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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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本溪日报》 报纸
唯一号: 060620020210006698
颗粒名称: 秦大爺
分类号: G210
摘要: 作者被分配到仓库和秦大爷一起工作,才发现秦大爷并不是像别人口中说的倔老头,而是对工作负责,对我们也热心肠,让人尊敬的人。
关键词: 本溪市 秦大爺 倉庫

内容

分配工作那天,人事股長問我:
  「分配你到倉庫跟秦大爺管材料,你有意見嗎?」我回答說:「服從分配」。
  我嘴是這麼說,可心里却不住地想:跟那个又倔又硬的老頭子在一起工作,可眞够別扭的了。因爲我到這以后,听到不少關于秦大爺的議論:
  「那老頭兒一說話就象吃槍葯似的,一句話就能把你頂到南墙。」
  「他就是操心不怕老,賺錢不多,管事可不少。」
  諸如此類的議論,使我聯想到我的父親。我父親就是个愛發脾气的人,只要他的主意定了,神仙也扳不過來,因此常常和媽媽吵嘴,弄得家庭不睦。所以我一听到秦大爺又倔又硬,就不樂意和他在一起工作。誰知人事股長偏偏就把我分配到會庫。于是我怀着七分疑懼三分好奇的心情,來到了葯品倉庫。
  倉庫的門玻璃上糊着白紙,看不見里邊的东西。門旁貼一張領料制度。我輕輕敲門,沒有动靜;又敲了幾下,還是沒有动靜。這時來了个化驗員,手拿着料單來領料。這小伙子推沒推開,就楞頭楞腦地用手使勁往門上捶,玻璃震得嘩嘩地响。接着門吱地一聲開了,一个五十多歲,頭髮半白,長了一撮山羊鬚子的老頭子,皺着眉頭走出來。一見那化驗員,便气哼哼地問:
  「你想把門砸碎嗎,嗯?」
  這聲音就跟破鑼似的。雖然沒說我,却吓了我一跳。那化驗員赶忙陪笑說:
  「我看門關着,以爲你不在哩。」
  「你要干什麼?」秦大爺的口气緩和下來。
  「我想……」化驗員吞吞吐吐地說:「想領料。」說着伸了下舌頭。
  「甚麼?」秦大爺的臉上又挂了層霜。「你又來領料?我問你,今天是幾号?嗯!」
  化驗員尷尬地說:「今天是三十号哇。」
  「知道是三十号你還領料!」秦大爺又吼了一聲。沒容對方分辯,砰地一聲把門關上,鬥玻璃又震得嘩嘩地响。
  我一看領料制度,原來那上寫的是:每月二十五日到三十日是點庫時間,停止發料。」那个化驗員望着關得緊緊地門,搖了搖頭,無可奈何地走了。我剛要再去敲門,門冷丁開了,秦大爺探出頭來問我:
  「喂,你是干什麼的?」
  我說明了來意,他一听我來學徒,高興地把我讓到屋里,第一句話就問:
  「是志願到這來的,還是組織分配來的?」
  「是志願也是組織分配。」
  許是我說對了他的心意,他微笑着點點頭,叫我坐在凳子上歇一會。我坐下來仔細打量倉庫里的東西,天哪,這間整潔的屋子哪象倉庫啊;那些玻璃儀器,那些葯瓶,不但擺得整整齐齐,而且擦得嶄亮。這簡直是醫葯公司,多麼好的地方啊。
  第一天我就愛上了這个倉庫,雖然我對秦大爺還有幾分疑懼。
  到倉庫的第三天,一个女化驗員來領燒杯。秦大爺如數照發了。不一會,上次領料沒領去的那个化驗員,又來領料。秦大爺問:
  「你又來干什麼?」
  「領燒杯!」他把領料單遞給秦大爺。
  「沒有。」秦大爺斬鉄斷釘地說。我很詫异,以爲秦大爺和他有成見,暗自替他不平。
  「沒有?爲啥李瑛領就有呢?」
  「他的工作需要!」
  「我就不需要?」
  「你……」秦大爺的臉色變白了,山羊鬍子夢嗦起來,他拿起台帳,嘩嘩地翻了一陣,然后用手指着王力的名字問道:「你十天前領去那三十个燒杯都哪去了;都打破了嗎,嗯?」
  「我……我……」王力吞吞吐吐地邊說邊往后退,一不小心,他的后腦勺碰在門框上。秦大爺又气又笑地上前扶住王力:
  「碰着沒有?」
  王力滿臉通紅,揉了揉腦袋,低着頭一溜烟跑了。秦大爺望着他的背影,諧謔地說:「這小子就是不嫌多,這个月他根本就不用再領燒杯。」他象怕我不明白似的,又進一步解釋說:「我常到他們組里去,誰用什麼料,我都知道个七八。王力有个毛病,以后你得注意,他听說什么貨缺他就領什麼。近來燒杯缺貨,他就想多領幾个囤積起來,好留个后手。」他合上台帳,象對我也象自語似的說:「這樣控制,可以减少供應緊張,也可以减少浪費。」
  一个中午,大家在外邊看賽球。一个化驗員手拿自己的外衣,屁股底下坐着白作業服。大家都覺得他這樣不愛惜公物不對,可誰也沒吱聲。
  「喂,把你的外衣給我看看。」不知什麼時候秦大爺來了,笑眯眯地向化驗員要外衣。那化驗員眞的把外衣給了他,他把衣服往地上一鋪就坐上去了。
  「你眞會來啊!你自己的衣服怎不脫下來坐着?」
  「你怎麼不坐自己的外衣?」他指着他屁股底下的白作業服:「作業服是海水潮來的嗎?」
  秦大爺這一問,那化驗員一句話也答不上來。從此誰也不敢再坐作業服了。
  我常常猜想:秦大爺脾气這樣倔,專揭人家的短,使人下不來台,爲什麼大家還那樣尊敬他呢?有一天中午,我和王力打過籃球,渴得要命,跑到水籠頭跟前,扭開水籠頭就要喝水。這時就听身后喊道:「不許喝了」我倆回頭一看原來是秦大爺,他生气地說:「你們出了一身汗,就喝冷水,想不要命啊!」接着他的語气又緩和下來:「去,到屋里去,上次小李打過球喝冷水,鬧了一場病,這回我給你們晾了些開水。」
  我倆跟他進屋去,接過開水一口气喝下去,嘿,不凉不熱,眞解渴啊!往外走特,王力用胳膊肘碰我一下說:「你看,秦大爺心眼多好啊!」我想到那天他領燒杯的事就問他:「那天秦大爺沒給你燒杯,你沒生气嗎?」他笑了笑說:「我本來就不應該去領嗎。嗬!別提了,組長爲這事還批評過我呢。」听他那口气,沒有一点生气的意思。
  一天傍晚,天空陰得烏黑,眼看就要來雨了。我正准備下班,秦大爺叫我到車站起貨.我想下班看電影去,起貨本來是採買和雜工的事,再說又不是急需,何必貪這分黑呢。我正想找个理由,設服他明天再去。可他却找來繩子,催我快走。
  「師付,不是〓料,明天再取吧,天要下雨了。」
  他本來是樂呵呵的,一听這話,臉子立刻沉下來,粗聲粗气地說:「我去!」
  我本來是不願意去的.听他這一說,只好滿心不痛快的去了。
  到了車站,貨起出來了。原來竟是些怕水的葯品,雨又淅淅瀝瀝地下起來,這下可抓瞎了,我沒帶油布。我正在發愁,秦大爺來了,他和車站的人很熟,到服務處借來了一塊大油布,盖在車上。可我們的身上怎麼辦呢,這不得挨澆嗎?我正遲疑,他推起車子就走了.我愣了一下,然后搶上兩步,帮他推車前進。一面走一面感到羞惭。
  到廠以后,葯品一点沒濕,我和秦大爺却澆得象水鴨子一樣了。
  第二天,行政股長老徐到倉庫來,他問我昨晚挨了澆着沒着凉。我想這下坏了,准是秦大爺把我不願意去的事吿訴他了,少不得要挨一頓批評呢。可是徐股長停了停說:
  「眞是嚴師出好徒啊,昨晚要不是你到東站把貨起出來,我們得挨車站的罰不算,今天就沒有葯用了。」說完他就被通訊員喊走了。
  這時我才明白,秦大爺不但沒說我不好,反而把他的功勞讓給我了。我望着行政股長的背影,好久好久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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