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溪市图书馆

里烽
  一
  張玉祥和那些心盛志旺的靑年學生們一樣，一入小學時就想到，將來考初中，讀高中…，他曾經爲全家祖祖輩輩沒有念書人而自己能念初中幷可以考高中而得意。
  可是，意外的事情發生了，就在他臨在初中畢業的時候，父親病重队床不起。玉祥是个獨生子，從小母親就格外疼愛，現在父親又在病中，母親就更捨不得離远了。
  父親重病的痛苦面孔，母親疼愛不捨的話語和自己响往中的前途美景，在玉祥的腦子里展开了激烈的闘爭。最后，玉祥出自于爲兒的孝心，暫時放棄了他原有的理想，回到了家鄕——草河口鎭。不過，他幷沒有参加農業生產的打算，只是先呆着看看。
  呆着，一天天地呆下去，日子過的是痛苦的。周圍的人們都在緊張的勞动中，只有玉祥，象暫住在这里的客人，安心不下。虽然村里党、团組織找他談過話，可是，他仍然感到自己孤獨，痛苦、煩燥一天甚于一天。
  二
  1956年的冬天，當毛主席的關于合作化問題的報告傳到这里的時候，農民群衆要求“成立高級社”、“走合作化”的聲浪，象春雷象海洋震动了这山谷間的村庄，这沸騰的生活，开闊了这个中學生的眼界。在那些天，玉祥不由得回想起在校時，市農業勞动模范李芳良給作報告中所說農村远景，玉祥暗暗的想：这美好的远景不就在跟前嗎：一顆激动的心促使玉祥不能再呆下去了。不久，他参加了村里紅星農業社，帮助社里辦黑板報，担當扫盲敎員，領着一群高小畢業生排演戲劇等等。玉祥所做的这些，受到人們的熱烈歡迎。有些老農民還常常拍着他的肩說：“好小伙子，干吧！咱們社里就是缺你这樣的寳貝啊！”在那時，玉祥常常想起：每當他寫黑板報或者敎識字時，出現在他面前的那些仰望、期待着的面孔，每逢他有一點成績時所得到的那些贊佩不已的佳話，这些對他都是莫大的安慰。
  三
  陽春3月，農村开始了繁忙的季節。玉祥的心情也漸漸地安定下來了。可是，正在这時，却發生一場小小的風波。
  那是一个星期天的中午，玉祥家來了一个年輕人，这个人是玉祥在中學時的同學，現在當小學敎員。他來告訴玉祥說他已經給玉祥找到職業——當小學敎員，敎五年級學生。这个本來已經安定的玉祥，又猶豫起來了，不時的在那位同學面前長吁短嘆的。“還是走吧，你還能在農村干一輩子啊？……”看到玉祥猶豫不决的樣子，那位同學就在一旁一个勁的“加油”。
  玉祥想去，但又拿不定主意，就問媽媽。“你要去，媽媽不叫你去不行；你不去，媽媽硬叫你去也不好使。”媽媽的話是模棱兩可。玉祥又去問社主任，社主任說：“你去也可以，因爲这是你个人的事情，不過，我建議你還是要好好考慮考慮再决定。”
  媽媽和社主任的話，虽然都是“灶王爺里捲門神”——画（話）里有画（話），可是，玉祥沒有理睬这些。
  夕陽剛落山，玉祥就同那位同學抗着行李到車站去了。他們本來是半夜間十二點的火車，不該去这么早，可是，玉祥覺得在眼時的环境有些發窘，呆不下去了，還是早些離开好。
  在車站，坐得有些乏了。那位同學就背靠着行李睡起覺來了。可是，玉祥想起了社主任的話，回想到在社里工作的那些日子的情景，腦子里好象泛起了波浪濤濤的潮水，使他怎地也安靜不下。他想到他永远不能忘記的農業社老少對他期望的事實，也想到他是个靑年团員，不能带頭盲目流入城市，……他整整闘爭了半宿。
  頓時，車站内人群搔动，還有半小時火車就到站了。玉祥對那位同學說：“很對不起，讓你白走一趟，我决定不去了。”那位同學差点發起火來，說：“你这个人怪極了，……我看，你還是好好考慮考慮再决定！”
  玉祥心想：你也叫我“好好考慮考慮”，沒有什麼考慮的，就一个人抗着行李摸着黑夜，回家去了。第二天玉祥又出現在勞动的人群里。
  四
  玉祥自從到縣里學習了水田技術之后，就整天琢磨怎樣挖池子、怎樣打埂子、放水……。
  开始修稻田了。3月間，雖然極雪已經融化，可是赤着脚站在水里干活，仍然不比冬天好受多少。
  这是發生在开始挖水田的第三天的事情；從一早起，就颳起冷風，稻田的水比往日更凉了，稻池里的水都結上了一層薄冰渣。早晨，大家來到工地，你看看我，我瞅瞅你，誰都不肯下水。玉祥一看，就立刻脱了鞋襪，一咬牙就先下了水。跟着，人們就一个个地都下去了。
  这一天，玉祥比那一天干的都起勁，挖水田“把鍬”是个最累的活，沒有人把，他就把。有一時不小心，掉到泥漿里，直陷到大腿根；他不會扶犁，有時一下子就被牛拖个跟斗，渾身閙得象个落水鶏；在开始挖水田的第一天，玉祥的手就已經磨出了泡，可是这兩天他還是耐着疼在干；双腿已經冰麻了……可是，这一天，玉祥感到從未有過的愉快，他爲他經受了一次嚴格的考驗，而且在困難面前起了带頭作用。
  第二天，玉祥病了，腿疼得起不來炕。媽媽心疼的對他說：“不要儍呼呼的干啊！”玉祥說：“累不坏，咱們不干誰干啊！”第三天，病還未好，又跑到稻田工地去了。
  五
  7月間，稻子吐穗、苞米出纓的時候，社里派玉祥到省里在旅大举辦的畜牧技術訓練班去學習，時間是半年。
  8月仲秋時分，远離家鄕的玉祥，雖然参觀過當地的一些農業社，也覺得这些社不錯，可是，“親不親故鄕人，好不好故鄕土”他覺得那一个也沒有比自己的故鄕更可愛，更美麗。玉祥給社里寫來一封信：探問家鄕的一切，特別是他曾經出過力和大家一起新开的稻田長的怎樣。當社里回信告訴他說：今年的稻子获得多少年少見的大豐收時，他有說不出的高興，他把喜訊，立刻在同學們中間傳开了。这次，當我訪問他的時候，玉祥向我介紹了这段事情之后，對我說：“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嘗受到勞动的可貴，也是第一次知道怎樣珍惜勞动果實。”
  玉祥學習歸來的第三天夜里，正遇上社里召开社員代表大會。社主任讓玉祥講講話。玉祥走到講台前：
  “社里對我的培養與期望，我很感謝。可能還有人猜想我是不是能在社里安心干下去，請放心！我要把我的全部力量貢献給咱們社，爲建設社會主义的新農村而奋闘！”
  玉祥的話音剛落，台下立刻响起了熱烈的掌聲。这時已經是深夜十二点鐘。在隱隱晃晃的灯光下，不知誰還跑到玉祥面前跟玉祥握了握手，說了句：“對！好好干吧！”
  × × ×
  現在，玉祥在社里，担當水田技術與畜牧飼養技術的指導工作。前些日子，社里的百余頭牲畜得了病，有的牛，眼看就要完了，玉祥根据學習的技術理論，配了葯方，挨个醫治，結果都治好了。老鄕們感激的說：若不是玉祥醫治了全社的牲口，今春就別想种地了。”眼時，玉祥除了担當一些技術指導工作之外，還参加第四生產隊的生產與帮助記賑。他對我說：“去年學了水田技術，今年要再下一番功夫，向老農學一學旱田技術，决心當个有知識有文化的庄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