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溪市图书馆

大約是1936年5、 6月的時候，我在三四八旅二十二團當通訊班班長。一天，上級叫我去給團政委作警衛員，我怀着不安的心情到了團政委那里，一瞅政委頂多只有二十一、二歲，个子也不高，胖胖的臉却是挺嚴肅的。說實話，當時我确實有些怕他。
  就從這天起，我就給曹福林政委當了警衛員，一直到他調走。一年多來，我隨着他東奔西迁，雖然我當時只有十八歲，但曹政委的刻苦朴實，愛兵愛民的作風却深深的敎育和影响了我，使我和他分別以后，還久久不能忘掉。要説我開始時怕他的話，以后我還眞是想他，就是到現在，我還經常和孩子他媽說起政委給我留下的印象是深刻的，他的形影也時時在我的記憶中再現。
  我們的政委是江西人，學生出身，文化比較高，以前從來沒有拿過槍杆。說來令人難以相信，從他的外表看來，你絲毫也看不出他與一般戰士的出身有什麼不同，經常光着腳穿草鞋，衣服上的補绽比我的衣服還多，吃飯也從不挑選，有啥吃啥，買不到菜，就吃鹽和辣椒面，我從沒有看見他因爲吃穿的問題發過脾气。有時我給他拿來一双布鞋，他總是說：「我穿草鞋項好，還是節省一點吧。」
  有一次，我們行軍到平凉，那个地方沒有房子住，管理員到處去給首長尋找好窑洞。曹政委找到一个羊洞，就叫我去淸扫，我進去一看，地上堆積的羊屎有二尺多厚，又干又硬，我挖了半天還挖的不多。我就說：「政委，住在這里怎麼行呢？團長那里已經找到地方了，你還是住在他那里去吧！」他看看我才說：「戰士們都沒地方住，這里有个洞還不好嗎？」結果，我們把行李鋪在羊屎上，在這里吃飯、睡覺，共住了七天。
  抗戰開始后，上級有一次給曹政委發來一套黃斜紋的制服，我也得到一套粗黃布的軍服，他一看，就把管理員叫來說：「給我換一件和一般戰士一樣的衣服吧，這件可以給別的首長。」那時，每月他還有一元多餞津貼費，他不抽烟不喝酒，錢總是有剩余。
  曹政委對戰士、對老百姓都很愛護，不僅我們這些警衛員喜歡跟他，就是戰士、干部都願意和他接近。晚上査崗位，戰士們一听見他的聲音就會說：「我們知道你是團政委。」在行軍時，他很少騎馬，經常把馬讓給有病的戰士騎着走，他還帮助戰士扛槍、揹米袋和行李。我不要他背，他就說：「我不是和你一樣年輕嗎？還比你大幾歲呢！」有一次打云天凉，10月的天气已經很冷，他棉大衣也沒穿就，自揹着傷員走路。不管到什麼地方，他總是愛和老百姓閒聊，還經常召開群衆會。在一个地方要是住上幾天，就有小孩子來找他玩，他不摸摸這个，就逗逗那个，老百姓都說：「這个人項好，一點不拿架子。」 記得我當時還埋怨他不知疲倦，晚上還不好好休息。雖說他是首長，我是警衛員，但在我跟随他的日子里，我們是什麼都不分的。有時我要給他補衣服，他說：「我年輕力壯，累不着，這些不要你帮忙。」開始我不會穿草鞋，他就拿他的津貼給我買襪子或把他的襪子給我。行軍的時候，他不讓我給他揹東西，有時還叫我騎他的馬。但是，我那敢騎呢？打平型關，我和他躺在一塊，兩个人只合盖一件小皮襖睡覺。按說爲了保護首長，打仅時應該警衛員先抬頭察看情况，但他却總是自己親自先抬頭觀察，記得有一次過河，我用竹竿試着水的深淺，好讓政委平安走過，誰知他搶過竹竿就自己去試探，還叫我跟着他走。
  有一件事是我到現在還后悔的，就是我當時沒有听政委的話：好好學習。他爲了敎我認字，幾乎是一有空就敎我，有時還把馬夫也叫來一塊舉，我要是學不會，他就不准我睡。他經常敎育我們說：「不舉不成，你們不能當一輩子的警衛員和馬夫，那時需要就來不及了。」可惜我仍然沒有學好。
  1937年年底或是1938年年初，曹政委就調走了，從此我就沒有再看見過他，也不知道他的消息。但是他的言語、行动却已經深刻在我的腦子里，說是現在，我也經常怀念我的老首長——我們的團政委同志。