳好。前几天我又找到了四弟——海子，他現在在彩屯煤矿胶皮帶工段当团支部书記，也娶了媳妇，幷且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劳陈最后用无限感慨的口吻說：“旧社会弄的我家破人亡，新社会里我們弟兄不但团圓了，而且已经是九口人的大家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