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溪市图书馆

這是三年前的故事了。
  （一）
  1954年5月間，軋鋼車間退火工段來了一个身材不高，约摸有五十上下的老頭兒。后來群衆才知道他是新來的工長，叫王貴卿。他對什麽都很注意，什麽都要問个明白；總是這看看那看看，這問問那問問。來了不多久，就和不少人談過了。
  最使這位老工長注意的是工段大批積压等着退火的鋼材和成堆的廢品。所以和大伙扯起來就總离不了這个題，他也常常圍着這些撓頭的活計，不知道想些个什麽。很多人都覺得這个來到就圍着爐子轉的老工長合得來。可是有些人，特別有的技術員，却看不起老工長。認爲他一沒文化，二沒技術理論，能把這些个廢品和積压的活怎麽樣？
  （二）
  一爐退火鋼材出完了爐，幾个工人正七手八脚地砌爐門。爐門要新砌幾十塊磚，可爐膛七百多度的高溫老是毫不留情地往臉上撲，弄得人喘不出气，臉上火辣辣地痛。
  爐裝完了。兩个工人一邊擦着汗一邊休息。其中一个自言自語地說：
  「費這麽大勁，還不知道合格不合格。经常是50%！……」接着又罵了句什麽。另一个沒有直接回答，半晌却說：
  「你听說了嗎？新來的老工長要重新試驗專家建議『明裝退火』，想用這个解决廢品。」
  「試吧，試吧，鬼才知道能試成！」
  「老工長倒眞肯干，可這法找錯了。」
  「這就叫瞎子點灯——白費蠟！」
  他們正說着，技術員單德賓從那面過來。他听是談老工長的事，就凑過來，赶緊添上句：
  「你們听說组织好了試驗的人嗎？老頭緊给這些人打气：『要有信心，成功了就要報到北京啦！』笑話，連文化都沒有，還能搞好退火？……。」
  他正談着，忽然看到老工長从那邊過來，就若無其事地离開這里。老工長看到是單技術員來到現場，便赶上去征求意見地說：
  「老單，你看這麽干行嗎？啊？」
  「我沒意見，嘻。」單德賓說要笑笑連忙又補充一句：「我沒什麽意見，試吧，行啊。」
  單德賓走開，老工長掂算着他最近的举动，心想：「爭取不了啦，他看不起這次試驗，就从心眼里反對。」老工長正想着忽听有人喊：「老王啊，你叫我好个找！」老工長一看是廠技術室張工程师，就連忙說：「我也正想找你呢！」
  党委决定張工程师帮助試驗后，他們見面就硏究這事。老工長說：
  「你看参加試驗這幾人行嗎？」
  「他們信心怎樣？」
  「我隨時都進行思想工作，這方面你放心。」
  「咱們的困難是不少啊！」張工程师象想着什麽，突然說了這麽句，接着說：「車間领導現在也不太放心，才開會支書不還緊吿訴別浪費了。」
  「困難是不少。」
  「車間技術人員靠不上，有的人還諷刺参加試驗的工人。」
  「是啊，」老工長象同意又象不同意地說：「可是我們在技術上不是找到你這个有力的帮手嗎？群衆不信能試驗成這倒是个大困難，不過這次試驗正是解决這困難的辦法呀。」
  「干个新事可眞不易，一个困難接着一个困難！」
  「可是困難再多，也得想出辦法試驗！党讓找這麽个党員在這，我就得赶快把這搞好；我那能看着這成堆的廢品和積压這麽多的活？」
  （三）
  試驗開始了。這試驗吸引了很多人來看。
  老工長親自指揮着，仔细地注意了裝爐，然后就緊張地注意着調火。老工長一會兒看看爐火，一會兒看看鋼色，每分鐘都惦着爐里的鋼材。老工長的臉上那麽緊張；鋼色的明暗，爐火的休旺，隨時都反映在這老人的臉上。
  爐里開始還正常，可是以后爐下部怎麽也燒不上來溫度。忙坏了老工長，每个烟閘他都硏究个遍。解决了爐下部溫度，風向又和他捉弄起來。老工長又緊緊注意着風向，那怕微微地變化，他都會感到，馬上就和大家把爐溫調整正常。
  老工長是五十多歲的老人了，可是這老人是那麽倔强，緊張地堅持着試驗，一點兩點，五點，十點，二十點……這麽熬着。爐上操作工人劝他：「回家去休息吧，我們在這行啊。」可他只是搖着頭，笑了笑，對自己沒說什麽，反而鼓勵開別人。老工長眞象个忠實的守衛，一步不离地守着退火爐；又象一个辛勤的老農，一鋤一鋤地耕種，守護新苗的成長。守護着，守護着，就這麽熬過了兩天兩夜！
  緊張的四十六个鐘點過去了，按新方法退火的一爐滾珠鋼出了爐。出了爐的通红的鋼材是多麽着人喜歡，可是這也沒减少老工長臉上的緊張。直到化驗證明試驗成功了，他才松了口气發現了圍攏來祝賀的人群，在這群人里也看到廠長和党委書記。
  可是這位老人並不滿意這一爐的初步成功，他安靜不下去。象第一爐一樣的艱苦，他連着又煉了九爐。這九爐都證明新方法成功了。「這回效率提高了幾倍，質量又這麽好，任務再不會積压，也再不會看見成堆的廢品了！」這位和藹、倔强、叫人尊敬的老工長，他想着想，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